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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稗类钞-盗贼类下

繁体中文】  作者:(清)徐珂编   发布:2016年06月01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棒客
  棒客,盗也。棒客之在蜀,几如胡匪之在东三省,刀匪之在陕、甘也。平日专以劫掠为事,掳人勒赎,乃其惯技。所在州县,若有中资以上之人家,不有所献,必难安居,然犹不若胡匪之凶残也。
  虬髯客经手无所失
  武昌某佣于四川,积得五十四,垂老思归,念孤身不能挟重资,乃裹入破絮,为丐者状。至重庆,过一酒肆,有七八人,衣冠俊伟,据上坐豪饮。某往乞,坐中人不之顾。久之,声益哀,一少而俊者略顾而笑曰:「得五十金,尚不足耶?何乞为!」某大惊,遂长跪。四座皆惊,顾而笑,一长髯者指某曰:「将汝絮裹来!」某自度不能隐,遂与之。髯者解其绳系而重为结束,纵横十数结讫,掷之,曰:「汝第去,无动此结,此物终为汝有矣。」谢而出。
  某至石门,有两人迎而笑曰:「元宝来矣。」某大惊。两人将夺之,睨其絮裹,久之,抚其背曰:「与汝戏也,汝行矣!」某重复以敝衣。至巴陵境,有一人随之行,或前或后。某小憩,其人持其裹,将夺之,去敝衣,忽骂曰:「累乃公一日!」某请其故,曰:「汝识某髯,髯所经手,虽万里无失也。但汝不宜以敝衣覆之,令人不见结耳。」某大惊,去其衣,露裹而行。至家,五十金无一缺者。
  沉坦若遇虬髯
  吴人沉坦若,精操缦弹棋之技,挟技以游楚。经道士洑,失舟,仅以身免,小泊沙际,信步至山椒一寺,见有虬髯岸帻者,从数人,散步于堂。询沉乡贯,告以吴门。问何所之,因言挟技至此,为阳侯所苦,俟易舟前进耳。虬髯者曰:「君有此妙技,能从我游乎?」沉许之。即邀登大舰,扬帆而上。行数日,至大泽中,渺无际岸,有数百艘来迎,入巨室,馆于客舍,供张甚丽,左右使令,三尺童子外,皆美嬛也。日相对手谈,沈亦高妙,互有胜负。间谈文史,沉亦淹贯,未能屈也。如是者三月。一日,置酒相款,赠以诗曰:「不羡扶余老此身,漫从河海寄修鳞。知交若问行藏处,莫道虬髯是主人。」并出千金为赠,曰:「请从此别,我亦从此逝矣。」即命艇送至汉口。
  盗有法水
  秦有估客,负贩远行,过荒祠而息。渴甚,见神龛侧有杯水,交二箸其上,即一举尽上,投箸覆杯,复前行。至一村,叩门投宿,具晚餐,与主人对食。食方半,忽有一衣服褴褛发蓬蓬若囚人者,自外入,即立主人侧,主人不顾。须臾餐毕,主人入,其人亦随入。已,主人复出,从客谈,客因从容问顷所见为何许人,主人曰:「无之。」客因以告,曰:「此无乃鬼耶?不然,当为盗。」主人请搜索之。客久于行旅,善武技,恒以一鐡尺自随。于是主客秉烛入内,搜索至床侧,客指曰:「在是矣。」主人视之,不见。其人忽纵起挥拳,殴主人仆地,趋欲出,客急追之。其人方拔关,客以铁尺击之,伤其肩。主人已蹶起,见客手铁尺,挥舞力鬬,隐约有物,主人顿悟,举粪秽沃之,其人立现,然猛甚,主客合搏之。主人有妻有二子,一时并出,乃就缚。询其人何所来,来何为,则闭口不言。
  村人闻其事,乃麕集,搜其身,得金珠银币甚多。众恶其不承,痛挞之。其人顾客冷笑曰:「今日吾死,固当,然汝窃饮吾法水,吾死,汝能得几日活耶?」检其物,率皆近村人所失者;视其身,墨印为满,隐隐渗入肤里。前数日,村中有少妇独宿,为强暴所污,且席卷室中以去,妇羞愤自缢。村人疑所为,讯之,终不承。或以蜈蚣啮其脐,乃承,果所为也。诘墨印,曰:「宿妇人,以此为纪念者。」数之,得七十三。村人怒,积薪焚之。将举火,客忽呼腹痛,宛转欲绝。众知其人所为,一老者曰:「速焚之,令彼死,术当自解。」焚之,且灌以油,须臾成烬。客痛晕于地,已,复醒。村人有知医者,服以药,下血升余,始无恙。
  盗匿藩署
  周子迪方伯有亲信家人某,剧盗也,日侍左右,虽劫案累累,县中捕役咸束手。渐有指其为盗者,周亦微有所闻,察之綦严,然久而无据,遂寝之。一日,周方宴客,回顾忽不见某。少选某入,则面无人色,诘之,但张口不语。正骇异间,忽一吏仓皇入,密白捕役何某挈多人来,言盗匿署中,请容其一入搜,允之。何入,见某在阶墀,向前拽之。某出刀相御,鬬于庭,格格有声。未几,某就擒,积案数十起,同日为之一清。盖县境所有劫案,皆某一人所为,恒于夜深乘周熟睡,缒城而出,合署内外弗之觉也,何初亦巨盗,故某之踪迹独知之。
  两粤盗风之炽
  两粤盗风之炽,甲于通国,俗有男子三十不成事业便当落草之谚。落草者,为盗也。盖粤人嗜利,而具冒险性质,见有利,辄趋之。凡可以致富救贫者,虽陷罪致死,不之顾。得金,则挥之如土。既罄,无他术以谋生,即为盗矣。
  粤人贫富之不均,甚于他省,富者极富,而贫者极贫。贫人既无生计,饥寒亦死,为盗而为官所捕亦死,等是一死,而饥寒重迫,必死无疑,为盗虽犯法,然未必为盗者人人尽为官所捕,即捕,亦不过一死。是不为盗则死在目前,且必无幸免之理,而为盗则非特目前不死,且可以侥幸不死。既若此,是亦何乐而不为盗也。粤人为盗者之心理盖如此。
  粤人之防盗也,法至周密。巨室院中,皆有铁网,以防盗之由屋而下。墙垣至厚,均以净砖砌成,攻之不易。若典肆,则高其四周之垣墉,遥望之,直与城垣无异。四角有了楼,更夫守之。有警,则鸣锣以告。且有招募之勇士,持械守卫,日夕如临大敌焉。
  粤盗之借路
  广州城市中,商店人家,每于夜深闻有言笑步履声,如惊呼之,则厉声答曰:「吾辈借路,干卿何事?」居民亦无如之何。防之之法,既于天井网以铁丝,复砌屋瓦成阶级形,屋与屋之断续处,贯以木桥,盖以便击柝者之夜行巡逻也。光绪壬辰夏,汪仲虞太守大钧需次羊城,方在书斋判牍,忽闻屋瓦作响,大惊而呼,则一石破铁网而下,毁玻璃窗,旋亦寂然。
  飞天蜘蛛
  光绪时,粤有剧盗名飞天蜘蛛者。其为盗也,不合羣,不持械,只身入巨室,飞墙越壁如平地,人因名之曰飞天蜘蛛。
  粤盗之收水打单
  粤盗术至多,于明火执仗而外,有所谓收水打单者。收水者,岁向商店收取例规也。打单者,盖选择居民或商店之素称殷实者,以红纸作书一函,内开某某向某某暂借银若干两,限于三日或五日内送至某处,届时自有人在彼照收,不得迟误等语。其所索之银,少则数百,多或数万。胆怯者得其书,不敢报官,如数辇而往。盗则遣其党于所约之地收之,且给收据以示信。胆大者即报之官,派兵至所约交银之处,捕其同党,则盗魁已得他人警告,党羽亦隐匿无踪,穷搜不获,其捕得者盖百无一二也。事后,盗魁必出其全力,以仇报告之人,其幸而获免,不受其荼毒者,百中仅一二也。故粤人既得打单,不敢告官者居多数。惟打单之具名者,必为着名盗魁,如陆兰清者,乃有打单之资格,否则不特他人受者置之不理,即同党中人亦将与之大哄,甚至处以死刑,以为私自打单也。
