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笺疏-赏誉第八下
【繁体中文】 作者:(宋)余嘉锡 发布:2016年06月01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29 林下诸贤,〔一〕各有俊才子。籍子浑,器量弘旷。世语曰:「浑字长成,清虚寡欲,位至太子中庶子。」康子绍,清远雅正。已见。涛子简,疏通高素。虞预晋书曰:「简字季伦,平雅有父风。与嵇绍、刘漠等齐名。〔二〕迁尚书,出为征南将军。」咸子瞻,虚夷有远志。瞻弟孚,爽朗多所遗。名士传曰:「瞻字千里,夷任而少嗜欲,不修名行,自得于怀。读书不甚研求,而识其要。仕至太子舍人。年三十卒。」中兴书曰:「孚风韵诞,少有门风。初为安东参军,蓬发饮酒,不以王务婴心。」秀子纯、悌,并令淑有清流。竹林七贤论曰:「纯字长悌,位至侍中。悌字叔逊,〔三〕位至御史中丞。」晋诸公赞曰:「洛阳败,纯、悌出奔,为贼所害。」戎子万子,有大成之风,苗而不秀。晋诸公赞曰:「王绥字万子,辟太尉掾,不就。年十九卒。」晋书曰:「戎子万,有美号而太肥,戎令食糠,而肥愈甚也。」唯伶子无闻。凡此诸子,唯瞻为冠,绍、简亦见重当世。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林谓竹林也,解见任诞篇。」
〔二〕 程炎震云:「漠即冲嘏,今晋书简传误作谟。」 嘉锡案:刘漠见上「洛中三嘏」条。
〔三〕 嘉锡案:晋人最重家讳,弟名悌,而兄字长悌,绝不为弟子孙地,似非人情,恐有误字。
30 庾子躬有废疾,甚知名。家在城西,号曰城西公府。〔一〕虞预晋书曰:「琮字子躬,颍川人,太常峻第二子,仕至太尉掾。」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栖逸篇注『李廞常为二府辟,故号李公府』。此云城西公府,亦以琮尝为太尉掾也。」
31 王夷甫语乐令:「名士无多人,故当容平子知。」王澄别传曰:「澄风韵迈达,志气不群。从兄戎、兄夷甫,名冠当年。四海人士,一为澄所题目,则二兄不复措意,云『已经平子』,其见重如此。是以名闻益盛,天下知与不知,莫不倾注。澄后事迹不逮,朝野失望。及旧游识见者,犹曰:『当今名士也。』」
32 王太尉云:「郭子玄语议如悬河写水,注而不竭。」〔一〕名士传曰:「子玄有俊才,能言庄、老。」
【笺疏】
〔一〕 嘉锡案:书钞九十八引语林云:「王太尉问孙兴公曰:『郭象何如人?』答曰:『其辞清雅,奕奕有余。吐章陈文,如悬河泻水,注而不竭。』」以为孙绰之语,与此不同。
33 司马太傅府多名士,一时俊异。庾文康云:「见子嵩在其中,常自神王。」〔一〕晋阳秋曰:「敳为太傅从事中郎。」
【笺疏】
〔一〕 程炎震云:「今晋书庾敳传云:『敳在其中,常自神王。』不作庾亮语,盖有脱误。亮传云:『年十六,东海王越辟为掾,不就。』按亮年五十二,以咸康六年卒。则十六年是惠帝永兴元年,正越为太傅时。」
御览二百四十九引臧荣绪晋书曰:「庾敳参太傅军事,从子亮少时见敳在太傅府,僚佐多名士,皆一世秀异。敳处其中,常自神王。」
34 太傅东海王镇许昌,以王安期为记室参军,雅相知重。敕世子毗曰:「夫学之所益者浅,体之所安者深。闲习礼度,不如式瞻仪形。讽味遗言,不如亲承音旨。王参军人伦之表,汝其师之!」或曰:「王、赵、邓三参军,人伦之表,汝其师之!」谓安期、邓伯道、赵穆也。〔一〕赵吴郡行状曰:「穆字季子,汲郡人。贞淑平粹,才识清通。历尚书郎、太傅参军。后太傅越与穆及王承、阮瞻、邓攸书曰:『礼:八岁出就外傅,十年曰幼学,明可以渐先王之教也。然学之所受者浅,体之所安者深。是以闲习礼度,不如式瞻轨仪。讽味遗言,不如亲承辞旨。小儿毗既无令淑之资,未闻道德之风,欲屈诸君,时以闲豫,周旋燕诲也。』穆历晋明帝师、冠军将军、吴郡太守。封南乡侯。」袁宏作名士传直云王参军。或云赵家先犹有此本〔二〕。
【笺疏】
〔一〕 程炎震云:「今晋书阮瞻传作『瞻与王承、谢鲲、邓攸俱在越府,越与瞻书』。而王承传则与此同。盖两存之。文选竟陵王行状注引何法盛晋中兴书亦与此同,盖临川所取也。」 嘉锡案:此当出于王隐晋书。书钞六十九引王晋书:「王丞为东海王越记室。越与世子毗敕曰:『王参军人伦师表。』」王晋书即王隐晋书。是记此事者,不始于何法盛。且世说明云袁宏作名士传「直云王参军」,则临川实取之名士传。据沈约自序,何法盛为宋世祖时人,年辈当尚在临川之后,安得取其书乎?
〔二〕 程炎震云:「全晋文一百三十八张湛列子注序云『寻从辅嗣女婿赵季子家得六卷』,盖即赵穆。辅嗣以嘉平元年卒,至永嘉二年已六十年。穆过江时,当暮齿矣。即于三参军中,亦最为老宿也。」 嘉锡案:王辅嗣亡时年二十四,其女不过数岁。又十余年,方可适人。赵穆之年,若与之相匹,则过江之时最长亦不过四十余耳。邓攸不知得年若干。王承卒于元帝时,年四十六。盖与穆齿相上下,无以见穆为老宿也。
35 庾太尉少为王眉子所知。庾过江,叹王曰:「庇其宇下,使人忘寒暑。」晋诸公赞曰:「玄少希慕简旷。」八王故事曰:「玄为陈留太守。或劝玄过江投琅邪王,玄曰:『王处仲得志于彼,家叔犹不免害,岂能容我?』谓其器宇不容于敦也。」
36 谢幼舆曰:「友人王眉子清通简畅,嵇延祖弘雅劭长,董仲道卓荦有致度。」王隐晋书曰:「董养字仲道,太始初,到洛下,干禄求荣。永嘉中,洛城东北角步广里中地陷,中有二鹅,苍者飞去,白者不能飞。问之博识者,不能知。养闻,叹曰:『昔周时所盟会狄泉,此地也。卒有二鹅,苍者胡象,后明当入洛,白者不能飞,此国讳也。』」谢鲲元化论序曰:「陈留董仲道于元康中见惠帝废杨悼后,升太学堂叹曰:〔一〕『建此堂也,将何为乎?每见国家赦书,谋反逆皆赦,孙杀王父母,子杀父母不赦,以为王法所不容也。奈何公卿处议,文饰礼典以至此乎?天人之理既灭,大乱斯起。』顾谓谢鲲、阮孚曰:『易称:知几其神乎!君等可深藏矣!』乃与妻荷担入蜀,莫知其所终。」〔二〕
【校文】
注「到洛下干禄」 「下」,沉本作「不」。
注「后明当入洛」 「明」,景宋本作「胡」。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晋书董养传:『及杨后废,养因游太学,升堂叹曰云云。因着无化论以非之。』此则元化当作旡化。养作论而鲲序之也。」
〔二〕 御览五百二引王隐晋书曰:「董养字仲道。惠帝时迁杨后于金墉,有侍婢十余人,贾后夺之,然后绝膳,八日而崩。仲道喟然叹曰:『天人既灭,大乱将至。倾危宗庙,在其日矣!』顾谓谢鲲、阮千里等曰:『时既如斯,难可保也。不如深居岩洞耳!』乃自荷担,妻推鹿车,入于蜀山,莫知所止。」 嘉锡案:盖即此注所引之下篇。孝标因其事出于元化论序,故舍彼取此耳。
37 王公目太尉:〔一〕「岩岩清峙,壁立千仞。」顾恺之夷甫画赞曰:「夷甫天形瑰特,识者以为岩岩秀峙,壁立千仞。」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此王公当是茂宏,晋书则直用顾语。」
38 庾太尉在洛下,问讯中郎。庾敳。中郎留之云:「诸人当来。」寻温元甫、晋诸公赞曰:「温几字符甫,太原人。才性清婉。历司徒右长史、湘州刺史,卒官。」刘王乔、〔一〕曹嘉之晋纪曰:「刘畴字王乔,彭城人。父讷,司隶校尉。畴善谈名理。曾避乱坞壁,有胡数百欲害之。畴无惧色,援笳而吹之,为出塞入塞之声,以动其游客之思。于是群胡皆泣而去之。〔二〕位至司徒左长史。」裴叔则俱至,酬酢终日。庾公犹忆刘、裴之才俊,元甫之清中。〔三〕中,一作平。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晋书刘隗传云:『隗伯父讷,字令言。子畴,永嘉中位至司徒左长史,寻为阎鼎所杀。』文选王文宪集序注引晋诸公赞曰:『傅宣定九品,未讫,刘畴代之,悉改宣法。于是人人望品,求者奔竞。』即此刘王乔也。傅宣以怀帝即位转吏部郎。畴之代宣,晋书略之。」
〔二〕 李慈铭云:「案晋书刘琨传言『琨在晋阳,尝为胡骑所围。琨乃乘月登楼清啸,贼闻之,皆凄然长叹。中夜奏胡笳,贼又流涕歔欷,有怀土之切。向晓复吹之,贼并弃围而走』。此以为刘畴事。畴晋书附刘隗传,亦载此事。两事相同,又皆刘姓,盖传闻各异。」
〔三〕 程炎震云:「庾敳死于永嘉五年,亮时年二十三,虽早从父过江,容能忆洛下时事。若裴楷死时,亮纔数岁,纵能追为题目,焉得忆其酬酢耶?」
39 蔡司徒在洛,见陆机兄弟住参佐廨中,三间瓦屋,士龙住东头,士衡住西头。士龙为人,文弱可爱。士衡长七尺余,声作钟声,言多慷慨。〔一〕文士传曰:「云性弘静,怡怡然为士友所宗。机清厉有风格,为乡党所惮。」
【校文】
「慷慨」 「?」,景宋本作「慷」。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机、云死于惠帝大安二年癸亥,谟年十九矣。谟父子尼与士衡同仕于成都王颖。士衡之死,子尼救之,其投分为不浅矣。」
