二十四史之北史-列传第四十七
【繁体中文】 作者:(唐)李延寿 发布:2016年05月31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寇洛 赵贵从祖兄善 李贤子询 崇 孙敏 弟远 穆 穆子浑 梁御子睿
寇洛,上谷昌平人也。累世为将吏。父延寿,魏和平中,以良家子镇武川,因家焉。洛性明辩,不拘小节。贺拔岳西征,洛与岳乡里,乃募从入关。以功封安乡县子。及岳为大行台,以洛为右都督。侯莫陈悦既害岳,欲并其众。时初丧元帅,洛于诸将中最为旧齿,素为众信,乃收集将士,志在复雠。既至原州,众推洛为盟主,统岳之众,至平凉。周文帝至,以洛为右都督。从讨侯莫陈悦,平之。拜泾州刺史。大统初,诏加开府,进爵京兆郡公,封洛母宋为襄城郡君。四年,镇东雍州。五年,卒于镇,赠太尉、尚书令,谥曰武。
子和嗣。明帝二年,录旧勋,以洛配享文帝庙庭,赐和姓若引氏,改封松阳郡公。
赵贵,字元宝,天水南安人也。祖仁,以良家子镇武川,因家焉。贵少有节概,尔硃荣以为别将,从讨元颢有功,赐爵燕乐县子。从贺拔岳平关中,累迁大都督。岳为侯莫陈悦所害,将吏奔败,莫有守者。谓其党曰:“吾闻仁义岂有常哉,行之则为君子,违之则为小人。硃伯厚、王修感意气微恩,尚能蹈履名节,况吾等荷贺拔公国士之遇,宁可自同众人乎?”因涕泣嘘唏,从之者五十人。乃诣悦诈降,悦信之。因请收葬岳,言辞慷慨,悦壮而许之。贵乃收岳尸还营,与寇洛等奔平凉,共图拒悦。贵乃首议迎周文帝。周文至,以贵为大都督,领府司马。悦平,行秦州事。
后以预立魏文帝勋,进爵为公。梁GC定称乱河右,以贵为陇西行台讨破之。从复弘农,战沙苑,进爵中山郡公。河桥之战,贵与怡峰为左军,战不利,先还。及高仲密以北豫州降,周文迎之,与东魏人战于芒山。贵为左军,失律,坐免官。寻复官爵。后拜柱国大将军,赐姓乙弗氏。六官建,为太保、大宗伯,改封南阳郡公。周孝闵帝践阼,迁大冢宰,进封楚国公,邑万户。
初,贵与独孤信等皆与文帝等夷。及晋公护摄政,贵自以元勋,每怀怏怏,与信谋杀护,为开府宇文盛告,被诛。
善,字僧庆,贵之从祖兄也。少好学,美容仪,沉毅有远量。尔硃天光讨邢杲、万俟丑奴,以为长史。普泰初,为大行台尚书,封山北县伯。天光拒齐神武于韩陵,败,见杀。善请收葬其尸,齐神武义而许之。贺拔岳总关中,迎善,复以为长史。岳为侯莫陈悦所杀,善共诸将翊戴周文帝。魏孝武西迁,改封襄城县伯。历位尚书左右仆射,进爵为公。善性温恭,有器局,虽位居端右,而愈自谦退。其职务克举,则曰某官之力;有罪责,则曰善之咎也。时人称其有公辅量。
大统九年,从战芒山,属大军不利,善为敌所获,卒于东魏。建德初,周、齐通好,齐人乃归其柩。其子询表请赠谥。诏赠大将军、大都督、四州诸军事、岐州刺史,谥曰敬。
李贤,字贤和,自云陇西成纪人,汉骑都尉陵之后也。陵没匈奴,子孙因居北狄。后随魏南迁,复归氵幵、陇。曾祖富,魏太武时以子都督讨两山屠各,殁于阵,赠宁西将军、陇西郡守。大统末,以贤兄弟著勋,追赠司空公。
贤幼有志节,不妄举动。尝出游,逢一老人,鬓眉皓白,谓曰:“我年八十,观士多矣,未有如卿。卿必为台牧,努力勉之。”九岁,从师受业,略观大指而已。或讥其不精,答曰:“贤岂能领徒授业?至如忠孝之道,实铭于心。”问者惭服。十四遭父忧,抚训诸弟,友爱甚笃。