  兰清本文人,小试不售,无以为生,遂愤而为盗。二十年间,一跃而为羣盗之首领。虽杀人如草,然不妄杀,慷慨好施与,凡贫而无告者,必周之。故官中欲捕兰清,赏格至巨万,而终不获。盖贫人甚德兰清,惟恐其不至。官军严捕之时,乡人争匿兰清,辗转相隐。所司虽奉严檄,必欲得兰清,而终无如何也。
  盗许保护佛山
  光绪某年九月杪,佛山有迎神会七日。先期有本地流民串通劫盗抢劫镇市之谣,镇人大恐。一夜,忽街市徧贴傅赞开告白,谓佛山为商贾荟萃之区,乃军饷从出之所,该处出会,不特不许手下人骚扰,并当力为保护云云,合镇人心始安。自始至终,不特无抢劫之事,且翦绺失窃亦均无之。
  粤盗打单于谭文卿
  光绪朝,粤督谭文卿制军钟麟莅粤有年,以予告归,方受代而即行,人咸异之。盖傅赞开前曾向之打单,索银十万,及闻谭有去任消息,复致函去:「汝既去官,吾不索汝银。惟去任后,须限五日出境,否则缴银五万。如不缴银,须得汝头。」故行速也。
  粤盗向某镇军打单
  粤中有某镇军者,一日得盗书,欲借银二万两,约日往取。镇军特调亲兵小队驻署侧,严为之备。至期,署前兵卫严密,忽一达官乘绿呢轿,戈什哈数人前导至,言有要事来谒。阍者甫持帖入,则轿已入大门,客叱戈什哈闭门,署前人错愕不敢诘问。入二门,亦如之。客遂下舆,入花厅。镇军肃衣冠出见,客即执其手,问曰:「二万金备齐否?」镇军惊应曰:「已取之,未至也。」客曰:「无妨,可即书一票,由银号兑付可也。」镇军不敢违,书与之。客使其从者偕至银号照验,归报客。客因起谢,且告别,因曳镇军曰:「汝须送我一程。」遂携至江岸,始释镇军登船去。
  粤盗缚主人而要之送
  粤盗以白昼劫掠为常,结党成羣,横行无忌。然亦有用诡计者,每劫人家,辄三两人,皆衣长衫,手纨扇,持名剌叩门报谒。婢仆甫启门,盗入,即以手枪拟之,而为之闭门,悉缚其家中人置一室,分入各屋,徧括细软纳之身,乃释主人缚,且称谢曰:「承惠既多,君宜相送。」行数十步,乃纵主人妇。旁人见其揖让从容,方谓贤主嘉宾,异常款洽,而不知其为暴客也。
  九龙山之盗
  闽有九龙山,亦素称盗薮,然不为近地之患,似一方之雄耳。有自其中出者,谓俨然一国也。世界之所有,无不具备,枪炮尤精美,物产丰饶,制造工巧,男多业农,女多业织,故终岁温饱,可不外求。据云,二百余年前,已啸聚于此。若以年代考之,或即明末遗民,以山作桃源也。
  吴川多海盗
  广东有吴川县,属高州,地滨海,其南曰广州湾,越南之役,租借于法。其地海港纷歧,海水直薄县城外,登高一望,汪洋无际,而海声澎湃,昕夕震人耳。有时夜午,海水忽发巨啸,如龙吟声,闻者心顿壮。故生其地者,咸富于冒险之性,往往孤身乘破船,破浪而行,颠播风涛中,夷然无惧色。而为海滨生业者,又往往随身入海底石窟中,数昼夜不起以为常。是以其地多盗,彪悍善搏,挟利刃,其行如风。
  焦四以盗墓致富
  广州剧盗焦四,驻防也,常于白云山旁近,以盗墓为业。其徒数十人,有听雨、听风、听雷、观草色、泥痕等术,百不一失。一日,出北郊,时方卓午,雷电交作,焦嘱众人分投四方以察之,谓虽疾雷电,暴风雨,不得稍却,有所闻见,默记以告。焦乃屹立于岭巅雷雨之中。少顷,雨霁,东方一人归,谓大雷时,隐隐觉脚下浮动,似闻地下有声相应者,焦喜曰:「得之矣。」
  翌晨,焦召集其徒,建篷厂于其地,日夜兴工,力掘之。每深一尺,必细辨其土质。及掘至丈余,陡闻崩裂声,白烟一缕,自穴口喷出,约炊许而尽。焦乃选有胆勇者数人,使手炬,坐竹筐,悬长绳以下。谓若有不虞,当振铃为号,以待救援。约尽五丈余绳,筐顿止。逾时,有铃声,引下穴诸人以上,述所见。或谓穴底有数大殿,或谓中藏十余柩,或谓正中一棺面列铜人,高可数尺,焦悉颔之。入夜,焦乃选十余人,令持炬下穴,则见穴有三殿,中殿金棺,列铜人数具,貌狰狞,前为飨殿,鼎彝具备,后殿残破,有柩十数,盖当时殉葬人也。及启棺,则见尸之长髯绕颊,骨肉如石,叩之有声,中实金珠无算。其卧处,铺金箔盈尺,卷迭如席。亟将各物取归,渐货之,遂以致富。
  庄芋为美人所困
  庄芋,台湾剧盗也,刧取人财,以施贫乏。官捕既急,贫民恒以死卫之,终不可迹。庄之宿人家也,恒凿洞其壁,开门执枪而假寐,于是官中人谋以美人饵之,聚三美妇人,使设盛筵于行床亢院以宴之,先期招之往。届期,芋就饮,且醉。壮士入扑,芋觉,亟自众人顶上飞出,众追逐之,而芋已沾醉,为拳石所梗,仆,乱刃交其背,立死。
  黄萧养中响箭而殒
  黄萧养初为盗,下狱,旋率诸囚越狱逃,乃纠集战船数百艘,由大王江直犯广州五羊驿,僭称东阳王,授伪官百余人。
  珠江之南有南汉离宫故址,增筑以居之。船抵五羊门外,其属下衣貌与同者数十人,官兵莫能辨,乃以响箭向天射。萧养仰视,一箭直贯其喉,遂坠水而殒,其众尽降,广州因是始作外罗城,即新城是也。
  黄八子避重就轻
  黄八子,太湖盗匪也。一日,往劫富室,明火执仗者十八人,破门入,搜劫财帛。一女年甫十五六,闻盗至,惊骇战栗,蒙被不敢声。盗魁艳其姿,强淫之,为八子所觉,顿足曰:「噫,行此不义,必遭诛戮,我等为汝误矣。」盗魁笑曰:「毋相诟也。」八子怒曰:「汝不记吾党规条乎?贪淫必败,天道昭彰,我将去之。」遂出告诸盗,辞别,欲挽留之,不听,与之财帛,亦不受,脱然而去。至海宁,投县,自首丝肆被窃案。然此案实非八子所为,盖与劫富室同时,冒之以就轻也。羁禁日久,以无原赃,案莫结。时有刑书某以办漕亏欠收禁,八子深与结纳,问得若干银可仍回刑房,某以四百金告。八子曰:「是不难,我为先生完此事。」某曰:「果如是,我必有以报。」自此交益密,某家送饭食,恒与八子共之。一日,晚餐食羊腿,八子甘之,问系自置乎,某曰:「买诸市肆。」八子曰:「何处有?」某曰:「熟食铺皆有之。」八子骤欲饱啖,某曰:「门已封矣,明日嘱家人多备可也。」八子不能俟,取钱出院,但闻锁镣脱落声,禁子出视,仅遗刑具,而八子不知所往矣。某嘱禁子勿张皇,谓彼去即来,必无他虑也。未几,仍锁镣而入,肩负羊腿,笑曰:「尚不辱命,共切食之。」某曰:「君来去何速?」八子曰:「我今与君交深,敢以实告。我因盗党采花必败,不愿共之,故避重就轻,以认此案。惟原赃难得,求先生出后,可托事主不必深究,见赃即领,我事毕矣。不然,脱禁而去,亦何难。不欲为者,避前事耳。况我日在禁中,夜则游行自在,同监多人皆不知之。今与先生言,明夜将往取财帛以了先生事。」因复潜出,伏臣室屋上,系库书某家,是日方得千金贿。八子俟夜深人静,窃取而回。明日,以四百金交某完亏释放。而富室女子已羞忿自谥矣,事主上控,都察奏参,春旨严拿,盗魁十七人全获,无一漏网者。供及黄八子,行文到县,刑书以八子是月日夜方在此行窃丝肆,岂能远往三百里外为盗乎,其为仇攀可知。据情移覆,亦不深究,并为书达事主,求其以物之相似者充原物领认。事主允,而八子之案遂决,照自首例减等。
  胡大拒捕