40 王长史是庾子躬外孙,王氏谱曰:「蒙父讷,娶颍州庾琮之女,〔一〕字三寿也。」丞相目子躬云:「入理泓然,我已上人。」子躬,子嵩兄也。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晋书蒙传云:讷,新淦令。」又云:「王本颖州作颍川。」
41 庾太尉目庾中郎:家从谈谈之许。〔一〕名士传曰:「敳不为辨析之谈,而举其旨要。太尉王夷甫雅重之也」。一作「家从谈之祖。」从,一作诵。许,一作辞。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敳与亮父琛皆庾道之孙。亮为敳之族子,敳为从父矣,故曰家从。」李详云:「谈谈犹沉沉,谓言论深邃也。史记陈涉世家:『涉之为王沉沉者。』索隐:『应劭以为沉沉,宫室深邃貌,音长含反。刘伯庄以沉沉犹谈谈,犹俗云谈谈汉。』是伯庄唐人,偶举俗语。是晋人此称,尚至唐代。要皆指为深邃,或状人物,或指言论,皆可通也。」 嘉锡案:应劭语乃集解所引,以为索隐者误。「谈谈汉」,殿本作「谈谈深」。
42 庾公目中郎:「神气融散,差如得上。」晋阳秋曰:「敳颓然渊放,莫有动其听者。」
43 刘琨称祖车骑为朗诣,曰:「少为王敦所叹。」〔一〕虞预晋书曰:「逖字士稚,范阳遒人。豁荡不修仪检,轻财好施。」晋阳秋曰:「逖与司空刘琨俱以雄豪着名。年二十四,与琨同辟司州主簿,情好绸缪,共被而寝。中夜闻鸡鸣,俱起曰:『此非恶声也。』〔二〕每语世事,则中宵起坐,相谓曰:『若四海鼎沸,豪杰共起,吾与足下相避中原耳!』为汝南太守,值京师倾覆,率流民数百家南度,行达泗口,安东板为徐州刺史。逖既有豪才,常慷慨以中原为己任,乃说中宗雪复神州之计,拜为豫州刺史,使自招募。逖遂率部曲百余家,北度江,誓曰:『祖逖若不清中原而复济此者,有如大江!』攻城略地,招怀义士,屡摧石虎,虎不敢复窥河南,石勒为逖母墓置守吏。刘琨与亲旧书曰:『吾枕戈待旦,志枭逆虏,常恐祖生先吾箸鞭耳!』会其病卒。先有妖星见豫州分,逖曰:『此必为我也!天未欲灭寇故耳!』赠车骑将军。」
【校文】
注「则中宵起坐」 「则」,景宋本及沉本作「或」。
注「慷慨」 「?」,景宋本作「慷」。
【笺疏】
〔一〕 嘉锡案:晋书刘琨传载琨闻逖被用,与亲故书,与晋阳秋同,愚谓世说此条,当亦琨书中之语。
〔二〕 文选集注六十三引续文章志云:「早与祖逖友善,尝二大角枕同寐,闻鸡夜鸣,?而相蹋,逖遂坠地。」 嘉锡案:开元占经百十五引京房曰:「鸡夜半鸣,有军。」又曰:「鸡夜半鸣,流血滂沱。」盖时人恶中夜鸡鸣为不祥。逖、琨素有大志,以兵起世乱,正英雄立功名之秋,故喜而相蹋。且曰非恶声也。此与尹纬见祅星喜而再拜(见晋书姚兴载记),用心虽异,立意则同。今晋书逖传作「中夜闻荒鸡鸣」。周亮工因树屋书影四曰:「古以三更前鸡鸣为荒鸡,又曰兵象。」晋书祖逖传史臣曰:「祖逖散谷周贫,闻鸡暗舞。思中原之燎火,幸天步之多艰。原其素怀,抑为贪乱。」
「中夜闻鸡鸣」,晋书祖逖传作「中夜闻荒鸡鸣」。 嘉锡又案:元王恽秋涧集卷十有荒鸡行云:「茆檐月落霜棱棱,夜半起听荒鸡声。不知首唱自何处,喔喔满城争乱鸣。尔缘气类司早晏,乃今失职能无惊。凄风吹空星斗黑,漫漫长夜何时明。」读其诗,可以识荒鸡之义矣。
明胡侍真珠船七云:「晋书:『祖逖与刘琨共被同寝,中夜闻荒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史臣曰:「祖逖闻鸡暗舞,思中原之燎火,幸天步之多艰。原其素怀,抑为贪乱者矣。」』元史:『史天倪金大安末举进士不第,乃叹曰:「大丈夫立身,独以文乎哉?使吾遇荒鸡夜鸣,拥百万之众,功名可唾手取也!」』草木子:『南阳府,廉访佥事保保巡按至彼,忽初更闻鸡啼,曰:「此荒鸡也。不久此地当为丘墟,天下其将乱乎?」遂弃官而隐。后南阳果陷。盖初更啼,即为荒鸡。』余谓凡鸡夜鸣不时,皆谓之荒。祖逖之闻,在于中夜,不特初更,乃有兹称。有问荒鸡之说及起舞之义者,因述此。」
魏志管辂传注引辂别传曰:「清河令徐季龙言:『世有军事,则感鸡雉先鸣,其道何由?』辂言:『贵人有事,其应在天。在天,则日月星辰也。兵动民忧,其应在物。在物,则山林鸟兽也。夫鸡者,兑之畜;金者,兵之精;雉者,离之鸟;兽者,武之神。故太白扬辉则鸡鸣,荧惑流行则雉惊。各感数而动。』」
44 时人目庾中郎:「善于托大,长于自藏。」名士传曰:「敳虽居职任,未尝以事自婴,从容博畅,寄通而已。是时天下多故,机事屡起,有为者拔奇吐异,而祸福继之。敳常默然,故忧喜不至也。」
45 王平子迈世有俊才,少所推服。〔一〕每闻卫玠言,辄叹息绝倒。〔二〕玠别传曰:「玠少有名理,善通庄、老。琅邪王平子高气不群,迈世独傲,每闻玠之语议,至于理会之间,要妙之际,辄绝倒于坐。前后三闻,为之三倒。时人遂曰:『卫君谈道,平子三倒。』」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澄、玠皆以永嘉六年卒。澄四十四,玠二十七。盖以澄长玠十七岁而推服玠,故为异耳。」
〔二〕 元俞德邻佩韦斋辑闻三云:「世谓大笑为绝倒。然晋书王澄每闻卫玠言,辄叹息绝倒。则绝倒,因叹息也。北齐崔瞻使陈,过彭城,读道傍碑绝倒。从者以为中恶。史谓:是碑瞻父为徐州所立,故哀感焉。则又因哀感而绝倒矣。要之绝倒者,形体欹倾,不自支持之貌。笑而绝倒;叹而绝倒;哀而绝倒,皆以形体言,不专谓大笑也。」
46 王大将军与元皇表云:「舒风概简正,允作雅人,自多于邃。王舒已见。王邃别传曰:「邃字处重,琅邪人,舒弟也。意局刚清,以政事称。累迁中领军、尚书左仆射。」舒、邃并敦从弟。最是臣少所知拔。中间夷甫、澄见语:〔一〕『卿知处明、茂弘。茂弘已有令名,真副卿清论;处明亲疏无知之者,吾常以卿言为意,殊未有得,恐已悔之?』臣慨然曰:『君以此试,顷来始乃有称之者。』言常人正自患知之使过,不知使负实。」使,一作便。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此于王衍独称字者,亦是孝标避梁武讳,追改其文。」
47 周侯于荆州败绩,还,未得用。王丞相与人书曰:「雅流弘器,何可得遗?」邓粲晋纪曰:「顗为荆州,始至,而建平民傅密等叛迎蜀贼。顗狼狈失据,陶侃救之,得免。顗至武昌投王敦,〔一〕敦更选侃代顗。顗还建康,未即得用也。」
【笺疏】
〔一〕 程炎震云:「周顗为杜弢所败,投王敦。通鉴在建兴元年。」
48 时人欲题目高坐而未能。桓廷尉以问周侯,周侯曰:「可谓卓朗。」桓公曰:「精神渊箸。」高坐传曰:「庾亮、周顗、桓彝一代名士,一见和尚,披衿致契。曾为和尚作目,久之未得。有云:『尸利密可称卓朗。』于是桓始咨嗟,以为标之极似。宣武尝云:『少见和尚,称其精神渊箸,当年出伦。』其为名士所叹如此。」
49 王大将军称其儿云:「其神候似欲可。」王应也。
50 卞令目叔向:「朗朗如百间屋。」〔一〕春秋左氏传曰:「叔向,羊舌?也。晋大夫。」〔二〕
【笺疏】
〔一〕 程炎震云:「周婴卮林一曰:『世说赏誉、品藻止于魏、晋两朝。因曹蜍、李志而及廉、蔺,因高士传而出井丹。若尚论古人,?无义例。予以为望之有叔名向,为之题目,以相标榜,若王大将军称其儿类耳。』炎震案:周氏所疑是也。惟壸叔名向,未见其证。」
〔二〕 文廷式纯常子枝语卷五云:「世说皆当时语。若评论古人,不当收入。疑「叔向」二字有误。注则明人妄增也。」嘉锡案:凡题目人者,必亲见其人,挹其风流,听其言论,观其气宇,察其度量,然后为之品题。其言多用比兴之体,以极其形容。如本篇世目李元礼谡谡如劲松下风,公孙度目邴原为云中白鹤,以及裴令公之目夏侯太初等,庾子嵩之目和峤皆是也。卞令目叔向朗朗如百闲屋,盖言其气度恢宏,此非与之亲熟者不能道。若为春秋时之晋大夫,卞望之与之相去且千年,安得见其人而为之题目乎?然则叔向之非羊舌?,亦已明矣。称叔向而不言其姓,周氏以为卞令之叔,不为无理也。
51 王敦为大将军,镇豫章。卫玠避乱,从洛投敦,相见欣然,谈话弥日。于时谢鲲为长史,敦谓鲲曰:「不意永嘉之中,复闻正始之音。阿平若在,当复绝倒。」〔一〕玠别传曰:「玠至武昌见王敦,敦与之谈论,弥日信宿。敦顾谓僚属曰:『昔王辅嗣吐金声于中朝,此子今复玉振于江表,微言之绪,绝而复续。不悟永嘉之中,复闻正始之音。阿平若在,当复绝倒。』」〔二〕
【校文】
注「当复绝倒」 景宋本及沉本「倒」下有「矣」字。
【笺疏】
〔一〕 程炎震云:「玠以永嘉四年六月南行,六年五月至豫章。王澄之死,亦当在六年。则玠、敦相见时,澄未必便死矣。且敦实杀澄,而为此言,亦殊不近事情。晋书云:『何平叔若在,当复绝倒。』或唐人所见世说不误,抑阿平固指何晏言,而后人附会为王澄耶?」