魏永安中,万俊丑奴据岐、泾等州反,孝庄遣尔硃天光击破之。天光令都督长孙邪利行原州事,以贤为主簿。累迁高平令。贺拔岳为侯莫陈悦所害,周文帝西征,贤与其弟远、穆等密应侯莫陈崇。以功授都督,仍守原州。及大军至秦州,悦弃城走。周文命兄子导追之,以贤为先锋,至牵屯山及之。以功授假节、抚军将军、大都督。
魏孝武西迁,周文令贤率骑迎卫,封上邽县公。俄授左大都督,还镇原州。大统二年,州人豆卢狼害都督大野树兒等,据州城反。贤率敢死士一战败之,狼斩关遁走,贤追斩之。八年,授原州刺史。周文之奉魏太子西巡,至原州,遂幸贤第,让齿而坐,行乡饮酒礼。后帝复至原州,令贤乘路车,备仪服,以诸侯会遇礼相见。然后幸贤第,欢宴终日,凡是亲族,颁赐有差。恭帝元年,进爵西河郡公。后以弟子植被诛,贤坐除名。保定二年,诏复贤官爵,仍授瓜州刺史。
武帝及齐王宪之在襁褓,不利居宫中,周文令于贤家处之,六载乃还宫。因赐贤妻吴姓宇文氏,养为侄女,赐与甚厚。及武帝西巡原州,幸贤第,诏曰:“朕昔冲幼,爰寓此州。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瓜州诸军事、瓜州刺史贤,斯土良家,勋德兼著,受委居朕,辅导积年。念其规弼,功劳甚茂。今巡抚届此,不殊代邑,举目依然,益增旧想。贤虽无属籍,朕处之若亲,凡厥昆季,乃至子侄等,可并预宴赐。”于是令中侍上士尉迟恺往瓜州,降玺书劳贤。赐衣一袭及被褥,并御所服十三环金带一腰、中厩马一疋、金装鞍勒、杂彩五百段、银钱一万。赐贤弟申国公穆亦如之。子侄男女中外诸孙三十四人各赐衣一袭。拜贤甥库狄乐为仪同。贤门生昔经侍奉者,二人授大都督,四人授帅都督,六人别将。奴已免贱者五人,授军主;未免贱者十二人,酬替放之。
四年,王师东讨,西道空虚,虑羌、浑侵扰,乃授贤河州总管。河州旧非总管,至是创置。贤乃大营屯田,以省运漕,多设斥候,以备寇戎,于是羌、浑敛迹。五年,宕昌寇边,乃于洮州置总管府以镇遏之。遂废河州总管,改授贤洮州总管。属羌寇侵扰,贤频破之,虏遂震慑,不敢犯塞。俄废洮州总管,还于河州置总管府,复以贤为之。
武帝思贤旧恩,征拜大将军。于京师薨,帝亲入,哀动左右。赠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都督、十州诸军事、原州刺史,谥曰桓。子端嗣。
端位开府仪同三司,从平齐,战没,赠上大将军,追封襄阳公,谥曰果。
端弟吉,仪同三司。
吉弟孝轨,开府仪同大将军、升迁县伯,后封奇章公。孝轨弟询。
询,字孝询,深沉有大略,颇涉书记。仕周,累迁司卫上士。武帝幸云阳宫,委以留府事。卫王直作乱,焚肃章门,询于内益火,故贼不得入。武帝善之。累迁英果中大夫,屡以军功,加位大将军,赐爵平高郡公。隋文帝为丞相,尉迟迥作乱,遣韦孝宽击之,以询为元帅长史,委以心膂。军至永桥,诸将不一。询密启请重臣监护。文帝令高颎监军。与颎同心,唯询而已。及迥平,进位上柱国,改封陇西郡公。开皇初,历位隰州总管,以疾征还京师。卒,帝悼惜者久之,谥曰襄。子元方嗣。
