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戏—苏吉尼玛

　　《苏吉尼玛》，系著名的八大传统藏戏之一，为蓝面具藏戏觉木隆戏班及其艺术流派的保留剧目。据传为１７世纪中晚期门巴族高僧梅惹·洛珠嘉措所作。另据觉木隆艺人次仁更巴说，有一手抄本注明故事来自印度噶伦堡附近农村的一个民间传说，剧本根据莲花生大弟子毗如遮那和大译师希吾·洛扎瓦由梵藏译本编创而成。 故事梗概如下：

　　很早以前，有一个国家叫参姆吉洛卓。国中有一片人迹罕至的大森林。密林深处，野兽出没，荆棘丛生。就在这密林里一个极为僻静的去处，住着一位坐关静修的隐士。隐士身上穿的白色披巾脏了，就拿到河边去洗涤，谁知洗下来的污垢顺水流去，被一头母鹿喝了下去。母鹿随后就怀了孕，它再也不到别处去吃草，每天在隐士住处附近转悠，隐士对它也很怜悯照应。过了十个月，一天，百花盛开，百草繁茂，天上虹彩如绘，落花似雨，并且隐隐约约有音乐缭绕，就在这当儿，母鹿生下了一个像仙女一般美丽娇柔的姑娘。隐士见了十分喜欢，就把她抚养在身边，取名叫苏吉尼玛。再说这参姆吉洛卓国的国王，名叫达娃待本，王后名叫拉玉白姆。他们有两个王子，大王子名叫达娃森格，小王子叫达娃洛卓，他们都是信奉外道的。这个国家非常富有，大的村镇有三万六千个，宝库有九万五千座，连王宫上的瓦都是金子做成的，灿烂辉煌。有能飞上天的天马，有能潜入海的犀牛，有驯良的大象，有贵重的神牛，更有一只能言善语、深知过去及未来的鹦鹉，真是荣华富贵，无一不备。一天，国王达娃待本召集群臣商量说：“雪山上的狮子会遇见暴风大雪，森林里的老虎会遇见利刀锐箭，我这国王年老了会遇见无常。现在我要把王位让给王子，你们看让给哪一个王子合适？”众大臣商议了一阵，一致回答说：“大王子达娃森格聪明仁慈，深得民心，愿意拥他做国王。”这样决定了以后，就在达娃森格登王位的那天，全国人民齐来祝贺，海螺鸣鸣，喇叭声声，十分热闹。达娃森格接了王位后，按照老王的吩咐去供养他们所崇奉的外道祖师，请外道神主降神。在回来的路上，他们遇见一个十分妖艳的姑娘，国王达娃森格一见之下，目眩心荡，不能自禁，上前问道：“姑娘，你是神的女儿？龙的女儿？还是人的女儿？你若是没有出嫁，可愿意做我的终身伴侣？”那妖艳的姑娘回答说：“尊敬的大王，高贵的君主，我是个可怜女子，无家可归一身孤，能做你的奴隶，是我的无上幸福。”与国王同行的一位大臣名叫阿布纳格，他知道这不是正经的女子，恐怕将来迷惑国王，祸害人民，于是上前去劝国王说：“尊敬的大王，高贵的国君，老鼠不能比大象，黄铜不能比黄金，来历不明的女子，怎能和国王成婚？”可是国王根本不听，就把那妖艳的女子带在马后，回宫去了。自此以后，宫内屡次出现不祥的凶事，弄得人心惶惶。那通灵的鹦鹉也曾三番五次地来劝说国王远离魔鬼变成的妖女，可是国王迷恋女色，不听忠言，大家只好罢了。国王有一座大花园，是委派猎人看守的。这一天，猎人走进园中，看见一群野猪在园中糟踏花木。猎人大怒，手持弓箭，前来追赶。野猪一见猎人，纷纷惊惶逃窜。猎人紧紧追着一只大野猪不放。半路上遇见一只香獐子，猎人放弃了野猪，转过来追香獐子。追了好久，途中又遇见一只麋鹿，猎人马上放弃香獐子，紧紧追赶麋鹿。眼看就要追上，拉满弓、搭准箭，飕地一声射中了麋鹿。