日知录十三曰:「魏明帝殂,少帝即位。改元正始,凡九年。其十年则太傅司马懿杀大将军曹爽,而魏之大权移矣。三国鼎立,至此垂三十年。一时名士风流,盛于雒下。乃其弃经典而尚老、庄,蔑礼法而崇放达,视其主之颠危若路人。然即此诸贤,为之倡也。自此以后,竞相祖述。如晋书言王敦见卫玠,谓长史谢鲲曰:『不意永嘉之末,复闻正始之音。』沙门支遁以清谈着名于时,莫不崇敬。以为造微之功,足参诸正始。宋书:『羊玄保二子,太祖赐名曰咸,曰粲。谓玄保曰:「欲令卿二子有林下正始余风。」』王微与何偃书曰:『卿少陶玄风,淹雅修畅,自是正始中人。』南齐书言:袁粲言于帝曰:『臣观张绪有正始遗风。』南史言:何尚之谓王球:『正始之风尚在。』其为后人企慕如此。然而晋书儒林传序云:『摈阙里之典经,习正始之余论。指礼法为流俗,目纵诞以清高。』此则虚名虽被于时流,笃论未忘乎学者。是以讲明六艺,郑、王为集汉之终;演说老、庄,王、何为开晋之始。以至国亡于上,教沦于下,?戎互僭,君臣屡易。非林下诸贤之咎而谁咎哉?」
〔二〕 程炎震云:「通鉴八十八永嘉六年考异曰:『王澄死,周顗败,王敦镇豫章,王机入广州,纪传皆无年月。按卫玠传:玠依敦于豫章,以永嘉六年卒,故附于此。』」 嘉锡案:以「王平子迈世有俊才」条及此条注合而观之,知此二事同出于卫玠别传。先言平子闻玠之语议,辄绝倒于坐;后言阿平若在,当复绝倒。则阿平自是指王平子,文义甚明。唐修晋书作何平叔者,后人妄改耳。通鉴书王澄之死、王敦之镇豫章于永嘉六年者,特因不得其年月,故约略其时,总叙之于此。其实澄未必果死于是年,更无以见澄死定在玠至豫章之后也。
52 王平子与人书,称其儿:「风气日上,足散人怀。」〔一〕永嘉流人名曰:「澄弟四子微。」澄别传曰:「微迈上有父风。」〔二〕
【校文】
注「微」 沉本俱作「徽」。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晋、宋、六朝膏粱门第,父誉其子,兄夸其弟,以为声价。其为子弟者,则务鄙父兄,以示通率。交相伪扇,不顾人伦。世人无识,沿流波诡,从而称之。于是未离乳臭,已得华资。甫识一丁,即为名士。沦胥及溺,凶国害家。平子本是妄人,荆产岂为佳子?所谓风气日上者,淫荡之风、痴顽之气耳。长松下故当有清风,斯言婉矣。」
〔二〕 程炎震云:「晋书澄传微作徽。」 嘉锡案:微当作徽,说详言语篇。
53 胡毋彦国吐佳言如屑,后进领袖。〔一〕言谈之流,靡靡如解木出屑也。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晋书辅之传作王澄与人书语。」
刘盼遂曰:「按本条宜连上『王平子与人书』为一条。晋书胡毋辅之传:澄尝与人书曰:『胡毋彦国吐佳言如锯木屑,霏霏不绝,诚为后进领袖也。』严铁桥辑全晋文,于王澄卷中迻录辅之传此札,乃注出世说注,且于王澄标目下注太原人,緟貤?谬矣。」
54 王丞相云:「刁玄亮之察察,戴若思之岩岩,虞预书曰:「戴俨字若思,〔一〕广陵人。才义辩济,有风标锋颖。累迁征西将军,为王敦所害。赠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卞望之之峰距。〔二〕」卞壸别传曰:「壸字望之,济阴冤句人。父粹,太常卿。壸少以贵正见称,累迁御史中丞,权门屏迹,转领军尚书令。苏峻作乱,率众距战,父子二人俱死王难。」邓粲晋纪曰:「初,咸和中,贵游子弟能谈嘲者,慕王平子、谢幼舆等为达。壸厉色于朝曰:『悖礼伤教,罪莫斯甚!中朝倾覆,实由于此!』欲奏治之。王导、庾亮不从,乃止。其后皆折节为名士。」〔三〕语林曰:「孔坦为侍中,密启成帝,不宜往拜曹夫人。〔四〕丞相闻之曰:『王茂弘驽痾耳!若卞望之之岩岩,刁玄亮之察察,戴若思之峰距,当敢尔不?』」此言殊有由绪,故聊载之耳。
【校文】
注「率众距战」 「距」,景宋本及沉本作「拒」。
注「不宜往拜」 景宋本及沉本俱无「往」字。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戴若思本名渊,晋书因避唐高祖讳但称字。此云名俨,是若思有二名也。」
〔二〕 李慈铭云:「案距,晋书作岠。」陈仅扪烛脞存十二曰:「峰距,犹岳峙也。言其高峻,使人不可近。」
李详云:「详案:丞相品此三人,语意未罄。据注:孔坦阻成帝不往拜曹夫人,故丞相激为此语。御览四百四十七引郭子,语与此同。下有『并一见我而服也』。如此方合。义庆书多本郭子,即郭颁世语也。」 嘉锡案:隋志史部杂史类:魏晋世语十卷,晋襄阳令郭颁撰。子部小说家类:郭子三卷,东晋中郎将郭澄之撰。畔然二书。本书方正篇「夏侯玄既被桎梏」条注,以郭颁为西晋人,则自不得记王导之事。审言此语,可称巨谬。
〔三〕 文苑英华三百六十二杨夔原晋乱说曰:「晋室南迁,制度草刱,永嘉之后,嚣风未除。廷臣犹以谢鲲轻佻,王澄旷诞,竞相祖习,以为高达。卞壸厉色于朝曰:『帝祚流移,社稷倾荡,职兹浮伪,致此隳败。犹欲崇慕虚诞,污蠹时风,奏请鞫之,以正颓俗。』王导、庾亮抑之而止。噫!西晋之乱,百代所悲。移都江左,是塞源端本之日也。犹乃翼虚驾伪,宗扇佻薄,蹑诸败迹,踵其覆辙。以此创立朝纲,基构王业,何异登胶船而泛巨浸,操朽索以驭奔驷乎?设使从卞壸之奏,黜屏浮伪,登进豪贤,左右大法,维持纪纲,则晋亦未可量也。其后王敦作逆,苏峻继乱,余以为晋乱不自敦、峻,而稔于导、亮。」
〔四〕 程炎震云:「通鉴:咸康元年,帝幸司徒府拜导,并拜其妻。孔坦谏。」
55 大将军语右军:「汝是我佳子弟,按王氏谱:「羲之是敦从父兄子。」当不减阮主簿。」中兴书曰:「阮裕少有德行,王敦闻其名,召为主簿,知敦有不臣之心,纵酒昏酣,不综其事。」
56 世目周侯:嶷如断山。晋阳秋曰:「顗正情嶷然,虽一时侪类,皆无敢媟近。」
57 王丞相招祖约夜语,至晓不眠。明旦有客,公头鬓未理,亦小倦。客曰:「公昨如是,似失眠。」公曰:「昨与士少语,遂使人忘疲。」
【校文】
「亦小倦」 「亦」上沉本有「体」字。汪藻考异同。
58 王大将军与丞相书,称杨朗曰:「世彦识器理致,才隐明断,既为国器,且是杨侯淮之子。世语曰:「淮字始立,〔一〕弘农华阴人。曾祖彪、祖修,有名前世。父嚣,典军校尉。淮元康末为冀州刺史。」荀绰冀州记曰:「淮见王纲不振,遂纵酒不以官事规意,消摇卒岁而已。成都王知淮不治,犹以其名士,惜而不遣,召为军咨议祭酒,府散停家。关东诸侯欲以淮补三事,以示怀贤尚德之事,未施行而卒。时年二十有七。」位望殊为陵迟,卿亦足与之处。」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淮当作准,见前识鉴篇。御览四百四十四引郭子曰:『准字彦清。』」
李慈铭云:「案淮三国魏志陈思王植传注引世说作准,以字始立推之,作准为是。盖准或省作准,遂误为淮。如刘宋时王准之亦作准之,今遂误为王淮之矣。」
59 何次道往丞相许,丞相以麈尾指坐呼何共坐曰:「来!来!此是君坐。」〔一〕何充已见。
【笺疏】
〔一〕 此出郭子,见御览三百九十三及七百三引。
60 丞相治杨州廨舍,按行而言曰:「我正为次道治此尔!」何少为王公所重,故屡发此叹。〔一〕晋阳秋曰:「充,导妻姊之子,明穆皇后之妹夫也。思韵淹济,有文义才情,导深器之。由是少有美誉,遂历显位。导有副贰已使继相意,故屡显此指于上下。」
【笺疏】
〔一〕 此出郭子,见御览二百五十五引。
61 王丞相拜司徒而叹曰:「刘王乔若过江,我不独拜公。」曹嘉之晋纪曰:「畴有重名,永嘉中为阎鼎所害。司徒蔡谟每叹曰:『若使刘王乔得南渡,司徒公之美选也。』」
62 王蓝田为人晚成,时人乃谓之痴。晋阳秋曰:「述体道清粹,简贵静正,怡然自足,不交非类。虽群英纷纷,俊乂交驰,述独蔑然,曾不慕羡。由是名誉久蕴。」王丞相以其东海子,辟为掾〔一〕。常集聚,王公每发言,众人竞赞之。述于末坐曰:「主非尧、舜,〔二〕何得事事皆是?」丞相甚相叹赏。〔三〕言非圣人,不能无过。意讥赞述之徒。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晋书司徒王导辟为中兵属。」
〔二〕 程炎震云:「晋书作『人非尧舜』,是也。」
〔三〕 御览二百四十九引语林曰:「王蓝田少有痴称,王丞相以地辟之。既见,无所他问,问:『来时米几价?』蓝田不答,直张目视王公。王公云:『王掾不痴,何以云痴?』」
63 世目杨朗:「沉审经断。」蔡司徒云:「若使中朝不乱,杨氏作公方未已。」谢公云:「朗是大才。」〔一〕八王故事曰:「杨淮有六子,曰:乔、髦、朗、琳、俊、仲,皆得美名。论者以谓悉有台辅之望。文康庾公每追叹曰:『中朝不乱,诸杨作公未已也。』」
【校文】
注「杨淮」 沉本作「杨准」。
注「仲」 景宋本及沉本俱作「伸」。
【笺疏】
〔一〕 嘉锡案:刘畴典选,改傅宣之成法,致令人人奔竞,而王导、蔡谟以为可作司徒公。杨朗为王敦致力,称兵犯顺,而谟及庾亮又惜其不作三公。当时所谓公辅之器者,例皆如此。其人才可想矣。王、庾不足论,道明、安石号称贤者,不知其鉴裁安在也!