  粤东有胡大者,积年剧盗也,雄捷能跃楼门。少时习少林拳棒,得秘授。其师曰法云上人,尝戒之曰:「观子之貌,当入于邪僻,以非命终。然子之聪明才力,实为及门冠,吾传衣钵得矣。吾有绝技,舍汝无可传者。但传之,则恐汝为害于人;不传,恐此艺湮没,岂不可惜。」胡指天自誓,谓必束身正道,不为师门玷,法云乃尽心教之。
  及胡父母亡,乃为盗,明火执仗,横行乡里,积案累累。捕役畏其勇,莫敢擒。一日,胡潜至省垣,匿城西塘鱼栏附近,踪迹诡秘。某弁亦以拳勇名,闻之,选壮勇百余,各持枪械前往,围之三匝。时胡手无利器,从容启户,以酒肴陈于厅事,高坐细嚼。众相视,莫敢先发。某弁大怒,持矛径入,众亦随之。胡掷杯大笑,跳而前,大声谓众曰:「勿太相逼,乃公去矣。」言未毕,滚入人丛,三起三仆,凡壮勇手中所持刀棍皆落地,若有摔之去者。某弁举刀飞掷之,误中阶石,火星迸发,而胡已逝矣。然壮勇已死三人,伤者十余人,盖皆在前列,而为其拳脚所奋踢者也。
  隶因谜获盗
  昔有人幞被行山径间,遇恶少,意所负必楮镪也,击杀之。视幞中,特楮衾耳,大悔之,乃书楮衾曰:「的的的,孰令尔纸被似钞角。问吾何处住,五色云中住。问吾是何姓,杓子少个柄。尔也错,吾也错,不如归去,的的的。」愬官,不知主名,召商谜者问之,曰:「五色云,彩烟也,彩烟,新昌山名。杓子少柄,盂也,盖于姓也。」密令隶人往踪迹之,久而不得。隶人亦了事者,一日,坐镊肆栉发,见一人对门置饼,鼓其槌,作的的声,乃扬言曰:「某山中劫负纸被者,官察知贼处,即来捕也。」觇其人,有惧色。次日,竟闭门不卖饼矣。捕之,果服罪。
  小德盗珠宝
  光绪辛丑、壬寅间,有名噪京师之小德,佚其名,某部主事也,都人咸以德大爷呼之。父为奉天某部侍郎灵某。灵之幕宾多谙柔术,德从之习拳。及灵歾,德返京师,应官之暇,贩珠宝以为业。一日,侍郎景沣邸舍被盗,失珠宝二巨箱。景大怒,谓可悬重赏缉捕。景之夫人有心计,以小诸葛名于时,曰:「若是,则其人远扬,宜勿声。」居久之,扬言将嫁女,愿出重价购珠宝。未几,廊房头条胡同某肆有送至者,则原璧也。穷诘之,谓购之于德。景乃告步军统领,并令肆主邀德至肆。时番役已围肆之四周,德不知也。肆主诘其从来,德以购自前门外不知姓名之某摊对。对答间,德面已变色,肆主以危词恫之,德大怒曰:「君何逼人太甚,果见疑者,可以热水至,待我浴后,偕往觅之。」肆主诺,德起立,陡以水掷院中,热气弥漫,德已跳跃而去。顷刻至石头胡同四喜班,纵身下,蹲墙阴。一童奏厕,瞥见之,失声长号。名伶俞庄儿知有异,遽手铁杆出。德跃登屋顶,俞以铁杆扫其足,遂堕地就缚。俞送之于坊,讯知为盗景之珠宝者,旋由巡城御史咨送刑部,讯明斩决。
  盗劫香港银行
  香港虽割于英,为其属地,而近接广州,一苇可杭。其地警政修明,鹄立衢市之巡士,咫尺相望,而广州之盗亦聚焉。一日,谋劫银行,苦无从着手也,乃令其徒党伺巡士方值班时,即以物塞其口中,褫其制服,反接其手,缚于自来火柱。他巡士望见,意为此巡士方获一盗而缚之也,不之顾。于是左右之巡士,次第就缚,而银行旁近,閴然无巡士矣。盗乃相率入行,悉索金银,从容登其预泊之小汽船,鼓轮径去。
  盗报仇
  香港驻有英国武官,职若我国之总兵者,以能捕盗闻,杀盗无算。一日,骑而出,督队巡海岸,有一服装类乡人者,手持书,交其前驱。前驱指武官而告之,令面递。武官方伸手取书,则其人忽出利刃,断其臂,而跃入海舟遁矣。
  枭匪有掳人勒赎之事
  枭匪,以贩盐为生,虽亦商,而官吏齐民以其侵害鹾务,且亦有掳人勒赎之事也,故皆以盗视之,斥之曰匪。光绪末,苏属枭匪极猖獗。候补道某榷厘税于奔牛,积资颇厚,为枭所掳,索五万金以勒赎。
  知府某方之任,为枭所劫,叩头乞饶命。枭曰:「汝头汝膝不值钱,祇合向尔上司乞怜耳,我等不惯见此卑鄙行径也。」某曰:「吾辈仕宦,譬之行乞,苟有所需,自当与君订立证书,分期以付。若需巨款,则实难应命。」因于身畔出质券数纸示之。盖某知道路不靖,特假之于人,以备临时却敌之用者也。枭乃不顾而去。
  抖路
  盗之中有所谓打闷棍者,夜伺于僻左之道路,见有徒行之孤客,即狙击之,劫其财物而去。晚近以来,则不必在僻径,不必在深夜,且不以棍,而以铁尺,以小刀,以手鎗矣。上海则谓之曰抖路。
  硬爬
  盗之中有所谓硬爬者,上海为多,黑暗之处,所在有之。然如公共租界静安寺路之跑马场与法租界邻接之城河浜,皆信道也,若辈亦横行其间。且犹不止此,如南京路、福州路者,行道之人,往来如织,较之跑马场、城河浜,繁盛且倍,乃亦有于日高舂、日下舂时,男失其冠,女失其珥者,转不若内地之安靖也。
  陈老三劫某藩司
  鄂人某宦川中,运动某权贵,得调江宁藩司。值秋高水涸,舟不可通,虑陆行多盗,严备之。舁行李者以千计,益以卫兵数百人,络绎道上,绵亘至数里,声势甚盛。开、万间有大盗曰陈老三,得部下报告,大喜,思攫取之。或言备严人多,着手不易,则掀髯笑曰:「老夫固操刀以割,目无全牛者也。」继又续得报告,谓黄白物约数十万,珠宝倍之,陈作色曰:「肥哉!」因选精壮者百余人,牛五十头,授以计。陈所据山,驿路出其下,冈峦起伏,亘官道可十七八里。山下道旁,每五里许,有茆屋数十家,辄见酒帘飘扬风中。山中林木蓊翳,羊肠险巘,入其中者,第见翠嶂拔起,鸟道横空而已。逾峻岭百数十里,为大江,芦苇菁密,碎石如斗,小艇数十,潜舣水涘。凡有所得,初藏山中,嗣由此分运长江一带货之,其所赖以为尾闾之宣泄者如是。
  某既抵万,盛传有盗将袭夺,不敢前。然延宕非计,且无可绕道,不得已,更益卫兵,令实子弹于枪,备战。日旰,渐近山麓,见林木甚恶,大疑,令骑者探而后进。复十余里,路窄,仅容一车马,两旁层崖如削,林木间鸱鹘见人惊起,声格磔,应山谷。某大惧,以为有盗则殆矣。已而渐出谷,竟无异,心稍安。复十数里,日已哺,而弥望荒落,忽见山坡间有一人类樵者,亟命人往,询近处有无小市集,樵曰;「距此六七里,有居民数十家,可投宿,背山面路之茆屋是也。过此以往,须四五十里,今日不及矣。」问有盗否,樵沉吟曰:「盗不知。惟山中有虎,常出食人畜,吾侪皆畏之。」言已,担柴自去。
  问者以樵之言告某,某喜,阴念既有虎,殆无盗,且人多,虎亦不足畏。方凝想间,陡见高峯插天,众惮登陟,相顾色骇。某方以樵言自慰,亦不疑虑。已而果见有茆屋倚山临路者数十家,鸡鸣狗吠,俨然村落。日已夕矣,于是遣人商宿处。此数十家中,有为客店者,有为沽肆者,然人多不能容,行李辎重及某之眷属,幸得屋宇以庇,余人皆求荫于大树若岩石。安置粗定,村中人宰猪割鸡,状至忙碌□已又出藏酿饷客,酒味芳冽,而值綦廉。众大悦,争取沽饮。肆数家,有酒数十瓮,顷刻都尽。
