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公遗录-卷八(下)
【繁体中文】 作者:(宋)曾布 发布:2016年05月31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是日,出城东致祭大名乐昌,未刻乃归。
十月己亥朔,赴待漏,入紫宸谢衣,遂会都堂。
是日,作圣旨,令新知河州种朴星夜赴任,计会苗履等遇河讨荡作遇蕃部。又苗履申:兵马寡弱,不敢自巴拶渡河,已申经暑司,赴河州与姚雄等会合应援。令熙河详履所申,指挥苗履、姚雄等递相照应,互为声援,节次统制或会合前去,具应援讨荡及解围次第闻奏。是时,青唐、邈川信息不通已半月余,余云:「可忧,奈何 」夔遂有却欲以青唐还溪巴温之语。卞云:「此语未可轻出,如此可谓龙头鼠尾也。」余云:「事未可知,若万一不保,则亦不免如此。但乌合之众,无所统一,见官军则溃散矣。昔王韶在熙河亦如此,诸羌纷然而起,一遇王师,则奔窜而已,人负一木团牌,更不回顾,官兵追逐,尽得其首领。」众颇以为然。庚子、辛丑,宅引。是日,赴都堂,为三省官不见上已六日,当叩阍省问,或乞便殿召对。众皆以为宜,遂同入札子乞对。夔、辖更不赴都省,二府待报至未时乃出。上遣中人黄经臣,至东西府传宣:「以惨戚中意思不安,医官见进药,今日方进常膳,以此相见未得,直俟初八日垂拱相见。」遂同入札子称谢。逐日入札子问圣体,至七日止。
王寅,熙河奏青唐、邈川解围捷书至。鄯、湟皆被围,王瞻时出兵击贼,斩获四千级,尽杀大首领结咓甑、心牟钦毡等九人。有阿苏者,乞心白旗往招抚叛众,既而率众攻城甚力。宗哥首领拾钦角四生擒阿苏以献,瞻亦诛之。邈川城中兵民才二千四百余人,城守之具未备,王愍、马用诚力战固守。蕃贼围遶者万计,又有西夏三监军人马助之。至二十三日积薪草,欲登城,而姚雄兵至,贼望见尘头,又有侦还者还言汉兵将至,遂遁走。二十四日,雄兵与愍会,贼已溃散,愍擒西夏伪钤辖一名,遂讨荡余众。是日,同三省作圣旨,将士并与特支七百,苗履等所统续渡河者五百。又作帅司指挥将佐,痛戮作过部族,所得孳畜财物,均给士卒,牛马驼即买入官。癸卯,会都堂,皆相庆曰:「朝廷已建两郡,万一败事,何以示四方、后世!今兹解围,社稷之灵也。」王瞻辈不通信息几二十日,孤军深在贼境,其不败事乃幸尔。
甲辰,诏青唐、邈川力战有功士卒,作三等赐绢,十五疋、十疋、七疋,守御人五疋、三疋、二疋。
乙巳,遣慕化李忠杰将部落子,及尽发秦凤战土赴熙河讨定新边界,令秦州句保甲防戍。
丙午,入见上于崇政。二府合班升殿,问圣体,有旨不拜,御药宣答讫,至御坐前分蛾眉班奉慰。两拜讫,上谕:「皇子久病,终不救。懿宁病尤仓猝,四更二点不得出,四更天去,医者云:解颅因发急风,不可治。虽三岁,未能行,然能语言,极惺惺。」余等皆云:「皇子乃朝廷大喜庆事,不幸忽尔薨背,又继有懿宁之戚,人情之所难堪。然此天命,无如之何,愿更宽圣念。」上云:「至今饮食未复常,加之嗽。」余云:「悲惨伤气,自须如此,乞更割爱,以宗社为念。陛下富于春秋,子孙之庆,何可量也。」卞云:「诜诜之庆未可量,愿宽圣虑。」上虽微瘦,然玉色悦泽,余不胜甚喜。
同呈邈川解围奏,上云:「日久可忧,赖且无事。」余等皆云:「诚如圣谕。王瞻等以孤军抗贼,能保城守,又能斩获贼众,功实不细。」上亦云:「极不易,皆当厚赏。五愍亦当与复管军,姚雄功亦不少,便可推恩不 」余等皆云:「更待本路推排功状次第,然后推赏未晚。」余云:「当趣帅司先具近上将佐状闻奏。」上云:「甚善。」
又呈鄜延奏,西人差使副进誓表,惠卿以为边计忧窘,不可缓,当速纳其来使。上颇讶其语太过,众亦诮之。遂降旨:令候西人回答近以兵马犯塞回牒,及誓表中别无不依应得回诏事理,即令惠卿一面相度收接,仍依例引伴赴阙。
再对,余复伸慰问,又谢遣中使宣谕。上云:「不欲召卿等对,恐外人妄接特召尔。」
丁未,同呈,令胡宗回相度次第,以紧慢修完城寨;又结咓甑、心牟钦毡已诛,其家属缘坐应死者一面处置,罪不至死,并边厮波结一行家属等并锢,交付押伴所管押赴阙。
再对,上谕:三宫出新城,当如车驾行幸时,量添巡检下兵马防卫。前一日,上又问:「二府曾一到宝林浇奠,二十八日皇子出殡,莫亦一往否 」余云:「候与三省议,及检故事。」退语三省,三省云:「亦得此旨,更不须故事,一往尔。」退阅故事,乃当诣内东门奉慰,因至殡所。是日,以此白,上深以为然,遂同赴延和观。大辽生辰礼物早出。戊申,旬休。己酉,同呈边报。
再对,以太后、太妃殿祗应使臣同殿閤,皇后閤准此。又诏,三宫出新城、本城分,巡检司权差马步军五百防衞迎送。
上谕:「章惇坚以方天若为有罪,如何 」余云:「臣不知天若与周穜往复语言,但闻众议,以天若为凶肆可恶。」上云:「惇言天若有指斥语,卞亦云周穜多言。惇云天若方事起,两诣卞,卞不敢见。已令两罢之,俱与外任合入差遣。」余云:「如此处之甚善。天若固宜逐,穜亦不足惜。」上又云:「蔡京与卞果不相得。」余云:「此众所共知。天若与京甚密,而卞不甚与之,刘拯与卞甚密,而京亦不喜拯,此可见其略。大抵因娣姒不相能,又争入政府先后,以此弥不足。」上云:「兄弟间乃如此。」初,蔡京因对,讼周穜对经筵、史院官曾称周常,又对天若称邹浩,遂令穜分析,而穜止称常云「终是好人」,又称浩曰「难得。」旨罢穜说书,而夔坚以谓天若亦当逐,故有是命。
