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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史野史

江南野史-卷七

以稿换稿】  作者: (宋)龙衮   发布: 2013年07月28日   阅读: 次  【繁体中文】【    】【收藏


  ○陈省躬周彬孙鲂邓洵美李家明
  颖川陈省躬者,南昌人。少负辞学。与徐铉兄弟友善。先主辅政,射策入仕。累官至庐陵永新令。在任明察体理,吏不敢欺。敏于判部,部民交讼,不下吏议,面讯其由。省躬情素,立分当否,不劳按验。两造甘惬,其讼自弭。复恃其才干往往判返郡符。时彬衡之盗入境暴掠,民有防戍健卒御扦,多为所杀,省躬遂给府緍,市棺殡葬郡下。符让其专辄俾认愆疑,省躬怒,遂判符后云:“开官库使官缗买棺木葬官军何过之有”
  于是缄而遣之,郡守览而不能屈。部有教人者引及知见,郡吏贽符命之,其人窜逐遂。恐迫其妇,妇惧乃自经。省躬械系郡吏,仍致辞于上曰:“一夫抱恨,六月降霜。一妇声冤,三年大旱。本为教人,却致杀人,情加明罚”。由是抵罪。然有过设陷刑者,理有可悯,尝哀而出之。其佐有萧某者执法不同,捐牍不署,蹈礼不迨。而与令争,令欲驱之,大骂曰:“臭下辈。”簿对曰:“哑义手者既是下辈,行拳却是上辈。”令惭谢。时太守武士也闻之,怒其佻慢,乃使召之。既至,下吏按验。省躬乃写籀文答之。吏称不辨,省躬背曰:“何不使倅拭瞎读之。”吏示倅,亦不辩。于是遣还。省躬谓人曰:“今朝廷识字唯仆与徐家兄弟尔。余奚足算哉”初,南越王刘隐之子
  跨据交广,绝朝贡之礼。李太保使讽,后主俾以书檄,谕以祸福。朝议以省躬才辩遂任为价。既逾岭,至韶广。后主使水道而进。既登舟,遂以重幕幂之。舟中之人略可相视。逾数日,又重幕围之。使登岸,屣步才十许里,至馆中,供帐颇异于常。
  主使劳慰燕饮累日,忽且舁馈赆之物并报函,复围而遣至水滨,登前所幂舟,日夕唯闻牵驾之声,然不知其沿沂,七八日复至韶而还,死于舟中者数人。省躬在治产一子,逾月将名之,问厅吏萧德之曰:“汝育几子”对曰:“有男五人”。省躬小名之曰:“萧六”。省躬为人虽丑疾邪恶,然利于货赂。邑豪龙氏诱杀郴衡归明人户迨百口,取其货并妇女。事露,后主遣尚书郎张佖就按之。私使询于省躬,验其谬实。龙窃知之,馈白金迨千。省躬受而伪诺之,乃报佖曰:“彼杀之矣”。故时不多其为人。入中朝位不显达者良此之由也。故参政彭年乃其子“萧六”焉。彭年大中祥符初与内翰晁公、今相王君四人同知贡举,省榜将出,入奏试卷。天下举人壅衢而观,其出省诸公皆蹙额其容,独彭年扬鞭肆目,有骄矜贾炫之色。榜出,其甥不在选中,遂怒入其第。会彭年未来,于几上得黄敕,乃题其背云:“彭年头脑太东烘,眼似朱砂鬓似逢,纰缪幸叨三字内,荒唐仍预四人中。放他权势欺明主,落却亲情卖至公,千百孤寒齐洒泪,欺言无路达尧聪”。彭年一见,怒不获已。遂抱敕入奏,真宗见而不悦,因释其罪。彭年好势附宠,尝与丁相树党不顾已。因人释褐,复更利场体式,妄立法制,老覆程试,结怨士人。后虽数月而卒,时人谓之耕田手而非鼎鼐之器也。
  周彬世为庐陵禾川人,自少不治产业,伏膺儒学,刻苦修进,俾昼作夜,其妇尝让之曰:“汝徒自如是,卒有益乎汝家兄弟皆能力稼穑营己。囊箱丰益。汝之不调而无思,悔毕向何如”答曰:“卿尝与吾市油数金,是亦力穑营己而已,但岁晚
  必得力”。及闻先主镇金陵囊文而往,未几,会禅代归姓,制度草创,无取士之科,将有事于圆丘,募四方英秀,各为祝史之文。彬之所着特加选用,遂署诸卫巡官。嗣主与太弟景达贻书交辟,置之门下,锡赉颇厚,得迁省拜。以所赐缯帛金币陈列于庭,谓妇曰:“吾昔与卿同营己者,今日一成矣。比诸伯叔何个为胜耶尚能让于吾乎”妻答曰:“斯男子之事,非妇人女子所能知”。时邑人有侮慢之色,彬数叹曰:“昔鲁人俚,孔子谓之东家丘者”。果然,入金陵待选,授大理司考。满以母忧归葬。谒禾川令,直造其厅,署令诘之曰:“公虽朝省直寮,其如桑梓之礼何”彬怒,因自誓曰:“吾不归令于兹,有如白日”。及复建康数月,如前官归,宰本邑令,惭谢而去。
  乡里相庆,荣其昼锦,然为政廉平,恩仇不录,将解。邑中耆艾缁黄辈数百人诣郡,上疏举留,遂连任七考。有相讼者,以理和解之而无适莫,既而复选。嗣主锡以银章茜绶,以本官居职,持法平直,不阿权要,朝廷惮之。累迁尚书郎,出授武昌节度掌书记,守江夏令,未几而卒。