询弟崇,字永隆,英果有筹算,胆力过人。周元年,以父勋,封回乐县侯。时年尚小,拜爵日,亲族相贺,宗独泣下。贤问之,对曰:“无勋于国,幼少封侯,当报主恩,不得终于孝养,是以悲耳。”贤由此大奇之。起家州主簿,非其好也,辞不就职,求为将兵都督。随宇文护伐齐,以功最,授仪同三司。历位少侍伯大夫、少承御大夫,摄太子宫正。周武平齐,引参谋议,以勋加授开府,封襄阳县公,寻改封广宗县公。
隋文帝为丞相,加授上开府仪同大将军、怀州刺史,进爵郡公。尉迟迥反,遣使招之。崇初欲相应,后知叔父穆以并州附文帝,慨然太息曰:“合家富贵数十人,遇国有难,竟不能扶倾继绝,何面目处天地间乎!”韦孝宽亦疑之,与俱卧起。其兄询时为元帅长史,每讽谕之。崇由是亦归心焉。及迥平,授徐州总管,进位上柱国。
开皇三年,除幽州总管。突厥犯塞,崇辄破之。奚、霄、契丹等詟吓其威略,争来内附。后突厥大为侵掠,崇率步骑三千拒之。转战十余日,师人多死,遂保于沙城。突厥围之,死亡略尽。突厥欲降之,谓曰:“降者封为特勤。”崇知不免,令其士卒曰:“吾丧师徒,罪当万死,今效命以谢国家。看吾死,且可降贼,方便散走。还见至尊,道此意也。”乃挺刃突贼,复杀二人,没于阵。主州诸军事、豫州刺史,谥曰壮。子敏嗣。
敏字树生,文帝以其父死王事,养于宫中。及长,袭爵广宗公,起家左千牛。美姿容,善骑射,工歌舞弦管。开皇初,周宣帝后乐平公主有女娥英,妙择婚对,敕贵公子弟集弘圣宫者,日以百数。公主选取敏,礼仪如尚帝女。后将侍宴,公主谓敏曰:“我以天下与至尊,唯一女夫,当为汝求柱国。若授余官,慎无谢。”及进见上,上亲御琵琶,遣敏歌舞,大悦,谓公主曰:“敏何官?”对曰:“一白丁耳。”谓敏曰:“今授仪同。”敏不答。上曰:“不满尔意耶?今授开府。”又不谢。上曰:“公主有大功于我,我何得向其女婿惜官,今授卿柱国。”敏乃拜而蹈舞。遂于坐发诏授柱国,以本官宿卫。
后避炀帝讳,改封经城县公。历豳、金、华、岐数州刺史,多不莅职,常留京师。往来宫内,侍从游宴,赏赐超于功臣。大业初,转卫尉卿。乐平公主将薨,遗言于炀帝“妾唯一女,不自忧死,深怜之。汤沐乞回与敏。”帝从之,竟食五千户。摄屯卫将军。杨玄感反后,城阙大兴,敏之策也。将作监。从征高丽,领新城道军,加光禄大夫。十年,帝复征辽东,遣敏黎阳督运。
时或言敏一名洪兒,帝疑“洪”字当谶,尝面告之,冀其引决。敏由是大惧,数与金才、善衡等屏人私语。宇文述知而奏之,竟与浑同诛。其妻宇文氏寻亦赐鸩而终。
贤弟远。远字万岁,幼有器局,尝与群兒为战斗戏,指麾便有军阵之法。郡守见而异之,召使更戏。群兒散走,远持杖叱之,复为向阵,意气雄壮,殆甚于前。郡守曰:“此小兒必为将帅,非常人也。”
及长,涉猎书传。魏正光末,天下鼎沸,敕勒贼胡琮侵逼原州。远昆季率励乡人,欲图拒守,而众情颇有异同。远乃按剑喻以节义,因曰:“有异议者,请斩之。”众惧,乃听命,相与盟歃,深壁自守。无援,城隐,其徒多被害,唯远兄弟并为人所匿,得免。远乃使贤晦迹和光,潜身间行,入朝求援。魏朝嘉之,授武骑常侍,俄转别将。及尔硃天光西伐,配远精兵为乡导。天光钦远才望,除为长城郡守。后以应侯莫陈崇功。迁高平郡守。周文见面悦之,令居麾下。
