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江南青铜文明

3000多年前，在“荒蛮之地”的赣鄱流域，为何奇迹般耸立着一座“青铜王国”？

印证了江南古文明发展的牛头古城，其地底下究竟埋藏着怎样的千古之谜？

牛头古城与隔江相望、已经成为江西重大考古发现的商代古城吴城，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原定于今年9月发掘的牛头城遗址，缘何要推迟？新一轮的发掘何时展开？

让我们走进新干大洋洲牛头城遗址，去探寻这座江南“楼兰古城”的秘密——

寻访牛头城遗址

酷暑八月，热浪袭人。赣鄱大地，却正是一派生机勃发的景象。新谷已归仓，新苗初长成，循着扑面而来的芬芳和绿意，记者一行前往有着“粮仓、盐田、橘乡”之称的新干，穿越时空，探访正待发掘又深藏秘密的大洋洲镇牛头城遗址。

大洋洲镇位于新干县北部，东临樟树市商代都邑城址吴城，是吉安市的北大门，面积78.54平方公里，人口仅2.4万人，但就是在这样一块土地上，上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初，却出土了大量的青铜、陶器文物，无论从数量之多，还是品类之全，纹饰之精，都属全国罕见，从而也彻底改变了以往传统观念中江南为“荒蛮之地”的历史，这里从此赢得了“青铜王国”的美誉。

在大洋洲镇的众多古遗迹之中，除了有著名的商代大墓等历史文明古迹外，我们要探访的印证了江南古代文明变迁的牛头古城遗迹，同样令世人瞩目。人们关注它的原因是因为，解开了牛头古城地下深藏的秘密，将有可能破解商代大墓中疑存的历史之谜，进而也有可能从此揭开以“吴城文化”为代表的江南商代文明未解的悬谜。

我们寻找的牛头城遗址，现为大洋洲镇刘凌行政村所辖，属于平原边缘的丘陵地带，遗址上有牛城村、黄叶塘村、刘凌村。记者看到，如今的牛头城除了四周山岗上长满了灌木林外，其余的大部分已被辟为了耕地旱田，到处是郁郁葱葱的庄稼，呈现出一派田园牧歌般的幽静。在这里，已经难以找到昔日先民们筚路蓝褛、开启山林的印痕及竹简帛书的记录了，但记者却还是从中真切地感受到，先民们那生于草泽，没于蒿莱，结绳记事，耕渔劳作的气息。这块古老厚重的土地，曾遭受过商王朝的马蹄急风暴雨般地席卷，在血与火，刀与箭之中不断痛苦融合，创造出了璀璨灼目的江南“青铜文明”，辉印在历史的长河中放射出永恒的熠熠辉芒。

公元1976年，对牛头城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年，当历史隆隆的车轮碾过这一年时，一片加固附近中凌水库坝基的热火朝天号子声中，水坝的南山坡上，深埋在黄土层中沉睡了3000余年的古城被农民们的锄头和铁锹敲打声中醒来，随着那一批批青铜器的重见天日，这座沐尽了岁月沧桑洗礼的古城终于走入了考古学家的视线里。

牛头古城藏着“青铜王国”的密码

吉安市文化局文物科有关人士向我们介绍，牛头城古址被发现后，江西省考古部人员曾于1977年，先后三次派员前往实地调查，证实了该遗址是商周时期的一处重要古城址，其文化堆积层较厚，分布范围广泛，文化内涵极其丰富。这里既有保存完好的夯土城墙，又有商周青铜器、印纹陶等多种文物遗迹出土，对探索我国商周时期文化遗址分布具有重要的历史、科学价值。随后，在1982年至2002年间，江西省和新干县两级文物部门的工作人员，对古城址又进行了多次调查和试掘，采集和出土了大量的石、陶、青铜等各类质地文物，而且在牛头城附近出土的青铜鼎、爵等青铜器，与震惊中外考古界的新干商代大墓出土的文物形制、纹饰一模一样。由于两地之间仅距3.5公里，因此可以断定它与商代大墓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牛头古城发掘展开后，重见天日的一件件文物，也将与此前出土的文物相互印证，从而进一步揭开“青铜王国”的密码。

考古人员还发现，牛头城遗址规模宏大，结构复杂，保存很完整，该城的城墙全长3500米，面积50万平方米，因形就势而建，北面依山壁筑墙，东南西三面还有护城河，在不到2000平方米的范围内就采集到了石、石刀、网坠、青铜残片、陶片近2000件。该城址内涵丰富，有较厚的文化堆积层，为研究商周时代人类居住、生活、军事、经济、习俗等各种情况遗留了真实的实物资料，它是南方地区商周时期最具考古研究价值的一处古城址，也是在南方罕见的一座先秦古城，甚至是一座最为重要的古城。

在文物工作者的指引下，我们站在高处俯瞰牛头古城，只见城墙平面呈梯形，似爬形的龟状，内外城相套，辟有五座城门，西、南城墙外侧均有城濠，东西长约1000余米，南北宽约600余米，占地面积超过50万平方米，有着浓厚的地方特色。遗址的内城位于城址的西南部，近似一个长方形，如今内城的周边处处是灌木丛生，中间平坦的地方已被当地的农民辟成了大片耕地，种上了各类农作物，洋溢出一片勃勃的生机，养育着生于斯长于斯的先民们的子孙。

据史料记载，青铜时代约始于公元前16世纪，约终于公元前4世纪，商代后期青铜文明迈上了一个高峰。以往国内其他地方出土的青铜器都带有对原始动物崇拜的印迹符号，归属于“中原文化”，而新干商墓和牛头城出土的青铜器则不在此列，虎是其最为推崇的动物，不但造型手法丰富，装饰部位也多样，在他处从未出现过，成为“吴城文化”中最具特色的标识，震惊了考古学术界。史料还显示，商代时，在长江中下游地区有一边远方国叫做“虎方”。商王朝曾视之为劲敌，多次出兵征伐“南国之南”，而大洋洲商墓和牛头城出土的文物证明，也为“吴城文化”地区是古代“虎方”的位置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谜底何时揭开？

那么，埋藏着千古之谜的牛头古城何时发掘？谜底何时才能揭开？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樊昌生先生告诉记者，对牛头城遗址的保护发掘有助于理清长江以南赣鄱地区的商周时期历史发展脉络，深化“江南青铜王国”文明史的研究。因而对牛头城的发掘工作一直在准备中，继前几年小范围试掘后，今年5月初，省考古部门又对牛头城遗址进行了一次金属物探，国家文物部门也已批准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可以对牛头古城遗址有计划地发掘。日前，在考古界声名显赫的北京大学文博学院和台湾中央历史研究室闻听江西考古部门将对牛头城发掘后，欣然提议联合确立“赣鄱区域古代文明研究”课题，并将于今年下半年内启动该项研究的调查，以便为今后的古文物发掘提供更多的资料，故原定于9月份开始的牛头城发掘工作将往后推延，最迟明年内将展开发掘工作，届时，牛头古城的谜底也将就此揭开，也许到那时，中国古代史的某些史实恐怕也将会重写了。

采访中，樊昌生所长对即将展开发掘工作的牛头城遗址也感到些许忧虑，由于当地不少村民对文物的保护意识不够强，在遗址范围内开地建房的情况非常普遍，这将为日后的发掘工作带来极大障碍，也不利于文物的保护。樊昌生所长为此吁请，牛头城遗址已经通过了国家文物专家的评审，有望成为国家一级文物保护单位，因而不管是政府部门还是普通群众，都负有对文物遗址的保护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