那麋鹿中箭以后没有倒下，更加迅速地逃跑。猎人哪里还肯放松，一路上脚步不停，离开王宫已不知多少路程了。麋鹿一头钻进了森林，猎人跟进了林子，看看天色已晚，自己又迷失了路途，一无收获，只好把自己缚在树上睡了一觉。第二天他在林中摸索回家的道路，东闯西冲，总是走不出来。忽然走近一个镜子似的池塘，发现池塘边上清清楚楚地有着放水桶的痕迹。猎人心里想：看来，附近一定有人居住，待我在这里等候人来。过了不一会儿，远远地来了一位姑娘，美丽得像天仙，轻盈得像燕子，温柔得像花蕊，慈祥得像观世音菩萨。她右手拿一只银勺子，左手拎一只金水桶，往池边走来。猎人迎上去问：“天仙一般的圣女，我是国王达娃森格的看园人，昨天因追赶野兽，迷失了路途，请你发慈悲，指示我回家的方向和道路吧！”姑娘没有说别的话，就给了他一把吉祥草，叫他一路洒着，自然可以到家。猎人洒着吉祥草，果然回到了宫中。猎人立刻前来参见国王，谁知国王正在和许多王妃一起戏耍，猎人见此情况，不便把实情直说，只好打了一个谜语说：“尊敬的大王，国家的骄傲，天上的六女星，有捆仙索就会得到；海里的龙宫宝，有好办法就会得到；这个谜语的底，看我的脸色就知道。”国王听了猎人的谜语，暗中忖度，他一定是替我物色到好的姑娘了。于是化装来到猎人的住处，问了个详尽，心中十分喜欢。随后就同猎人一起，踏着吉祥草，一路寻访姑娘去了。猎人领着国王，一路上奔跑得气喘嘘嘘，终于来到了昨天的那个水池边上。一会儿，那姑娘果真又来了。国王定睛仔细观看，发现这个姑娘果然美貌绝伦，顿时觉得自己宫中的那些后妃都象粪土一般了。于是走上前去说：“可爱的仙女般美丽的姑娘，我是国王达娃森格，我一见到你就舍不得走开……”话还没有说完，那姑娘像小鹿遇见了猎人一般，一溜烟地就飞奔逃走了。国王和猎人无法，只好在池边的树上睡了一夜。第二天，姑娘又来取水的时候，国王又走上前去说：“森林中的天使啊！假若你答应做我的王后，人间的富贵荣华就属于你了。姑娘，你是否愿意跟我去呀？”那姑娘默默地听着，默默地舀水，等水一满，又像昨天一样，飞也似地溜走了。后来国王和猎人，顺着她的足迹追去，一直追到一座修行人的茅棚里，看见一位道行高深的隐士正在苦心修炼。国王连忙跪倒叩头，顶礼膜拜，然后把自己的来意—一说了，请求隐士帮助。隐士说：“你们遇见的姑娘大概就是我的养女苏吉尼玛吧！她是托胎于母鹿腹中的仙女化身啊，你要娶她回去做王后，也不难，只要你们能捐弃旧日所崇奉的外道，一心皈依佛法就能如愿！”国王听了大喜，答应用五百两金子来供养隐士，并表示今后一定摒绝外道，皈依佛法。隐士把苏吉尼玛叫在一边，嘱咐她说：“孩子啊！你此去为王后，弘扬佛法，功德莫大，这是前世的姻缘。以后会有恶人来谋害你，我给你一串珍珠项链，它能辟邪镇妖。你要小心带在身旁，切不可告诉旁人，连自己的丈夫也不要告诉，这样你才会终身幸福，永远安康。”国王达娃森格带着苏吉尼玛一道回到王宫，立刻封她为王后，十分恩爱缠绵，以至于把过去的后妃全都抛之脑后了。苏吉尼玛为人忠厚，待人和蔼，心地善良，言语温柔，赢得了全国臣民的爱戴。国王原有的二千五百个妃子，对苏吉尼玛十分嫉妒，特别是前些日子被国王带回来的妖女更是恨之人骨，她们经常聚在一起商量如何谋害苏吉尼玛。妖女从街上找来一个舞女名叫亚玛更迪，这是一个精通巫术和恶戏的妇人，吹弹歌舞无一不能，刁顽戏弄无一不会。