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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子轻重篇新诠:管子轻重四──事语

繁体中文】  作者:马非百   发布:2016年06月01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张佩纶云:「《战国策 刘向别录》:『中书本号或曰《国策》,或曰《短长》,或曰《事语》。』此篇亦名《事语》。疑子政校中秘书时,以《事语》之述六国时事近于《国策》者入《国策》,而其述齐桓时事类于《管子》者入《管子》,故仍以《事语》名篇。其为战国游士依托管子无疑。」又云:「此篇必不止二节。《山至数篇》之『梁聚』、『请士』、『特命我曰』三节,《轻重乙》之『衡谓寡人曰』一节,均当以类录入。盖后人强分之以足篇数,愈杂糅不可读矣。」元材案:本书所述,虽以齐桓、管仲为问答之主体,然只是着者假托之词,与齐桓时事初无关系,予在《巨(筴)乘马篇》已详论之。即如张氏所云「以齐桓时事类于《管子》者入《管子》,故仍以《事语》名篇」。然本书各篇之假托齐桓时事者,实不止张氏所举数节为然,乃仅此篇可名为《事语》,不知张氏又将何以解之?且古人行文,体例本不如后世之谨严。节数多寡,原无一定。故《管子》其他各篇亦多长短不一。《论语》、《孟子》及诸子书莫不皆然。若必一一为之补订,则古籍之可议者,不止《管子轻重篇》一书而已!至本书之篇名取义,或以篇首所见之字为题,如《巨(筴)乘马》、《国蓄》、《山国轨》、《山权数》、《地数》、《国准》等是。或以篇中之内容为题,如《乘马数》、《山至数》、《揆度》等是。或以干支为题,如《轻重甲、乙、丙、丁、戊、己》等是。本篇篇首,即问「事之至数」,故即以《事语》为题,盖亦属于第一类。此等方法,亦古籍中通用之例,正不必以《战国策》之一名《事语》,遂疑此篇为《战国策》之一部分也。
  提要:全文共分二大段:第一段论「泰奢之数」不可用于「危隘之国」。第二段论佚田所提「用非其有,使非其人」之观点亦不合,其理由为「不定内不可以持天下」。两段皆以「积蓄」为中心。前者谓「非有积蓄、积财」,不可以「用人、劝下」。后者谓「国有十年之蓄」,始能操「十胜」之权。
  桓公问管子曰:「事之至数〔一〕可闻乎?」
  管子对曰:「何谓至数〔二〕?」
  桓公曰:「秦奢〔三〕教我曰:『帷盖〔四〕不修,衣服不众,则女事不泰〔五〕。俎豆之礼不致牲〔六〕,诸侯大牢,大夫少牢。不若此〔七〕,则六畜不育。非高其台榭,美其宫室,则群材不散。〔八〕』此言何如?」
  管子曰:「非数也。」
  桓公曰:「何谓非数?」
  管子对曰:「此定壤之数也〔九〕。彼天子之制〔一0〕,壤方千里,齐诸侯〔一一〕方百里,负海子〔一二〕七十里,男五十里,若胸臂之相使也〔一三〕,故准徐疾〔一四〕赢不足〔一五〕,虽在下也不为君忧〔一六〕。彼壤狭而欲举〔一七〕与大国争者〔一八〕,农夫寒耕暑芸,力归于上,女勤于缉绩徽织,功〔一九〕归于府者,非怨民心,伤民意也。非有积蓄,不可以用人;非有积财,无以劝下〔二0〕。泰奢之数〔二一〕,不可用于危隘之国。」
  桓公曰:「善。」
  〔一〕 元材案:「至数」一词,又见《汉书 东方朔传》。「朔云:『朔狂,幸中耳。非至数也。』」但彼处是指东方朔善于测算而言,与《后汉书 王涣传》所谓「神算」之意义相同。此处「至数」之至即《管子 法法篇》「夫至用民者」之至,尹注云:「至,善也。」数者,《说文》:「计也。」至数即善计。犹《盐铁论 本议篇》之言「长策」,《非鞅篇》之言「巨计」,《利议篇》之言「异策」或「奇计」,《诛秦篇》之言「至计」矣。
  〔二〕 张佩纶云:「此三句乃《山至数》篇首。『何谓至数』亦当是桓公问辞。」元材案:此说非是。本书所讨论者,只是一个财政经济问题。反复申述,不离其宗。故各篇同文之处不一而足。必如张氏说,言至数者应归之《山至数》。则《地数篇》及《轻重甲篇》之论煮盐,与《轻重乙篇》之论鼓铁,皆应归之《海王篇》。一切言积蓄者皆应归之《国蓄篇》。而其它同文之处,亦应一一为之分别重新厘定而后可矣。至「何谓至数」,明是管子语,乃亦必强定为桓公之辞。然则上文「事之至数可闻乎」,又是何人问语耶?