是日,复蹇序辰、范镗待制,除知青、扬州。是日,黄履罢政,知亳州。信履是日早留身,留札子四道在御榻上,全不敢问。次日既贬,上谕云:「札子引朱云、刘禹锡、唐介故事救邹浩。当时不言,既以奉行久矣。乃如此,必为人所使。」又云:吕嘉问两日前往谒履。」又问:「吴居厚可尹京否 」盖欲逐嘉问,怡然不去而哂之。
庚戌,同呈鄜延奏宥州牒,遣使进誓表。
熙河奏,苗履过省章峡。又画到青唐河南北地图。
泾原奏,拍立界堠了当。
辛亥,同呈,令鄯、湟般运人夫脚乘头口等为贼杀虏者,人支绢十疋,脚乘头口给还价钱。
壬子,同呈熙河奏,已令苗履等管押陇拶赴熙河;又押西蕃印四十二面,有传国银印及唐朝所赐节度使印,余大半皆蕃印也。
再对,以王殖句当皇城司,久权故。
又进呈曹蒙乞在京差遣,以母病免知宪州。上云欲与一通事舍人,候批出,上许久,以批除职名,至是乃决。癸丑,下元节。甲寅,朝谒景灵。乙卯,歇泊。丙辰,同呈李谷乞厚待契丹公主。韶令优加待遇。时彦自陈筑乌龙寨劳效,诏与复职,法当叙宣德郎,上旨令与通直郎。上又言:「先朝尝罢馆职,不当复置。」余云:「先朝因除职事官,即罢,仍与改一官。」上云:「与改官不妨。」三省皆以为当罢,余与夔言:「直祕閤之类当且存留,以待中师及被奖擢者,先朝以无此名例,便除直龙图阁,似可惜。」夔深然之。
又呈熙河奏,王愍送到西蕃夏贼攻围邈川日,白岑牟等以蕃书汉字,招诱愍等出降,云:「降必不杀,方与汉朝通和,当从正路送还汉天子,不尔即屠灭矣。」汉字乃南宗堡陷没使臣刘文珪书写,文珪亦至城下呼愍等,令早出降。诏令根究文珪家属所在,拘管奏裁。
是日,夔留身甚久。余再对,上谕云:「章惇以夏人犯邈川,欲因此讨伐,遂灭夏国。」余云:「不审圣意以为如何 」上笑云:「此何可听。」余云:「陛下圣明远虑,此天下之福。近岁诸路进筑城寨,兵民劳敝,财用、粮食俱阙乏,幸而西人款塞,遂可休息。今青唐用兵,士卒困敝日甚,若更经营诛灭夏国,如此即忧在中国,不在四夷也。兼臣在熙宁中,见朝廷欲灭交趾,当与主将郭逵言:『交人虽海隅寸尺之地,然有国百年,兴衰存亡,必亦自有天数,岂人力所能必。』既而果无功。况夏国岂交人之比也。」上深然之。退与小凤言,亦共叹其狂妄。凤云:「若如此举动,是他灾至也。」
丁巳,同呈鄜延奏,宥州回牒:已再约束首领,不得犯汉界。
熙河奏:钦波结角蝉等边厮波结之弟能率部族讨河南贼,乞授官,充巡检。从之。
户部申,乞造瞎征等靴并幞头。旨:今后除蕃官及呈试人赐靴外,进士唱名及军校等更不赐。靴者令如法裁造。旧所赐靴,皆不堪着,又枉费官钱,故罢之。
再对,以正旦国信使李希道卒,改差贾裕。因进呈姚雄与姚麟书,云:「青唐去大河五百里,道路险隘,大兵还邈川,而青唐路复不通。朝廷进筑城寨毕,方有休息之期,今复生此大患,如何保守 深为朝廷忧之。青唐非数万精兵不可守。」上亦深然之。
戊午,旬休。
已末,同呈澶州职官赵暘言:「澶州城旧临河处无城壁,若增修则功大而土恶,不若因旧城修完,则功少而速成,为一方屏蔽。」其言极有理。此札子乃陈瓘封来。得旨令安抚、转运司同相度施行。又吕吕惠卿引伴西人赴阙。又令胡宗回讨荡河南北作过部族。
再对,以王亢知麟州,许良脓[农改衣]知保安军。又令河北诸路安抚司,指挥逐州军多方招募灾伤人充军。
庚申,同呈熙河乞补边厮波结职名。诏以为诸司使。又奏:已令王瞻等将不作过首领书填空名,补将校。夔以为不当付瞻等各自书填,恐参差不齐,行遣未当,须从经略司相度补授。上旨:令胡宗回放罪。经略司及走马并李譓,各乞催王瞻、王厚赴鄯、湟州。诏不得辞免,便令管句州事。
辛酉,同呈熙兰路奏,乞鄯、湟州及河南置将。并从之。
再对,以御批曹蒙除通事舍人,令赴阙供职。
壬戊,降圣节假令。
癸亥,同呈令东西京、江、淮、荆、浙、福建召募厢军,赴陕西、河东耕种。
熙河奏,拍立巡绰界堠去处。
再对,复李嗣徽遥团,张宗高与收叙,令閤门供职。初,时彦既复叙,上旨即令舆二人者叙复,至是进呈。余因言:「宗卨不可复作承旨,昨既经密院取勘,上下皆不安之,兼及复不可与共处。然承旨久阙,当除人。」上云:「与三省商量。」余云:「若有卓然可除之人,即政府可议,若且于閤门选人,如王殖、曹诱可权管句,即须出自圣意。」上令差曹诱。
是日,闻敖氏甥女讣,在式假。
差蔡卞权枢。
甲子,卞与三省得旨,令保安军牒宥州:不得犯青唐界。又令泾原、环庆各选步兵三千、骑三千,赴熙河路使唤。
乙丑,越国忌。
丙寅,同三省诣奉先奠皇子越王,巳时,西閤奉慰讫,上马。卞以致斋不赴。
丁卯,宅引。
戊辰,节假旬休。
十一月己巳朔,得熙河奏,种朴将秦凤兵数千,十月二十一日讨一公城,攻围贼众,为贼所邀截,朴重伤死。已又闻尸首不获,偏裨程述、王舜臣而下仅免,将佐、士卒尚未见亡失之数。