  某见兵士及舁夫皆露宿,己独得安处,心惴惴不自安,因向众道歉。见众方欢呼鲸饮,无怨言,心始安。入夜,展转不成寐。三鼓,忽呼啸声自远而至,山鸣谷应,如风起潮涌,声势万千。乃大惊,知有变,急呼左右,无应者。遍蹴之,酣卧不能起,有一二起者,骇绝无人色,不知所为,而纠纠者执大刀阔斧破扉入矣。捉醒者,反絷之,从容辇金帛财货,并执主人以行。逾山冈,至一草寨,踞案高坐者,陈老三也。三数人曳某入,摔之使跪。某至此,知无幸,不敢自大,命跪即跪,不稍抗。老三含笑熟视,霁颜询姓名、籍贯、官阶,某具告之,有乞怜意。老三大怒,拍案骂曰:「狗官,无怪汝有如许启发,原以媚骨易得来。」启发者,彼等隐语,盖货财也。某俯伏惶恐而对曰:「是,是。」老三益怒,戟指呵之曰:「若为监司大员,不惜对强盗作此态,即此可见汝平日摇尾乞怜状。吾杀汝,如杀一狗,然不屑以汝龌龊血污乃公刃。」乃命健儿数辈褫其衣,移数百斤巨石压其一手一足,曰:「明日当有人来救汝。归后,为我告贪官污吏,刮地皮时勿太高兴,须以汝为鉴也。」乃于山谷中牵牛数十头至,分委所得辎重于牛背,驱之径去。翌晨,众醒,有大胆者,得主人于山半草屋中,一手一足已折,惟呼吸尚不绝如缕,救之得活。然自是残废,以贫病终。
  以假凶器行劫
  沪上虽鲜明火执仗之盗,而藏凶器于身者固有之,铁尺、刺刀、手枪是也。而又有徒事恐吓而实不足以致人生命者,为洋铁小手铳,盖以煤油箱之一小方圈,捶成一小管,不知者以为勃郎林手枪也。或且仅锈铁一段,充其极,亦惟代棍之作用而已。暮夜遇之,孰能辨别,自必听其劫夺财物而无敢或违也。
  以药水迷人而行劫
  有藏药水于身,行狭巷中,伺有人过,倾于手携之巾,按其手鼻,即能使人昏迷,亟褫其衣夺其物者,行劫之小盗也。
  冒为邮差以行劫
  自邮政创行快信,薄暮深夜,信至即递。于是有冒为邮差以叩门者,曰有快信,启户纳之,则盗也。少则三五人,多或十余人,即入即闭门,于是升堂入室,翻箱倒箧,辄饱掠而去。虽上海之租界亦常有之。
  冒为人夫以劫衣
  有小家妇持衣至长生库质钱者,方在柜外论价,突有短衣持竹筐状似买物之男子入门,掴其颊曰:「我以汝为何往,乃不顾家中儿女而在此质钱,果安所用者!」遂自柜夺其衣,飞步出门去。妇大愕而哭。库中人曰:「汝夫取归耳,何哭为!」妇曰:「彼何人斯,吾之夫弃世久矣。」
  冯少村皮箧为盗所夺
  冯少村自吴淞附汽车至沪,夜深矣,自负小皮箧携革囊以行于爱而近路,忽有以手枪拟其胸者,盗也,亟弃皮箧,而植立道旁。盗负箧疾行,为马车所撞,有声铿然落地,而人杳矣。少村趋视之,则废铁管也,始大悔皮箧之弃也。
  盗棺
  鸦片之禁既严,奸商辄以土置棺中,白衣号泣,伪为扶榇还乡者。宣统庚戌,厦门某卡有扶柩过门者,色怪异,关吏疑为私土,乃反复诘问。其人言语支吾,为状大惧。启视之,中卧一老人,鼻息尚存,逾时而欠伸曰:「吾诚醉耶?苟有醇膏,尚能饮十数斗。」瞠目四顾曰:「胡至此?得毋梦乎?」关吏大骇,知有异,送有司详审。盖老人为一富家翁,纵饮醉死,葬于附近某山。扶柩人盖盗墓者,因棺坚难开,欲久作盘桓,又恐为人所见,乃舁归,欲从容启之,意谓即废棺之木,亦可作爨薪,孰知事竟败露耶。
  台湾生番劫人
  台湾之山产藤,粗如绳,长数十丈。人迹不到,深林蓊翳之区,滋芃茸沿盘涧谷间,生番往往匿其中持刃以劫人。
  九股苗喜为盗
  九股苗在施秉凯里,与偏头黑苗同类。服尚青,性尤猛悍。头盔身铠,铠重三十余斤。又以铁片裹骽.左手木牌,右手镖杆,口衔大刀,上山如飞。挽强弩,名曰偏架,一人持之,二人蹶张,发无不贯,故常喜为盗。
  番盗惨僇汉人
  川边关外番盗,每擒获汉人,杀僇至惨,其最酷者,为剥皮、坐桩、放风筝诸名目。凡为番盗生擒者,先剥其皮至尽,乃斫开脑顶,注酥油其中,引火燃之,名曰人酥灯。
  广南夷人为盗
  滇中之广南一路多夷人,质而驯,不知为盗。汉人之出于其途者,若入其门,而以盐及槟榔,金丝烟馈之,必留宿,且必酬以豚酒薪米诸物。宣统时,滇、粤大通,商旅踵至,有外来之盗窜入,夷入其党,羣伏深箐中,持刃伺过客,得金二簏。自是遂以行劫为事,而聚众数百人,横行无忌矣。
  某盗临刑书联
  某盗临刑,索笔书一联云:「铁头何奇,借与你博斗大黄金印;热血可爱,还让我洒几行绝命书。」
  贼之类别
  凡非明火执仗、涂面毁容而攘人财物者,皆谓之贼。然其中正自有别,平时各执一门,不相混杂,且各有师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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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行于陆者有十二:翻高头,即越墙贼也。不用器具,翻身上墙屋者曰上手把子,犹言本领大也。若下手把子,须有滑条。滑条,竹竿也。
  开天窗,即在屋面掀去砖瓦,拍去椽子而下也。
  开窑口,即掘壁贼也,又曰开桃源。窑口愈小,本领愈大。有专至稀窑者。稀窑,卧室也。有专至欢喜灯者。欢喜灯,灶室也。
  排塞贼,即撬门而入者。
  闯窑堂,即白日闯也,有早闯、日闯、黄昏闯之别。
  踏早青,即侵晨窃物,亦早闯之流也。
  跑灯花,即于薄暮时,出人不意,攫物而逸者,又曰灯花拍过。
  吃恰子,即乘主人锁户外出,裂锁而入者。恰子,锁也。
  铁算盘,盖役鬼以窃人财物者。其人入门,必先就主家乞茶或水饮之,否则不能算。且必主家自知所贮之数目,始能窃之。
  拍花,即以迷药施于行道之人,使其昏迷不醒,攘夺财物也。
  收晒朗,即乘人不备,窃其所晒衣物者也。
  插手,即剪绺贼也。但用手指者曰清插,用银皮纸者曰浑插。翦绺二字,见于《明会典》。京师谓之小绺,疑是音转之讹。
  扒手,乘人之不备而取其随身之财物也,亦作扒掱。
  拾帐头,即偷鸡贼也。
  对买,即以同形式或同重量之物易人财物者,如混入商店窃买主之手巾包,而易以同式之手巾包,或篮中有钱若干,而易以同重量之砖石等是也。
  其行于水者有三:钻底子,即至船舱中窃物者。底子,船也。
  挖腰子,即不上船而以能伸缩之竹竿伸入船窗,钩人衣被者也。
  掉包,即在船冒充乘客,乘间而窃物者,亦对买之流也。
  某乙再作贼致富
  淄川某乙,故梁上君子也。其妻深以为惧,屡劝止之,乙遂改过自新。居二三年,贫窭不能自堪,思一作冯妇,乃托言贸易,就善卜者问何往之善。术者占曰:「东南吉,利小人,不利君子。」兆隐与心合,窃喜,遂南行。抵苏、松间,日游村郭,凡数月,偶入一寺,见墙隅堆石子二三枚,心知其异,亦以一石投之,径趋龛后卧。日既暮,闻寺中有聚语声,似有十余人。忽一人数石,讶其多,因共搜龛后,得乙,问投石者汝耶?乙诺。诘里居姓名,乙诡对之。乃授以兵,率与共去。至一巨第,出软梯,争踰垣入。以乙远至,径不熟,使伏墙外,司传递,守囊橐焉。少顷,掷一裹下,又少顷,缒一箧下。乙举箧,知有物,乃破箧,以手揣取,凡沉重物悉内之囊,负之疾走,竟取道归。由此建楼阁,买良田,为子纳粟,邑令匾其门曰善士。后大案发,羣偷悉获,惟乙无名籍,莫可查诘,得免。事寝既久,乙醉后,时自述之。
  贼栽赃
