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习俗—行业神信仰与杭州的扇业祖师

浙江民间各行各业都有崇拜行业神的风俗。行业神，又称“祖师神”，是各行各业保佑自己和本行业的一种神灵信仰。

杭州在南宋时，城市经济繁荣，商业发达，就有三百六十行之称。民谚称：“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自己的祖师神。”清•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卷四载：“百工技艺，各祠一神为祖。”“三百六十行，无祖不立。”所以，各行各业所奉祀的祖师，是古代神灵崇拜的信仰产物，因而不论所奉对象是否真正是行业开创者，只要是作为祖师加以崇拜，就是祖师神。据《浙江民俗》1983年7月第三期刊载的《民间各行各业祖师崇拜风俗》里所辑录，杭州和浙江，有的甚至全国各行各业所崇拜的祖师如下：

梨园祖师神——唐明皇(各地地方戏祖师神又各不相同。永康醒感戏班奉张天师为祖师神)。

评话祖师神——苏州评话以柳敬亭为祖师神；杭州评话奉周庆王为祖师神。丝织业祖师——黄帝、嫘祖。

蚕桑业祖师——马头娘娘、半山娘娘。

染纺业祖师神——葛洪。

织布业祖师神——黄道婆。

木匠业祖师神——鲁班。

竹匠业祖师神——泰山。

铁匠业祖师神——李老君

裁缝业祖师神——轩辕氏。

毡帽业祖师神——老虎。

中医业祖师神——华佗。

中药业祖师神——李时珍。

酿酒业祖师神——杜康。

茶叶业祖师神——陆羽。

火腿业祖师神——宗泽。

造纸业祖师神——蔡伦。

豆腐业祖师神——乐毅。

理发业祖师神——吕洞宾(民间又称罗祖)。

盗贼业祖师神——时迁。

综上所辑各行各业的祖师神来源十分复杂。既有人，又有神；既有历史人物，也有虚构人物；既有神话、传说人物，也有小说、戏曲人物；既有人格神，也有自然神；既有民间传统鬼神，也有佛道尊神。就这些人、神的社会身份而言，又包括帝王将相、文人学士、能工巧匠、市井江湖人物等等。总之，各行各业的祖师神，熔诸般人物、神祇于一炉，形成一个庞杂的行业神群。参见《民俗大观》，当代中国出版社1998年10月版。

这里重点介绍杭州的扇业祖师齐纨。

杭州是我国制扇名城，自古有“杭州雅扇”之誉。南宋以来，杭州清河坊以东形成了一条扇子作坊和扇子铺子云集的扇子巷，有两里多长。

杭州扇业奉齐纨为祖师。市内兴忠巷有座扇业祖师殿，殿内供奉的祖师称为齐纨。据说是周代一路诸侯，是扇子的创始者。殿内除主要奉齐纨外，还供有六百多位扇业艺人的牌位。这座祖师殿始建于何时已不可考，据扇业会馆的碑文载，重建于清光绪十四年(1889年)。

齐纨，史无其人。此碑很可能是因周代的细绢“齐纨”与扇子有关而被附会或误认为是人物，从而奉为扇业祖师的。

齐纨，即齐地产的白细绢。班婕妤《怨歌行》：“新裂齐纨素，皎洁白霜雪。”因其用来制扇，故亦以名扇。

齐，古国名，公元前11世纪周分封的诸侯国。姜姓。在今山东北部，开国君主是吕尚，建都营丘(后称临淄，今山东淄博市东北)。春秋初期齐桓公任用管仲进行改革，国力富强，成为霸主。前386年周安王承认田和为齐侯，田和传到齐威王，进行改革，成为战国七雄之一。

齐纨，为古齐国出品的名产之一。齐纨与鲁缟并称“鲁缟齐纨”。鲁缟，古代鲁国出产的一种白色生绢。《汉书•韩安国》：“强弩之末，力不能入鲁缟。”颜师古注：“缟，素也。曲阜之地，俗善作之，尤为轻细。”杜甫《忆昔》诗：“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

后世称细绢制成的团扇为“纨扇”，又径称团扇为“齐纨。”

团扇我国汉代就已流行，并且风格独绝，它以扇柄为中枢，左右对称，似圆月，故时人称“合欢扇”。自对称式的团扇出现后，历代沿用不衰。这种扇除纳凉外，还成为仕女手中的饰物，唐人王建曾有“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玉颜憔悴三年”的词句。唐宋时期还传到海外邻国。《红楼梦》第二十二回有诗云：“水亭处处齐纨动，廉卷朱楼罢晚妆。”可知周代的齐纨是做扇子的重要材料。

大概由此原因，与扇子有关的细绢便被附会或误认为周代的一路诸侯和扇子的创始者，从而奉为扇业祖师。

这种由事物而演变为人神的现象，还可举出一例，可谓无独有偶。即历史上无钟馗其人，其源于古代一种驱鬼的棒槌——终葵。历代讹传，用来打击妖魔鬼怪的终葵，逐渐被人格化，成了终南进士，并产生了钟馗捉鬼的传说。宋沈括《梦溪笔谈》中载：唐明皇于病中梦见一大鬼追一小鬼，把他吃掉，自称是不第的武举，立誓除尽天下妖孽。唐明皇醒后，病竟因此而愈，于是请名画师吴道子写其像，批告天下，以祛邪魅。另见唐《逸史》中，亦有类似叙述。这里，钟馗的衍变来历便富有戏剧性。钟馗成为镇鬼驱邪的神明以后，他的画像受到宫廷到民间的广泛欢迎，不但喜节时挂钟馗的画像，端午节也把它请出来，用以避邪，作为抗拒邪恶势力的一种寄托。钟馗还受到历代画家的钟爱，传世的钟馗名画不胜枚举。

这种由物而神的变化，主要是因为古代事物的创造和发明，多出于集体的智慧，从来就没注意发明家是谁，所以每每归功于个别人物，甚至嫁名于荒古不可知之人，并从而加大夸饰。齐纨之成为杭州扇业的祖师，并且画出图像来挂，恐怕也是这样造成的。

各行各业各有专门的祭祀祖师神的活动。有的如机坊行业的学徒拜师、出师时祭祖师神，授以行规业约；有的如戏班在演戏时祭唐明皇，俗谚说：“拜一拜唐明皇，演戏胆也壮。”也有的遇到灾难时祭祖师神，钱塘江上的九姓渔民遇到风浪时，都要在船上祭祀周宣灵王，保佑船只逢凶化吉，一路平安。很多行业还都于每月初一、十五或每日早晚上香祭祀祖师神，保佑天天生意兴隆，财源旺盛。

杭州有的行业还利用神庙来进行团结斗争，谋取自身行业利益。如清道光、光绪年间，杭州机坊机工多次利用机神庙集会，建立自己组织、推选行首，采用散伙、停工、聚众评议和阻运货物等各种方式，向机坊主开展斗争，要求增加工资，改善机匠生活待遇，保障自身职业。不幸，被机坊主串通清地方政府，施行镇压。至今杭州东园巷机神庙里还保存着清道光二十五年和光绪三十年的五块石碑，刻着清地方政府颁发的镇压杭坊工匠的布告。

行业祖师神的崇拜虽然是旧时代的信仰民俗事象，但是也反映了旧时各行各业互相关照、相互团结的社会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