庚午,冬至。同三省赴东閤拜表。遂作圣旨,令瞻引兵归邈川,其河南北戍守人马,令胡宗回相度,一面从长措置就奏。是日,卞还自郊祠,遂同佥书行下。夔闻兵败,气沮矣。辛未,赴普照大名殡所致祭。壬申,假。癸酉,赴相国建兴龙道场,会蔡京等于宝梵院,用衙前药酒九行罢。甲戊,上以懿宁公主出殡,不视事。二府宅引。乙亥,朝垂拱,同呈鄯州等处事宜及种朴战没事。上亦甚骇之,再三顾问如何处之为是,众皆云:「贼势如此,若株守不改图,即恐王瞻一行将士陷没,则于威灵愈为不便,须至如此指挥,若保完得王瞻一行人马归邈川,则鄯州徐更措置。」上云:「溪巴温如何 」众亦云:「王瞻朝出鄯州,即巴温暮入无疑矣。」上云:「何以处之 」余云:「次第不免如折氏府州措置,乃可速定。未知巴温肯听命否 幸而陇拶已来,庶可与之语。」昨青唐初被围时,章惇便要如府州折氏处置。遂得旨,令秦希甫同胡宗回相度措置。余以种朴被杀,何可但已。兼邈川系隔绝西蕃与夏国交通之地,及河南叠、宕一带部族见归明,可因而建置洮州,以成先帝诏旨。兼庆、渭步骑万人,可令姚雄统领前去,讨击河南作过杀种朴者。如此,则朝廷威灵稍振,而湟、洮之计亦已先定,不尔,边臣以朝廷已弃青唐,则并湟、洮皆无经营之意矣。众莫敢不以为然,上亦然之,遂依此降旨。又令王瞻因军回里护三伪公主等来,又令李彀相度,如三公主已有来期,即并瞎征、陇拶一就起发,如公主等未有来期,即先管押陇拶等赴阙。
又得旨,差曹诱权副都承旨。
再对,因慰:「上以越王、贵主相继出殡,圣情必是更伤悼。然陛下富于春秋,多子之庆未可量,颅自此更不寘圣念。」上云:「因此亦颇觉嗽不已。」余云:「更乞宽怀,善保圣躬。」因言:「青唐之变如此,政府不得无罪。臣素知人情事理不顺,恐必难济,累曾与章惇争论,亦曾于陛下开陈,其后瞎征、陇拶皆出降,臣无复可以启口。然臣知其不可为,而不能固执所见,随顺人言,致误国事,兼是密院职事,比之众人,臣罪为最多。」上亦欣纳。余又云:「见章惇初与张询、王瞻等阴构此事,后又与孙路交通,以此力主其议。臣以谓,青唐国人不平瞎征父子篡杀,故欲逐之,而立董毡之姪,我乃因其扰攘,遂欲夺之,于人情事理不顺,明白可知。况朝廷以四海之大,所不足者非地土,安用此荒远之地。兼青唐管下部族,有去青唐马行六十三日者,如何照管 兼生羌荒忽,语言未通,未易结纳,安能常保其人人肯一心向汉。凡此等语,皆曾于陛下前敷陈,恐久远必为患,不谓不旋踵便有此变。蔡卞素不知边事蕃情,又与惇议论多异,独于此助惇甚力,今日却无以处之。至于章惇,初勇于开拓,才闻青唐被围,便以书令胡宗回如府州折氏措置。此事不降朝旨,岂可便以告边臣 宗回有书见在。寻以进入。又才闻姚雄于邈川解围,却以书令宗回,将作过首领家族一处拘管,先执其首领,便先从婴孩以至少壮者,一一次第凌迟讫,然后斩首领。如此岂不激怒众心!」上深骇之,云:「此是何措置 」余云:「不回录到惇书,一一具在。及今日种朴战没,气已消沮,更无处置,臣遂自条今日所陈三事示之,亦莫敢以为不然。如此轻易反覆,岂不上误国事 」上但再三骇其率易也。
丙子,同呈种朴赠防御使,与十资恩泽,赐钱、银、绢、布各五百,羊、酒、米、面各五十,母特封郡太君。
熙河奏陇拶已到熙州。
又差内臣犒设熙河战守汉蕃士卒,及支绸绢,庆、渭人兵未经出入,亦与特支。
再对,免李希道追纳,赐银三百两。
丁丑,胡宗回奏,令陇拶作书,遣蕃僧往招溪巴温,许以节度使,依旧管句青唐部族。又辞免宝文学士,降诏不允。
再对,以诸军排连隔下已有条格,更不进拟,便圣旨行下。又府界第四将申,将兵替回,延安府不支盘缠,牒河中无钱支,至今未给,及虞乡县给与军人口食价钱。令陕西转运司取勘奏裁。
河东乞差河北将兵,于备北州军沿边戍守。从之。
殿前司欲将河北拣到人衮同拣填班直。上不许,令管军临时斟酌拣选,不须立法,但令谕管军而已。
戊寅,旬沐。
己卯,同呈鄜延奏,西夏进誓表官称,昨一表便蒙听许,岂不依回诏指挥,兼别有谢恩表。得旨,差工部外郎韩跂押伴。
又令熙河路寻访种朴尸首,获者与银绢各一百。
又令诸路,未降誓诏以前,收接西界投来人口,候降誓诏,别听指挥。
又令熙河、秦凤,限百日,许逃亡军人首身,与依旧收管,弓箭手仍免降配。
又以许彦圭为熙河经略司句当公事。彦圭沿边事极有条理,其论营田事尤详,昨自泾原放罢,改秦州职官,以监司多被黜,遂不得改官,其人材殊不易得,故且以此处之。上云不妨。
庚辰,同呈引见瞎征等仪注。上初令于端门排仗,又令诸军自顺天门素队排立,且欲依冬至节与军班等特支。余勘会得冬至例支十七万贯,端节八万。因为上言:「侥幸之例不可多启,此止祗应一日,恐止可用端午例。端午比冬至大约多减三分之一,亦有减半者,似颇酌中。」上亦然之。
又差陈敦复以句当公事兼管句提举营田司公事。敦复以功赏当转两官,云任满止四月,欲以减一年磨勘先改官,而论竟不合。
是日,三省以体量孙杰事进呈,内有差与常安民船,及庇赃吏路班等罪,夔欲黜之,而左辖以为复吕温卿之怨,夔亦以辖为立党,面相诋讦久之。而有言杰与安民亲,而上亦嘉其能击温卿故,止罢左史为太常少卿。夔留身论之甚久。既退,余再对,上以谕余,且问:「杰之罪如何 」余云:「臣悉不知所体量事,然杰击温卿诚可激赏,若有过,以此少宽假之亦无害。」上云:「杰击温卿兄弟诚为可嘉,惇与温卿兄弟诚为党与。」余云:「此众所知。惇既有此嫌,亦不当力乞罢杰。」上云:「须要罢黜,蔡卞实不曾称荐杰。杰击温卿,张商英以书称之云『排巨奸,破大党』,巨奸、大党为谁 」余云:「大党必是惇。商英乃惇门下士,然亦每事谄奉蔡卞,祇如近命蹇序辰,词云:『尝助国是,岂以一眚,遂忘前功。』朝廷为序辰复职,本无此意,此乃谄词。」上云:「既为惇门人,又却如此,士人何可尔!章惇以谓可作翰林学士,还做得否 」余云:「若文采及人望,亦可为之,然不能自立,亦诚如圣谕。」上云:「如此人终不可在朝廷,兼不可以作藩,诰命亦不甚好。」上又云:「章惇衹听贾种民言语,如何 」余云:「亦有之,然惇、卞亦各有党,惇所悦,即曾旼、周穜之类;卞所悦,即郑居中、邓洵武、叶棣之徒,亦皆不叶公议。」余又问:「杰作常少,何以处旼 」上云:「两员不妨。」又云:「旼更不可向上,学问、文词、吏能皆不易得,祇是不平稳。」余云:「陛下知人如此,天下之福,臣复何言!然左右史久阙,今又无人。」上云:「邓洵武可否 」余云:「洵武正如曾旼,文学亦不可得,但附卞太偏,以此为众所恶。」上云:「亦别无过恶。」余云:「彼方在闲地,未有所为,若处之要路,则其资性憸憸,未可量也。」余云:「从官中文采可作翰林者,却是安惇,及亡兄巩以文章名重一时,称惇文采可跂及苏轼。」上笑云:「中丞尤难得人。」既而又言:「安惇亦祇是章惇门下人,昨举商英自代,可见也。」余云:「安惇与商英俱是蜀人,安惇固未免观望,然粗识深浅,非若蹇序辰之比也。」是日,语多不能悉记。
