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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类

庄子集解内篇补正:齐物论第二(下)

繁体中文】  作者:刘武   发布:2016年06月01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今且有言于此,不知〔一〕其与是类乎?其与是不类乎?类与不类,相与为类,则与彼无以异矣。如人皆执彼此之见,今且有言于此,不知其与我类乎?与我不类乎?若务求胜彼,而引不类者为类,则与彼之不类有异乎?宣云:「是,我也。」 正是,此也。与此类者,非即此也。类与不类,同为非此,故曰「相与为类」。既非此。则为彼矣,故曰「与彼无以异」。譬之儒家以己所言为合道,墨所言为非道,不知大道不称。又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无始曰:「道不可言,言而非也。」据此,则儒家以言言道,非道也,与墨之非道同,即与墨无异矣。无异,尚何是非之辩乎?自此至「葆光」,复承「大言」「小言」说。前半发挥上文「言者有言,其所言者特未定也,果有言耶,其未尝有言耶」数句之义,末则带说「知」字。虽然,请尝言之。成云:「尝,试也。」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成云:「未始,犹未曾也。」按:事端未露。有未始有〔二〕夫未始有始也者。并无事端,仅具事理。有有也者,有无也者,言之有无。有未始有无也者,言未曾出。有未始有〔三〕夫未始有无也者。并出言之心亦未曾萌。俄而有无矣,而未知有〔四〕无之果孰有孰无也。忽而有有言者,有无言者,然有者或情已竭,无者或意未尽。是有者为无,无者为有,故曰「未知有无之果孰有孰无也」。 补:此二句,主文也,虚笼下文。下以谓之有无证明之。今我则已有谓矣,既显有言矣。 补:吕氏春秋精谕篇:「知谓,则不以言矣。言者,谓之属也。」列子说符篇:「孔子曰:『何为不可?唯知言之谓者乎?』」注:「谓者,所以发言之旨趣。」「夫知言之谓者,不以言言也。」此处承上「俄而有无矣」句来。上本兼有无言,下但就有之义加以证明,有义明,而无义亦明矣。其所谓者,即下「天下莫大于秋毫」六句。而未知吾所谓之果有谓乎,其果无谓乎?未知吾所言之果为有言乎,其果为无言乎?合于道为言,不合则有言与无言等。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太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释文:「殇子,短命者也。或云:年十九以下为殇。司马云:『兔毫在秋而成。』」成云:「秋时,兽生毫毛,其末至微,故谓秋毫之末也。人生在于襁褓而亡,谓之殇子。物之生也,形气不同,有小有大,有夭有寿。若以性分言之,无不自足。故以性足为大,天下莫大于毫末,莫小于太山。太山为小,则天下无大;毫末为大,则天下无小。小大既尔,夭寿亦然。是以两仪虽大,各足之性乃均;万物虽多,自得之义唯一。」按:此漆园所谓齐彭、殇也。但如前人所说,则诚虚诞妄作矣。其意盖谓太山、毫末皆区中之一物,既有相千万于太山之大者,则太山不过与毫末等,故曰「莫大于毫末,而太山为小」。彭祖、殇子,皆区中之一人,彭祖七八百年而亡,则彭祖不过与殇子等,故曰「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我能与天地无极,则天地与我并生;我不必与万物相竞,则万物与我为一也。漆园道术精妙,唤醒世迷,欲其直指最初,各葆真性。俗子徒就文章求之,止益其妄耳。 正成云:「故以性足为大,天下莫大于毫末,莫小于太山。」其意以毫末之性足,故大;太山之性不足,故小也。若问其何所据而便指毫末之性足,太山之性不足,恐成氏必无理由置答也。王氏按语,迄祇说得一「齐」字。无如此数句中,并无「齐」字之义。即就文字浅诂之,固明言毫末大,太山小,殇子寿,彭祖夭,亦未尝言齐也。盖毫大、山小、殇寿、彭夭之说,犹之天下篇「天与地卑,山与泽平」,此惠施弱德逐物,外神劳精之谈。庄子一讥之曰「其道舛驳」,再讥之曰「其言不中」,「特与天下之辩者为怪」,与「今日适越而昔至」之言同一不合事理。可证此数句并非庄子自明其道,特借此不合事理之言,以明如斯之谓,与无谓等。即证上文「果有谓乎,果无谓乎」二句也,亦即证「果孰有孰无」之句也,又即证「言者有言,其所言者特未定也,果有言耶,其未尝有言耶」数句也。盖「言者有言」数句,虚提冒下,至此,乃实证而畅发之也。并回映儒、墨是非之辩,其为不合事理之言,与此略同。庄子之文,真有铜山西崩,洛钟东应之妙。郭注、成疏,与王氏按语,均未见及于此,徒就齐大、小、彭、殇,骋厥玄言,无当文义。