及魏孝武西迁,封安定县伯。魏文帝嗣位之始,思享遐年,以远字可嘉,令扶帝升殿。进爵为公,仍领左右。从征窦泰,复弘农,并有殊勋。授都督、原州刺史。周文谓远曰:“孤有卿,若身之有臂。本州之荣,乃私事尔。”遂令远兄贤代行州事。沙苑之役,远功居最,进爵阳平郡公。寻除大丞相府司马,参军国机务。时河东初复,人情未安。周文以河东为国之要领,乃授河东郡守。远敦奖风俗,劝课农桑,肃遏奸非,兼修守之备。曾未期月,百姓怀之。周文降书劳问。征为侍中,迁太子少师。
东魏北豫州刺史高仲密请举州来附,周文以仲密所据辽远,难为应接。诸将皆惮此行。远曰:“北豫远在贼境,高欢又屯兵河阳,常理而论,实难救援。但不入兽穴,不得兽子,若以奇兵出其不意,事或可济。脱有利钝,故是兵家之常。如其顾望不行,便无克定之日。”周文喜曰:“李万岁所言,差强人意。”乃授行台尚书,前驱东出。周文率大军继进。远乃潜师而往,拔仲密以归。仍从周文战于芒山,时大军不利,远独整所部为殿。
寻授都督义州弘农等二十一郡诸军事。远善抚驭,有干略,战守之备,无不精锐。每厚抚境外之人,使为间谍,敌中动静,必先知之。至有事泄被诛,亦不以为悔。尝猎于莎栅,见石于丛薄中,以为伏兔,射之,镞入寸余,视之乃石。周文闻面异之,赐书曰:“昔李将军亲有此事,公今复尔,可谓世载其德矣。”东魏将段孝先趣宜阳,以送粮为名,实有窥窬之意。远密知其计,遣兵袭破之。孝先遁走。周文赐所乘主金带床帐衣被等,并彩二千匹,拜大将军。顷之,除尚书左仆射,固辞。周文不许,远不得已,方拜职。周文又以第十一子代王达令远子之,其见亲待如此。
时周文嫡嗣未建,明居长,已有成德;孝闵处嫡,年尚幼冲。乃谓群公曰:“孤欲立子以嫡,恐大司马有疑。”大司马即独孤信,明帝敬后父也。众未有答。远曰:“立子以嫡不以长,略阳公为嗣,公何疑焉?若以人为嫌,请即斩信。”便起拔剑。周文亦起曰:“何事至此!”信又自陈产,远乃止。于是群公并从远议。远出外,拜谢信曰:“临大事不得不尔。”信亦谢远曰:“今日赖公决此大议。”六官建,授小司寇。周孝闵帝践祚,进位柱国大将军,复镇弘农。
远子植,文帝时已为相府司录,参掌朝政。及晋公护执权,密欲诛护,颇泄,护乃出植为梁州刺史。寻而废帝,召远及植还朝。远恐有变,沉吟良久,乃曰:“大丈夫宁为忠鬼,安能作叛臣乎!”遂就征,至京师。护以远功名素重,犹欲全宥之,谓曰:“公兒遂有异谋,可早为之所。”乃以植付远。远素爱植,植又有口辩,云初无此谋。远信之,诘朝将植谒护。护谓植已死,乃曰:“阳平公何意自来?”左右云:“植亦在门外。”护大怒曰:“阳平公不信我矣!”召入,命远同坐,令帝与植相质于远前。植辞穷,谓帝曰:“本为此谋,欲安社稷,利至尊耳。今日至此,何事云云。”远闻之,自投于床,曰:“若尔,诚合万死。”于是护乃害植,并逼远自杀。建德元年,晋公护诛,赠本官,加太保,谥曰忠。隋开皇初,追赠上柱国,改谥曰怀。植及诸弟并加谥。
