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文解字》及其在 文献阅读中的应用
【以稿换稿 】 作者:佚名 发布:2008年12月11日 阅读: 次
东汉许慎所著的《说文解字》(简称《说文》),是我国语言学史上第一部分析字形、说解字义、辨识声读的字典,也是世界上出现最早的、合乎科学精神又具有独创民族风格的字典。它大约成书于东汉安帝建光元年(公元121年),是作者花费了半生心血才写成的。
许慎是古文学派的经学大师,曾被誉为“五经无双许叔重”,他的观点和古文学派其他经学家的观点一样,是主张通过语言文字学(当时称“小学”)来治理经典,以达到“为实”的目的。所谓“为实”,就是从记载经典的语言文字出发,实事求是地探求古人的原意,还它一个本来面貌,而不是以今人之意去妄断古人,使经典失去它原来的真相。这个观点,对研究语言文字和研究经学这两个方面说来,都是唯物的。正因为如此,许慎所作的《说文解字》,便成为一部对阅读古代文献很有价值的字典。
《说文解字》共搜集了九千三百五十三个形体,加上重文(当时的异体字)是一万零五百一十六个。这些形体是按部首编排的,全书共分十四卷(卷分上、下)及五百四十部。《说文》的部首分得比较琐细,次序也比较零乱,今天的人查阅起来是比较困难的。所以新版的《说文解字》后面都附有笔画检字索引,可以按楷化以后的字形笔画去查检。在这一万多字形下面的说解,都分成形、音、义三个部分,排列是先义后形最后音。如:《四下o肉部》“肍,孰(熟)肉酱也。从肉九声。读若旧。”
这个说解的意思是“肌”,本义是“熟肉酱”,形体“从肉九声”,半形半声,是个形声字。声音与“旧”相同。许慎当时没有反切和拼音符号,只用“直音”,也就是用一个同音字来标音。但《说文》的“读若”却不仅仅是标音的,其中包含很多文字现象:(1)标明通行的后出字,如“自,读若鼻”;(2)标明文献上常用的异体字。如“譶,读若沓”(3)标明通行的假借字,如“譶,、读若杜”;(4)标明互相通用的同源字,如“雀,读若爵”,……“肍,读若旧”即属于第三类,“肍”本义是熟肉酱,引申而有“陈旧”之义,但这个意义在文献上写“旧”,不写“肍”,“旧”虽是假借字,但却通行。这些形、音、义的说解,正是对阅读古代文献极有价值的材料。
运用《说文》阅读古代文献时,不要只看本字下的说解,还应注意散见在书中的有关材料。要综合使用《说文》,才能更好地发挥这部字典的作用:
对每字的意义,不但要看本字下的训释,还要看其他地方的有关材料。例如,《十三下o力部》“加,语相增加也”,光看这个训释,很难理解“加”的准确词义。翻到《三上o言部》便可看到“譄”和“诬”都训“加也”。从被“加”训释的两个字,可以了解“加”所以从“力”从“口”,正是以不实之词强加于人,本义是“诬妄”、“诬蔑”。
对每字的字形,也要广为搜集书中的有关材料。例如,《九下.厂部》“厃”下说:“一曰屋也,秦谓之桷,齐谓之厃。”而《六上o木部》“楣”下又说:“齐谓之檐,楚谓之。”综合起来,可以看出“檐”曾有另一个更简单的形体作“厃”。
读音更是如此。只有将有关材料集中起来,才能更准确地明音明字。例如,“麓”的重文作“”,“漉”的重文作“渌”,“簏”的重文作“箓”。这六个字都是形声字,可见“鹿”与“录”常常同时作一对异体字的声母,它们的声音必相同,而且还可证明这两个字常常用作同音假借字。
训义更需要广泛搜集。例如《十四下o巳部》“巳,巳也。四月阳气已出阴气已藏。万物见,成文章。故巳为蛇。象形。”然《九上o包部》包下云“巳在中,象子未成形也。”又如《一下o部》“,菌,地蕈。叢生田中。”而《五下o夂部》夌下云“,高也。”前例可证子巳通用,后证可说明《庄子o马蹄篇》“翘足而陆”的意义(案:陆从声)。
在运用《说文》之前如果能将这些散见的形、音、义材料都集中起来,抄在本字的书头上,可以在解决古代文献阅读中的问题时,收到加倍的效果。
《说文解字》对我们今天阅读古代文献,有什么实际作用呢?大体可分三方面谈:
第一、解决古代文献中的疑难字词问题。
《说文》保存了很多对了解古代生活、古代语义非常有价值的材料,可以在解决古书的疑难问题上提供资料。例如,1973年马王堆出土的帛书竹简,其中有一部《医经方》,《医经方》中的《十一脉炙经》第二种(甲本)记载:“肩以(似)脱,臑以(似)析。是肩脉主治。”“臑”当什么讲?新《辞海》(修订本)根据胡培翚的《仪礼正义》解释作“牲畜的前肢”。这是一种未从根本上训释词义的注解,不能解决《医经方》的这一问题。而《说文》的解释很清楚:“臑,臂羊矢也。”意思是说,“臑”是中医经络学的一处穴位。在肩下触之有羊矢状筋胳之处。因为这个穴位在肩臂处,所以引申为臂,又由人臂扩大为牲畜的前肢。《十一脉炙经》正是用的“臑”的近引申义,即人臂。