盖由误解篇题之「齐」字,遂在处以齐义附会之。不知篇题所谓齐者,乃齐物论之是非也,至于大、小,何尝齐之?固明言「小知不及大知」矣。寿、夭亦何尝齐之?固明言「小年不及大年」矣。此皆不就文章求之之过也。庄子之意,于其文章发之;欲明庄子之意,自当于其文章求之。文章明,意义斯明矣。王氏乃谓「徒求文章,止益其妄」,然则何事而为之集解乎?亦矛盾之论也已。既已为一矣,且得有言乎?何所容其言?既已谓之一矣,且得无言乎?谓之一,即是言。一与言为二,二与一为三。自此以往,巧历不能得,而况其凡乎!成云:「夫以言言一,而一非言也。一既一矣,言又言焉,有一有言,二名斯起。复将后时之二名,对前时之妙一,有一有二,不谓之三乎?从三以往,虽有善巧算历之人,亦不能纪得其数,而况凡夫之类乎!」 正言者因有所对而后发,所以通彼此之情也。既已为一,则是无偶以为对,即上文所谓「彼是莫得其偶」也,尚何容有言?既已有谓一之言,即是对一而言,一即言者之偶也,偶则二也,尚何得为一?不得为一,而谓之为一,与亳大、彭夭,同为不合事理之言,有谓与无谓等也。故自无适有,以至于三,而况自有适有乎!成云:「自,从也。适,往也。至理无言,言则名起。从无言以之有言,纔言则至于三。况从有言适有言,枝流分派,其可穷乎!」补物而曰万,非一也。我与物对,亦非一也。宇内明明有我有物,以我比类于物,是以有适有也。自无适有以至于三,况自有适有,而可强之为一乎?无适焉,因是已。若其无适,惟有因任而已。此举物之大小、人之寿夭并齐之,得因任之妙。 正因者,因其大而大之,因其小而小之,所谓因物付物,无容心于其间也。若于亳末、太山之本不齐者而欲齐之,我与万物本不一者而欲一之,是劳神明为一也。劳神明为一,是适人之适与适物之适也。惟不适人与物之适,而惟自适其适,如养生主篇所谓「依乎天理」,「因其固然」而已,如是,尚何有矫诬之谓,致物论之不齐哉?夫道未始有封,成云:「道无不在,有何封域?」言未始有常,郭云:「彼此言之,故是非无定。」 补:遥应上文「言者有言,其所言者特未定也」句。为是而有畛也。为言无常,而后有畛域。 补:释文:「畛,徐之忍反,郭、李音真,谓封域畛陌也。」请言其畛:有左,有右,或袒左,或袒右。有伦,有义,郭云:「物物有理,事事有宜。」释文:「崔本作『有论有议』。」俞云:「崔本是。下文云『存而不论』,『论而不议』。又曰:『故分也者,有不分也;辩也者,有不辩也。』彼所谓分、辩,即此『有分有辩』。然则彼所谓论、议即此『有论有议』矣。」按:上言「有畛」,伦义非畛也。当从俞说。有分,有辩,分者异视,辩者剖别。有竞,有争,竞者对竞,争者群争。此之谓八德。德之言得也。各据所得,而后有言。此八类也。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成云:「六合,天地四方。妙理希夷,超六合之外,所以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 成云:「六合之内,谓苍生所禀之性分。圣人随其机感,陈而应之。既曰凭虚,亦无可详议。」 补:「论」字见前。议,唐韵「宜寄切,音义」,广雅「谋也」,广韵「评也」。春秋经世,先王之志,圣人议而不辩。 成云:「春秋者,时代。先王,三皇、五帝。志,记也。祖述轩、顼,宪章尧、舜,记录时代,以为典谟。圣人议论,利益当时,终不取是辩非,滞于陈迹。」按:「春秋经世」,谓有年时,以经纬世事,非孔子所作春秋也。 正成训春秋为时代,王氏从之,谓「有年时以经纬世事」。然则何谓圣人议而不辩乎?武意春秋即春秋经也。言春秋为经世之书,先王之志所寄,故后之圣人,仅评议之而已,无所辩难,语意较为明顺。且左传昭三十二年,称春秋为「善志」,杜注:「记事之善者也。」则先王之志,亦可训为先王之所记也。庄子屡举孔子之语,岂于其所作之经,而不一及之乎?即谓春秋经在庄子时或未大行于世,非庄子所及见,然晋语「羊舌肸习于春秋」,韦解:「春秋纪人事之善恶,而目以天时,谓之春秋,周史之法也。时孔子未作春秋。」又左传鲁昭公二年韩宣子适鲁,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也。」其时孔子年方十有一岁。是在孔子之前,鲁固已有春秋矣。观宣子「周所以王」之语,与庄子所言「先王之志」合。然则训春秋为时代,其不当明矣。故分也者,有不分也;辩也者,有不辩也。以不分为分,不辩为辩。 正分于此而不能赅于彼,仍有不得分者在,故曰「有不分也」。辩于此而不能见于彼,仍有不及辩者在,故曰「有不辩也」。庚桑楚篇云:「辩者,辩其所不能辩也。」可以相证。若圣人则不尔,怀之而已矣。曰:何也?圣人怀之,存之于心。补怀为尚书「怀山襄陵」之怀,注:「怀,包也。」言圣人包涵之,即下「大辩不言」也。众人辩之以相示也。相夸示。补上文言「隐于荣华」,盖夸示以为荣华也。故曰:辩也者,有不见也。不见道之大,而后辩起。 正不见己之非,不见人之是。