64 刘万安即道真从子。庾公琮字子躬。所谓「灼然玉举」。〔一〕又云:「千人亦见,百人亦见。」刘氏谱曰:「绥字万安,高平人。祖奥,太祝令。父斌,着作郎。绥历骠骑长史。」
【笺疏】
〔一〕 李详云:「详案:郝懿行晋宋书故:『晋书邓攸传「举灼然二品」,不审灼然为何语。读阮瞻传「举止灼然」,温峤传「举秀才灼然」,为当时科目之名。』案此灼然玉举,亦似被举灼然之后,庾公加以赞辞,故下云『千人亦见,百人亦见』也。」 嘉锡案:孙志祖读书脞录续编三云:「晋书阮瞻传『举止灼然』,案止字疑衍。灼然者,晋世选举之名,于九品中正中为第二品也。温峤传:『举秀才灼然二品。』盖江左初不以第一流评峤,故但得二品耳。邓攸传亦云:『举灼然二品。』」孙氏此说在郝氏之前。余考书钞六十八引续汉书云:「陈寔字仲躬,举灼然,为司徒属、大丘长。」则灼然之为科目自后汉已有之,不起于魏之中正也。
又晋书苻坚载记云:「坚下书悉发诸州公私马人,十丁遣一兵。门在灼然者,为崇文义从。」可见当时名列灼然者甚众。虽在九品之中,然并不能尽登二品。否则必如纪瞻、温峤之流,始与此选。其人当稀如星凤,安能发为义从乎?孙氏、郝氏所考,皆未为详备。
65 庾公为护军,〔一〕属桓廷尉觅一佳吏,乃经年。桓后遇见徐宁而知之,遂致于庾公曰:「人所应有,其不必有;人所应无,己不必无。〔二〕真海岱清士。」〔三〕徐江州本事曰:「徐宁字安期,东海郯人。通朗有德素,少知名。初为舆县令。谯国桓彝有人伦鉴识,尝去职无事,至广陵寻亲旧,遇风,停浦中累日,在船忧邑,上岸消摇,见一空宇,有似廨署,彝访之。云:『舆县廨也,令姓徐名宁。』彝既独行,思逢悟赏,聊造之。宁清惠?涉,相遇怡然。遂停宿,因留数夕,与宁结交而别。至都,谓庾亮曰:『吾为卿得一佳吏部郎。』亮问所在,彝即叙之。累迁吏部郎、左将军、江州刺史。」
【校文】
注「有似廨署」 「署」,景宋本及沉本作「舍」。
【笺疏】
〔一〕 程炎震云:「大宁三年十月,庾亮为护军将军。」
〔二〕 李慈铭云:「案『己不必无』,『不』是衍字,当作『己必无』。与下王长史道江道群语同。若作『不必无』,则庸下人矣,安得谓之清士?」
〔三〕 刘盼遂曰:「『己不必无』,『不』字疑涉上文而衍。本篇『王长史道江道群:人可应有,乃不必有;人所应无,己必无』。可据正。晋书桓彝传作『人所应有,而不必有;人所应无,而不必无』,亦误。文选二十一颜延年五君咏注引顾凯之嵇康赞曰『南海太守鲍靓,通灵士也。东海徐宁师之』云云,疑即此徐宁。」 嘉锡案:盼遂所言虽似有据,然余以为徐宁、江灌之为人原不必相同,则桓彝、王蒙之品题,亦故当有异。夫所谓人所应无者,谓衡之礼法不当有者也。而晋之名士固不为礼法所拘,礼所应无而竟有之者多矣。如王平子、谢幼舆之徒所为皆是也。时流竞相慕效,卞望之欲奏治之,而王导、庾亮不从。徐宁行事不知何如?然见用于庾亮,疑亦不羁之流,故桓彝评之如此。若江灌者,本传称其以执正积忤谢奕、桓温,视权贵蔑如,则实方正之士。故王蒙反用桓彝之语,以为之目。其所取者既不一致,斯其所言,自不尽同矣。
66 桓茂伦云:「褚季野皮里阳秋。」〔一〕谓其裁中也。晋阳秋曰:「裒简穆有器识。」故为彝所目也。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晋书九十三裒传作季野有皮里阳秋。言其外无臧否、而内有褒贬也。」
67 何次道尝送东人,瞻望见贾宁在后轮中,〔一〕曰:「此人不死,终为诸侯上客。」晋阳秋曰:「宁字建宁,长乐人,贾氏?子也。初自结于王应、诸葛瑶。应败,浮游吴会,吴人咸侮辱之。闻京师乱,驰出投苏峻,峻甚昵之,以为谋主。及峻闻义军起,自姑孰屯于石头,是宁之计。峻败,先降。仕至新安太守。」
【校文】
注「字建宁」 「宁」,沉本作「长」。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轮』疑是『?』或『舱』字之误。」
68 杜弘治墓崩,哀容不称。庾公顾谓诸客曰:「弘治至羸,不可以致哀。」晋阳秋曰:「杜乂字弘治,京兆人。祖预、父锡,有誉前朝。乂少有令名,仕丹阳丞,蚤卒。成帝纳乂女为后。」又曰:「弘治哭不可哀。」
69 世称「庾文康为丰年玉,稚恭为荒年谷」。庾家论云是文康称「恭为荒年谷,〔一〕庾长仁为丰年玉。」〔二〕谓亮有廊庙之器,翼有臣世之才,各有用也。
【校文】
注「臣世之才」 「臣」,景宋本作「匡」,是也。
【笺疏】
〔一〕 程炎震云:「诸庾别无名『恭』者,此当脱『稚』字。」
〔二〕 程炎震云:「长仁,庾统。见本篇『简文目庾赤玉』条。」
70 世目「杜弘治标鲜,季野穆少」。江左名士传曰:「乂,清标令上也。」
71 有人目杜弘治:「标鲜清令,盛德之风,可乐咏也。」语林曰:「有人目杜弘治,标鲜甚清令,初若熙怡,容无韵,〔一〕盛德之风,可乐咏也。」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此当以『怡』字为句。『容』字上下当有脱字。」
72 庾公云:「逸少国举。」故庾倪为碑文云:〔一〕「拔萃国举。」倪,庾倩小字也。徐广晋纪曰:「倩字少彦,司空冰子,皇后兄也。有才具,仕至太宰长史。桓温以其宗强,使下邳王晃诬与谋反而诛之。」〔二〕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桓温杀庾倩,在咸安元年。若右军以太元四年方卒,倩安得为作碑乎?」
〔二〕 程炎震云:「『下邳』,晋书纪传皆作『新蔡』,是也。西晋初别有下邳王晃,非此人。」颜之推还冤志云:「太宰武陵王晞,性尚武事,温常忌之,故加罪状,奏免晞及子综官。又逼新蔡王晃使列晞、综及前着作郎殷涓、太宰长史庾倩等谋反,频请杀之。诏特赦晞父子,乃徙新安。杀涓、倩。倩坐有才望,且宗族甚强,所以致极法。」 嘉锡案:各本还冤志此条有脱误,今据宝颜堂秘笈本。
73 庾稚恭与桓温书,称「刘道生日夕在事,大小殊快。义怀通乐,既佳,且足作友,正实良器,推此与君,同济艰不者也。」宋明帝文章志曰:「刘恢字道生,沛国人。识局明济,有文武才。王蒙每称其思理淹通,蕃屏之高选,为车骑司马。年三十六卒,赠前将军。」〔一〕
【笺疏】
〔一〕 晋书刘惔传曰:「字真长,沛国相人也。」吴士鉴斠注曰:「世说德行篇注引刘尹别传作沛国萧人。又赏誉篇注引宋明帝文章志曰:『刘恢字道生,沛国人。』案本传云:迁丹阳尹。隋志亦云:『梁有丹阳尹刘恢集二卷,亡。』本传云:『年三十六。』世说注引文章志亦云三十六卒。是刘恢皆为刘惔之讹。惟一字真长,一字道生。或古人亦有两字欤?」 嘉锡案:刘惔传云:「尚明帝女庐陵公主。」而本书排调篇「袁羊尝诣刘恢」条云:「刘尚晋明帝女。」注引晋阳秋曰:「恢尚庐陵长公主,名南弟。」益可证其为一人。佚存丛书本蒙求「刘恢倾酿」句下李翰自注引世说曰:「刘恢字真长,为丹阳尹,常云:『见何次道饮酒,使人欲倾家酿。』」案此事见本篇,作「刘尹云见何次道」云云。而蒙求以为真长名恢,亦可为古本世说恢、惔互出之证。然孝标注书,于一人仕履,例不重叙。真长始末已见德行篇「刘尹在郡」条下。而于此又别引文章志,则亦未悟其为一人也。本书言语篇云:「竺道潜在简文座,刘尹问道人何以游朱门。」高僧传卷四竺道潜传作「沛国刘恢嘲之」云云。刘惔传不云「为车骑司马,赠前将军。」此可以补史阙。 嘉锡又案:魏志管辂传引晋诸公赞曰:「刘邠位至太子仆。子粹,字纯嘏,侍中。次宏,字终嘏,太常。次汉,字仲嘏,光禄大夫。宏子耽,晋陵内史。耽子恢,字真长,尹丹阳,为中兴名士也。」所叙恢祖父名字,与本书赏誉上篇「洛中雅雅有三嘏」条及晋书刘惔传并合。惟仲嘏之名,赏誉上作「漠」,晋书作「潢」,为异耳。而真长之名,则一作恢,一作惔,其官又同为丹阳尹。然则恢之与惔,即是一人,无疑也。
74 王蓝田拜扬州,〔一〕主簿请讳,教云:「亡祖先君,名播海内,远近所知。内讳不出于外,礼记曰:「妇人之讳不出门。」余无所讳。」〔二〕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永和二年十月,王述为扬州刺史。」
〔二〕 李慈铭云:「案此条是六朝人矜其门第之常语耳。所谓专以冢中枯骨骄人者也。临川列之赏誉,谬矣!」
75 萧中郎,孙丞公妇父。〔一〕刘尹在抚军坐,时拟为太常,刘尹云:「萧祖周不知便可作三公不?自此以还,无所不堪。」晋百官名曰:「萧轮字祖周,乐安人。」刘谦之晋纪曰:「轮有才学,善三礼,历常侍、国子博士。」
【笺疏】
〔一〕 程炎震云:「孙统字丞公,别见品藻篇『孙丞公云谢公清于无奕』条。」
76 谢太傅未冠,始出西,诣王长史,清言良久。去后,苟子问曰:王蒙、子修并已见。「向客何如尊?」长史曰:「向客亹亹,为来逼人。」〔一〕
【笺疏】
〔一〕 程炎震云:「安石长王修十四岁,此言未必然。」
77 王右军语刘尹:「故当共推安石。」刘尹曰:「若安石东山志立,当与天下共推之。」〔一〕续晋阳秋曰:「初,安家于会稽上虞县,优游山林,六七年间,征召不至,虽弹奏相属,继以禁锢,而晏然不屑也。」
【笺疏】