辛巳,同呈,令熙河经略司勘会苗履、姚雄、种朴下亡失使臣、士卒人数,并其他因战鬬亡没之人,并勘会闻奏。又令李彀因便犒设将士,及密切勘会阵亡人数闻奏。以李夷行言,苗履在青唐获八九百级,亡失三千余人,及其他人士卒丧亡者甚众,而经略司不奏故也。
是日,左辖亦留身甚久。余再对,上谕以:「卞云不可与惇共处,待过兴龙节求去。」余云:「臣昨日蒙圣谕,既退,亦闻惇、卞面相毁訾甚峻,大臣不当如此。」上云:「失体。章惇多以语言伤人。」余云:「惇性暴,率多轻发;卞则阴巧,能窥伺其所短;故卞多胜,惇多屈,必无以逃圣鉴。如孙杰事,既有温卿之嫌,自不当力争,亦无可胜之理,惇不识便宜多此类也。」上云:「惇却言:祇是说孙杰立党,不是说卞。」余云:「此乃惇畏卞之词。卞与惇皆有党,而卞之党为多,既已言之,何必更解 」上亦哂之。余云:「惇之党衰,卞之党盛,故众皆畏之。谓卞为不立党,尤不可也。惇、卞纷纷,固未足道,然三省、密院阙人,陛下不可不留意。宗庙、社稷大计,天下安危,士民休戚,祇系此三人者。惇、卞既暌,许将凛凛畏此两人,不敢启口,每有一事,惇以为可,而卞未答,卞以为可,而惇未然,则将莫敢对,直俟两人者稍同,将乃敢应答。今两人者又交恶,自此政事愈乖谬矣。故上下内外阙官,鲜有差除,纵有差除,人必以为不当。盖两人者,好恶各有所偏,各有党类,若有一人能执义理、持公论以自处,无不可胜人之理。古人云『正己而物正』,未有枉己而能直人者也。密院独负,臣来日赴景灵行事,遂废本院职事两日,虽密院边防事机动系安危,然事稍大者,必与三省同议,尚未足忧。三省政事所在,一日万机,陛下付之此三二人,恐误国事。臣每不欲喋喋,然致身朝廷,于国事不敢不倾尽补圣听。」上云:「深欲补人,卿视在朝谁为可进者 若补得两人,方不阙事。蒋之奇亦不可得,又适有此事。」余云:「蒋之奇官是太中大夫,数月间未可进职,且移一藩亦可。」上云:「亦无事,复职亦不妨。」又云:「年岁间莫却可用。」余云:「之奇比在朝廷,却颇平稳自守,亦老成故尔。」上又云:「韩忠彦可用否 」余云:「方三省需人,如忠彦辈,但恐不济事,须是奈何得此两人,乃有补。许将固恐惧,以元祐中为执政,常恐为惇、卞所倾。黄履虽或敢启口,又不晓事,亦不为两人所畏。」上云:「履不晓事,不足道。」余云:「人君所以垂衣拱手,无为而天下治者,以得人也。若庙堂得人,则亦不至每事烦圣听,且如平日所进呈事,或论议未合,自不可将上,岂至于陛下前纷纷争口舌也;有骨骾之人在位,则庙堂不正之论已消之于下矣;以至内外上下阙人,若以公议差除,岂有不可之理。但在上者得人,则事无大小,无不修举,何至于劳圣虑也!」上深嘉纳。又论其下人材:「如吴伯举如何 」余云:「亦如曾旼、邓洵武之徒。陛下论曾旼曲尽之矣,此三人者,乃一体之士也。陛下必欲用洵武之徒亦不妨,然须以一正直不附丽人者兼进之,则人情亦必悦服,独用洵武辈则不可也。洵武、刘拯辈皆在要路,则卞党益盛,自章惇而下皆畏之,谁复敢言其短 如此不惟于士类不便,陛下聪明亦从而壅塞,每事愈费力尔。若谓卞无党,则郑居中乃王珪壻,何缘得进 刘挚、吕大防壻,有敢引之者否 缘居中故,闾丘吁亦得差遣,初改官不作县,自宫教除通判,皆众人所不可得也。」上又曰:「蔡京亦不平稳。」余云:「陛下论人材性行,皆曲尽之矣。」余又言:「章惇多轻信,初力引序辰、嘉问,既而反为仇怨。嘉问何足引,王安石力欲以为待制,而先帝终不与,后处之以光卿而已。」上云:「安石称道嘉问过当。」余云:「诚如圣谕。安石平生交游多暌乖,独与嘉问始终,故称之太过,作嘉问母祭文:『是生贤子,经德秉哲。』此乃商周先王之德,嘉问何以当之 」上笑云:「安石性强。」余云:「安石以义理、名节、忠信自任,不肯为非,至于性强,自是以此骄人,故时有过举,岂他人可比。」上云:「安石诚近世之所未有。」余云:「此非可与章惇、蔡卞同日而语,其孳孳于国事,寝食不忘,士人有一善可称,不问疏远、识与不识,即日召用。诚近世所无也。」上又问:「惇门下有陈彦恭者何人 」余云:「此鼠辈小人,不足道。然惇多轻听,如彦恭者,构造是非,谈人短长,惇听之,诚可笑也。以此内外官吏陈请利害,但己所喜者必行,其所不喜者,言虽有理,多斥而不取。」上笑曰:「如温卿所陈请,不问是非,无不从者。」是日语尤多,不可悉记。
壬午,赴景灵,告迁太宗神御于迎厘殿,以修大定故。癸卯质明,行事,巳时,奉迁,申时一刻,奉安讫,退。
甲申,同呈十四日已作圣旨,令胡宗回休息将士,俟事力完壮、决可取胜,方得前去讨击河南等处作过蕃贼。又立赏构捕郎阿章。秦凤奏:一公城使臣兵马已弃城归错凿。令胡宗回具析不奏因依。又令李彀体量青唐、邈川河南事宜以来,前后覆没兵将闻奏。