夫大道不称,宣云:「无可名。」 正即下「不道」之道,「不」下「道」字,言也。称,谓也,又言也。故不称,即不道。大辩不言,使其自悟,不以言屈。 补:知北游篇:「论则不至,辩不若默。」大仁不仁,成云:「亭毒群品,汎爱无心,譬彼青春,非为仁也。」 补:大仁莫如天地,然老子曰「天地不仁」,以其生养万物,任运自然,非有意为仁也。大宗师篇云:「利泽施于万物,不为爱人。」意均相同。大廉不嗛,释文:「徐音谦。」成云:「知万境虚幻,无一可贪,物我俱空,何所逊让?」 补:汉书尹翁归传:「温良嗛退。」师古注:「嗛,古以为谦字。」韩诗外传:「嗛乎其廉。」盖廉者每多谦退,而「嗛乎」则廉之形容词也。盗跖篇:「弃天下而不自以为廉。」弃天下,大廉也,不自以为廉,即不嗛也。大勇不忮。 宣云:「无客气害人之心。」 正小勇亦未必有害人之心,以此释忮,义尚未适。成云:「忮,逆也。虚己逗机,终无迕逆。」盖勇则好斗,即与人迕,大勇不尔也。道昭而不道,以道炫物,必非真道。 补:大道不称,故不昭,昭则非道。言辩而不及,宣云:「不胜辩。」 补:即上「辩者有不辩也」,又即论则不至。仁常而不成,郭云:「有常爱,必不周。」 补:奚侗云:「成,江南古藏本作周。郭注『常爱,必不周』,是郭本亦作周。」廉清而不信,宣云:「外示皦然,则中不可知。」勇忮而不成。成云:「舍慈而勇,忮逆物情,众共疾之,必无成遂。」五者园而几向方矣。释文:「园,崔音圆〔五〕,司马云:『圆也。』」成云:「几,近也。」宣云:「五者本浑然圆通,今滞于迹,而近向方,不可行也。」 补:易系辞:「蓍之法,圆而神;卦之德,方以智。」夫不称、不言、不仁、不嗛、不忮,浑融无迹,可通为一,园也。园即环也。游于环中,则道枢也。昭也,辩也,常也,清也,忮也,滞于有迹,斯向方矣。据易之义,由圆向方,即由道向智也,故下即带说「知」。故知止其所不知,至矣。成云:「智不逮,不强知。知止其分,学之造极也。」 补:承上「方」字来,并证明上文「大知闲闲」之义及「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一段,复总摄以下不知各义。孰知不言之辩,不道之道?不道,即上「不称」。若有能知,此之谓天府。宣云:「浑然之中,无所不藏。」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而不知其所由来,郭云:「至理之来,自然无迹。」此之谓葆光。成云:「葆,蔽也。韬蔽而其光弥朗。言藉言以显者非道,反复以明之。」 补:释文「葆光,音保。崔云:『若有若无,谓之葆光。』」淮南本经训:「不言之辩,不道之道,若或通焉,谓之天府。取焉而不损,酌焉而不竭,莫知其所由出,谓之瑶光。」高注:「瑶光,谓北斗杓第七星也。」文子下德篇同,惟「瑶光」作「摇光」。武按:「葆光」二字,与上文「注」「酌」之义不属,以从淮南、文子作「摇光」为是。摇光星,属北斗。诗大雅:「酌以大斗。」斗盖挹酒之勺也,居北七星象之,故以为名。诗小雅:「惟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此本文「注焉不满,酌焉不竭」之所本也。惟字宜从「摇」。礼记曲礼:「招摇在上。」郑注:「招摇星,在北斗杓端,主指者。」释文:「北斗第七星。」春秋运斗枢云:「北斗七星,第七摇光。」孔疏:「此摇光,即招摇也。」史记天官书:「北斗七星。」索隐云:「第七摇光。」前汉司马相如大人赋:「部署众人于摇光。」是各书均作「摇」,不作「瑶」也。且摇光者,摇动不定之光也,与上文「滑疑之耀」相印合,此亦可见前后脉络之联贯也。
  〔一〕「不知」二字,据王氏原刻及集释本补。
  〔二〕「有」字据集释本补。
  〔三〕「有」字据集释本补。
  〔四〕「有」字据王氏原刻及集释本补。
  〔五〕「圆」,释文作「刓」。
  故昔者尧问于舜曰:「我欲伐宗、脍、胥敖,崔云:「宗一,脍二,胥敖三国。」按人间世篇「尧攻丛枝、胥敖,国为虚厉。」是未从舜言矣。 正释文:「脍,徐古外反。胥,息徐反,华胥国。敖,徐五高反。」武按:宗脍,人间世作「丛枝」。奚侗云:「丛、宗音近。枝疑快字之误,快、脍音近。」奚说是也。必「宗脍」二字连为一国名,故误则均误。释文于「胥」下注「华胥国」,是以敖为一国名,其余二国,则为宗脍与胥。崔说非也。此节证上文「照之以天」句之义。南面而不释然。成云:「释然,怡悦貌也。」按:释同怿。语又见庚桑楚篇。 正释,说文「解也」,广韵「舍也」。言常置伐三国之事于心,而不能舍释也。其故何也?」舜曰:「夫三子者,成云:「三国君。」犹存乎蓬艾之间。存,犹在也。成云:「蓬艾,贱草。」若不释然,何哉?昔者十日并出,淮南子:「尧时十日并出,使羿射落其九。」故援以为喻。补尧时十日并出,见淮南子本经训。万物皆照,而况德之进乎日者乎!」成云:「进,过也。欲夺蓬艾之愿,而伐使之从我,于至道岂宏哉!」尧、舜一证。啮缺问乎王倪曰:释文:「倪,徐五嵇反,李音义。