  康熙时,广西失窃之案,真者十一二,诬者十八九。刁险之徒,与人有隙,往往以些少财物,于夜中自墙外掷入其家,至旦,则偕乡约、村老往搜之,得所掷物,即以为真赃现获,拘之解县。当事者素审其恶,转将事主刑讯,科以诬良之罪,而蹈辙者犹屡效之而不悛。某岁,某诸生实被窃,所投呈曰贼不知何人,不敢妄指。当事者喜其愿也,批之曰:「贼本不当妄指,所控是,准差缉。」
  贾五窃宝石顶
  干隆时,京师有贾五者,率其徒为翦绺贼。一日,贾自外归,过某胡同,见车毂塞道,不能进,问其故,乃知为趋贺某相之以参赞军务功,而获赐宝石顶者也。越日,某设谢筵,席次,自述本朝王公以外,得膺是赏者几人,己年最轻,蒙恩最早,颇自得。席未终,忽报中使賷谕至,乃急具衣冠跽迎,开读之,则云:「有人奏汝于边事多掩饰,且侵冒军饷,念前功不深究,着收还前赐宝石顶。」中使既追取,即驰归,宾客闻信,稍稍散。
  相素骄贵,骤遭此辱,则大惭,遂谢病。高宗闻之,遣使赐医药食物,不绝于途。某本无病,见恩礼尚优,意稍安。踰数日,入朝,召见于便殿,论事毕,上熟视笑曰:「前日赐汝宝石顶,胡不戴?」某以上戏之也,跪谢曰:「臣无状,负上恩。既追取,安敢复戴!」上讶曰:「朕未有是旨。」问内阁及吏、礼二部,皆不知,令严诘矫诏者。盖前日之中使追取,实贾使其徒诈为者也。相惊且怒,出谓步军统领某尚书及巡城诸御史曰:「钦赐物且被窃,要汝等何用?若三日不得,莫怪有大处分也。」诸人素慑某势,又奉有谕旨,遂百计穷搜,凡茶寮、酒肆、旅馆及形迹可疑之家,皆被骚扰。贾之徒告贾曰:「事亟矣,久则恐祸及。」贾曰:「吾以其太骄,故戏之。既扰民,可急还。」问诸人谁能为此者,一伙自荐曰:「能。」次日,相自朝回,方倦憩,司阍持某尚书名刺至,谓:「今日某处见有形状慌张者,搜其橐,果得顶,但未识果为相国之物否?其人已并获,或按惩,或送究,皆惟命。」相曰:「为我传语,物果是,惟须其人自将以至,吾将面诘之。」使者去未久,尚书旋至,坐定,相谢其获贼功,且问人曾否送至。尚书变色,曰:「某方以连日穷搜不获贼,来相国处请展限,乌得有是事?」某遂出宝石顶,且述使者形状言语,并其名刺,尚书皆不知,盖又贾之徒所为也。尚书大怒,曰:「鼠辈鬼蜮至此,誓不破案不休。」相沉吟久之,曰:「此辈皆亡命无赖,急持之,恐有意外变。吾之物已获矣,姑徐徐可也。」尚书喻其意,置不究。
  胠箧者掴某生颊
  某生夜读制艺,往复数百遍,犹不熟。漏四下,诵声益喧,意且达旦矣。有胠箧者伏床下,躁甚,突起掴之曰:「尔非生铁,何顽钝若此?余焉能待!」遽趋出门外,鼓掌而去。
  窃牛贼为犬所捕
  嘉庆时,南汇有濒湖而居者,畜牛犬各一,同樴而卧。一夕,主人就寝,有贼将窃其牛,犬吠于主人寝门,且以头撞之。主人起视,贼匿不见,主人因嗔犬之吠影吠声也,鞭之,仍就寝。贼卒牵牛去,至大团镇,犬潜尾之。明晨,主人起,方叹牛之失,犬之逸也。未几,犬返,吠不止,并作牵牛状。主人会其意,迹至窃牛者家,竟获之,乃送窃牛者于官。
  贼以翦绺术慑盗
  贯城李者,京师镖局之一,《施公案》所云神弹李五后是也。有某甲者,居与邻,其人向为翦绺贼,辄身怀二钱,砻治其半边,至锋锐,骈夹两指间,垂手行闹市,锋交,割人衣囊,盗银物,无觉者。心艳走镖者之丰于获也,一日,请于主人曰:「君家客之间关无阻者,徒恃君家帜耳,谁则不能者!我试为之,可乎?」主人审其素行,揶揄之。甲固请。适有雇人护资往南方者,主人以客尽出佣,无以应。甲在旁自陈愿往,主人不得已,许之。临行,嘱曰:「君虽猝任事,不审盗情,然盗睹吾家帜,必无害。惟或以新相识邀君过饮者,宜急却勿往。」语半,且戏语之曰:「诚知君雅善探人囊,然慎无探盗窟也。」甲闻之,亦自哂。
  中途,甲遇盗,睹贯城李帜,疑甲为李氏素所识客,乃邀甲过家宿,甲坦然承之,盗固疑其有恃矣。已,抵盗家,盛供张,肃之首坐,羣盗左右环坐侍饮。酒酣,盗引一觞进,曰:「君李氏客,必有异能。」甲固逊,一盗又曰:「君今无过谦,非得式瞻君威者,吾侪不与君行矣。」语渐侵迫,甲乃谢曰:「幸有薄技,应得供诸君一噱。」语毕,起便旋,绕座右下,归,自座左上。酒数行,盗又请曰:「君妙技可得瞻乎?」甲哂曰:「盍各视君辫。」羣盗知有异,亟反手引辫,不获,大惊相索视,发种种尽为人截取,不知何往矣。甲乃徐出之袖,累累陈案上,盖甲素所习翦绺技然也。羣盗不测所为,罗拜曰:「君诚神人也。」自是,甲名大着,为人护财货,所至无敢犯者。
  小李伺书生
  京师之剪绺贼,有混号曰小李者,亦工剪绺术,往往于闹市中行之。被剪者觉而获之,虽加殴辱,弗怨,或旁人指破,则必报怨矣。有女郎坐香车,一书生行其旁,两美相顾,颇有情。小李者伺书生后,将下手,书生不知也。方回顾,女郎不便语,但以口颊作势隐示,若有人伺于后者。书生觉而斥之,小李遂去。未几,车转曲巷,女郎口忽为小刀划破矣。
  盲贼
  京师有巨贼神于窃,虽富贵家之坚壁高墉,重门叠户,所藏金银珠宝,辄搜括一空。于是被窃之家,岁以百计。捕益急而窃愈伙,坊役悉受严比。一日,有役昼饮兵马司街,见有盲叟持四尺长竿杖,探路而行,将入巷,役呼曰:「此巷塞,莫误入。」叟诺而去。未逾时,复至,仍欲入巷。役呼如前,叟仍诺而去。役诧之,守终日,不再至。次日复待,见叟执杖来,行入巷,乃尾之。叟至巨室门首,知门双扃,以手探环,以杖测檐,量度多时,立杖于门侧,出而就溺。役谋先窃其杖,次撃其人。往取杖,杖重百余斤,双手举之不得。叟闻杖响,知有人图之,即奔入寻杖,手杖已去。役失色,出巷搜叟,不知何往。役思叟技如此,难以力制。次日,巨室诣县投状云,夜间门户不开,财宝已失。役心知叟所为,由是沿途访叟。后于骡马市见叟点杖而行,役随至僻地,谓之曰:「汝事已发觉矣,曾知否?」叟曰:「既发觉,且听其发觉。」遂挽役入市,至僻店沽饮,问役姓氏居址,及所辖地段,役告之。叟曰:「既蒙相知,必图厚赠,此地非谈心之所,来日于陶然亭下俟我,尚有要言一叙,幸勿爽约。」役诺而散。晨兴往候,终无叟迹。如是者三日,役复遍察通衢,忽遇之,责以欺诳。叟曰:「予久待汝不至,两造尊室,贤伉俪酣眠熟寝,未敢声呼,所有要言及酬谢物,已置之床侧矣,归验便知。」役愕然而回,移衾揭帐,见东隅柱上插一利刃,旁列一函,金三百两。诵其函曰:「予之行径,为尔窥破,本应杀汝,以图灭口,复思尚无深仇何必作孽。外三百金,酬报未宣之惠。此后休问予事,各不相侵。倘若妄想,当以利刃为鉴。」役大栗,不敢泄。后之报窃者愈烈,诸役杖毙无数。时南省饷银解部,路宿雄县,鞘堆积大堂。派役守之。旋报重门尚扃,亡两鞘。宰惊讶,密招营弁捕贼,弁未至而又亡二。弁至,宰以告失,弁曰:「此飞檐走壁之人,须于上流节制。」约数弁挟器升屋上待。仍令兵役持刃下俟。无何,见一人持杖飞来,两臂各挟一鞘而跃。诸役刃之不及,屋弁以铜鞭击之,鞭折弁陨。次弁复击以双锏,一锏伤贼臂,贼落地,弃鞘持杖奔檐,仍遭锏伤坠地,而锏弁已为杖断双股矣。众役就地缚之,则盲叟也。其杖以钢铸,外髹以漆,重不能举。严刑审讯,京中大案悉认不讳,其党至死不招。问何以盲犹为此,曰:「因欲为此,所以致盲。不盲,久为役捕;惟盲,人不及觉,始得至今日耳。」乃戮之以狥.