  〔三〕 何如璋云:「所谓秦奢者,不必实有其人,桓公设为问难以明轻重之数。下文佚田之类仿此。」姚永概云:「『秦奢』,字作『秦』。后『泰奢之数不可用于危隘之国』,字又作『泰』。此篇之泰奢、佚田,皆是寓言,非实有其人也。作『秦』乃误字。」元材案:两氏说皆是也。
  〔四〕 元材案:帷盖二字又见《轻重丁篇》。《礼 檀弓》:「敝帷不弃,为埋马也。敝盖不弃,为埋狗也。」帷,车帷。盖,车盖。二者皆纺织物,乃女工生产品。
  〔五〕 元材案:「女事不泰」,宋本作「士女不泰」,非是。女事谓女工生产之事。泰,通也。女事不泰,犹言女工生产不发达。
  〔六〕 猪饲彦博云:「不当作必。」戴望云:「不字衍文。」元材案:「不致牲」当依猪饲说作「必致牲」。下文太牢、少牢,即致牲之等级。《国语 楚语》:「诸侯祀以太牢,大夫祀以少牢。」但对太牢少牢之解释,历来说者不一。《大戴记 曾子天圆》:「诸侯之祭牲牛曰太牢,大夫之祭牲羊曰少牢。」此一说也。又《公羊》桓八年传「冬曰烝」注云:「礼,天子诸侯卿大夫牛羊豕凡三牲曰太牢,天子元士、诸侯之卿大夫羊豕凡二牲曰少牢。」程大昌《演繁露》云:「牛羊豕具为太牢,但有羊豕而无牛,则为少年。今人独以太牢为牛,失之也。」此又一说也。但祭祀必须用牲则一,故曰「必致牲」。戴说失之。
  〔七〕 金廷桂曰:「『不若此』三字衍文。」元材案:此乃紧承上文而言。上文言祭祀之礼,诸侯必致太牢,大夫必致少牢。不若此,则六畜之需要减少,故人民不肯繁育之也。金说非。
  〔八〕 元材案:《盐铁论 通有篇》大夫云:「《管子》曰:『不饬宫室,则材木不可胜用。不充庖厨,则禽兽不损其寿。无味利,则本业所出。(卢文弨云:味疑末。)无黼黻,则女工不施。』」所引管子曰云云,似即此处所谓「泰奢之数」,惟字句、顺序皆不相符。
  〔九〕 元材案:定即《汉书 贾谊传》「割地定制」及「地制一定」之定。定壤与下文「彼壤狭而欲举与大国争」之「狭壤」即所谓「危隘之国」互为对文。前者分授土地,自天子以至于子男皆有定制,而其权操于天子。故能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与后者之处于「一股之大几如腰,一指之大几如股」之地位者,实不可同日而语。着者认为泰奢之数,仅可适用于前者而不适用于后者。故下文曰「此定壤之数,不可用于危隘之国」,亦犹《乘马数篇》之言「斗国」「王国」之分及《山至数篇》之言「为诸侯」与「遍有天下」之分矣。
  〔一0〕元材案:「彼天子之制」以下五句,又见《孟子 万章篇》、《礼记 王制篇》及《春秋繁露 爵国篇》。本书《轻重乙篇》亦有之。惟彼处「齐」作「佌」。又取消「五十里」一级而于天子之下、佌诸侯之上另加「兼霸之壤三百有余里」一级。与《揆度篇》所谓「千乘之国,中而立市,东西南北度百五十余里」相同。其意义当于《揆度篇》再论之。
  〔一一〕猪饲彦博云:「齐,中也。谓中国诸侯。」宋翔凤、俞越说同。元材案:齐即《淮南 原道篇》「齐靡曼之色」之齐。注:「齐,列也。」齐诸侯,即列诸侯,犹言列侯矣。