高士传云:『王倪,尧时贤人也。』天地篇云:『啮缺之师。』」 补:释文:「啮,五结反。」按:此节引王倪之言,证明「大知闲闲」,并申说上文「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一段及「知止其所不知,至矣」之义。「子知物之所同是乎?」曰:「吾恶乎知之!」「子知子之所不知邪?」成云:「子既不知物之同是,颇自知己之不知乎?」曰:「吾恶乎知之!」「然则物无知邪?」汝既无知,然则物皆无知邪?曰:「吾恶乎知之!成云:「岂独不知我,亦乃不知物。物我都忘,故无所措其知也。」 补:鰌处湿,猿猴处木,麋鹿食荐,蝍且则甘带,鸱鸦则耆鼠,以此知物之不同是也。猵狙之与猿,鰌之与鱼,异类也,麋之与鹿,类而非类也,然以为雌,与之交,与之游,以此知物之又非不同是也。谓物无知耶,猵知以猿为雌,麋知与鹿交,鰌知与鱼游。谓物有知耶,则不知毛嫱、丽姬之美也。然则是之同否,知之有无,特未定也,故曰「吾恶乎知之。」 正此即「知止其所不知」也。后「尝试言之」以下,即阐明四「恶乎知」之意,原有郭注,以其空泛,特删。应帝王篇「啮缺问于王倪,四问而四不知」,即此三问,合下「子不知利害」二语,是四问也。虽然,尝试言之。庸讵知吾所谓知之非不知邪?庸讵知吾所谓不知之非知邪?李云:「庸,用也。讵,何也。」按:小知仍未为知,则不知未必非。 正讵,说文「犹岂也」。武按:注中按语,非是。盖知有时间性,此时以为是者,他时或以为非;有地域性,此地以为是者,他地或以为非。故大宗师篇云:「夫知有所待而后当,其所待者,特未定也。」又曰:「庸讵知吾所谓天之非人乎?所谓人之非天乎?」足证此义。且吾尝试问乎女:民溼寝则腰疾偏死,司马云:「偏枯。」 补:女音汝。鰌然乎哉?按:言物则不然。成云:「泥鰌。」 补:释文:「鰌,徐音秋。」木处则惴栗恂惧,释文:「恂,徐音峻,恐貌。班固作眴。」 补:释文:「惴,之瑞反。栗音栗。恂,郭音旬。」猿猴然乎哉?三者孰知正处?民、鰌、猿,孰知所处为正?民食刍豢,刍,野蔬。豢,家畜。孟子:「刍豢之悦我口。」 补:释文:「刍,初俱反。小尔雅云:『秆谓之刍。』秆,古但反。豢,徐音患。」今小尔雅广物八云:「稿谓之秆,秆谓之刍,生曰生刍。」说文:「秆,禾茎也。」广雅:「秆稿谓之秆。」麋鹿食荐,说文:「荐,兽之所食。」 补:释文:「麋音眉。荐,牋练反,司马云:『美草也。』」后汉书马融传:「其土毛则摧毛〔一〕荐草。」李贤注:「一曰:草稠曰荐。」韩非子内储说上:「若如臣者,犹兽鹿也,唯荐草而就。」管子观十三:「荐草多衍,则六畜易繁也。」注:「荐,茂草也。」蝍且甘带,释文:「蝍且,字或作蛆。广雅云:『蜈公也。』崔云:『带,蛇也。』」 补:释文:「蝍音即。蛆,子徐反。尔雅云:『蒺藜,蝍蛆。』郭璞注云:『似蝗,大腹,长角,能食蛇脑。』」玉篇:「螏藜,蝍蛆,能食蛇,亦名吴公。」鸱鸦耆鼠,鸱、鸦二鸟。耆,释文「字或作嗜」。 补:释文:「鸱,尺夷反。鸦,本亦作鵶,于加反。崔云:『乌也。』」秋水篇:「于是鸱得腐鼠,鵷鶵过之,仰而视之曰吓!」四者孰知正味?民、兽、虫、鸟,孰知所食之味为正?猿,猵狙以为雌,释文:「猵,徐敷面反,郭、李音遍。司马云:『猵狙,一名獦牂,似猿而狗头,憙与雌猿交。』」 补:释文:「狙,七余反。」麋与鹿交,鰌与鱼游。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崔云:「决骤,疾走不顾。」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自我观之,仁义之端,是非之涂,樊然殽乱,吾恶能知其辩!」释文:「樊音烦。」说文:「殽,杂错也。」成云:「行仁履义,损益不同,或于我为利,于彼为害,或于彼为是,于我为非,何能知其分别!」啮缺曰:「子不知利害,补民溼寝,则腰疾偏死,害也;于鰌则利。木处则惴栗恂惧,害也;于猿猴则利。故此句浑括上文言之。则至人固不知利害乎?」王倪曰:「至人神矣。成云:「至者,妙极之体;神者,不测之用。」 补:此节证上文「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一段。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海〔二〕沍而不能寒,向云:『沍,冻也。」补释文:「沍,户故反。」疾雷破山、风振海而不能惊。补奚侗云:「风上脱飘字。据成疏『飘风』云云,是成本有飘字。江南李氏本亦有飘字。」武按:自「大泽」至此,言若无有大泽、河海、雷风也者,证上文「未始有物」。若然者,乘云气,郭云:「寄物而行,非为动也。」 正郭说与句意相违。谓至人神矣,故能乘云气,以神行,不藉乎物也。骑日月,郭云:「有昼夜而无死生。」 正言超乎日月之上,证上文「未始有始」。而游乎四海之外。三句与逍遥篇同,「骑日月」作「御飞龙」。 补:逍遥游篇作「御飞龙」者,为下「神凝」句写照,此则为「死生无变于己」句写照。所谓生者,不过在人世经历月日,生活于此时间中而已;所谓死者,其生活日月终尽也。死生无变于己者,超然乎日月之上而不为所拘,故曰「骑日月」也。死生无于己,郭云:「与变为体,故死生若一。」 补:游四海之外,与死生无变,证「未始有封」。而况利害之端乎!」啮缺、王倪二证。
