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的初恋

    
    初恋的记忆重新被唤起，是因为一个偶然的机缘。我被韩国民族中兴文化研究所邀请，去韩国进行学术交流与讲学。期间，我结识了韩国研究所的所长郑在景先生及其上级理事长。这位理事长是前韩国总统朴正熙的二女儿，叫朴书永（朴正熙的长女是理事长的姐姐朴槿惠，为韩国大国家党主席）。
    第二天晚上，我应邀参加朴书永女士的宴请。朴女士是一位彬彬有礼、有文化涵养、很贤淑的女士。席间，她偶然问道：“教授的夫人在方便的时候，是否能和您一起到韩国来？”因为我的老伴多年有病，我只好告诉她：“我妻子身体不好，很遗憾不能来韩国看望您。”她这时很突然地问了我一个问题：“你们是从年轻时就恋爱的吗？”我不知她为何问这种问题，所以很坦率地告诉她：“我们没有谈过恋爱，只是尊双方父母之命。”她接着又问：“您年轻时没有跟别的女孩子谈过恋爱吗？”我当时真是很尴尬，不知怎么回答才好。看得出来，她是很真诚地想要了解我的情况。我也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很自然地告诉她：“年轻时有个很要好的女同学，我真不知道这算不算恋爱。”我不太好意思地说了这么一句。看着理事长意犹未尽的样子，就干脆打开话匣子，将多年前的往事一一道来。说实话，我自以为早已没有任何记忆，但奇怪的是，一旦回想起来，又如此清晰……
    于是我告诉她：这个女同学是上小学时的同班同桌。我跟她关系很好。因为她父亲工作调动，她也跟着到了外地。但是很巧，我们后来又见面了。那是在抗日战争胜利时，我已经是高中生了。偶然在一次同学聚会中又见到了我当年的那位小学同桌。她叫姜玉君。她见到我也很惊讶。这种相逢令人意外，内心的喜悦无法用语言来表述。我们互相问询别离后的生活和学习情况，之后就不断写信交流。当然，那时的信不是情书，只是说一些学习上遇到的问题等。后来，我过生日，那个年代，同学间不像现在，彼此间经常宴请啊、送礼物啊，我们那时过生日，彼此一般都不知道。不知她是从哪里得知我的生日的，在我生日的前一天，她送了我一个生日礼物，是一个小马挂件，因为我是属马的。我非常喜欢，一直保留着。但是在解放战争时丢失了。那些交往的记忆也随着时光的不断流失，慢慢封存了。当然，当年她过生日时，我也回送了礼物。她英语很好，所以我把家中存放的英汉袖珍小词典送给了她，这就是我们交换的生日礼物。
    再后来，随着国共两党战争的持续，她随家人逃出了被围困的长春市，我也和我的父母到了关内的天津。战争结束以后，我回去寻找过姜玉君的下落，但不知去向。她在我的生活中慢慢消失了……
    当我讲完这段往事后，朴女士竟动容地说：“您这就是初恋啊。您说已经把她忘记了，其实您的内心深处并没有忘记，否则您不会把这些情节讲得那么细致……”理事长的善解人意，为人真挚使我感动。
    我完全同意朴女士的话，确实有很多事在我灵魂深处难以抹掉……
    记得在解放战争长春围困时期，我与姜玉君分别。当时是一片暮秋晚霞，落叶纷飞，荷花将残的景象，我借景为她写了一首歌词：“荷花枯焦在水上漂流，黄昏时候，旧地重游。想起当年我的同窗友，我怎么舍得让你走。如今留下孤单单一个我，我怎么舍得让你走……”当时她只改了两个字——把“同窗”改为“姑娘”，改词时，她是笑着的；临走时，她哭得很伤心。从此，我们再未相见。

【来源：渤海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