植弟基,字仲和,幼有声誉,美容仪,善谈论,涉猎群书,尤工骑射。周文令尚义归公主。以父勋,封建安县公。累迁大都督,进爵清河郡公。及魏废帝即位之后,猜隙弥深。时周文诸子年皆幼冲,章武公导、中山公护复东西作镇,唯托意诸婿,以为心膂。基与义城公李晖、常山公于翼等俱为武卫将军,分掌禁旅。魏帝深惮之,故密谋泄。魏恭帝即位,进爵敦煌郡公,寻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拜阳平国世子。六官建,授御正中夫。
周孝闵帝践阼,出为浙州刺史。寻为兄植,合坐死。以王婿,又为季父穆所请,得免。武成二年,除江州刺史。既被谴谪,常忧愤不得志。保定元年,卒于位。穆尤所锺爱,每哭辄悲恸,谓所亲曰:“好兒舍我去,门户岂是欲兴!”宣政元年,追赠使持节、上开府仪同大将军、曹徐谯三州刺史、敦煌郡公,谥曰孝。子威嗣。
威字安人,又改袭远爵阳平郡公,加上开府。大象末,地至柱国,封公。
贤弟穆,字显庆,少明敏有度量。文帝入关,便给事左右,深被亲遇。穆亦小心谨肃,未尝懈怠。及侯莫陈悦害贺拔岳,周文自夏州赴难,而悦党史归据原州,犹为悦守。周文令侯莫陈崇袭之,穆时先在城中,与兄贤、远应崇,遂禽归。以功授都督。从迎魏孝武,封永平县子。又领乡兵。禽窦泰,复弘农,并有战功。沙苑之捷,穆言:“欢今日已丧胆矣,请速逐之,则欢可禽也。”周文不听。论前后功,进爵国公。
芒山之战,周文马中流矢,惊逸坠地。敌人追及,左右皆散。穆下马,以策击周文背,因大骂曰:“笼陈军士,尔曹主何在?尔独住此!”敌人见其轻侮,不疑是贵人,遂舍而过。穆以马授周文,遂俱逸。是日微穆,周文已不济矣。既而与穆相对而泣,自是恩盼更隆。顾左右曰:“成我事者,其此人乎!”擢授武卫将军、仪同三司,进封安武郡公。前后赏赐,不可胜计。周文叹其忠节,曰:“人所贵唯命,穆遂轻命济孤,爵位玉帛,未足为报。”乃特赐铁券,恕以十死。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初,芒山之败,穆授周文马,后中厩此色者,悉以赐之。又赐穆嗣子惇安乐郡公,姊一人为郡君,自余姊妹并为县君,兄弟子侄及缌麻已上亲并舅氏皆沾厚赐。其褒崇如此。
从解玉壁围,拜安定国中尉。历同州刺史、太仆卿。从于谨平江陵,以功别封一子长城县侯。寻进位大将军,赐姓拓拔氏。又击曲沔蛮破之。俄除原州刺史,拜世子惇为仪同三司,以贤子为平高郡守,远子为平高县令,并加鼓吹。穆自以叔侄一家三人皆牧宰乡里,恩遇过隆,固辞不拜。周文不许。后人为雍州刺史,兼小冢宰。周孝闵帝践阼,又封一子为升迁县伯。穆请回授贤子孝轨,许之。
及兄子植谋害宇文护被诛,穆亦坐除名。先是穆知植非保家主,每劝远除之,远不能用。及远临刑,泣谓穆曰:“显庆,吾不用汝言以至此,将奈何!”穆以此获免,及其子弟亦免官。时植弟基当从坐戮,穆求以子惇、怡等代死,辞理酸切,闻者莫不动容。护矜之,遂特免基死。
明帝即位,拜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复爵安武郡公,拜直州刺史。武成中,子弟免官爵者悉复之。累迁大司空。天和二年,进封申国公,旧爵回授一子。建德元年,迁太保,寻出为原州总管。四年,武帝东征,令穆别攻轵关及河北诸县,并破之。后以帝疾班师,弃而不守。六年,进位上柱国,除并州总管。时东夏初平,人情尚扰,穆靖以镇守,百姓怀之。大象元年,加邑至九千户,迁大左辅,总管如旧。二年,诏加太傅,仍总管。