  〔一〕「摧毛」,后汉书马融传作「搉牧」。
  〔二〕「海」,王氏原刻及集释本均作「汉」。
  瞿鹊子问于长梧子曰:「吾闻诸夫子,长梧子,李云:「居长梧下,因以为名。」崔云:「名丘。」俞云:「瞿鹊,必七十子之后人。夫子,谓孔子。下文『丘也何足以知之』,即孔子名。因瞿鹊述孔子之言而折之。崔说非也。下文『丘也与汝皆梦也,予谓汝梦亦梦也』,予者,长梧子自谓。既云『丘与汝皆梦』,又云『予亦梦』,则安得即以丘为长梧子之名乎?」 补:则阳篇有「长梧封人」,释文云:「长梧,地名。」长梧子,犹之南郭子綦以所居为号也。李说恐系望文生义。长梧开口便云「丘何足以知之」,以下,其自称则曰予,足知以丘称孔子。俞说是也。自此至「而以是相蕴」为一节,引瞿鹊、长梧问答之言,证明大言炎炎之义,并从反面申证「古之至人,其知有所至矣」一段。圣人不从事于务,郭云:「务自来而理自应,非从而事之也。」 补:说文:「务,趣也。」徐曰:「言趣赴此事也。」释诂:「务,彊也。」注:「事务以力勉彊。」此言圣人于事,不勉彊趣赴也。下四「不」字句,即申说此义。不就利,不违害,成云:「违,避也。」不喜求,不缘道,郭云:「独至。」 补:求得其情与不得,无益损乎其真,故不喜求也。无适焉,因是已,故不缘道也。无谓有谓,谓,言也。或问而不答,即是答也。 补:知北游篇「圣人行不言之教」,又田子方篇「目击而道存」,均「无谓有谓」也。有谓无谓,有言而欲无言。 补:上文「大辩不言」,又知北游篇:「狂屈曰:『唉!予知之,将语若,中欲言而忘其欲言。』」均「有谓无谓」也。而游乎尘垢之外。夫子以为孟浪之言,向云:「孟浪,音漫澜,无所趋舍之谓。」宣云:「无畔岸貌。」李云:「犹较略也。」成云:「犹率略也。」按:率略即较略,谓言其大略。 正孟浪,崔云:「不精要之貌。」武按:不精要与妙道,反正相对。长梧子以此言为最精要,故曰「黄帝之所听荧也」。其于孔子,以为不精要,则曰「丘也何足以知之」。注中各解,与上下句意不切。而我以为妙道之行也。吾子以为奚若?」长梧子曰:「是黄帝之所听荧也,「黄」,元作「皇」,释文:「本又作黄。」卢文弨云:「黄、皇通用。今本作黄。」成云:「听荧,疑惑不明之貌。」而丘也何足以知之!且汝亦大早计,释文:「大音泰。」成云:「方闻此言,便谓妙道,无异下云云〔一〕也。」 正方闻其言,即以为行,且以为妙道之行,是太早计也。见卵而求时夜,崔云:「时夜,司夜,谓鸡。」正朱桂耀云:「淮南说山训:『见弹而求鴞炙,见卵而求辰夜。』高注:『鸡知将旦,鹤知夜半,见其卵,因望其夜鸣,故曰求辰夜也。』辰夜与时夜同。诗东方未明:『不能辰夜。』传:『辰,时也。』」武按:朱说是也。「时夜」作「司夜」非。见弹而求鴞炙。司马云:「鴞,小鸠,可炙。毛诗草木疏云:『大如班鸠,绿色,其肉甚美。』」成云:「即鹏鸟,贾谊所赋。」按:二句又见人间世篇。予尝为女妄言之,补有谓无谓也。女亦以妄听之。奚成云:「何如?」 正奚,疑问词,何也,不含「如」字义。如属上句,「奚」下应加「如」字或「若」字,上文「吾子以为奚若」句可证也。单「奚」字不成语,且上句亦无须附此疑词。成说非也。应属下句,直贯至「以隶相尊」。其意言奚为旁日月,挟宇宙,为合置涽,以隶相尊?此皆众人役役之所为,圣人则不如此,惟愚芚而已。各注家于「旁日月」至「相尊」各句,不知文系指数众人役役之心理与行为,误以为列举圣人之美德,故不能冠之以「奚」,「奚」字无可着落,只得勉附上句,遂致「奚」字以下文义扞格不通矣。旁日月,释文:「旁,薄葬反,司马云:『依也。』」郭云:「以死生为昼夜之喻。」 正注非。上文至人「骑日月」,是超乎日月之上,而非旁也。在宥篇言大人云:「以游无端,出入无旁,与日无始。」彼「大人」,即此篇之「圣人」也。则圣人之不旁日月明矣,故上冠之以「奚」也。旁日月,则萦情生死,依恋岁月,此众人之役役也。此证「有始」。挟宇宙,尸子云:「天地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说文:「舟舆所极覆曰宙。」成云:「挟,怀藏也。」郭云:「以万物为一体之譬。」 正注非。列御寇篇言小夫之知云:「迷惑于宇宙,形累不知太初。彼至人者,归精神乎无始,而甘冥乎无何有之乡。」怀挟宇宙,则不能无迷惑矣。宙,古今也,则非无始矣。又大宗师篇云:「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无则不挟也。宇,四方,则非无何有之乡,冥亦不挟也。且宇,空间也,宙,时间也,挟则不能时空双遣。彼之「至人」,此之「圣人」也。