乙西,同呈雄州奏北界牒,郭知章不肯嗟程插宴。令知章候到雄州,先次具析闻奏,以俟章报仍回牒也。
熙河奏:一公城人马已赴错凿城。
再对,呈康渭札子,言湟、鄯州害,大概以兵马疲敝、粮道不通,恐不可固守,兼熙河一路空虚,多可忧者。上亦以其言为是。
又许几乞定待遇西人礼数,及应答语言繁简,西驿以谓无可施行。上深然之。因谕云:「都贶人才不可得。」余云:「许几所不及。」上云:「远过之。」
是日,上又谕:「高遵惠,再检见元祐中有章疏论罢吏禄,以为先帝法度,不问是非,一切欲改,此大臣有私意于其间,不可不察。又规切太母云:『不可敛怨天下者。』此极不可得。」余云:「当时敢出此语,诚众人所难。陛下累欲召遵惠还,若尔尤不可不召,臣当与三省更议可代之者。」上云:「甚好。」又云:「贾种民亦有章,云『尽罢苛法』之语,莫不可!」余云:「此正与王存言『横敛』一般,亦可谓诋斥也。」上云:「遵惠论种民事莫是否 」余云:「寺监无不由六曹直达都省者,遵惠为侍郎,职所当论。」上又云:「遵惠言紊乱官制。」余云:「如此诚紊乱官制也。」上又言:「种民言罢苛法者是上书,书中云更有一策文字,言十余事,尚未寻见。」又云:「惇终不善遵惠。」余云:「人言其以遵惠击种民,故恶之。」上云:「遵惠归作尚书侍郎皆可。」余云:「龙图阁直学士恐难作侍郎,权尚书可也。」余退,但以上云:「遵惠又有章疏欲召还,莫可别议庆帅否 」蒋之奇是太中大夫,自可帅。众云未可议除之奇,余云:「上不以为不可。」夔云:「庆不须两省,一直閤可矣。」余云:「直閤固可帅,但未知谁可为直閤者 」凤、辖亦皆云未见其人,既而又欲以孙览帅庆。余云:「范镗可否 」众默然。余云:「以镗易览如何 」卞云:「如此即不妨。」又语及吕仲甫,左辖云:「晓事,却不敢为,亦恐未可也。」
丙戌,同呈引伴西人奏语录,羌人云:「本国乞和,一表便蒙许,进誓表岂敢更不依回诏指挥。」极恭顺,祖宗以来未尝尔也。
再对,梁从政磨勘合改延福宫使或观察使,上云:「且与宫使。」因言从政事先朝,任使颇晓事,但执滞及太絮尔。余云:「冯宗道及从政皆先帝所亲信,皆读书晓事。」上云:「宗道晓事,非从政比也。」余云:「冯世宁、蓝从熙俱已作观察。」上云:「宫使更数年,亦须磨勘作观察也。」
又呈惠卿奏,鄜延戍兵一百一指挥,乞减五十指挥。从之。因言惠卿亦乞减将佐官吏,来日与三省进呈次。丁亥,同呈鄜延乞减将官使臣等,及以绥德为军。并从之。
再对,以知保德军赵思恭为扬州钤辖。因言:「近除郎官监司甚多,如韩治辈,非出圣意,岂复得召 」上笑云:「章惇言治为刘挚门下半夜客,亦无显状。」余云:「陛下察言如此,天下之福。如前日宣谕,欲召韩忠彦,乃知圣意一无所适莫。」上云:「忠彦何能为,且令作吏部尚书莫不妨。」余云:「诚如圣谕,忠彦先朝擢为尚书,心本无恶,但不能自立,多随顺人尔,在元祐中,措置边事,无非曲徇他人;及臣秉政,欲一变前日所为,初虽略争,既而无敢不从者。若谓元祐曾作执政及随顺人,则许将亦是。陛下观此两人何以异 」上笑云:「正似许将,两人恰一般。」上又问:「陆佃会做文章否 」余云:「佃所为文章,未尝不传笑中外。如贺皇子表云:『桃千年而结实』;慈圣挽词云:『玉册三回捧,珠帘一度垂』;中外以为口实。有臣私意,以亲嫌不敢启口,今日因圣问所及敢叙陈。臣弟肇与佃同修《实录》,肇于未进书时已罢,佃至元祐七年书成方去,肇贬滁州不落职,佃削职,而刘拯乃卞门下人,犹云『以五十步笑百步』,故肇亦降修撰,则肇之罪轻于佃可知。况佃在元祐中尝除学士,又除尚书,但为言者所夺。肇初论蔡确事补外,再召入,又以论北郊事去。今乃以佃为情实稍异,先复职移藩,中外所不晓。肇在先朝已修史,蔡京作《起居注》时,肇适上殿,先帝目送之,至殿门乃回首,然则先帝眷待可知。不幸遭丧,未及进擢,已而先帝升遐,故元祐中方除舍人。若论为刘挚党,尤为诬罔。初除舍人,王巖叟、朱光庭力攻以为不可用。巖、庭乃挚党,则两人者,何为而力击之也 」上笑云:「言是奸臣之弟。」余云:「陛下阅章疏,可见其攻之人语,可以察其是与不是挚党。臣曾蒙宣谕,以臣称弟肇,而众论云与臣不同,臣初以不敢力辨,然臣称道其他人才,未尝不以公议,况兄弟之嫌,若怀私失实,罪不容诛!肇之文词,学识操行,皆非今日在朝臣可比。如近日贺中宫、皇子、青唐三表,中外无能出其右者,此众所共见;以至在元祐中,出处如此,则学识可知;素不为执政所悦,则操行可知。肇之刚介,又非臣比,故惇、卞皆望风恶之。臣所以喋喋自陈,非敢冀望牵复升擢,但以众论诬罔如此,兼与佃升黜不同,外议皆以为不平,冀陛下照察。」上首肯而已。又言:「密院编修文字阙,欲除彭汝霖。」上云:「极好。」余云:「臣曾问三省,亦欲以监司处之,此人材不可得,若且令作监司,岂卢君佐、王汝舟等可比,却可措置之闲地尔。」上云:「好,来日便问三省。」寻以旬休,恐上不复记,至二旬休日,首谕三省,可见欣纳也。
戊子,旬休。
已丑,同呈胡宗回奏,已依二日朝廷指挥,王瞻措置鄯州事。又李譓奏,青唐府库金银等物,王瞻、王厚不肯同本司句当官检点供数,及以银马等遣运句窦志充。诏李譓、秦希甫、胡宗回体量,根究有无侵欺情弊闻奏。又访闻会州新城不至坚固,令胡宗回修完,及具因依闻奏。
惠卿奏,西人乞贺正旦,绿誓诏未降,未可从。又乞优加宠锡西羌,如元祐故事。夔因言:「先帝尝欲以金帛结羌中用事者,今西使言,国主悔过效顺,皆嵬名正赛辅佐使然,欲使还赐以金帛,以结其欢心,若元祐加赐干顺,则不须也。」上令留候。