〔一〕 施注苏诗卷七游东西岩诗题下注云:「公自注:『即谢安东山也。』东山在会稽上虞县西南四十五里,晋太傅文靖公谢安所居,一名谢安山。岿然特立于众峰闲,拱揖亏蔽,如鸾鹤飞舞。其巅有谢公调马路,白云、明月二堂址。千嶂林立,下视苍海,天水相接,盖绝景也。下山出微径,为国庆寺。乃安石故宅。安石传云:『寓居会稽,与王羲之、许询、支遁游,出则渔猎山水,入则言咏属文,后虽受朝寄,然东山之志,始终不渝。』安石孙灵运传云:『父祖并葬始宁山中,并有故宅及墅。』故其诗云:『偶与张邴合,久欲还东山。』世说王羲之语刘惔曰:『若安石东山志立,当与天下共推之。』注引续晋阳秋曰:『安石家于上虞,放情邱壑。』正在此山。自东汉末,析上虞之始宁乡为始宁县,至东晋有上虞、始宁二邑。阳秋所载,得其实矣。汝阴王性之铚游东山记,刻石国庆,考究甚备。性之云:『今临安境中,亦有东山,金陵土山,俱非是。』临安山则许迈所称『文靖当往坐石室,临浚谷,谓与伯夷何远』者,盖为海山之游,而非所居之山也。」 嘉锡案:东坡所谓谢安东山,实指临安之东山。故咸淳临安志卷二十五收东坡游东西岩诗于临安县东山条下。施注所考虽是,然不可谓东坡之自注为非也。谢灵运为谢玄之孙,谢涣之子,乃安石之侄曾孙,非其嫡孙。施注亦误。注引续晋阳秋有「放情邱壑」四字,今本无之。盖为宋人所妄删,当据以补入。
78 谢公称蓝田:「掇皮皆真。」徐广晋纪曰:「述贞审,真意不显。」
79 桓温行经王敦墓边过,望之云:「可儿!可儿!」〔一〕孙绰与庾亮笺曰:「王敦可人之目,数十年间也。」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此是桓温包藏逆谋,引为同类,正与『作此●●,将令文景笑人』!语同一致。深识之士,当屏弗谈:即欲收之,亦当在假谲、尤悔之列。而归之赏誉,自为不伦。」
陆游老学庵笔记六曰:「晋语:儿人二字通用。世说桓温曰:『可儿!可儿!』盖谓可人为可儿也。故晋书及孙绰与庾亮笺,皆以为可人。又陶渊明『不欲束带见乡里小儿』,亦是以小人为小儿耳。故宋书云:『乡里小人也。』」文馆词林六百九十九东晋庾亮黜故江州刺史王敦像赞教云:「王敦始者以朗素致称,遂饕可人之名。然其晚节,晋贼也。犹汉公之与王莽耳。」 嘉锡案:此与孙绰笺,可以互证。知王敦生时,固有「可人」之目,故桓温从而称之。然其意则赞敦能为非常之举,犹其自命为司马宣王一流人物云耳。礼记杂记云:「管仲遇盗,取二人焉。上以为公,臣曰:『其所与游辟也,可人也。』」郑注云:「言此人可也。」「可人」二字出于此。但晋人之言「可人」,谓其为可爱之人,与杂记之意微不同。
乔松年萝藦亭札记五云:「可儿可人,六朝人通用。盖儿字古读声近泥。人字江南人读近宁。泥、宁双声,故人与儿通用。」
程炎震云:「据绰与亮笺,是温少时语。晋书叙此于镇姑苏后,误。」
80 殷中军道王右军云:「逸少清贵人。〔一〕吾于之甚至,〔二〕一时无所后。」文章志曰:「羲之高爽有风气,不类常流也。」
【笺疏】
〔一〕 孙志祖读书脞录七云:「世说:『逸少清贵人。』杨升庵丹铅录云:『右军清真,谓清致而真率也。李太白用其语为诗「右军本清真」,是其证也。近日吴中刻世说,乃妄改作清贵。』志祖案:太白诗乃借用山公目阮咸语尔,正不必泥。世说又云:『殷中军道右军清鉴贵要。』则是清贵非清真,刻本不误也。晋书庾亮上疏,称羲之『清贵有鉴裁』,亦可证。」
〔二〕 李详云:「详案:吕氏春秋不侵篇:『豫让国士也,而犹以人之于己也为念。』高诱注:『于,犹厚也。』此引申为亲爱,皆古义。或作相于,繁钦孔融均有其语。」
81 王仲祖称殷渊源:「非以长胜人,处长亦胜人。」晋阳秋曰:「浩善以通和接物也。」
82 王司州与殷中军语,叹云:「己之府奥,蚤已倾写而见,殷陈势浩汗,众源未可得测。」徐广晋纪曰:「浩清言妙辩玄致,当时名流,皆为其美誉。」
83 王长史谓林公:「真长可谓金玉满堂。」〔一〕林公曰:「金玉满堂,复何为简选?」王曰:「非为简选,直致言处自寡耳。」谓吉人之辞寡,非择言而出也。
【笺疏】
〔一〕 老子道经曰:「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84 王长史道江道群:「人可应有,乃不必有;人可应无,己必无。」中兴书曰:「江灌字道群,陈留人,仆射虨从弟也。有才器,与从兄道名相亚。〔一〕仕尚书、中护军。」
【校文】
注「兄道」 「道」,景宋本作「?」。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晋书八十三灌传云:『才识亚于逌。』疑此注『道』字为『逌』之误。」
85 会稽孔沈、魏顗、〔一〕虞球、虞存、谢奉,并是四族之俊,于时之桀。沉、存、顗、奉并别见。虞氏谱曰:「球字和琳,会稽余姚人。祖授,吴广州刺史。父基、右军司马。球仕至黄门侍郎。」孙兴公目之曰:「沈为孔家金,顗为魏家玉,虞为长、琳宗,谢为弘道伏。」长、琳,即存及球字也。弘道,谢奉字也。言虞氏宗长、琳之才,谢氏伏弘道之美也。
【校文】
「桀」 沉本作「杰」
【笺疏】
〔一〕 程炎震云:「魏顗别见排调『魏长齐雅有体量』条。」
86 王仲祖、刘真长造殷中军谈,谈竟,俱载去。刘谓王曰:「渊源真可。」王曰:「卿故堕其云雾中。」中兴书曰:「浩能言理,谈论精微,长于老、易,故风流者皆宗归之。」
87 刘尹每称王长史云:「性至通,而自然有节。」蒙别传曰:「蒙之交物,虚己纳善,恕而后行,希见其喜愠之色。凡与一面,莫不敬而爱之。然少孤,事诸母甚谨,笃义穆族,不修小洁,以清贫见称。」
【校文】
注「穆族」 「族」,景宋本及沉本作「亲」。
88 王右军道谢万石「在林泽中,为自遒上」。叹林公「器朗神俊」。支遁别传曰:「遁任心独往,风期高亮。」道祖士少「风领毛骨,恐没世不复见如此人」。道刘真长「标云柯而不扶疏」。〔一〕刘尹别传曰:「惔既令望,姻娅帝室,故屡居达官。然性不偶俗,心淡荣利。虽身登显列,而每挹降,闲静自守而已。」
【笺疏】
〔一〕 程炎震云:「御览四百四十七引郭子曰:『祖士少道右军「王家阿菟,何缘复减处仲」?』原注:『羲之小名吾菟。』」嘉锡案:御览四百四十七引郭子曰:「祖士少道右军:『王家阿菟(原注菟羲之小名吾菟),何缘复减处仲?』右军道士少『风领毛骨,恐没世不复见如此人』。王子猷说『世目士少为朗迈,我家亦以为彻朗』。观郭子之言,乃知王氏父子假借士少者,感其奖誉之私耳。此正晋人互相标榜之习。逸少贤者,亦自不免。郭子连类叙之,故自有意。汪藻考异载敬胤注,亦有祖士少道王右军一条。今本世说传写脱去耳。 又案:祖约叛贼,观敬胤注所引王隐晋书叙其平生,至可嗤鄙。而王导与之夜谈,至于忘疲。逸少高识之士,亦称美之如此,所未解也。
89 简文目庾赤玉:「省率治除。」谢仁祖云:「庾赤玉胸中无宿物。」赤玉,庾统小字。中兴书曰:「统字长仁,颍川人,卫将军择子也。〔一〕少有令名,仕至寻阳太守。」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择』当作『怿』,亮之弟也。」
90 殷中军道韩太常曰:「康伯少自标置,居然是出群器。及其发言遣辞,往往有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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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晋阳秋曰:「康伯清和有思理,幼为舅殷浩所称。」
91 简文道王怀祖:「才既不长,于荣利又不淡;〔一〕直以真率少许,便足对人多多许。」晋阳秋曰:「述少贫约,箪瓢陋巷,不求闻达,由是为有识所重。」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晋书述传云:『初述家贫,求试宛陵令,颇受赠遗而修家具。为州司所检,有一千三百条。王导使谓之曰:「名父之子,不患无禄,屈临小县,甚不宜耳。」答曰:「足自当止。」』故曰:『于荣利又不淡也。』」
92 林公谓王右军云:「长史作数百语,无非德音,如恨不苦。」苦谓穷人以辞。王曰:「长史自不欲苦物。」
【校文】
「谓王右军云」 景宋本及沉本无「云」字。
93 殷中军与人书,道谢万「文理转遒,成殊不易」。中兴书曰:「万才器俊秀,善自衒曜,故致有时誉。兼善属文,能谈论,时人称之。」
94 王长史云:「江思悛思怀所通,不翅儒域。」〔一〕徐广晋纪曰:「江惇字思悛,陈留人,仆射虨弟也。性笃学,手不释书,博览坟典,儒道兼综。征聘无所就,年四十九而卒。」〔二〕
【笺疏】
〔一〕 刘盼遂曰:「翅、啻古通。按众经音义引苍颉篇:『不啻,多也。』『不啻儒域』,谓所通不止于儒域,以其并综文学也。文学篇殷浩曰:『使我解四本,谈不翅尔。』谓谈议当胜于此也。排调篇妇笑曰:『若使新妇得配参军,生儿故可不啻如此。』谓生儿当胜于此也。假谲篇『王文度阿智恶乃不翅』,谓冥顽殊甚也。世儒习知不翅为无异,因鉏铻而鲜通矣。孟子之『奚翅色重』,注言『何其重也』。(依阮校删不字)正与此同。」 嘉锡案:「不翅儒域」即注所谓儒道兼综也。盼遂以为并综文学者非是。王引之经传释词九有「啻翅适」一条,略云:「书多士曰:『尔不啻不有尔土』,释文曰:『啻,徐本作翅。』说文:『适从?,啻声。』适、啻声相近,故古字或以适为啻。秦策曰:『疑臣者,不适三人。』不适与不啻同。故高注读适为翅。史记甘茂传作『疑臣者,非特三人』。非特犹不啻也。孟子告子篇曰:『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适亦与啻同,故赵注曰『口腹岂但为肥长尺寸之肤邪』,但字正释适字。」嘉锡谓世说中之「不翅」,皆当作「不但」解。「不翅儒域」者,所通不但儒家之学也。恶乃不翅者谓阿智之为人,不但是恶而已也。
〔二〕 江惇,晋书附其父统传,云:「征拜博士、着作郎,皆不就。东阳太守阮裕、长山令王蒙,皆一时名士,并与惇游处,深相钦重。」
95 许玄度送母,始出都,人问刘尹:「玄度定称所闻不?」刘曰:「才情过于所闻。」许氏谱曰:「玄度母,华轶女也。」按询集,〔一〕询出都迎姊,于路赋诗,续晋阳秋亦然。而此言送母,疑缪矣。〔二〕