亚玛更迪抱了一张十二根弦的琵琶在王宫门口弹唱，被国王达娃森格听见了，便命人叫进宫来演奏。这巫婆拿出全副本领弹得穿云裂石，舞得金蛇乱飞。国王看得十分高兴，就让她去侍候苏吉尼玛。亚玛更迪一见苏吉尼玛，立刻用她那像蛇信一样的舌头，说得天花乱坠，哄得苏吉尼玛把她当作心腹朋友。就在那一晚，巫婆在苏吉尼玛的住处暗暗撒下了邪咒符纸和各种毒药。她满以为苏吉尼玛不死也得疯，不疯也得病。谁知第二天到王宫里苏吉尼玛的住处一看，她仍然和往常一样健康，一样安详。亚玛更迪已在两千五百妃子面前夸下了海日，心中又气又急，只好轻言慢语地来跟苏吉尼玛攀谈。“我说您在这里要保重啊！说不定有人会嫉妒您而来暗害您啊！”苏吉尼玛很感激她，便顺口说：“亲爱的朋友，谢谢你的关心，我不怕任何人的暗算，因为我有一串珍珠宝链在护佑我哩！”亚玛更迪回到妖妇那里，叫她也拿出珍珠来串成一根项链。第二天，带到苏占尼玛跟前，假惺惺地说：“您有一副宝珠真是好福气啊，是您前世积下了功德，结下了善缘的结果啊，能不能拿出来让我礼拜礼拜，让它赐福于我，这也是你的好事哇！”苏吉尼玛忘了隐士嘱咐她的言语，轻信了这个巫婆，便从自己颈上摘下了珍珠宝链。亚玛更迪故作惊羡，再三把玩，偷偷地用自己带来的假珠链换了下来，再拿出迷魂药撒了一遍，把苏吉尼玛迷得昏昏沉沉像醉了酒一般。这个毒辣的巫婆连夜从坟场里背回一具人尸，剖成两半，将肚脏放在苏吉尼玛的枕旁，在她的脸上、手上、嘴上都抹上一些人血，才溜了回去，可苏吉尼玛却一点儿都不知道。第二天，太阳照上了雪山，国王达娃森格不见苏吉尼玛前来，以为她生病了，连忙到她的住处来探望。一进房，这血肉狼藉的景象就把他吓呆了，再看苏吉尼玛满脸都是鲜血，嘴上还留着血痕，不禁怒火上升，说：“我以为你是一位仙女，谁知你却是妖魔，让我来送你归阴吧。”说罢，举起宝剑就要劈面砍去。忽然，那只通灵的鹦鹉飞来了，大声叫：“不要鲁莽！不要鲁莽！”国王问：“杀了这种妖魔还算鲁莽么？” 鹦鹉说：“让我讲一个故事你听听：‘从前，有一个猎人在山中打猎，走得又饥又渴。忽然迎面淌下来一股泉水，猎人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跑上喝水。这时候，飞来一只乌鸦用翅膀扑打猎人的眼睛，一次又一次地不让他去喝水。猎人气极了，搭起箭一箭射死了乌鸦。后来自己转念一想：乌鸦为什么不让我去喝水呢？一定有蹊跷！于是走到泉水上游源头察看，只见一条毒蛇把毒涎一滴一滴滴到了水中。猎人这才懊悔不该射死了乌鸦……’你说做事不该先仔细考虑考虑吗？”国王说：“照你的话看来果然要慎重些！”于是，他把苏吉尼玛叫醒，苏吉尼玛像做了一场大梦什么都不知道。过了几天亚玛更迪又来到苏吉尼玛跟前，照前次一样用迷魂药把她迷了过去，再把国王心爱的大象的鼻子割下来放在了苏吉尼玛的枕旁，又在她的脸上、手上、嘴上抹些鲜血，然后自己偷偷地连夜溜走。国王见了又生气地欲杀苏吉尼玛，鹦鹉又讲寓言故事，国王又放过了苏吉尼玛。过了几天，亚玛更迪重新来到苏吉尼玛跟前把她迷了过去，然后偷偷地跑去将国王的弟弟达娃洛卓杀死，把他的心脏放在苏吉尼玛枕旁，在她的脸上、嘴上、手上涂满了鲜血，然后自己又悄悄地溜走。