  贼为舟中老人所欺
  运河经无锡北门外,曰蓉湖,湖水宽广,帆樯林立。有窃贼,善泅水,凡舟载货以泊者,恒为所取,案如山积,不能破。一日薄暮,有巨舟挂帆来,抵水滨,帆落,遂泊焉。贼自岸侧睨之,窗掩无所见,遂泅水至彼岸遥望,则见窗洞开,烛荧然,白发老人据案坐,手执卷审视。时尚早,遂就茶肆小憩。二更许,仍隔水窥伺,老人态如前,风自窗入,吹手中卷,卷页一一如轮转,不之觉。以为是必老于行旅者,挟巨资,故无寐,实则睡已熟,燃烛作展卷状者,示吾辈以有备耳。时不可失,勿为所欺。于是潜行水中,距舟尺许,出水,探首向窗视,木匣纵横,列榻下,高可二尺,广半之,烛花大如枣,老人鼾声如雷,涎自口角流下。案侧有鎗,不及五尺,锐利有光,取之出。视老人,寂然,胆陡壮,蛇行入,先以绳宽缚老人于椅背,转身挟木匣一,急从窗出。力过猛,舟动,老人觉,顾身缚不能立,手探窗际,仅及脚跟,捉之,竟脱,遁去。贼既入水,知老人有备,伏舟底。须臾,矢果雨下。夜将半,始行,未及半里,老人泅水尾追之。木匣重,行迟,几为所获。将及三里桥,适有舟自桥出,橹摇波动,乘间窜桥下,置木匣而后遁。老人无所获,乃返。自忖虽辛苦,幸有木匣在。明日人静时,至桥下取归,启视之,则砖石也。大懊丧,誓不复作贼。踵皮已脱,不良于行,匿乡曲,以更夫终。此咸丰时事也。
  刀客窃印
  山东多刀客,往往御人于国门之外,然矫健绝伦者,亦不多觏。咸丰时,登州某县有刀客某,猱捷迅速,垣壁所不能隔。其友某,有技,与之相埒,亦刀客也。刀客犯案累累,官府购之急,则逃至汴,充捕役,凡案情重大非弋获不可者,恒责之。某夜,抚院忽失印,即令缉之。某奉命踌躇,知为巨贼,密索诸城内外,凡城垣之上,楼房之脊,以及船桅、旗竿之颠,搜之几徧。一夜,至城东北铁塔旁,见有人自顶下,瞬息无踪。因超越而上,伏候之。须臾,其人返,相视惊喜,则友也。与叙间阔,并询窃印故。友曰:「吾来寻君,思非此不能速遇,且将一试技能,使知吾辈中大有人耳。兄曷偕我去,何充此龌龊捕,受官府恶气耶?」某然之,反抚印,偕友行。抚穷缉之,渺矣。
  吕二改行致富
  吕二,贼之雄也,不知所从来,或曰湘人,或曰鄂人,或曰皖人。其踪迹以皖城为多,凡江湖流窃来皖者,必吕允,始可施其技。其窃也,禁用暴力,虽携械,当破获之际,务以智自脱,否则宁弭首受缚,不得伤人。
  歙有曹某,其大弟子也,能传其术。邑之富人方迎娶,奁具极丰,吕与曹及其它一人往,杂众中为伪觏者。入其室,使一人手布包走,且呼曰:「贼,贼!」布包者,其所早备以为囮,中敝衣数件,无他物也。众人惊起竞逐之。其人行甚疾,众追稍远,曹则尽卷几案铺陈一切,乘间分塞来宾所乘舆之底。众追得之,审其非,释令去。归而陈设不见,皆大骇。方纷乱间,曹与吕又尽窃其首饰之贵重者去矣。久之,乱定,始觉,已不可追。
  吕之教人,分别门类,钻穴者,踰墙者,剪绺者,探钥者,各以类相从。其避光匿影、绝声灭迹之法,暇日辄为其徒口讲指画。晚年洗手,不复为此,亦戒曹令自惩毖,曹不能从。吕六十余,乃经商于外,七十四始还皖,富已不赀,人已不复知其向为贼矣。一旦,忽柬招城中绅商农工有名者数百人饮宴,酒酣,出簿籍一,尽列诸人姓名,上书某若干,某若干,按籍付资。众惊怪不受,吕笑曰:「我即向日之吕二也,扰诸君多矣,簿记具在。今行将就木,故躬行陶朱之术以赎前愆,此非盗泉也。今于诸君,本利皆清偿,不更賷污名入泉下,不亦善乎!诸君拒我,便非与人为善之义。」众不得已受之。所余犹可万金。岁余,吕疾,召其徒,举余款尽分授之,令各自谋生,毋更为此,遂卒。其徒得资,亦颇有改行者。而曹终不悔,后十年,毙于钱塘狱。
  曾文正有珠被窃
  曾文正入觐,恩礼优渥,赐物累累称异数,中有明珠一颗,绾以金丝,缀之项下,斯须不去。一日有燕会,宾客满座,谈次,或谓近日京中剧骗甚多,且其术至黠,不可捉摸,吾辈宜慎之。曾掀髯笑曰:「鼠辈伎俩,吾未之信。果能骗得乃公项下珠者,斯神技耳。虽然,吾知其无此术也。」越宿复入觐,乘肩舆入禁城。禁城地广漠,一望可数里许,于晨光熹微中,见有车远至,一出一入,须臾已近。车中似一亲贵,须眉殊轩爽,似曾相识,然实不知其为谁。曾出舆步行以示敬,亲贵亦步行,忽扬声曰:「尔非某某乎?」曾唯唯,却立,似有所思。亲贵前谓之曰:「二十年前某月日,曾与足下一面。当时足下无须,余方年少。今日相见,足下之须如许斑白,余亦于思尔尔矣。」言时,以指自捋其须,并引须与曾须相比。既而大笑,拱手遂去,曾亦登舆进。无何,朝罢归,方欲解衣而明珠已不翼而飞矣。骇甚,徧索不得,始悟所遇者,剪绺贼也。又数日,应同乡某御史之约,赴戏园观剧,顾曲者或木天名宿,或豪贵少年,座为之满。剧将半,觉靴中似有不适,脱之,有物堕地,拾而视之,则曩日所失珠也。
  炉坑内有贼自首
  周某家有菊,一日,闲步庭前而赏之,忽闻大呼曰:「有贼!」其声暗呜,如牛鸣盎中,举家骇异。俄连呼不已,谛听之,乃在庑下炉坑内。乃邀逻者来启视,则儽然一饿夫,昂首长跪,自言为前夕乘闇阑入,匿于此,冀夜深出窃。不虞二更微雨,有人移腌虀两瓮置坑板上,遂不能出。尚冀雨霁移下,乃两日不移,饿不可忍。自思出而被执,罪不过杖,不出则终为饿鬼,故反作声自呼耳。
  文渊阁书被窃
  文渊阁多藏书,每年伏日,例须晒书一次,十余日而毕。直阁事者不监视,供事下役辄窃之以鬻钱,惟所窃皆零本耳。
  太和门库物被窃
  太和门左有明库六,岁派满大臣二员,督率司官盘查一次。每查一次,即为其从人窃一次。其中一库,皆帘幙衣履之属,中有珠幔,宽长可八尺,为珍珠所穿,四围以红绿宝石间之,小者如绿豆,大者如龙眼核,线已朽败,一抖晾,则珠纷纷落,必一一拾而裹之,记于簿,加印花焉,然已易为赝者矣。更有明万历宫人绣履七八箱,嵌珠如椒,皆假者。更有皮张库,则皆鞹矣。至金库、银库,则必历年报空也。
  库丁窃银
  户部银库有库丁,凡四十人。开库之日为堂期,月九次,合加班之堂期计之,凡十余次。每一丁,月有三四次可当值,出入累千万,无不有所窃。三年满役,除行贿满尚书规费六七千金及保镖费外,尚可余三四万金。堂期入库,四时均赤身,而满尚书公案鱼贯而入,取官制衣裤着之。运银疲乏,可出而小憩。其复入也,仍裸而至公案前,张两臂,露两胁,胯亦微弯,更开口作声,以示全体无夹帯也。然所窃之银,则在肛门中,人不及察也。闻业此者,先以鸽卵出入肛门,以次而易鸡卵,鸭卵,鹅卵,均泽以 油。久之,更塞以重十两之鐡丸六七枚,则每次塞银时,至少可五十两矣。又有一法,则藏银于夹底水桶。盖京师街衢多尘,堂期必备清水洒路,库丁乃于桶底加板一层,银入其中,俟堂官散,即从容担之而出。
  贼窃国玺
  皇帝有传国玺,而又有国宝,存庋奉天大内者,亦数十计。同治时,重修玉牒成。先一日,由内阁恭请御玺,以备钤用。满学士某实司之,验视无误,即藏之库中,且闭户而下键焉。时满大学士为宝文靖公鋆及灵某。灵时已回第,忽急趋入阁,召某而谓之曰:「所藏之宝,盍再视之。」某如命而往,库门之封识宛然,及逐一启验,则皇帝亲亲之宝,已不翼而飞矣。某惶急复命,宝闻之,亦不知所出,且欲实时奏闻请旨。灵止之,手百金之银票与某曰:「置匣中,明日当有验,第勿声张。」及归家,一夕目不交睫。未明入直,急启匣审视,则玉宝在其中,而银票渺然矣。
