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的宣讲团
【繁体中文】 作者:庄秋水 发布:2016年06月07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1731年6月,左都御史史贻直率领51个人的“雍正思想宣讲团”,声势浩大地离开京城,前往陕西、甘肃二省“开导训谕,觉悟愚蒙”。
在宣布正式任命宣讲团的谕旨中,皇帝向成员们强调了此行意义所在,假若陕甘人民能够“笃尊君亲上之义,消亢戾怨怼之情”,便可以借此澄清那些流言诽谤——它们恶毒攻击皇帝对准噶尔部用兵、运输军需物资和征调兵役等对百姓造成的搅扰。如此,不但帝国的官员们可以“安居乐业,俯仰优游”,还牵引着官二代官三代们的美好未来。
一个月后,史贻直率团抵达西安。按照分工,史贻直留在西安,办理西安、凤翔两府和临近几个州的宣谕化导;钦差大臣杭奕禄、郑禅宝分别率一队继续向西,往榆林、延安二府。史贻直还有一项特殊任务,他从刑部大牢中提出一名重犯——1728年曾静案的主犯张熙,带往陕西。他派一位亲信观察这个犯人一路上的言行举止,以便向皇帝报告其对谋逆大罪的悔改程度。
宣讲团此次的理论武器之一,正是曾静案的专案材料《大义觉迷录》。编印这样一本不寻常的书,堪称专制君主雍正创造性的统治术。在他之前,没有哪个帝王有胆识公布这样“大逆不道”的材料,作为全民教材。他想抵达知识分子的思想甚至灵魂深处,让他们自我批判,以此改造他们的思想,做大清朝驯服的臣民。
史贻直命令把雍正的一系列上谕——包括宣谕化导、征讨准噶尔和转运军需等写成标语口号,张贴于城乡市镇交通要道和路口,务令最多的人亲沐皇帝的圣恩。他把西安分为三片,各自搭建一个龙亭和讲台,首先召集士绅与庶民,焚香顶礼龙亭内皇帝的长生牌位,然后宣讲开始。自然,史贻直是第一主讲人,然后是帝国的其他知识精英们上台。他们宣读上谕和《大义觉迷录》里的内容,再用通俗的语言加以解释,阐扬其中的精义。
至于宣讲效果如何,如今所见则只有官员们的一面之词。在给雍正的奏报中,史贻直报告宣讲极其成功。署理陕甘总督査郎阿率领一批官员,亲自参加了郑禅宝小分队在肃州的宣讲。他写给皇帝的奏折,报告说,当宣讲团人员讲到康熙、雍正两位皇帝如何勤政爱民时,听众“无不中心感激,涕泪交下”;当揭发蒙古部落狂悖叛乱,皇帝的兄弟们、年羹尧等人怀挟异志,兵民们又“无不发愤激烈,怒形颜面”;当颂扬雍正天性纯孝英明神武时,百姓则“无不欢喜踊跃,嵩呼如雷。自晨至暮,无有倦色”。当宣讲人员问百姓们从前办军需,可有致怨皇上或私相谤议时,听众跪地回禀:皇帝原是为民大发天兵,岂有致怨之情理!再说,“办理一切军需,丝毫并不扰累民间,我等不但不知采办军需之苦,且因此而大沾天恩,家家丰衣足食”。
真是一份完美煽情的报告。我们无从知晓雍正接到这份报告,内心深处作何思考。自己的这一奇招真有此奇效?还是已深谙帝国官员欺上瞒下的伪饰习性而有所保留?
雍正又有了一个新构想。他成立一个空前绝后的“四人小组”,集中火力批判曾静和众多潜在叛逆者们的精神教父吕留良。作为一个深具政治敏感的皇帝,他深知,精神上的流布比具体的一两次行动更具危险性。雍正认为“四人小组”的批驳显示,吕留良不过是一个“口谈圣贤之言,言行不符之小人”。这部由内廷刊印的《驳吕留良四书讲义》被发到全国学宫收藏,供士子们览阅学习。
次年2月28日,西行宣讲团工作结束。史贻直被擢升为兵部尚书,暂时留陕代行巡抚之职。他上书请求圣裁张熙的去向。通过近九个月的观察和一系列面谈,他认为张熙确有悔改之心,但“观其言动举止,实系卑污下贱之辈”。这份奏折在3月送抵宫中,皇帝答复,把张熙遣回原籍湖南安仁,若有用他处,谕旨一到便来。
曾静曾说,雍正是个“世路上英雄”,即俗谚所谓“光棍”。光棍而有想法,就更加让人生畏。他以霹雳手段残害读书人,定点清除声望高影响力大的精神领袖,又以非常手法在民间和士人中间展开“整风运动”。其结果,便如黄裳先生所言,“终于转移了一代士风,大大加强了奴性。流风馀韵,至今还没有销歇净尽”。
本文摘自《新世纪》2011年第14期,作者:庄秋水
【来源:作者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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