是日,三省得旨,令彭汝霖上殿。
庚寅,大名周祥,举家赴普照斋祭。
辛卯,同呈李彀奏瞎征、陇拶一行赴阙人数。
再对,上谕:「已令汝霖上殿。」余称谢。余又言:「臣所称人材,不敢一言欺罔,至如称道弟肇,实无冀望升擢之意,但以众人诬罔,冀陛下深赐照察,则莫大之幸。」上云:「肇今在甚处 」余云:「海州。」又言:「佃初贬泰,肇贬滁,殊不类,已而得泰州、海州,皆在佃后,其厚薄可知也。」
壬辰,同呈边报。又熙河奏,三伪公主十四日到河州。
再对,以步军司乞免军人里护降羌,及出城借出军器倍备修完价钱。从之。
癸巳,同呈边报。熙河奏:青唐三伪公主已到河州。
再对,以路分宋宣为熙河准备将领,专切应副鄯州、湟州使唤。
甲午,同呈西驿申,西人不赴上寿。得旨,令赴上寿,及归驿赐御宴、节衣,并如旧例。
伪公主到熙州。又李彀奏,乞早令王瞻归湟州,及焚毁青唐巢穴。朝廷方议欲以鄯州付董毡之后,如府州折氏处之,诏经暑司不得辄有焚毁。彀奏报中多攻病胡宗回,及言青唐近来危急之状多过当。上谓余等曰:「此辈所言,未可尽信。」众皆以为诚如圣谕,因言:「内臣好货及作气燄,凡所悦所恶,皆毁誉过实。」上又言:「利珣喜奏事,然亦好货财。」夔云:「珣最甚。」再对,上又及彀等,余云:「陛下察见近习用情如此,乃中外之福。」上亦深然之。
乙未,泾原留大将王翼,乃刘奉世随行,遣还都官,而不赴部公参,私往塞上获级,迁借职,又举西安州差遣。翼本吏部令史,斩首必妄冒也。得旨,追所受赏,勒还都官重难差使。
再对,呈王府界保甲数及县保丁二十六万。昨熙宁中教事艺者七万人,上屡督责,欲复行畿内保甲教阅法,卞赞之益急。余云:「此事固当讲求,然废罢已十五年,一旦复行,与事初无异,当以渐推行,则人不至惊扰。」上云:「故当以渐行之。」余云:「圣谕如此尽之矣。若便以元丰成法一切举行,则当时保丁存者无几,今保丁皆未教习之人,若便令上番及集教,则人情汹汹,未易安也。熙宁中施行亦有渐,臣是时方判司农,首尾本末,无非出臣措置,容臣检寻文字,讲求施行次。」退以语卞,卞殊以为不快也,乃云:「熙宁初,人未知保甲之法如何,今耳目已习熟,自不同矣。」余不答。
丙申,同呈秦凤权帅周纬乞不候来春,先次赈贷本路保甲一次,来春更依条振贷,以役使劳敝故。从之。
章楶不合留王翼,罚铜二十斤。
再对,以上批李彀乞陇拶赴阙,沿路官吏懈慢等,并以违制论。仍禁劾令依奏。余云:「彀所陈未成文理,已别草定文字,乞依此行下。」上从之。仍指彀写恩「雠」字作「酬」字,上亦哂之。
因言:「中外阙官,如左右史久阙不除,从官日少。」上云:「左右史可除者,祇是目前三二人。」余云:「在圣意以公论去取尔。」上又问:「徐彦孚可作权帅郎否 」余云:「以人望似亦可作,臣固尝称其晓事也。」上累论欲召还高遵惠,而夔终未快。余因言:「陛下累欲召遵惠还朝,亦曾与三省议,但以难其代者。章惇云不必两制,直閤皆可往。众皆云未见有可除直閤者。臣意谓蒋之奇是太中大夫,似可除庆帅,兼未须除职。」上云:「之奇亦无事,除职亦不妨。」余云:「圣意如此,中外所不知。祇如前日面谕韩忠彦,岂众论所敢及。然尚书而下,从官太阙少,若非断自圣意,恐议论必难合。前日圣谕,欲以遵惠权吏书,臣以为太重,刑部久不得人,以遵惠为刑部必称职,忠彦为吏部甚允。况韩琦定策立英庙,此功不可忘,陛下留意忠彦如此,臣退而鼓舞称诵,此岂今日大臣所能启发圣虑也。然忠彦、遵惠召还,皆出圣断,及之奇亦未当除帅,若出自中批,使人知出圣意,不须政府进拟也。」上欣然云云「待批出」,既而寂然,疑有闲言之入者。已而遵惠卒,遂除之奇为代。
是日,早出赴普照,以大名丛涂祭告,未后归。
丁酉,旬休。
十二月戊戌朔,腊假不入。
是日,赐口脂甲煎并银合一、三十两。己亥,同呈边报。马仲良以平夏不以时遣役兵,为西人所杀虏者甚众,特降两官。
西驿申:西人乞买卖。诏如旧例。
再对,以李伾知祁州,高权知信安军,密院进拟石澈京城东面巡检,御批:「不差,余依奏。」同拟差者八九人。是日,崇政西夏进誓表人使见。因谢上以失于奏禀,极皇恐。上云:「小事,但恐不可作巡检尔。」余云:「澈于法当再任,骐骥院差遣高,故且与巡检。」上云:「再任却不妨,巡检须择才武者。」澈乃徐王婿,上语如此,余亦释然。
庚子,同呈夏国誓表,词极恭顺。令二府拟撰誓诏,又令依例回赐,又令十四朝辞,十五日进发。
李彀奏:青唐送到契丹公主,年六十四,颇能语言,自云宗真之女、洪基之妹,愿早到京师,一见北使,询虏中动静。上云:「宗回奏亦然。」
又奏胡宗回得十一月二日朝旨,但行下王瞻相度施行,不肯果决。余等皆云:「宗回当如此施行。若便令王瞻归湟州,若瞻异日以为可守,是今日不当弃去也。令相度可否,申取帅司指挥,若不可,待报,即一面依朝旨归湟州驻札,亦曲尽之矣。」上云:「李彀欲弃鄯州,但一切苗履之言尔。」夔初以为如此。
辛丑,北使见于紫宸,退状,赴垂拱宴,酒五行,未后乃罢。
壬寅,同呈草定夏国誓诏,送学士院依此修写。又夏国表中犯真庙讳,令牒宥州报本国施行。
秦希甫奏:「王瞻、王厚盗取邈川、青唐府库中金银等物,因此致变,反杀牟心钦毡等以灭口,及分遣走马及将士等,走马后至,所得亦不赀。」诏令希甫及胡宗回、李譓体量诣实闻奏。
是日,差陈恺句当剩员所,刘焘编修密院文字。奏事退,赴相国罢散道场。尚书省御筵,薄暮乃罢。是日,虏使谢射弓利物,至未时,圣上不肯重行立班。