及隋文作相,尉迟迥举兵,遣使招穆,穆锁其使,上其书。穆子士荣以穆所居天下精兵处,阴劝穆应之。穆弗听,曰:“周德既衰,愚智共悉,天时若此,岂能违天?”乃遣使谒隋文帝,并上十三环金带,盖天子服也,以微申其意。时迥子谊为朔州刺史,亦执送京师。迥今其署行台韩长业攻陷潞州,执刺史赵威,署城人郭子胜为刺史。穆遣兵讨获子胜。文帝嘉之,以穆劳同破鄴城第一勋,加三转,听分授其二子荣、才及贤子孝轨。荣及才并仪同大将军,孝轨进开府仪同大将军,又别封子雄为密国公。穆又密表劝进。文帝既受禅,诏曰:“公既旧德,且又父党,敬惠来旨,便以今月十三日恭膺天命。”俄而穆来朝,文帝降座礼之。拜太师,赞拜不名,真食成安县三千户。穆子孙虽在襁褓,悉拜仪同,其一门执象笏者百余人,贵盛当时无比。穆上表乞骸骨,诏曰:“公年既耆旧,筋力难烦,今勒所司敬蠲朝集。如有大事,须共谋谟,别遣侍臣,就第询访。”时太史奏当有移都事,帝以初受命,甚难之。穆乃上表极言宜移都之便。帝素嫌台城制度迮小,又宫内多鬼妖。苏威尝劝迁,上不纳,遇太史奏状,意乃惑之。至是省穆表,帝曰:“天道聪明,已有征应,太师人望,复抗此请,则可矣。”遂之。
岁余,下诏:“穆自今已后,虽有愆罪,但非谋逆,纵有百死,终不推问。”开皇六年薨,时年七十七,遗令以不得陪驾岱宗为恨。诏遣黄门侍郎监护丧事,赠十州诸军事、冀州刺史,谥曰明。赐以石椁、前后部羽葆鼓吹、辒辌车,百僚送之郭外。诏太常卿牛弘齐哀册文,祭以太牢。
长子惇字士献。周文帝令功臣长子并与略阳公游处,惇于辈流中特被引接,每有遐方服玩珍奇,无不班赐。封安乐郡公,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凤州刺史。先穆卒。子筠,袭祖爵。
惇弟怡,位仪同三司,赠渭州刺史。
怡弟雅,少有识量。仕周,以军功封西安县男,位荆州总管。开皇初,进爵为公。
雅弟恆,位监州刺史,封曲阳侯。
恆弟荣,位合州刺史,长城县公。
荣弟直,位车骑将军、归政县侯。
直弟雄,位柱国、骠骑将军、密国公。
雄弟浑,仁寿初,忿筠忄尧啬,遣兄子善衡贼之。求盗不得,文帝大怒,尽追其亲族。初,筠与从父弟瞿昙有隙,浑遂证瞿昙杀之,而善衡获免。筠死,帝议立嗣。邳公苏威奏筠不轨,请绝其封。帝不许,乃以浑嗣。
浑字金才,姿貌瑰伟,美须髯。起家左侍上士。尉迟迥反于鄴,时穆在并州,隋文帝甚虑迥,遣浑乘驿诣穆遽令浑入京奉熨斗曰:“愿执柄以慰天下也。”文帝大悦。又遣浑诣韦孝宽所而述穆意。会鄴平,以功授上仪同三司,封安武郡公。开皇中,晋王广出籓,浑以骠骑将军领亲信,从往扬州。
及筠死,浑规欲绍之,谓妻兄太子左卫率宇文述曰:“若得袭封,当以国赋之半,每岁相奉。”述因入白皇太子,奏文帝,竟诏浑袭申公以奉穆嗣。大业六年,追改穆封为郕公,浑仍袭焉。累加光禄大夫,迁右骁骑卫大将军浑既绍父业,日增豪侈。二岁后不以奉物分述。述大恚,因醉谓其友人于象贤曰:“我竟为金才所卖,死且不忘。”浑闻之,由是结隙。及帝讨辽东,有方士安伽陀谓帝曰:“李氏应为天子,宜尽诛天下李姓。”