等到国王达娃森格看到自己心爱的兄弟被苏吉尼玛杀死吃掉时，再也忍耐不住，正要拔剑杀她时，通灵的鹦鹉又飞来讲情，谁知国王不容它讲话就斥骂道：“你这个花言巧语的鬼东西，听你的话已送掉我可爱的小兄弟的性命，再听你的话，恐怕连我的江山、我的性命都保不住了！”说完，举剑欲砍。鹦鹉说：“你不相信可以，杀了我会喷出白血。”国王一剑砍下去，鹦鹉的脖子上果然冒出了白血。国土不禁愣住了，他看到苏吉尼玛的花容丽貌，又想想两人过去的恩爱缠绵，怎么也下不得手去杀她。结果听了奸人的谗言，把她交给三个屠夫，让他们把她送到沸血海去受苦。这三个残酷成性的屠夫押着苏吉尼玛往沸血海一路走来，各个村镇的百姓都同情苏吉尼玛不幸的遭遇，站在路旁迎接她，招待她，安慰她，有的人甚至表示要到京城里去为她请愿。可是苏吉尼玛却—一抚慰人们不要为她难过，是非曲直最后一定会弄清楚的。她跟着三个屠夫继续往沸血海走去。路上，三个屠夫中那两个年纪小的也感到不应该执行这种不仁不义的差事，让这样正直的苏吉尼玛去受苦受难简直是罪过。于是两人悄悄溜走，让那个老屠夫独自一人去做这绝事。老屠夫利欲熏心，为了从国王那儿领赏，便把苏吉尼玛一直送到沸血海，把她用绳索捆了扔进污秽熏天、血水沸腾的沸血海中去了。苏吉尼玛在沸血海中身受各种痛苦，但是她在心里念祷：“我所最尊崇的三宝啊！我是由于年灾月厄横遭奇祸，在这里受苦受难的。愿我把人间的苦都受尽了，愿其他的众生免除灾害，愿众生永远相亲相爱、平安幸福……”她的精诚感动了以豺、狼、虎、豹为首的当地护法众神，一齐来保佑她，使她脱离了沸血海，重新走上通往京城的道路。她于是就化装成一个尼姑，一路讲经说法，弘扬佛旨。不知有多少人受她的感化，皈依了佛法。她的名声，愈传愈远，连京城里都知道有位道行高深、精通经论的女尼了。 再说国王达娃森格自从赶走了苏吉尼玛以后，宫里常常发生一些不吉祥的兆头，年成荒旱，山崩地裂，洪水横流，飞蝗遮天，搞得乌烟瘴气，焦头烂额。他听说来了一位道行深湛的女尼，就同猎人以及大臣阿布纳格一起化装前去听她讲道。谁知那妖妃以及女巫亚玛更迪也因自己罪孽深重，来到女尼这儿发放布施，请求清洗自己的罪恶。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位女尼就是当年被陷害的苏吉尼玛。国王等人看见妖妃和亚玛更迪跪在女尼座前忏悔，就躲在一旁潜听。只听她们二人一五一十地把从前如何定计，如何下手，如何偷换珍珠项链，如何杀死小王子等事，流着忏悔的眼泪都说了出来。而苏吉尼玛在听到这一段坦白的忏悔时，也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这时候，国王达娃森格在一旁听得毛发竖立，怒气像森林中的大火一样，走出来一把按住她们，拔出宝剑要把她们杀死。幸亏苏吉尼玛走上来把国王挡住说：“勇如狮子、满如月亮的大王，过去的一切都像飞沙一样过去了，一切都看将来像青草一样生长吧。所幸我也托佛的护佑未遭毒手，今天还在此地哩，您饶了她们，让她们改过吧！”国王一见女尼就是苏吉尼玛，又惊又喜又羞又惭，再三恳求又把她迎回王宫，重做王后，后来生了一个太子，取名叫尼玛森格。从此，枯树开花，人畜兴旺，全国人民过着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