【笺疏】
〔一〕 隋志晋征士许询集八卷,录一卷。
〔二〕 嘉锡案:本篇下文「许掾尝诣简文」条注引续晋阳秋曰:「询能言理,曾出都迎姊」云云,故此注言续晋阳秋亦然。
96 阮光禄云:「王家有三年少:右军、安期、长豫。」阮裕、王悦、安期、王应并已见。〔一〕
【笺疏】
〔一〕 王先谦曰:「按右军,羲之;安期,王承字;长豫,王悦字。晋书王羲之传:裕目羲之与王承、王悦,不及王应。此注语应有误。」刘盼遂曰:「按晋书盖摭世说而误,未可据晋书驳世说也。考王承字安期,王应亦字安期。承卒于元帝渡江之初,自不与敬豫、羲之相接。应名德虽不若敬豫、羲之,然应核荆州之守文(本书识鉴篇文),知回颿于挝鼓(本书豪爽注),敦亦称其神候似欲可者,则应亦尔时之髦士也。与敬豫、羲之既同德业,又居昆弟,三少同称,亦固其所。且三年少皆出琅琊,承望属太原,何能与敬豫、逸少并论乎?特以世人知承字安期者多,知应字安期者少,故唐修晋书遂误王应为王承,而未计及,于情势及刘注皆不合也。葵园乃是晋书而非刘注,是可谓倒植矣。」
97 谢公道豫章:「若遇七贤,必自把臂入林。」〔一〕江左名士传曰:「鲲通简有识,不修威仪。好迹逸而心整,〔二〕形浊而言清。居身若秽,动不累高。邻家有女,尝往挑之。女方织,以梭投折其两齿。既归,傲然长啸曰:『犹不废我啸歌』,其不事形骸如此。」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晋书刘伶传:『与阮籍、嵇康相遇,颀然神解,携手入林。』」
〔二〕 程炎震云:「晋书鲲传云『好老易』。此注『迹逸』上盖脱二字。」
98 王长史叹林公:「寻微之功,不减辅嗣。」支遁别传曰:「遁神心警悟,清识玄远,尝至京师,王仲祖称其造微之功,不异王弼。」
99 殷渊源在墓所几十年。于时朝野以拟管、葛,起不起,以卜江左兴亡。〔一〕续晋阳秋曰:「时穆帝幼冲,母后临朝,简文亲贤民望,任登宰辅。桓温有平蜀、洛之勋,擅强西陕。帝自料文弱,无以抗之。陈郡殷浩,素有盛名,时论比之管、葛。故征浩为扬州,温知意在抗己,甚忿焉。」
【笺疏】
〔一〕 嘉锡案:世说但称朝野云云,不言何人,而晋书谓「王蒙、谢尚以卜江左兴亡」。识鉴篇云:「王、谢相谓曰:『渊源不起,当如苍生何?』」晋书之言,即本于此。浩传又载简文答浩书曰:「足下去就,即是时之废兴。」则简文之意,与王、谢等。以殷浩拟管、葛者,必是此辈。盖简文以亲贤辅政,王、谢为风流宗主,此数人之言,即朝野之论所从出也。简文畏桓温之跋扈,仗浩以为之抗。温虽甚忿,而弗之惮,声言北伐,行达武昌(见温传),朝廷大惧,浩遂欲去位以避温(见通鉴九十九)。王彪之谓「当静以待之,令相王为手书,示以款诚」。浩曰:「处大事正自难。顷日来欲使人闷,闻卿此谋,意始得了。」(见彪之传)昏庸如此,殊堪大噱;而犹不自揆,妄欲立功。连年北伐,师徒屡败,粮械都尽(见通鉴),浩败而内外大权,一归于温。遂怀异志,窥觊非望(见温传),皆由简文任用非人之所致也。然则浩之起,但能速晋之亡耳。江左苍生,其如浩何?唐史臣之论浩曰:「入处国钧,未有嘉谋善政;出总戎律,唯闻蹙国丧师。是知风流异贞固之士,谈论非奇正之要。」谅哉!晋人之赏誉,多不足据;如殷浩者,可以鉴矣!
程炎震云:「晋书七十七浩传云『王蒙、谢尚伺其出处,以卜江左兴亡』。」
100 殷中军道右军:「清鉴贵要。」晋安帝纪曰:「羲之风骨清举也。」
101 谢太傅为桓公司马,续晋阳秋曰:「初,安优游山水,以敷文析理自娱。桓温在西蕃,钦其盛名,讽朝廷请为司马。以世道未夷,志存匡济。年四十,〔一〕起家应务也。」桓诣谢,值谢梳头,遽取衣帻,桓公云:「何烦此。」因下共语至暝。既去,谓左右曰:「颇曾见如此人不?」
【笺疏】
〔一〕 程炎震云:「谢年四十,是升平三年,谢万败废时也。」
102 谢公作宣武司马,属门生数十人于田曹中郎赵悦子。伏滔大司马寮属名曰:「悦字悦子,下邳人。历大司马参军、左卫将军。」悦子以告宣武,宣武云:「且为用半。」赵俄而悉用之,曰:「昔安石在东山,缙绅敦逼,恐不豫人事;况今自乡选,反违之邪?」
103 桓宣武表云:「谢尚神怀挺率,少致民誉。」温集载其平洛表曰:「今中州既平,宜时绥定。镇西将军豫州刺史尚,神怀挺率,少致人誉,是以入赞百揆,出蕃方司。宜进据洛阳,抚宁黎庶。谓可本官都督司州诸军事。」
104 世目谢尚为令达,阮遥集云:「清畅似达。」或云:「尚自然令上。」晋阳秋曰:「尚率易挺达,超悟令上也。」
105 桓大司马病。〔一〕谢公往省病,从东门入。温时在姑孰。桓公遥望,叹曰:「吾门中久不见如此人!」
【笺疏】
〔一〕 程炎震云:「御览四百五引『病』下有『笃』字。」
106 简文目敬豫为「朗豫」。王恬已见。文字志曰:「恬识理明贵,为后进冠冕也。」
107 孙兴公为庾公参军,共游白石山。卫君长在坐,卫氏谱曰:「承字君长,〔一〕成阳人,位至左军长史。」孙曰:「此子神情都不关山水,而能作文。」庾公曰:「卫风韵虽不及卿诸人,倾倒处亦不近。」孙遂沐浴此言。
【笺疏】
〔一〕 「卫承」当为「卫永」之误。世说人名谱卫氏谱云:「永字君长,成阳人,左军长史。」
108 王右军目陈玄伯:「垒块有正骨。」陈泰已见。
109 王长史云:「刘尹知我,胜我自知。」〔一〕蒙别传曰:「蒙与沛国刘惔齐名,时人以蒙比袁曜卿,惔比荀奉倩,而共交友,甚相知赏也。」
【笺疏】
〔一〕 程炎震云:「御览四百四十四引郭子曰:『王仲祖云:「真长知我,胜我自知。」』盖临川改之。然仲祖未必称真长为尹,不如本文为得。」
110 王、刘听林公讲,王语刘曰:「向高坐者,故是凶物。」复东听,王又曰:「自是b釪后王、何人也。」〔一〕高逸沙门传曰:「王蒙恒寻遁,遇祗洹寺中讲,正在高坐上,每举麈尾,常领数百言,而情理俱畅。预坐百余人,皆结舌注耳。蒙云听讲众僧:『向高坐者,是b釪后王、何人也。』」
【校文】
「复东听」 「东」,景宋本作「更」。
注「蒙云」 景宋本及沉本俱无「云」字。然实有脱文,疑当作「语」或「谓」,不当作「云」也。
【笺疏】
〔一〕 程炎震云:「高僧传作蒙叹曰:『实●b之王、何也。』音义:『●、侧持切,旧作?,与缁同。』缁b之王、何,是以王弼何晏比遁,于文为合。世说此文,传写之误耳。」 嘉锡案:此言林公之善谈名理,乃沙门中之王弼、何晏。本篇云「王长史叹林公寻微之功,不减辅嗣」,是也。釪即盂之借用字。玄应一切经音义十四四分律音云:「b盂,律文作釪,釪古文铧字。」
111 许玄度言:「琴赋所谓『非至精者,不能与之析理』。刘尹其人;『非渊静者,不能与之闲止』,简文其人。」稽叔夜琴赋也。刘惔真长,丹阳尹。
【校文】
注「稽叔夜」 「稽」,景宋本及沉本作「嵇」。
112 魏隐兄弟,少有学义,魏氏谱曰:「隐字安时,会稽上虞人。历义兴太守、〔一〕御史中丞。弟X,黄门郎。」总角诣谢奉。奉与语,大说之,曰:「大宗虽衰,魏氏已复有人。」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晋书安纪:『隆安三年十一月,妖贼孙恩陷会稽,义兴太守魏隐委官遁。』」
113 简文云:「渊源语不超诣简至;然经纶思寻处,故有局陈。」〔一〕
【笺疏】
〔一〕 嘉锡案:此「陈」字,当读「兵陈」之「陈」。言其语布置有法,如兵陈之局势也。 又案:袁本「陈」字误连次行,沉校云:「『简文云』至『故有局陈』为一则。『初』字提行起。影宋本挤刻,『陈』字适抵行末。」
114 初,法汰北来未知名,车频秦书曰:「释道安为慕容晋所掠,〔一〕欲投襄阳,行至新野,集众议曰:『今遭凶年,不依国主,则法事难举。』乃分僧众,使竺法汰诣扬州,曰:『彼多君子,上胜可投。』法汰遂渡江,至扬土焉。」王领军供养之。中兴书曰:「王洽字敬和,丞相导第三子,累迁吴郡内史,为士民所怀。征拜中领军,寻加中书令,不拜。年二十六而卒。」〔二〕每与周旋,行来往名胜许,〔三〕辄与俱。不得汰,便停车不行。因此名遂重。〔四〕名德沙门题目曰:「法汰高亮开达。」孙绰为汰赞曰:「凄风拂林,明泉映壑。爽爽法汰,校德无怍。事外潇洒,神内恢廓。实从前起,名随后跃。」泰元起居注曰:「法汰以十二卒。〔五〕烈宗诏曰:『法汰饰丧逝,哀痛伤怀,可赠钱十万。』」
【校文】
注「慕容晋」 「晋」,景宋本及沉本作「俊」。
注「十二卒」 景宋本及沉本作「十五年卒」。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晋书载记『慕容晋』作『慕容隽』。」
〔二〕 程炎震云:「二十六晋书王洽传作『三十六』。」
〔三〕 程炎震云:「『行来』盖晋、宋间恒语,宋书六十三王华传:『张邵性豪,每行来常引夹毂。』」
〔四〕 高僧传卷五曰:「法汰与道安避难,行至新野,安分张徒众,命汰下京,临别谓安曰:『法师仪轨西北,下座弘教东南。江湖道术,此焉相忘矣。至于高会净国,当期之岁寒耳。』于是分手,涕泣而别。汰下都止瓦官寺。太宗简文皇帝深相敬重。领军王洽、东亭王珣、太傅谢安,并钦敬无极。以晋太元十二年卒,春秋六十有八。烈宗孝武诏曰:『汰法师道播八方,泽流后裔。奄尔丧逝,痛贯于怀。可赙钱十万,丧事所须,随由备办。』」
〔五〕 程炎震云:「高僧传五云:『汰以太元十二年卒,年六十八。』」
115 王长史与大司马书,道渊源「识致安处,足副时谈。」
116 谢公云:「刘尹语审细。」孙绰为惔谏叙曰:「神犹渊镜,言必珠玉。」
【校文】
注「谏」 景宋本作「诔」,是也。
117 桓公语嘉宾:「阿源有德有言,向使作令仆,足以仪刑百揆。朝廷用违其才耳。」嘉宾,郗超小字也。阿源,殷浩也。
118 简文语嘉宾:「刘尹语末后亦小异,回复其言,亦乃无过。」