述知之,因构浑于帝曰:“臣与金才夙亲,闻其数与李敏、善衡等日夜屏语,或终夕不寝。浑大臣也,家世隆盛,身捉禁兵,不宜然。”帝曰:“卿可觅其事。”述乃遣武贲郎将裴仁基表告浑反,即日遣述掩其家。遣左丞元文都、御史大夫裴蕴杂推之,数日,不得反状。帝更遣述推。述入狱中召出敏妻宇文氏,谓曰:“夫人,帝甥也,何患无贤夫?李敏、金才名当妖谶,夫人当自求全。”因教言金才尝告敏云:“汝应图录,当为天子。今主上好兵,劳扰百姓,此亦天亡隋时也。若复度辽,吾与汝必为大将军,每军二万余兵,固以五万人矣。又发诸房子侄内外亲娅并募从征,吾家子弟决为主帅,分领兵马,散在诸军。吾怀汝前发,袭取御营,子弟响赴,一日之间,天下定矣。”述口自传授,令敏妻写表,封云“上密”。述持入奏云:“已得金才反状,并有敏妻密表。”帝览之,泣曰:“吾宗社几倾,赖亲家公而获全耳。”于是诛浑、敏等,自余无少长皆徙岭表。
梁御,字善通,其先安定人也。后因官北边,遂家于武川,改姓纥豆陵氏。高祖俟力提,从魏太武征讨,位扬武将军、定阳侯。御少好学,进趣详雅,及长,更好弓马。尔硃天光西讨,知御有志略,引为左右。共平关、陇,除益州刺史,第一领人酋长,封白水县侯。从贺拔岳镇长安。及岳被害,御与诸将同谋翊戴周文帝。周文既平秦、陇,欲引兵东下。雍州刺史贾显相见,因说显,显即出迎周文,御遂入镇雍州。大统元年,进爵信都县公,授尚书右仆射。从周文复弘农,破沙苑,加侍中、开府仪同三司,进爵广平郡公。出为东雍州刺史,为政举大纲而已,人庶称之。薨于州,临终唯以国步未康为恨,言不及家。赠太尉、尚书令、雍州刺史,谥曰武昭。子睿。
睿字恃德,少沉敏有行检。周文帝时,以功臣子养宫中,复命与诸子游。七岁,袭爵广平郡公。累加仪同三司、本州大中正、开府,改封五龙郡公,渭州刺史。周闵帝受禅,征为御伯。出为中州刺史,镇新安以备齐。齐人来寇,睿辄挫之。帝甚嘉叹,拜大将军。以御佐命功,进爵蒋国公。入为司会。后从齐王宪拒齐将斛律明月于洛阳,每战有功,迁小冢宰。历敷州刺史、凉、安二州总管,俱有惠政,进位柱国。
隋文帝总百揆,代王谦为益州总管。行至汉川西,谦反,攻始州,睿不得进。文帝命睿为行军元帅,率行军总管于义、张威、达奚长儒、梁升、石孝义步骑二十万讨之。谦遣开府李三王守通谷,睿使张威击破之。进至龙门,谦将赵俨、秦会拥众十万,据险为营,周亘三十里。睿令将士衔枚,出自间道,四面奋击,力战破之,遂鼓行而进。谦将敬豪守剑阁,梁岩拒平林,并惧而来降。谦又命高阿那瑰、达奚惎等以盛兵攻利州。闻睿将至,飐分兵据开远。睿遣上开府拓拔宗趣、剑阁大将军宇文琼指巴西,大将军赵达水军入嘉陵。遣张威、王伦、贺若震、于义、韩相贵、阿那惠等分道攻惎,自午及申,破之。惎奔归于谦。睿逼成都,谦令达奚惎、乙弗虔守城,亲帅精兵五万,背城结陈。睿击败之。谦将入城,惎、虔以城降。谦将麾下三十骑遁走,新都令王宝执之,睿斩谦于市,剑南悉平。进位上柱国,总管如故,赐物五千段、奴婢一千口、金二千两、银三千两,邑千户。