  李某遇铁算盘
  江西李某以贸易往来苏、杭,亦老于江湖者也。尝自杭州归,中途有少年求载,同舟者咸拒之。李见其衣服褴褛,踯躅江岸,心怜之,语同舟者曰:「孤客无归,大可怜悯,何惜此一席地乎!」乃招之登舟。至常山,将舍舟而陆,少年顾诸客曰:「萍水相逢,幸附骥尾,今将分手,颇思一尽微意,供诸君一饱,愿闻所嗜。」诸客曰:「昨过某处,见市中馒头颇佳,今思之,食指犹动。既承雅意,得此足矣,他不敢请。」时距其地已远,诸客姑以此难之,且知其贫,必不能办之。少年曰:「可。」乃还至其所卧处,蒙被而卧。众呼之,曰:「毋扰清梦。」众曰:「吾曹饥矣,馒头安在?」曰:「诸君何汲汲若是,顷方起馊裹馅耳。」卧如故。久之,觉热气缕缕,自其被中出,众异焉。或曰:「此渴睡汉鼻息耳。」俄少年起曰:「馒头出笼矣。」发其衾,累累者皆是也。众客饱啖,咸果其腹,异而叩其术,笑不言。食已,登陆,独约李会于三里外。李至,少年已先在,出数纸为赠。视之,自玉山至李之乡里止,一路舟车,悉为代雇,此则各牙行之票据也。李怪问之,少年曰:「不敢相欺,某乃江湖所谓铁算盘者也。不必探囊胠箧,而能以术取人财。舟中诸客所赍,已各分其半矣。以君长者,故丝毫未取,且为君代雇舟车以报厚意。」李大惊,又甚感之,再三致谢。少年曰:「舟车之费,皆取之诸客,何谢焉!」李曰:「相距且数百里,何能咄嗟而办?」少年曰:「我辈于千里外物,不难立致,况数百里,直咫尺耳。」又谓李曰:「江湖间如我辈者不少,君此后橐中宜置五谷少许,或官府印花,方不为术士所算也。」遂别李而去。李持票据示牙行,无不合契,沿途舟车悉应付如数。
  襄河上下游多女贼
  襄河上下游多女贼,行旅苦之。山阴某游幕陕省,以事南旋,溯襄而下,有同行船十余艘,鱼贯而进,守望相助。一夕,入鄂境,丛山峻岭,四无人烟,以时晏不复前,遂泊于中流。每五六艘骈列,联以巨缆,两端距岸各数丈。夜阑,诸人以倦而睡,某以吸鸦片烟未寝,斗闻呀然一声,出自邻舟,亟起依窗而瞩,但见月明水静,一黑影向丛山飞去,霎时已失。舟人纷觅无获,某亦手持水烟管过邻舟问讯。邻舟一武弁,须眉伟然,叹曰:「作客大不易,此间素号匪薮,虽万山峻拔,上干云霄,飞鸟不至,罔论人迹,而实为宵小之安乐窝。舟泊中流,余窃惴惴。三更后,万籁俱寂,犹嘿然危坐,旋觉舟微震,知有异,乃以藏文凭之小箱置枕旁,荐刀假寐。贼先登君舟,见君未眠,乃过余舟。闻余鼾声大作,启门径入,以手攫箱。余遽跃起,出其不意,挥刀击之,贼嗷然夺门遁。」谭次,某落纸煤于槽中,俛拾之,得一物,血模糊,烛之,玉皙,一女子手也。诸舟恐复有贼来,不敢留,星夜启椗南下。
  窃银角
  广州铸钱局会计员,每日会计出入,往往少数十金,莫测其故。盖凡工人入厂时,每人率携有香蕉数枚,乘人不见时,輙嵌一二角之小银钱于蕉中吞之,出厂则从大便取出。工人劳苦,必不能禁食香蕉,故竟无术以禁绝之。
  匿小儿于箱以窃物
  光绪时,有奇窃名于江湖间。尝令数小儿怀种种锁钥及破衣败絮藏皮箱中,使人舁以上汽船,一若旅行之辎重者,汽船中人自以之入箱舱矣。箱之底板有机棙,至中途,则拨机而板脱,小儿出,乃徧发他箱,取其珍物,而以己箱之物实其中。及船至埠,则小儿杂人丛中出矣。
  窃箱笼及木器
  杭州某宅,尝以喜庆事演剧三日,至第四日,主仆皆倦,夜未阑,卧矣。贼十余辈入其室,取箱笼及木器,乃张灯启门,相与担负诸物,杂沓而出,且佯相语曰:「吾辈辛苦数日,主人不谅我,欲我辈连夜还人物,岂非不情!」时更夫闻之,以为必某宅仆人也,因劝之曰:「汝辈受雇钱,作事乃义务,何可深怨!」则羣叱之曰:「此何与汝事,乃须汝饶舌。」比明,主人见大失物,问更夫,始知贼故以是欺更夫也。
  窃首饰
  凡小银饰肆门前之柜,恒置一灯,肆伙即坐其旁,以事工作。一日,有状似甚困惫者至其处,哀之曰:「吾患疮,幸某善士与我一膏药,云贴之立愈,欲借汝灯一用可乎?」店伙允之。即就灯将膏药揭开,出不意,贴膏药于店伙之口,便攫贵重首饰去。逮揭膏追贼,去已远矣。
  窃驴之狡
  金陵聚宝门,即南门也,层谯壮丽,复洞宏深,又当四通八达之衢,行人如蚁,肩背相摩,妙手空空儿,遂于此肆其胠箧之技。一日,有乡妇骑驴入城,其夫执鞭随于后。行至半洞,忽以人多前后隔断,可望不可即。半向,又有人载巨囊,散漫庞大,夹于妇之左右而行。良久人稀,妇忽自空中下坠,身犹在,脚犹在镫,惟驴则不知何往矣。夫亟就而扶之起,询其故,妇茫然。盖此辈党羽颇众,见此驴可得重值,因密遣其党,佯为拥挤,使骑者不能左右顾,乘间即断驴之衔勒与镂膺,而以两人托鞍于空中,又以锥刺驴尻,使负痛急走,既远,即撒手而去。夫见妇坠,必急视其受伤与否,不及追贼,贼即于此时远遁矣。
  贼闻僧吟诗而退
  扬州平山退居庵某僧耽吟咏,光绪乙未重九夕,方徜徉禅榻,挑灯构思,渐入深夜。有偷儿至,盖审其香积厨略有所蓄,故穴墙而入也。既入,见僧方苦吟入定,充耳不闻,乃至隔房而肆搜括。讵僧忽得句,起而吟曰:「风月双清偷不得。」偷儿骤闻之,大惊,以为僧已觉之也,仅攫其轻便者,亟窜去。僧闻声出视,则山门洞开,经炉禅杖犹狼籍满地也。
  掱手
  沪人呼翦绺贼曰掱手,犹言扒手也,亦曰瘪三码子。非专以翦绺为业也,可窃则窃,否则行乞。
  垂髫女为掱手
  上海之掱手,有以垂髫女为之者,以其尚未成年,人多忽而不察也。其人衣饰华洁,举止大方,每择嫁女之巨室,伺于门,见有女宾降舆,即尾之而进,升堂入室,主人辄误以为女宾之偕来者也。周旋其间,乘间攘物,于是有搜窃新妇待御之珍品者矣,有被夺小儿随身之饰器者矣。其从容者,或且随众筵宴,果腹而出,而主人、贺客皆不及觉察也。
  上海飞口有神技
  上海翦绺、扒掱之贼至多,然类分部别,名目至繁,闻其中有五等。一曰里口,乃以小翦翦物者。一曰外口,乃以康熙大钱磨成刀式割物者。一曰窃口,乃以手掏摸者。一曰盗口,虽系偷窃,而带有强横性质,如长江帮中之扒儿手者。一曰飞口,则飞行绝迹,神妙不可思议,为最上乘矣。光绪壬寅、癸卯间,一客自直隶保定来,既至沪,即往谒探捕,请曰:「弟在北方,时运不济,故作南游,冀托诸公福庇,在此小作勾当,旬以为期,即当他徒。」探捕诘之曰:「君欲得若干乎?」客曰:「不敢多求,三四千金耳。」闻者皆挢舌。盖若辈向无大志,一人十日,多至数百金而止耳。羣对以为数太巨,恐不能如愿。客讶然笑曰:「北方万金犹不奇,上海为全国第一商埠,区区者何足介意!总之与诸君约,以十日为期。如得手,弟取四之三,以一奉赠。将来诸君北上,亦当稍尽地主之谊,以答盛情。」众曰:「然则俟吾辈商之领袖,以定可否。」众乃谒公共租界海宁路汇四捕房总捕头。总捕头曰:「此间向无大宗交易,客今放手为之,若肇祸者,诸君奈何?我奈何?客亦自将奈何?事后倒虾笼。「赃到手复吐出者,谓之倒虾笼。」又奈何?诚不如其已也。余断不允。」众曰:「请自往复之,可乎?」总捕头曰:「可。」既见客,辞以不能。客曰:「允否,君之权力,某不敢强。既不见许,某休憩数日,即他往耳。」总捕头曰:「能即日行乎?」客曰:「君欲某行,即以明日上道。」总捕头曰:「甚善,愿君以相片见惠。」客勃然曰:「恶,是何言!予既不有求于此,则相片即非君所能索,不可得。君必欲得者,毋宁得予之头。」遂忿然作色而别。