119 孙兴公、许玄度共在白楼亭,〔一〕会稽记曰:「亭在山阴,临流映壑也。」共商略先往名达。林公既非所关,听讫云:「二贤故自有才情。」
【笺疏】
〔一〕 程炎震云:「御览四十七引孔华会稽记曰:『重山,大夫种墓,语讹成重汉。江夏太守宋辅于山南立学教授,今白楼亭处是也。』又一百九十四引同,并引郡国志曰:『沛国桓俨,避地至会稽,闻陈业贤而往候之,不见。临去入交州,留书系白楼亭柱而别。』」
120 王右军道东阳「我家阿林,章清太出」。「林」应为「临」。王氏谱曰:「临之字仲产,琅邪人,仆射彪之子。仕至东阳太守。」
121 王长史与刘尹书,道渊源「触事长易」。
122 谢中郎云:「王修载乐托之性,〔一〕出自门风。」王氏谱曰:「耆之字修载,琅邪人,荆州刺史廙第三子。历中书郎、鄱阳太守、给事中。」
【笺疏】
〔一〕 刘盼遂曰:「『乐托』即『落拓』,连绵字无定形也。亦作『落魄』(汉书郦食其传)、『落穆』(晋书王澄传)、『落度』(通鉴晋纪),今世则言『邋遢』。」
123 林公云:「王敬仁是超悟人。」文字志曰:「修之少有秀令之称。」
124 刘尹先推谢镇西,谢后雅重刘曰:「昔尝北面。」按谢尚年长于惔,神颖夙彰,而曰北面于刘,非可信。
【校文】
「谢后雅重」 景宋本及沉本俱无「后」字。
125 谢太傅称王修龄曰:「司州可与林泽游。」王胡之别传曰:「胡之常遗世务,以高尚为情,与谢安相善也。」〔一〕
【笺疏】
〔一〕 嘉锡案:文馆词林一百五十七有谢安与王胡之诗一首,其五章曰:「往化转落,运萃句芒。仁风虚降,与时抑扬。兰栖湛露,竹带素霜。药点朱的,熏流清芳。触地舞雩,遇流濠梁。投纶同咏,褰褐俱翔。」又六章曰:「朝乐朗日,啸歌丘林。夕翫望舒,入室鸣琴。五弦清激,南风披襟。醇醪淬虑,微言洗心。幽畅者谁?在我赏音。」可想见二人同游之乐。
126 谚曰:「杨州独步王文度,后来出人]嘉宾。」续晋阳秋曰:「超少有才气,越世负俗,不循常检。时人为一代盛誉者,语曰:『太才盘盘谢家安,江东独步王文度,盛德日新]嘉宾。』」其语小异,故详录焉。
【校文】
「]」 景宋本作「郗」。
127 人问王长史江●兄弟群从,王答曰:「诸江皆复足自生活。」●及弟淳,〔一〕从灌,并有德行,知名于世。
【校文】
「●」 沉本作「虨」。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淳』,当据晋书作『惇』。」
128 谢太傅道安北:「见之乃不使人厌,然出户去,不复使人思。」安北,王坦之也。续晋阳秋曰:「谢安初携幼释同好,养志海滨,襟情超畅,尤好声律。然抑之以礼,在哀能至,弟万之丧,不听丝竹者将十年。及辅政,而修室第园馆,丽车服,虽期功之惨,不废妓乐。王坦之因苦谏焉。」按谢公盖以王坦之好直言,故不思尔。
【校文】
注「幼释」 景宋本作「幼稚」。案「释」当是「稚」字之误。
129 谢公云:「司州造胜遍决。」宋明帝文章志曰:「胡之性简,好达玄言也。」
130 刘尹云:「见何次道饮酒,使人欲倾家酿。」〔一〕充饮酒能温克。
【笺疏】
〔一〕 晋书何充传亦载此语。然书钞一百四十八引郑子,乃作何幼道。并有注云:「何唯,字幼道也。」 嘉锡案:「郑子」当作「郭子」。「唯」当作「准」。何准字幼道,见栖逸篇注引中兴书及今晋书外戚传。郭子为晋郭澄之所撰,见隋志。其注则齐贾渊所作,见南齐书文苑传。时代早于二刘,而所记不同,盖传闻异辞也。考中兴书言:「准散带衡门,不及世事,于时名德皆称之。」而政事篇注引晋阳秋曰:「何充与王蒙、刘惔好尚不同,由此见讥于当世。」则刘尹此言,似当为幼道而发,岂后人以准名不如充,遂移之次道耶?
老学庵笔记十曰:「晋人所谓『见何次道饮酒,令人欲倾家酿』,犹云:『欲倾竭家赀,以酿酒饮之也。』故鲁直云:『欲倾家以继酌。』」 嘉锡案:唐李翰蒙求曰:「刘恢倾酿,孝伯痛饮。」详其文义,则所谓倾酿者,乃欲倾倒其家酿,而非倾家赀以酿酒也。杨守敬日本访书志十一曰:「倾家酿何等直捷,乃增成倾家赀以酿酒,迂曲少味矣。山谷诗翦截为句,亦非务观之意。」
131 谢太傅语真长:「阿龄于此事,故欲太厉。」修龄,王胡之小字也。刘曰:「亦名士之高操者。」胡之别传曰:「胡之治身清约,以风操自居。」
132 王子猷说:「世目士少为朗,我家亦以为彻朗。」〔一〕晋诸公赞曰:「祖约少有清称。」
【笺疏】
〔一〕 刘盼遂曰:「『我家』似指其父右军也。本篇『谢公问孙僧奴,「君家道卫君长云何」。』排调篇『嘉宾谓郗仓曰:「人以汝家比武侯,复何所言?」』皆以家为父。」 嘉锡案:谢问孙语,见品藻篇,非本篇也。
133 谢公云:「长史语甚不多,可谓有令音。」王蒙别传曰:「蒙性和畅,能清言,谈道贵理中,简而有会。商略古贤,显默之际,辞旨劭令,往往有高致。」
134 谢镇西道敬仁「文学镞镞,无能不新」。语林曰:「敬仁有异才,时贤皆重之。王右军在郡迎敬仁,叔仁辄同车,常恶其迟。后以马迎敬仁,虽复风雨,亦不以车也。」
135 刘尹道江道群「不能言而能不言」。江灌已见。
136 林公云:「见司州警悟交至,使人不得住,亦终日忘疲。」王胡之别传曰:「胡之少有风尚,才器率举,有秀悟之称。」
137 世称:「苟子秀出,阿兴清和。」苟子已见。阿兴,王蕴小字。
138 简文云:「刘尹茗柯有实理。」〔一〕柯,一作打,又作仃,又作打。
【校文】
注 「一作打」 「打」,景宋本及沉本俱作「朾」。
【笺疏】
〔一〕 李详云:「详案黄生义府引此,谓此种语言当即襄阳人歌山简之茗艼。茗艼即酩酊,后转声为懵懂,皆一义。此云『茗柯有实理』,言当其醉中亦无妄语。传写讹误,其义遂晦。」 嘉锡案:黄说是也。考释慧琳一切经音义三十曰:「?懵,考声云:精神不爽也。字书:惛昧也。」卷四十二又曰:「?懵,上邓登反,下墨崩反。字书:失志貌也。」?懵即茗艼,亦即懵懂。此言真长精神虽似惛懵,而发言却有实理,不必是醉后始可称茗艼也。黄氏必并山简事言之,微失之拘。焦循易余钥录十九曰:「世说赏誉篇『刘尹茗柯有实理』,刘峻注『柯一作打,一作仃』,按作打、仃是也。任诞篇载山季伦歌云:『日暮倒载归,茗艼无所知。』茗仃即茗艼。言无所知而有实理,如酒醉无所知称酩酊。打,撞也。今俗写作钉(原注去声),而读打为大上声,而以打撞为顶撞,乃钉字古为金银之称,今俗作锭,即钉字也。茗打、茗艼则皆当日方言,而假借为文耳。或解作茶茗之枝柯则戾矣。」 嘉锡又案:本书注中凡一作某,皆宋人校记,说详凡例。焦氏以为刘峻注者,非也。茗艼为叠韵,乃形容之词,本无定字。故焦氏以为作打、作仃皆可。宋本云一作朾。说文:「朾,橦也。从木,丁声。宅耕切。」盖即打之本字。原本当作朾,其作柯者,传写误耳。
通雅卷六曰:「酩酊一作茗艼。茗艼,晋山简传作酩酊,世说作茗艼。升庵引简文帝曰:刘尹茗仃有实理,今本一作茗柯误。」
139 谢胡儿作着作郎,〔一〕尝作王堪传。晋诸公赞曰:「堪字世冑,东平寿张人,少以高亮义正称。为尚书左丞,有准绳操。为石勒所害,〔二〕赠太尉。」不谙堪是何似人,咨谢公。谢公答曰:「世冑亦被遇。堪,烈之子,晋诸公赞曰:「烈字阳秀,蚤知名。魏朝为治书御史。」阮千里姨兄弟,潘安仁中外。安仁诗所谓『子亲伊姑,我父唯舅』。是许允婿。」岳集曰:「堪为成都王军司马。岳送至北邙别,作诗曰:『微微发肤,受之父母。峨峨王侯,中外之首。子亲伊姑,我父唯舅。』」〔三〕
【校文】
景宋本于「堪烈之子」下,另析为一条。
【笺疏】
〔一〕 晋书职官志:着作郎一人,谓之大着作郎,专掌史任。又置佐着作郎八人。着作郎始到职,必撰名臣传一人。
〔二〕 程炎震云:「晋书怀纪:『永嘉四年二月,石勒袭白马,车骑将军王堪死之。』」
〔三〕 嘉锡案:类聚二十九有晋潘岳北芒送别王世冑诗,只八句。文馆词林一百五十二载其全篇,题作赠王冑,凡五章。见于类聚者,乃其末章。本注所引,则首章也。尚有二句曰:「昆同瓜瓞,志齐执友。」
140 谢太傅重邓仆射,常言「天地无知,使伯道无儿」〔一〕。晋阳秋曰:「邓攸既弃子,遂无复继嗣,为有识伤惜。」
【笺疏】
〔一〕 嘉锡案:伯道弃子事,详见德行篇「邓攸始避难」条。晋书九十史臣曰:「攸弃子存侄,以义断恩。若力所不能,自可割情忍痛,何至预加徽纆,绝其奔走者乎?斯岂慈父仁人之所用心也?卒以绝嗣,宜哉!勿谓天道无知,此乃有知矣。」
141 谢公与王右军书曰:「敬和栖托好佳。」中兴书曰:「洽于公子中最知名,与颍川荀羡俱有美称。」
142 吴四姓旧目云:「张文、朱武、陆忠、顾厚。」吴录士林曰:「吴郡有顾、陆、朱、张,为四姓。三国之间,四姓盛焉。」
【校文】
「旧目」 「目」,景宋本及沉本作「日」。
143 谢公语王孝伯:「君家蓝田,举体无常人事。」按述虽简,而性不宽裕,投火怒蝇,方之未甚。若非太傅虚相褒饰,则世说谬设斯语也。
144 许掾尝诣简文,尔夜风恬月朗,乃共作曲室中语。襟怀之咏,偏是许之所长。辞寄清婉,有逾平日。简文虽契素,此遇尤相咨嗟。不觉造,共叉手语,达于将旦。既而曰:「玄度才情,故未易多有许。」续晋阳秋曰:「询能言理,曾出都迎姊,简文皇帝刘真长说其情旨及襟怀之咏。每造赏对,夜以系日。」
【校文】
「」 景宋本作「膝」。
145 殷允出西,郗超与袁虎书云:「子思求良朋,托好足下,勿以开美求之。」中兴书曰:「允字子思,陈郡人,太常康第六子。恭素谦退,有儒者之风。历吏部尚书。」世目袁为「开美」,故子敬诗曰:「袁生开美度。」
146 谢车骑问谢公:「真长性至峭,何足乃重?」答曰:「是不见耳!〔一〕阿见子敬,尚使人不能已。」语林曰:「羊驎因酒醉,抚谢左军谓太傅曰:『此家讵复后镇西?』太傅曰:『汝阿见子敬,便沐浴为论兄辈。』」推此言意,则安以玄不见真长,故不重耳。见子敬尚重之,况真长乎?