  孙鲂世,南昌人,家贫好学。及长,会唐末丧乱,都官郎郑谷亦避乱,归宜春。鲂往师之,颇为诱掖,后有能诗名。尝与沈彬及桑门齐已、处中之徒为倡和俦侣。属吴王行密据有江淮,遂归射策,授州郡从事,与沈彬尝游于李建勋,为诗社。
  彬为人口辩,每好较人诗句。时鲂有“夜坐”句美于时辈,建勋因试之。先匿鲂斋中,候彬至,乃问:“鲂之为诗何如”彬答曰:“人言鲂非有国风雅颂之体,实得田舍翁火炉头之作。
  何足称哉”。鲂闻之怒,突然而出,乃让彬曰:“公何诽谤之甚而比田舍翁,言无乃太过乎”彬答曰:“《子夜坐》句云:‘划多灰渐冷,坐久席成痕。’此非田舍翁炉上作而何”阖座大笑,善彬能近取譬也。及题金山寺云:“万古波心寺,金山
  名目新。天多剩得月,地少不生尘。过橹妨僧梦,惊涛溅佛身。
  谁言张处士,题后更无人。”有集仅百篇,皆此类。先主受禅累迁正郎而卒。
  邓洵美,世为湖彬郡人,少有敏才,工诗,长于赋颂。天祐中与连人孟宾于并为廉使李侍郎所荐,入洛阳。与故李司昉同年,擢进士第。以天下丧乱,诸道割据,遂还乡里。为潭州节度使马氏所辟,署职郡县。常怏怏不惬心,仅十年间,昉奉使湖南,求访洵美。既见,权情好洽,不替曩昔,且惜其才富位卑,滞于侯国。昉既行,因请赍致京师。马氏饯之,为鸩而卒。洵美晚娶,无子,有三女。贫瘁,流落风尘。沣陵人庐氏闻洵美名怜而购之归,以其女妻于儒家。先是太常丞陈度有《薛孤延闻雷赋》颇为时彦所推尚,而洵美集中亦有此作,前后语句皆同而首末小异,未知谁氏之述也。
  李家明,世为庐州西昌人。嗣主时为乐部头,有学,解滑稽,善讽谏,为时所推从。嗣主游后苑,登于台观,盛望钟山雨曰:“其势即至矣”。家明对曰:“雨虽来,必不敢入城”。
  嗣主怪而问之,家明曰:“惧陛下重税”。嗣主曰:“不因卿言,朕不知之”。遂令擢务降半而征之。及见牛晚卧树阴,嗣主曰:“牛且热矣”。家明曰:“臣不调,敢上绝句”。曰:“会遭宁戚鞭敲角,又被田单火燎身。闲背斜阳嚼枯草,近来问喘更无人”。时左右宰臣皆惭,免冠谢罪。宋齐丘只产一子辄死,齐丘哭之恸,逾月,自亲王宰寮勉之,不止。家明谓嗣主曰:“己能止之矣。大王当复厚赐”。嗣主许诺。家明遂作大纸鸢上书云:“欲兴唐祚革强吴,尽是先生设计谟。一个孩儿扌弃不得,让皇百口合何如”。乘风放之,度至齐丘第,遂绝其缕,令坠。齐丘见之惭感而止。家明遂大获缗帛。后,嗣主于苑中命元寮临池而钓,诸臣皆屡引其鳞,唯嗣主无所获。
  家明见其犹豫,乃曰:“臣昧死敢上《篘荛》曰:“玉甃金钩兴正浓,碧池春暖水悠溶。凡鳞不敢吞香饵,知道君王合钓龙”。嗣主嘉之,喜极欢燕而散。及嗣主加王弟景达等官,而恩泽未及臣下,因赐享燕,家明乃入。末作二翁妇而出列坐,令其新妇每进一饮一食皆辄拜献,而礼颇繁剧,翁妇怒而责之,曰:“新妇自家官自家,何用烦拜耶”嗣主闻之曰:“孤为一方之主,而恩不覃于外,孤之过矣。家明之言亦宜乎”。因厚赐之,而加百官焉。先是建州王延政与闽州兄延义有隙,遂各称帝。嗣主遣将平之,俘延政及百官入建康,寻封王,遂命王公宰察之属燕其第,时遣家明率乐部往,延政啬于贿赂,家明怒其寡而讥之曰:“贱工无伎,大王优赐,不敢奉命。然告大王,乞取一物”。延政曰:“吾家所有唯汝之命”。家明曰:“大王平天冠,今且无用,家明敢请之”。延政默然惭恨而罢,自是怏怏发疾而卒。时家明母死,欲归葬。会嗣主听政之暇坐于便殿,秉笔于琬琰上,闲书章字,家明因诈曰:“臣每窃学人署字,与之不疑”。嗣主曰:“卿能学孤为乎”家明曰:“臣虽愚卤,愿效神踪”。嗣主乃于麻纸上大书押字,命试学焉,
  家明得之辄于草字上书云:“宣州于上供库钱支二百千付家明
  安厝母亲”。嗣主见之大笑,因而赐焉。从嗣主幸南都时,既划江舟,楫多从南岸。至赵屯,因辍乐停觞,比望皖公山谓家明曰:“好青峭数峰,不如何名耶”家明应声对曰:“龙舟轻飐锦帆风,正值宸游望远空。回首皖公山色翠,影斜不到寿杯中”。嗣主因惭,俯首而过。及后主嗣位,家明老而无宠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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