  明日午后四时三十分,总捕头散步道左,方探手于怀,索时计,则时计及炼并囊中一千数百圆之纸币,不翼而飞矣。总捕头震怒,乃召通班探捕,严谕之曰:「若辈办公乃如此!外间窃案层见迭出,今且侵及我。姑以一日为限,明日此时必以原物见还,不则若辈悉罢斥,予将于本国或香港别选能者来。」众退,惶急无计。有疑为客所为者,大索客,不可得。一再集议,以某与客略审,迫其蹑客踪,谓之曰:「子觅得客原物来,客昔者所要约,悉如命,否则子先有所不利。」某曰:「客于城中亦有寄宿地,且姑觅之。」
  至则客固未出也,某为致众意。客笑曰:「今不能若是易矣。子往语诸君,任予留此三月,买卖无定数,十万八万,视予力所及。且尚有一要言,子其识之。大名鼎鼎之总捕头,当以相片见赠,俾留为纪念。不然者,予谨俟于此,诸君其何能为!」某退而复命,往复商议,始以一月期、万金额定议。议定,索原物,客又笑曰:「咄,此岂汝所能索者。取之谁,当还之谁耳。烦语总捕头,明日可仍于原时原地,游行如前状,自有人致之,毋多言。」某不得已,诺而退,复命于总捕头。
  明日将届时,总捕头至其地,蓄意以伺之,乃久之而四时半矣,五时矣,犹寂然。时捕探亦有立于旁者,总捕头曰:「彼乃敢戏予!」探捕中有一人言曰:「渠矢言矣,当不失信,盍于身畔详检之。」总捕头如言,则原物赫然在身,瞿然曰:「有是哉!彼之手腕灵敏神妙,一至于是耶?果若何而窃,若何而还,若辈试询之。」
  某乃往询之客,则曰:「今不必言取,可问总捕头以四时三十分时有一快马车自东疾驰而来,几撞其身,左侧一人以手略推,始免,撞者为谁乎?」某以告总捕头,总捕头曰:「噫,吾知之矣。衣玄色小袄、灰色坎肩,目架墨晶眼镜者,殆其人也。」
  上海小工窃物
  上海小工之窃物,最多者为各大汽船码头。汽船至,蜂拥而上,为客运行李,虽有码头巡丁、水上包探之保护,偶一不慎,即已遗失,此老于行旅者所皆知也。更有专运栈货之小工,即俗名杠棒者,其盗物手段,尤极灵活,不论南北杂货、药材、食物、茶叶、米粮等类,若辈均能一一窃之。且汇山码头一带,竟有专收码头贼赃之商店。所收者,药材为多,杂货、茶米等次之,洋货、布疋则甚鲜,盖以箱箧坚固,不易窃也。
  窃盖
  上海马路不能溲,溲必于巷,且有木栅或水泥所筑之短垣以识之,亦未可随意自由也。一日,有乡人就而溲焉,置所携之盖于地。盖即伞也。一偷儿见之,取盖,夹于胁下而亦溲焉。乡人溲毕觅盖,偷儿曰:「汝自不谨耳。当识之,他日必如我之盖不离身而后可也。」
  窃玉搬指
  载泽出洋考察法政、海军诸事归,一日,与京尹晤于六国餐馆。京尹言京师为四方奸宄所聚,其徒之变幻不测,有常人所百思不得者,往往近身之物,亦取之如携,诚可怪诧。载笑曰:「此辈鼠窃狗偷,欺田舍郎,得衣食耳,能有异术耶?」京尹曰:「是不尽然。如吾所闻,某侍郎即尝堕其术中。」载曰:「彼自疏忽,非宵人之智。」因翘指示京尹曰:「此御赐四喜搬指,吾用之数年矣,刻不去身,能取之者,则吾服之矣。」京尹唯唯。
  越数日,德公使馆开茶会,柬邀我国大员,载亦往。座有虬髯碧眼儿,颀面硕身,被军服,趋前握其手曰:「柏林一别,今已三年,君丰采乃胜前日,可喜可贺。」载瞠目,不知谁何,以其外人,即姑应之。其人数语后,匆匆他去。旋觉有异,视其手,搬指亡矣。问德使,则亦不识其人,谓但见其衣服华丽,疑为贵宾。载耻于前言,不告人,驱车而归。甫及门,京尹亦至矣。问来意,出搬指曰:「顷方退朝,有人衣服形容如宫监者,以此物将至,云顷从公索观者,嘱为交还。物既见付,即转身去,当时未及穷诘,颇疑。顾其人直入宫门,则又似无可疑者。」载良久,乃恍然,盖当日无心一语,已有属耳于垣者矣。独不解此中人物,乃有洋人有宫监也。
  江轮窃履之贼
  宣统庚戌冬,程善之与数友附汽船赴皖,在舟中,数人列坐一榻,各脱履置榻旁,盘膝于榻而谈。时天方寒,众多着西式暖鞋,窃者涎之,乃欲以物寄榻畔。众不许,乃去。须臾,闻船尾有人噪呼云:「得一贼矣。」翘首望之,果见有人擒一贼,自船后来,左握其发,右扼其腰,牵曳以行。贼力与支拄,逡巡过榻前。众方注视,中有方某者,最机警,觉有异,即跣足起立,握贼衣,则榻下之履已尽入贼怀矣,一一搜出,幸无失。擒贼者怒益甚,吼曰:「贼已被获,何敢尔耶!曳悬之前桅,看如何?」且詈,且蹴以足,乃引去。在榻前方苦挣,故行甚缓,数武外,忽疾如风。众颇讶之,继乃悟其本为一党也,特以无因俯首拾履,故出此计耳。
  窃贼易装以惑人
  史某以事赴鄂,在汽船客舱,竟日无事,倦而少息。方徙倚间,有过其前者,着单呢袍,戴瓜皮帽,被服殊朴。见史方偃仰,乃俯视箱笼,趦趄而行,犹屡回顾,乃去。一炊许复至,则一布袍旧西式便帽,类仆从者。史不为意,偶见其一掉头,则又向者面庞也。疑甚,乃佯闭目以寐。须臾,其人手一茶壶至前,呼曰:「先生饮茶否?」史不应□以为酣也,遽攫其身旁物。史猝跃起,挽其发,按之仆地,将饱以老拳。其人无言,惟号呼乞命而已。须臾前舱一人奔至,噪曰:「失翡翠鼻烟壶矣。」见其人,大喜,曰:「必此人也。」搜其身不得。见地有茶壶,揭盖视之,鼻烟壶在焉,怒曰:「此值数百金,鼠子乃敢盗之耶?」愤愤语史曰:「君请释手,此人,仆当交船主重责之。」遂提曳以去。久之,无所闻。问水手,则固未白船主也,乃知其为一党矣。
  飞贼
  有皖人某甲者,听鼓历下。一日,得其乡人某乙函,借银币百圆,恶之,置不答。越日,又索百金,仍不理。夜分,乙飞跃入甲宅,以铦利之匕首刺床头,尽携其黄白物以去。甲惧,鸣于官,捉乙,已失所在。事后十余日,补用道丙亦皖人,复得乙函,索千金,并使送至某关帝庙横匾中。届期以百金往,守以警兵,而终夜无所闻,视金,亡已。丙怒警察之失职,限以期使捕贼,逾期则索偿于警厅。警吏怒且急,明侦暗访,城市骚然,终不济,而警厅存款亦不翼而飞矣。凡皖人之在官者,莫不栗栗危惧焉。
  焚闷香以行窃
  有于深夜携闷香入人家焚之,使其合室之人昏迷不醒,席卷财物,从容而行者。比觉,则杳如黄鹤矣。
  邻人穴墙以行窃
  沪上家屋之有石库门者,以幢「一楼一底曰一幢。有所谓半幢者,骑楼也。厢房亦有楼,则曰半幢。」计,不论为五幢、三幢、二幢、一幢,在一门之中者为一家,然左右之墙皆与他家合,非独立也。冯荩忱居克能海路之存厚里,一夕,出观剧,尽室偕行,独阍者留守。其左邻之人穴厢楼而进,启其箧,窃衣饰以去。阍者在楼下,微闻有声,以为猫鼠也。观剧者夜阑返,倦而寝。翌日晌午,阍者起,出门偶眺,见左邻之门已扃,窥其隙,閴无人,忽有悟,告荩忱,发箧视之,空矣。乃始悟昨夕之贼,非自外来,故虽警察林立,无人觉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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