【笺疏】
〔一〕 程炎震云:「刘惔卒时,谢玄才六七岁,故不见也。」
147 谢公领中书监,王东亭有事应同上省,〔一〕王后至,坐促,王、谢虽不通,〔二〕太傅犹敛容之。王、谢不通事。别见。王神意闲畅,谢公倾目。还谓刘夫人曰:「向见阿瓜,故自未易有。按王询小字法护,而此言阿瓜,未为可解,傥小名有两耳。虽不相关,正是使人不能已已。」
【校文】
「阿瓜」 「瓜」,景宋本及沉本俱作「众」。
注「王询」 「询」,沉本作「珣」,是。
【笺疏】
〔一〕 程炎震云:「太元元年正月,谢安为中书监,王恂于时盖为黄门侍郎。」
〔二〕 王东亭与谢公交恶,见伤逝篇。
148 王子敬语谢公:「公故萧洒。」谢曰:「身不萧洒。君道身最得,身正自调畅。」续晋阳秋曰:「安弘雅有气,风神调畅也。」
【校文】
注「气」 景宋本及沉本俱作「器」。
149 谢车骑初见王文度曰:「见文度虽萧洒相遇,其复愔愔竟夕。」〔一〕
【笺疏】
〔一〕 左氏昭十二年传:「祈招之愔愔,式招德音。」注云:「愔愔,安和貌。」
150 范豫章谓王荆州:范宁、王忱并已见。「卿风流俊望,真后来之秀。」王曰:「不有此舅,焉有此甥?」
151 子敬与子猷书,道「兄伯萧索寡会,遇酒则酣畅忘反,乃自可矜」。
152 张天锡世雄凉州,以力弱诣京师,虽远方殊类,亦边人之桀也。〔一〕天锡已见。闻皇京多才,钦羡弥至。犹在渚住,司马着作往诣之。未详。言容鄙陋,无可观听。天锡心甚悔来,以遐外可以自固。王弥有俊才美誉,当时闻而造焉。续晋阳秋曰:「?风情秀发,才辞富赡。」既至,天锡见其风神清令,言话如流,陈说古今,无不贯悉。又谙人物氏族,中来皆有证据。〔二〕天锡讶服。〔三〕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天锡为轨曾孙。晋书轨传称:『轨为安定乌氏人,汉张耳十七代孙。家世孝廉,以儒学显。』是则张氏非殊类矣。临川生长江东,外视诸国,故有此言耳。」
〔二〕 李慈铭云:「案『中来』当是『中表』之误。魏、晋以来,重婚姻门望。上『谢胡儿欲作王堪传咨谢公』一条,谢公便历举其中外姻亲,即此可证。」 嘉锡案:隋志有齐永元中表簿五卷。可见六朝人之重中表。
〔三〕 嘉锡案:晋书孝武帝纪:「太元元年秋七月,苻坚将苟苌陷凉州,虏刺史张天锡,尽有其地。」又张轨传云:「苻坚先为天锡起宅,至以为尚书,封归义侯。坚大败于淮肥时,天锡为苻融征南司马,于阵归国。诏以为散骑常侍、左员外。」本书言语篇亦云「张天锡为凉州刺史,称制西隅。既为苻坚所禽,用为侍中。后于寿阳俱败,至都,为孝武所器」,注引张资凉州记,与晋书略同。建康实录九云:「太元八年十月乙亥、玄、琰与桓伊等涉肥水决战,大破秦军于淝南。临阵斩苻融,而朱序、张天锡俱奔归。十一月乙未,以天锡为员外散骑常侍。」以诸书考之,天锡自亡国后,身为降虏,既已八年,至黜为苻融僚属。乘坚之败,始得奔逃归晋。本条乃云「天锡世雄凉州,以力弱诣京师」。似天锡与苟苌战败后,即已归晋者,殆类目不睹史册人语。又云「天锡心甚悔来,以遐外可以自固」,尤非事实。天锡国破家亡,羁旅异域,凉州已入秦版图,尺土一民,非其所有,不知何地可以自固?苻坚之败,慕容拓跋并乘机复国,姚苌、吕光亦崛起自立,诚枭雄奋发之秋,而天锡非其人也。孝武纪云:「太元九年十二月,苻坚将吕光称制于河右,自号酒泉公。十年九月,吕光据姑臧,自称凉州刺史。」又吕光载记云:「初苻坚之败,张天锡南奔,其世子大豫为长水校尉王穆所匿。是月,大豫陷昌松郡,进逼姑臧,光出击破之。大豫奔广武,广武人执送之,斩于姑臧市。」向使天锡不临阵奔晋,而竟扈从还,反复于丧乱之中,则非燕、秦之累囚,即父子同死吕光之手耳。凉州山河虽固,宁复有托足地乎?此条首赞天锡为边人之杰,末乃盛称僧弥才美,盖即王氏子弟之所为。此辈?屐风流,不知外事,苟欲张大其词,以见其祖为远方豪杰所倾服。其实天锡弒君之贼,亡国之余,末年形神昏丧,甘为司马元显弄臣,庸劣若斯,亦何足道?从来好事之徒喜假借外人以邀声誉,梯航偶通,辄以为一佛出世。考其始末,大都不过如此。岂真天仙化人,来自清都紫微也哉!
153 王恭始与王建武甚有情,后遇袁悦之间,遂致疑隙〔一〕。晋安帝纪曰:「初,忱与族子恭少相善,齐声见称。及并登朝,俱为主相所待,内外始有不咸之论。恭独深忧之,乃告忱曰:『悠悠之论,颇有异同,当由骠骑简于朝觐故也。将无从容切言之邪?若主相谐睦,吾徒得戮力明时,复何忧哉?』忱以为然,而虑弗见令,乃令袁悦具言之。悦每欲间恭,乃于王坐责让恭曰:『卿何妄生同异,疑误朝野?』其言切厉。恭虽惋怅,谓忱为构己也。忱虽心不负恭,而无以自亮。于是情好大离,而怨隙成矣。」然每至兴会,故有相思。时恭尝行散至京口谢堂,〔二〕于时清露晨流,新桐初引,恭目之曰:「王大故自濯濯。」
【校文】
注「弗见令」 「令」,景宋本及沉本俱作「用」。
注「于王坐责让」 「责」,景宋本作「嗔」。
注「构己」 「构」景宋本作「构」。
【笺疏】
〔一〕 嘉锡案:观忿狷篇「王大王恭」条。因大劝恭酒,恭不为饮,逼之转苦,至各呼左右,便欲相杀,其怨隙可见。
〔二〕 程炎震云:「太元十五年,王恭为青、兖二州刺史,镇京口。」
154 司马太傅为二王目曰:「孝伯亭亭直上,阿大罗罗清疏。」恭,正亮沉烈;忱,通朗诞放。
【校文】
注「沈烈」 景宋本及沉本俱作「亢烈」。
155 王恭有清辞简旨,能叙说,而读书少,颇有重出。中兴书曰:「恭虽才不多,而清辩过人。」有人道孝伯常有新意,不觉为烦。
156 殷仲堪丧后,桓玄问仲文:「卿家仲堪,定是何似人?」仲文曰:「虽不能休明一世,足以映彻九泉。」〔一〕续晋阳秋曰:「仲堪,仲文之从兄也,少有美誉。」
【笺疏】
〔一〕 嘉锡案:左氏宣三年传:「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对曰:『在德不在鼎。德之休明,虽小,重也。』」桓玄夙轻仲堪,侮弄之于前,又屠割之于后,乃复问其为人于仲文者,欲观其应对耳。盖仲堪为仲文之兄,而灵宝之仇,过毁过誉,皆不可也。休明一世,意以指玄。言仲堪平生之功业,虽不及玄,然固是一时名士,故身死之后,犹能光景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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