彼之「小夫」,此之「众人」也,故挟宇宙,亦众人之役役也。此证「有封」。为其吻合,吻,司马云「合也」。向音脣,云:「若两脣之相合也。」成云:「无分别貌。」 补:此证「有是」。言有心以为吻合于己者,即上文所谓「劳神明为一」也。又即为是,而非因是也。置其滑愍,成云:「置,任也。滑,乱也。向本作汨。涽,闇也。」 正此证「有非」。置,徐锴曰「与罢同意」。置之,则去之也。滑,即上文「滑疑之耀」之滑。滑涽,向云「未定之貌」。武按:此句言去其未定而不合于己者。夫道无为也,通于一也。圣人因是也,故不为其吻合,亦不置其滑涽。一为一置,是有是非,不能任其两行也,劳神明为一也。此亦众人之役役也。以隶相尊?成云:「隶,贱称,皁仆之类。」按:此贵贱一视。 正按语非。此谓众人以隶之贱相与自尊也。盖尊以贱而方显。隶何以贱?众人贱之也,众人何以贱隶?欲形己之尊也。此亦有封也。若圣人则不尔。秋水篇言大人云:「不贱门隶。」又云:「以道观之,何贵何贱?」即此圣人之愚芚也。以上五者,皆众人之役役也。众人役役,补上文云「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结之云:「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此言旁、挟、为、置与相尊,即与物刃靡而行尽如驰也。上文浑言役役之由,此则分述役役之事,前后相应。庄文结构,往往如此。圣人愚芚,芚,徐徒奔反。司马云:「浑沌不分察。」成云:「忘知废照,芚然若愚。」 补:天地篇:「若愚若昏,是谓玄德。」此愚芚之说也。参万岁而一成纯。参糅万岁,千殊万异,浑然汨然,不以介怀,抱一而成精纯也。 补:刻意篇云:「纯粹而不杂,静一而不变。」即此一与纯之义也。不杂不变,故能骑日月,死生无变于己,即参万岁之义也。万物尽然,而以是相蕴。释文:「蕴,积也。」按:言于万物无所不然,但以一是相蕴积。 补:万物尽然,即上文「无物不然」也。莛与楹,厉与西施,恢恑憰怪,道通为一,自无吻、涽、隶、我之分,故曰「万物尽然」也。以是相蕴,与上「因是也」同义。盖「因」字有仍袭连接之义,与蕴积之义近。此变「因」为「蕴」者,承上「参万岁」而言之也。即谓虽参万岁,而以一是相因袭累积也。予恶乎知说生之非惑邪!说音悦。 补:此段证上文「庸讵知吾所谓知之非不知邪,庸讵知吾所谓不知之非知邪」,并遥证「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之义。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丧,失也。弱龄失其故居,安于他土。丽之姬,艾封人之子也。成云:「艾封人,艾地守封疆者。」晋国之始得之,涕泣沾襟;及其至于王所,崔云:「六国诸侯僭称王,因谓晋献公为王也。」与王同筐床,释文:「筐,本亦作匡,崔云:『方也。』」 正下句言饮食之美,此句言寝处之安。筐训方,不当此义。淮南主术训:「匡床蒻席,非不宁也。」注:「匡,安也。」食刍豢,而后悔其泣也。又借喻。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郭云:「蕲,求也。」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补此证上文「自彼则不见」之义。觉而后知其梦也。觉梦之异。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死为大觉,则生是大梦。 正注非,大觉,谓如下文之「大圣」,非谓死也。上文「死生无变于己」,谓视死生如一,而无所轻重也。漆园之旨,生则养生以尽年,死则委怀而任命。若如注说,是重视乎死,而有差别心,非视之如一也。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自谓知之。 补:司马云:「窃窃,犹察察也。」此证上文「自知则知之」之义。君乎,牧乎,固哉!其孰真为君上之贵乎,孰真为牧圉之贱乎,可谓固陋哉!丘也,与女皆梦也;予谓女梦,亦梦也。是其言也,其名为吊诡。释文:「吊音的,至也。诡,异也。」苏舆云:「言众人闻此言,以为吊诡,遇大圣则知其解矣。」 补:释文:「诡,九委反。」此应上「为女妄言之」。 正说文:「吊,问终也。」曲礼:「知生者吊。」郑注:「说者有吊辞。」即问终之辞,亦即吊死之辞也。庄子之道,视生死如梦,故谓梦之辞,亦可谓之吊。「是其言也」句,指「丘也」以下四句,即吊梦之辞也。丘、女皆梦,予谓女梦亦梦,可谓诡异非真,故吊梦谓之吊诡也。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解人难得,万世一遇,犹旦暮然。既使我与若辩矣,若胜我,我不若胜,若果是也,我果非也邪?我胜若,若不吾胜,我果是也,而果非也邪?若、而,皆汝也。 