睿时威振西州,夷獠归附,唯南宁首帅爨震恃远不宾。睿上疏曰:“南宁州,汉牂柯之地。近代已来,分置兴古、云南、建宁、硃提四郡,户口殷众,金宝富饶,二河有骏马明珠,益、宁出盐井犀角。晋泰始七年以益州旷远,分置宁州。至伪梁,南宁州刺史徐文盛被湘东征赴荆州。属东夏尚阻,未遑远略,土人爨瓚遂窃据一方。国家遥授刺史,其子震相承至今。而震臣礼多亏,贡赋不入。如闻彼人苦其苛政,思被皇风幸因平蜀士众,不烦重兴师旅,狎獠既讫,即请略定南宁。”文帝深纳之,然以天下初定,恐人心不安,故未之许。后竟遣史万岁讨平之,并因睿之策也。
睿威惠兼著,人夷悦服,声望逾重,文帝阴惮之。薛道衡从军在蜀,说睿劝进,文帝大悦。及受禅,顾待弥隆。睿复上平陈策,帝善之,下诏曰:“昔公孙、隗嚣,汉之贼也,光武与其通和,称为皇帝。佗之于高祖,初犹不臣。孙皓之答晋文,书尚云‘白’。或寻款服,或即灭亡。王者体大,义存遵养,虽陈国来朝,示尽蕃节,如公大略,诚须责罪,尚欲且缓其诛,宜如此意。淮海未灭,必兴师旅,若命永袭,终当相屈,以身许国,无足致辞也。”睿乃止。睿时见突厥方强,恐为边患,复陈镇守之策十余事。帝嘉叹久之,答以厚意。
睿时自以周代旧臣,久居重镇,内不自安,屡请入朝,于是征还京师。及引见,上为之兴,命睿升殿,握手极欢。睿退谓所亲曰:“功遂身退,今其时也。”遂谢病,阖门自守,不交当时。帝赐以板舆,每有朝觐,必令三卫舆上殿。睿初平王谦之始,自以威名太盛,恐为时所忌,遂大受金贿以自秽。由是勋簿多不以实,诣朝堂称屈者,前后百数人。上令有司案验其事,主者多获罪。睿惧,上表陈谢,请归大理。上慰喻遣之。十五年,从至洛阳而卒,谥曰襄。
子洋嗣,历位嵩徐二州刺史、武贲郎将。大业六年,诏追改睿封为戴公,命以洋袭焉。
论曰:贺拔岳变起仓卒,侯莫陈悦意在兼并,于时人有离心,士无固志。寇洛抚循散乱,抗御仇雠,全师而还,敌人绝觊觎之望;度德而处,霸王建匡合之谋。赵贵居二阙之险,周室定二分之功。彼此一时,其功固不细也。
李贤和兄弟属乱离之际,居戎马之间,志略从横,忠勇奋发,频摧勍敌,屡涉艰危。及逢时遇主,策名委质,荷生成之恩,蒙国士之遇,俱縻好爵,各著勋庸。遂得任兼文武,声彰出内,位高望重,光国荣家,跗萼连晖,聊椒繁衍,冠冕之盛,当时莫与比焉。自周迄隋,郁为西京盛族,虽金、张在汉,不之尚也。然而周文始崩,嗣君冲幼,内则功臣放命,外则强寇临边,晋公以犹子之亲,膺负图之托,遂能抚宁家国,开翦异端,革魏兴周,远安迩悦,功勤已著,过恶未彰。李植受遇先朝,宿参机务,虑威权之去已,惧将来之不容,生此厉阶,成兹贝锦,乃以小谋大,由疏间亲。主无昭帝之明,臣有上官之诉,嫌隙既兆,衅故因之,启冢宰无君之心,成闵帝废弑之祸,植之由也。李远阙义方之训,又无先见之明,以至诛夷,非为不幸。梁御豫奉兴王,参谋缔构,驱驰毕力,夷险备尝,虽远志未申,亦云遇其时矣。穆及梁睿皆周室功臣,隋文王业初基,俱受腹心之寄,故穆首登师傅,睿终膺殊宠,观其见机而动,抑亦人之先觉。然方魏朝之贞烈,有愧王凌,比晋室之忠臣,终惭徐广。穆之子孙,特为隆盛,硃轮华毂,凡数十人,见忌当时,祸难遄及,得之非道,可不戒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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