癸卯,习上寿仪。
甲辰,忌。
乙巳,兴龙节。
丙午,歇泊。
丁未,旬休。出华严斋僧,赴乐昌周祥道场,及拜大名影堂,同周秩及长老斋罢归。
戊申,集英大宴,申后罢。
己酉,人使辞紫宸,茶酒,巳正罢。
庚戌,歇泊。
辛亥,呈边奏,熙河乞立溪巴温于鄯州,及令招诱叠州首领。又令根究熙河司户虞大猷下落处,及令讲求种朴尸首。
再对,差正旦伴射等官贾巖借马军都使、观察使。
是日,蔡元度留身,乞宫观。当日晚,差苏珪封还表,宣召。
壬子,同呈差熙州通判孙适提举熙河弓箭手,替李夷行,以上旨令罢夷行故,夷行以书言边事多失实也。
熙河阵亡将官魏针等赠官推恩。秦希甫奏言:「见薛适、曹弦等言:王瞻、王厚盗取邈川、青唐府,已差纮一就前去河州体究。」因面陈:「纮乃臣姪,转运司自不曾差权句当公事,所言如此,而希甫便委之体量,尤不当,恐须放罪改正。」上云:「须罚金。」遂令罚希甫二十斤,运司十斤,纮遣归任。李彀言青唐探报危急等事,且云胡宗回避弃地之责,故不肯依朝旨,令王瞻退保湟州等事。是日草定,欲以赵怀义知鄯州,王瞻为都护,而宗回云:「怀义幼弱不胜任,恐国人不服。」得旨,别草定,来日进呈。
再对,路昌衡乞狄谘为定州副总管。余云:「谘与一在京宫观足矣,不足施行。」上云:「总管自当朝廷选擢,何可乞。」王余应年八十,乞宫观或致仕。上云:「令致仕。」余云:「余应亦归明之后,藏才族王氏世守丰州,与折氏等,庆历中为元吴所陷没,仁宗得余应养之宗帅,待遇与宗室等。故余应晓音乐伎巧,与都人无异,母折氏,尝召入内。」上云:「如此与宫观不妨。」
是日元度押赴都堂,再上堂,马上表。晚遣刘友端封还文字,宣召。又批付中书,令诸处不得收接文字。
癸丑,同呈:以陇拶为河西节度使、知鄯州,与王瞻同为都护;瞻依旧熙河钤辖、陇右沿边安抚使、都巡检,与陇拶同管句军马司;以赵怀义为廓州团练使、同知湟州、湟州管下同都巡检使。陇拶候朝见讫降制。候溪巴温顺归,蕃情顺服,令归其大小首领,如青归论征、舍钦角四之类,速具闻奏,依格优于除官,差充地分都同巡检。溪巴温如能归顺,愿同陇拶在青唐,同小陇拶在溪哥城居住,并听从便。是日,卞再入,犹别班奏事,遣人来云:「此文字莫不须忙。」余云:「青唐危急,此事不可缓。」遂得旨,令依此指挥。
郭知章奏,乞朝见。从之。上犹疑已贬不当朝见上殿,余云:「面谢泛使,有使事当面奏,不可不对。」上从之。
又诏陕西、河东经略司,夏国已进誓表及降誓诏,令不得侵犯及收接投来人口。
卞是日押入视事如故。
甲寅,同呈郭知章分析不赴插宴。余与夔云:「恐当并计。」上云:「两制行遣,何尝论法,恐虏人缘此不肯嗟程插宴,害事,不可不行。」令使副各罚铜二十斤。
再对,以郝惟几知通远军,曹谱知霸州。因言:「通远阙官累日,不敢不慎择。惟几官序、人才及有战功,谱亦为监司及曾孝广所称,故擢之。」
乙卯,立春,朝崇政。
同呈李彀奏青唐利害,乞立溪巴温,且言王瞻一罪魁,不足惜,一行将佐何辜,乞早令还湟州等事。上犹疑昨日指挥令溪巴温从便归鄯州,卞遂和之。余云:「向者陛下尝云:『王瞻朝出青唐,则溪巴温暮入』,此无疑矣。今纵不听其从便,能令溪巴温不入乎 与其令彼擅入,不若听其从便也。今日青唐之变,扰攘未定,排难解纷,固当如此;若更守株,瞻等陷没,或更有不测之变,则朝廷更难处置。若朝廷必欲有鄯州,则西有湟,东有洮,鄯州亦难立矣,陇拶其能国乎 异日以渐消磨,亦必为朝廷有,不患不如府州折氏也。今日若不如此措置,傥有人能保王瞻不陷没,南北别不生变,则昨日指挥犹可追改也。」卞默然不敢措一言,上遂晓然。又熙河探报:郎阿章云:「本无背汉意,为人所鬬乱故如此。」令宗回更切多方招诱,及倍恤其家。又新归顺结绝洛吴击败多罗也族,杀伤其父子,令速具洛吴切状闻奏。又诏李譓,如雇召脚乘艰难,人力困敝,未可般运打绳川板筑所须,即具奏听旨。再对,呈军领司阙,上令差张宗高。余因言:「青唐之事,从初始合如此处置。国人本以不平瞎征父子篡夺,故欲逐之,而立董毡之后,朝廷当助顺,为之建立君长,乃仁义之举,反欲因其扰攘,而夺其地,人情所以不服。臣自七、八月间,累与章惇争论,以谓理当如此,适会惇、卞两人议论叶同,已而瞎征、陇拶出降,臣无以启口。今日变故如此,已是误朝廷举措,若更遂非固执,万一更有不测之变,何以处之 」上云:「已降指挥如此施行。」余云:「臣固不当更喋喋,然十六日进凝陇拶指挥,卞犹以为未须急,兼恐更生异议,望陛下圣断,更赐主张。自绍圣以来,经营边事,所向无不如意,不幸于此生事,狼狈如此,今但且于已然中且多方医治,庶稍弭边患,兼不失鄯州之名,亦足掩覆四方观听尔。昔人以火喻国事云:『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盖曲突徙薪,言虽见听,消患于未然,何功之有 然见听者少,其言虽验,亦不足为功,及火患已成,焦头烂额以赴救者,皆有功之人也。今日措置,已是焦头烂额,臣从初争论,正曲突徙薪之比也。臣之所以惓惓者,今已焦头烂额,而论者未免有惑,愿圣意深察安危之几,知言者不可轻信尔。」上云:「甚好。」