第二、了解词的引申脉络,掌握词义特点,辨析古今词义的殊异。
词义是在发展变化中的。多义词的各义项彼此有关联,形成一个系统的义列。这个义列的出发点是词的本义,也就是与字形一致的那个意义。本义显示了词义的特点,并且决定了引申的脉络。而《说文解字》正是贯彻形义统一的原则,从形体出发来解释本义的。所以,运用《说文解字》,不但可以准确掌握词义的特点,从而了解词义引申的脉络,以便对古代文献作出恰如其分的解释,还可以避免用现代汉语的词义去附会古代汉语,以致弄错原意或闹出笑话。有些现代人写的古体诗或来源于秘书工作古代文献的成语,在用词时也常常用的是古义,也需要用《说文解字》这样的古代字典来解决词义问题。例如前面所说的“加”字,《说文》训“语相增加”,又以“加”训“诬”,便可以看出它的本义不是一般的“增加”,而是用不实的言词强加于人。这样,我们便可更加准确地了解“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个成语的含意,也可以了解中学语文课本中《曹刿论战》一文“牺牲玉帛,弗敢加也”的“加”为什么当“以少报多”讲了。又如,鲁迅先生所说的“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横”字,如果用今义来解释,就很难讲通。眉毛本是横的,“横眉”如何与“冷对”相联呢?查《说文》便可知道“横”是“阑木”(见《六上o木部》)也就是栏门的木头,引申为凡以木遮拦都叫“横”。《二上o口部》“告”下说:“牛触人,角著横木,所以告人也。”这里的“横”是挡牛的。“横”由此又引申出两方面的意义来,一是“纵横”义,一是“阻挡”义,韦应物诗:“野渡无人舟自横”,正是说船身自由漂泊,处于阻挡水流的方位。“阻挡”也就是不顺、不听从,“横眉冷对”的“横”用的正是此义,是形容眉目的神情的:尽管面对千夫所指,眉目却显出不屈从的坚韧态度,给以冷遇,这才是这句诗的原意。后人因不理解“横”的词义引申脉络,便以“横眉厉目”的“横”附会为“纵横”义,又改为“横眉立目”,未免不得要领。
第三、掌握古代文献用字的规律,以排除文字障碍。
阅读古代文献,最难的是掌握词义,而掌握词义的障碍又往往在文字上。文字是记录语言的,古汉语大多是单音词,一个字就是一个词,所以读书时人们往往按字来理解词。但是在古代文献里,字和词的对当关系并不那样整齐,有同一个词却写不同的字的,也有不是一个词却写同一个字的,还有为这个词造的字偏去记录跟他无关的词的。这是因为汉字是表意文字,每个词都造一个字太烦琐了,就出现一种造字的假借现象,明明该造一个字,却不造了,用一个同音的字代替。这样,一个字形就记录好几个词。而写字的人也不是那么拘泥于造字人的意图,常常有拿同音之字互相借用或互相通用的现象。这样一来,读古籍的人按字面意思去了解词义就常会发生错误。而《说文解字》一方面严格按形义统一的原则来讲本字、本义,一方面又用各种方式指出古代文献用字的规律,这就给了我们一把排除文字障碍的钥匙。
例如,《史记o鲁仲连邹阳列传》“世以鲍焦为 无从颂而死者,皆非也。”“从颂”不好理解。查《说文》“颂,皃也。”重文作“”。而《七下o宀部》“容,盛也。”重文作“”。可见“容”与“颂”同音(“容”又从“公”声,“颂”又从“容”声)。“容”训盛义为“容纳”、“包容”,本来没有“容皃”的意思,而“颂”训“皃”,“容皃”的“容”正是“颂”的借用字。可见“从颂”就是“从容”。“从容”的意思就好理解了。又如,今天有“衣冠楚楚”的成语,而《说文o六上o林部》“楚,丛木,一名荆也。”与“衣冠”连用,义不可解。而《七下o黹部》“,合五采鲜色。从黹虘声。诗曰:‘衣裳’”。“”与“楚”古代刚好同音,可见今天的“衣冠楚楚”来自《诗经》,“楚”是“”的借用字,“楚楚”就是衣饰色彩鲜亮。
所以,尽管有了许多现代编写的字典辞书,还有了新编的《辞源》、《辞海》,在阅读古代文献时,有时还少不了运用《说文》。《说文》应当是从事语文工作和经常阅读古代文献的同志所必备的一部工具书。
【来源:作者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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