补:此节仍就「言」字之义发挥,而结之以是不是,然不然。物论之能齐者在此。其或是也,其或非也邪?有是有非。其俱是也,其俱非也邪?我与若不能相知也,则人固受其黮闇。吾谁使正之?使我各执偏见,不能相知,则旁人亦因之不明,是受其黮闇也。我欲正之,将谁使乎?黮闇,不明之貌。 补:黮,广韵「徒感切」。武按:「既使我与若辩矣」至此,重申上文「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之义。使同乎若者正之,既与若同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者正之,既且乎我矣,恶能正之?使异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异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同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然则我与若与人俱不能相知也,而待彼也邪!同彼,我不信;同我,彼不服。别立是非,彼我皆疑,随人是非,更无定论,不能相知,更何待邪?极言辩之无益。 正注非。其误在不明「彼」字之义,以为指「若」字言,正语见下。化声之相待,若其不相待。郭嵩焘云:「言随物而变,谓之化声。若,与也。是与不是,然与不然,在人者也。待人之为是为然,而是之然之,与其无待于人而自是自然,一皆无与于其心,如下文所云也。」 正郭说非。其训若为与,亦非。上句「彼」字,指上文梦中之我也。若,如也。谓当辩论是非之局者,我与若也,局外则人也。我与若与人,既俱不知是非之真而正之,此外更无可相正者,其待正于梦中之彼乎?盖我与若,皆有梦中之我,乃觉时之彼也,即上文「自彼则不见」之「自彼」也,犹之庄子梦中之蝶也。庄子梦身化为蝶,谓之物化,则其梦中之言,可谓之声化,即此化声之义也。待梦中之化声以正是非,更属虚幻,故其相待,如其不相待也。乃极言是非无定,无可相正,故圣人和之,任其两行也。和之以天倪,因之以曼衍,所以穷年也。成云:「天,自然也。倪,分也。曼衍,犹变化。因,任也。穷,尽也。和以自然之分,任其无极之化,尽天年之性命。」按:此二十五字,在后「亦无辩」下,今从宣本移正。又寓言篇亦云:「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因以曼衍,所以穷年。」 补:释文:「倪,徐音诣,李云『分也』。崔云『际也』。曼,徐音万,郭武半反。衍,徐以战反。司马云:『曼衍,无极也。』」武按:此二十五字,宣本系从吕惠卿所移。 正韩愈南海庙碑:「干端坤倪。」是倪与端同义。寓言篇:「始卒若环,莫得其伦。」其义与淮南主术训之「运转无端」同,言天钧运转若环,莫得其始卒之端也。故寓言篇继之曰:「是谓天均。天均者,天倪也。」与此处之「天倪」同。言世情恒分是非,以道言之,一出以和,而无是非之端,犹天均之运转无端,故曰「和之以天倪」也。回应上文「枢始得其环中」,及「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各句。曼衍,成云「变化」,司马云「无极」,实兼二义,谓变化于无极也。汉书晁错传云:「土山丘陵,曼衍相属。」注:「曼衍,犹联延也。」无极与联延,方与下句「穷年」义相应,并回应上文「以应无穷」句。何谓和之以天倪?是不是,然不然。是若果是也,则是之异乎不是也亦无辩;然若果然也,则然之异乎不然也亦无辩。成云:「是非然否,出自妄情,以理推求,举体虚幻,所是则不是,所然则不然。何以知其然邪?是若定是,是则异非;然若定然,然则异否。而今此谓之是,彼谓之非;彼之所然,此以为否。故知是非然否,理在不殊,彼我更对,妄为分别,故无辩也矣。」忘年忘义,成云:「年者生之所禀,既同于生死,所以忘年。义者裁于是非,既一于是非,所以忘义。」补忘年,即上文「参万岁而一成纯」也;忘义,即「万物尽然,而以是相蕴」也。振于无竟,故寓诸无竟。」成云:「振,畅。竟,穷。寓,寄也。」按:理畅于无穷,斯意寄于无穷,不须辩言也。瞿鹊、长梧三证。 正振,广韵「动也」。礼记曲礼:「入竟而问禁。」疏:「竟,疆首也。」武按:言是非转动于无穷之竟,圣人和之之心,亦寄寓于无穷之竟。忘年,以时间言;忘义,以名理言;振竟,以环境言。意分三层,义方赅备。
  〔一〕下「云」字,据王氏原刻补。