上自十四日视朝,觉倦怠不快。再对,因问圣体如何,上云:「口为吐逆,早膳至晚必吐,饮食皆出,兼嗽,食减,又坐处肿痛。」余云:「此皆虚证,须补理将养。」上云:「眼补中丸至百丸,硫黄锺乳药俱喫。」余云:「脉证如此,服不妨,医者以陛下富于春秋,初不敢进温热药,恐即虚阳,今进此等药非得已也。嗽虽小疾,然不可久,春气至,即肺更不得力,宜速治之乃便。」上云:「补肺汤之类,无日不喫。」至十五日,御紫宸,坐久,坐中令近侍益火。退赴垂拱,同三省奏事,上颐领寒噤,语极费力,色益不快。再对,余又问圣体,上云:「吐逆、痰嗽皆未退。」余云:「医者以谓,虚则补其母,实则泻其子,冷肺虚当补脾胃,实泻其子则虚,亦不可泻,爱养脾胃,则肺自安。此不可不留圣念。」上云:「亦如此语。」至十六、十七、十八日,皆云吐未已,嗽亦不减。自十五日隔上殿班,至十八日方引一班。余云:「十九日、二十日皆休假,必得休息。」上云:「然。」余又云:「气虚冒犯,呼吸风寒皆不可。」上云:「逐日直在殿中,除一到两宫外,不曾出。」余又云:「延和北向,尤不可坐,先常于迎阳门引后殿公事。」上云:「迩英自可坐。」余云:「迩英尤温服。」上又云:「崇政亦可坐。」余云:「但行太远尔。」丙辰,懿德忌。卞言:林希子林献在真州,无所不为。
丁巳,旬休,
戊午,改六参为常阳,隔上殿班。是日风寒,与三省同问候。上云:「吐逆未已,早食晚必吐,又小腹痛,下白物,得医官陆珣木香金铃散,颇有功。」余与卞云:「此药极好,若用热酒调,尤速效。」上云:「祇为喫酒不得。」又云:「煎生姜汁下药,吐少减。」余云:「不易喫。」上云:「若辣药皆喫得。」余再对,因言:「臣不识忌讳,累曾冒犯天颜。缘圣体未康和,须留意将摄,伤气莫甚于情欲。臣等衰残,非屏绝世事,岂能枝梧;陛下春秋鼎盛,气血方刚,于愆和之际,稍加节慎,至稍安和,无所不可。」上云:「极自爱,居常亦自节慎。」余云:「此乃宗社之福。」余自十七、十八至此,凡三以此进谏,上但云:「甚好。」是日,同三省呈边报,初欲止以单子进呈,上云不妨,遂一一进呈。
再对,上谕:「张商英称邹浩。」余云:「不知何人有言 」上云:「对曾孝广言:『刑房有文字,邹浩做,却以此大名节,岂肯要人物!』」上又云:「是甚大名节 」余云:「商英素不慎语言。」上云:「此人终不可在朝廷,与一待制,令作郡不妨。」余唯唯而已,退同三省已取问两人者。
己未,同呈边报,王厚申:省章峡蕃贼作过,势甚炽。
庚申,同呈胡宗回奏,已差使臣催王瞻回湟州。
辛酉,同呈引见瞎征等画一指挥。
自己未大风雪,虏使至畿内,人马多冻倒及有散失者,接伴申,恐一齐入门不及。下开封府,令根寻不见人马,寻皆得之。是日,早出洽。
壬戌,同呈边报。再对,呈府界按阅将兵殿最赏罚。并如所拟。
上自十四日以后愆和,至是日甚一日,辅臣无日不问圣体安否。但云吐逆或泄泻,饮食不美,补暖药服之甚多,未有效。医者亦屡来告以圣体未康,脉气虚弱。然宫禁中莫敢言者,虽两宫亦不敢数遣人问安否,余不胜其忧。
是日,闻安丰王氏甥女丧,早出。
癸亥,式假不入。是日,虏使入见,闻上坐甚晚,又传宣宰执至午时,方再坐垂拱小宴,止三刻而罢,乐节皆减损。又传宣二十七日权不视事。遂入札子问圣体。
甲子,会都堂,再入札子问圣体,自是日入札子。
乙丑,宅引。
丙寅,假。
丁卯,岁除享先。
贤妃以九月八日降制册立中宫,以二十六日习仪,二十七日发册。正言邹浩自试院中出数日,乃以二十五日上殿,论册后事不当。是日批出:除名勒停,新州羁管,仍令开封府当日差人押出门。二十六日,习仪殿庐中,三省得御批,以吕嘉问举官不当,削一职,仍展三年磨勘。已而御史左肤论开封府迟留,浩不即日出城,又于城外稽留数日。下嘉问问服,既又送御史台,令元差人具析,有何人祖送浩者。上亦面谕云:「士大夫有易节自别门出,别劳送之者。」而所差人不识往还之人,御史台乞展转推究,遂悉得其姓名。有王回者,乃叶祖洽所荐,得堂除都讲,与浩甚密,且有简往来,台中诘之,乃能诵浩所上章几二千言,盖尝预议也。回除名勒停,候合叙日取旨。余出谒者皆冲替,有赠遣者追官勒停,本人罚金。蒋之奇以简与之,并叶祖洽、吕嘉问皆落职小郡。既而又摄浩弟治诘之,得朱绂、傅楫辈尝赆以金者,亦皆追停。又遣锺正甫就浩于新州,除已得罪者,更有曾餽赆者否。未报间,曾孝广又以张商英语告。先是,周穜尝称浩,同难方天若以告,蔡京以上闻,天若皆贬。又黄履言刘禹锡、唐介等事,欲徙浩内地,上以其初无所论,至日乃言,疑为人所使,亦贬亳州。周常称履公终是好人,又言浩当还,贬柳州监酒。又曾诚素与浩往还,或云诚乃嘉问壻,浩本诚所荐,亦送吏部与外任差遣。传者多失实,故书之。元符己卯九月七日晚,宣召学士蒋之奇至内东门,既入见,上指御坐后文字以付之奇,云:「皇帝所咨近日请建中宫事,刘贤妃柔明懿淑,德冠后宫,诞育元良,为宗庙万世之福,今中宫将建,非斯人其谁可当 所宜备举典册,以正位号。」之奇读讫请曰:「封建妃嫔、诸王,皆中书具熟状付学士院,宰相则面受诏旨,学士院具熟状追入。此不知是文字。」上云:「皇太后手诏也。亦不须进熟状,祇依此批圣旨云:『九月七日,内东门面奉圣旨,贤妃刘氏可立为皇后,以今月八日降制处分。』」遂进呈,上云:「如此是矣。但当如手诏命词,更在卿润色。」遂鏁院,御药刘友端宿。翊日降制讫,遣中人赐对衣、金带、银五百两于学士院。对衣唯绣裹肚一,非常日所有,并余皆制造成者,异于常赐也。此皆得之之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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