  罔两问景曰:郭云:「罔两,景外之微阴也。」释文:「景,本或作影,俗。」 补:此段证明上文「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为使,必有真宰,而特不得其眹」一段之义,以景与形喻彼我。「曩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何其无特操与?」成云:「独立志操。」 补:成云:「曩,昔也。特,独也。」景曰:「吾有待而然者邪!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影不能自立,须待形,形不能自主,又待真宰。 补:证「必有真宰」句。吾待蛇蚹、蜩翼邪!言吾之待如之。释文:「蚹音附。司马云:『蛇腹下龃龉,何以行者也。』」成云:「若使待翼而飞,待足而走,禽兽甚多,何独蛇蚹可譬?蚹,蛇蜕皮。翼,蜩甲也。蛇蜕旧皮,蜩新出甲,不知所以,莫辩所然,独化而生,盖无待也。是知形影之义,与蚹甲无异也。」按:言吾之所待,其蛇蚹邪,蜩翼邪?谓二物有一定之形,此尚不甚相合也。以上与寓言篇同,而繁简互异。 正释文:「蜩,徐音条。」唐韵:「蚹,蛇腹下横鳞可行者。」武按:成说非也。言吾之行止坐起,有待而然,而所待者,似蛇之行待于蚹,蜩之飞待于翼也,与寓言篇文略同而义异。彼言甲言蜕,其下接「似之而非也」句。此言蚹与翼,盖景与形附,犹蚹附于蛇,翼附于蜩,若蜕与甲,则脱离蛇蜩而不附,故曰「似之而非也」。恶识所以然?恶识所以不然?」成云:「待与不待,然与不然,天机自张,莫知其宰。」罔两、景四证。 补:证「而特不得其眹,而不知其所为使」。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成云:「栩栩,忻畅貌。」 补:释文:「胡蝶,蛱蝶也。栩,徐况羽反,喜貌。崔本作翩。」武按:此节遥证上文「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数句,及「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二句,近证「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并反证「其形化,其心与之然」之义。自喻适志与!李云:「喻,快也。」自快适其志。与音余。 正李说非。玉篇:「喻,晓也。」言适志惟自己知晓也。证上文「自知则知之」。不知周也。补证上文「自彼则不见」也。盖就觉时言,蝶者周之彼也;就梦时言,周者蝶之彼也,即所谓「自彼」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成云:「蘧蘧,惊动之貌。」 正释文:「觉,古孝反。蘧蘧,徐音渠,李云:『有形貌。』」武按:上文云:「其觉也形开。」蘧蘧,即状形开也。李说得之,成说非。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周、蝶必有分,而其入梦方觉,不知周、蝶之分也,谓周为蝶可,谓蝶为周亦可。此则一而化矣。现身说法,五证。齐物极境。 补:栩栩然者蝶也,蘧蘧然者周也;魂交则蝶也,形接则周也。故曰:「则必有分矣。」然蝶为周所梦化,则周亦蝶也,蝶亦周也,分而不分也,即上文所谓「彼出于是,是亦因彼」,「是亦彼也,彼亦是也」。究之周梦蝶与,蝶梦周与?孰梦孰觉?孰彼孰是?故上文云:「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又云:「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物化」,为本书要语,后篇屡见。德充符篇云:「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宗也者,即天下篇「以天为宗」之天也。天道篇云:「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综二者之意言之,谓其死也,命物之化,特守其生前之天,而不随之以俱化也。知北游篇云:「古之人,外化而内不化。」又云:「与物化者,一不化者也。」则阳篇亦有斯语。今以形名言之,蝶与周,彼与是,生与死,死与梦,不一也。然上文云:「道通为一。」是形名虽不一,由道言之则一,故曰「与物化者,一不化也。」大宗师篇云:「若人之形者,万化而未始有极也。」是则物化者,外化也,形化也。上文云「其形化,其心与之然」,言众人之死而物化也,其心亦与之俱化。有道者不尔,非谓其不死也,形死而心不死,即形化而心不化也,亦即物化而一不化也。德充符篇云:「以其心,得其常心。」又云:「一知之所知,而心未尝死者乎?」故道通于一者,一知之所知也。一不化者,内不化也,常心不化也。是以人能抱一而守其天,虽其死也物化,而其常心则不化也。上文云:「惟达者知通为一。」是达者之视死与梦,一也。故庄子于梦,亦曰「物化」也。又按周梦蝶而不自知,即丧我也,与子綦丧我相照应。丧我,自无彼此,何有是非?如是,则物论自齐矣。注言「齐物极境」,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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