  〔一二〕元材案:负海者,《轻重乙篇》云:「东方之萌带山负海,北方之萌衍处负海。」《汉书 地理志》:「太公以齐地负海写卤。」此盖借用之为边远地区之代名词。张佩纶以「负海」属上为句,谓「齐诸侯即齐国,负海自指齐言」,宋翔凤谓「负海子」为「蛮夷之子」,均失之。
  〔一三〕元材案:「若胸臂之相使也」,《轻重乙篇》作「若此,则如胸之使臂,臂之使指也」。似皆出自贾谊《陈政事疏》。
  〔一四〕元材案:徐疾一词,在本书凡十七见,皆指号令言。《揆度篇》「号令者徐疾也」是也。《地数篇》云:「令有徐疾,物有轻重。」《国蓄篇》作:「令有缓急,故物有轻重。」可见徐疾即缓急。
  〔一五〕元材案:「赢不足」,《九章算术》之一,以御隐杂互见者。即藉有余不足以求隐杂之数之法也。亦作「盈不足」。又作「盈朒」。《轻重乙篇》作「羡不足」,义与此同。
  〔一六〕元材案:「在下」即《山国轨篇》「国币之九在上,一在下」及「币在下,万物皆在上」之「在下」,谓在民间流通也。此谓在定壤之国,财谷虽以奢侈而流通在民间,然中央政府犹得以号令之徐疾,就其有余不足者准而平之,故不足为病。《山至数篇》所谓「乘四时,行拦牢之策,以东西南北相被原作彼,误。据《丁篇》校改。用平而准」,即此义也。
  〔一七〕俞樾云:「『举』即『与』之误而衍者。」吴汝纶则以意于「举」字下增一「兵」字。元材案:举即《汉书 严安传》「陈胜吴广举陈」之举。颜师古注云:「举谓起兵也。」二氏说皆非。
  〔一八〕闻一多云:「『彼壤狭而欲举与大国争者』下有挩文。」郭沫若云:「自『定壤之数也』至此句止,凡六十四字,别篇脱简羼入于此,故所答非所问。」又曰:「自『农夫寒耕暑耘』,至『非怨民心,伤民意也』三十字,乃《匡乘马篇》别本脱简。故所答非所问。」又云:「『此定壤之数也』以下至『不为君忧』五十三字,乃《轻重乙篇》别本脱简,羼入于此。当删。」元材案:本篇与《轻重》各篇及其他古书同文之处甚多。如必一一认为是别本脱简而删之,则岂复能成文耶?盖原文共分二节。从「此定壤之数也」至「不为君忧」为第一节,乃说明「地制壹定」之国,财谷虽以奢侈而流通于民间,然政府犹得以号令之徐疾,就其有余不足者准而平之,故曰「此定壤之数」。从「彼壤狭而欲举与大国争者」至「不可用于危隘之国」为第二节,乃说明若在壤狭之国,则一切财谷非绝对由封建国家管制而独占之,使其「力归于上」「功归于府」,便有「税于天下」而「吾民常为天下虏」(《地数篇》语)之危险,故曰「非数」。一问一答,段落分明,既无脱文,亦非错简。似不可删。
  〔一九〕元材案:功即《山国轨篇》「某乡女胜事者终岁绩,其功业若干」之功业。此处指「缉绩徽织」等生产品而言。
  〔二0〕元材案:「蓄积」指五谷,承「农夫寒耕暑芸,力归于上」而言。「积财」指女工生产品,承「女勤于缉绩徽织,功归于府」而言。前者俸禄所出,故曰「非有蓄积,不可以用人」;后者赏赐所出,故曰「非有积财,无以劝下」也。
  〔二一〕郭沫若云:「『数』当是『教』之误。上文『管子曰,非数也。桓公曰,何谓非数』,两『数』字亦同是『教』字之误。均承『泰奢教我曰』而言。」元材案:此说可商。「数」字乃本书各篇习用之专门术语,说已详《巨(筴)乘马篇》。「泰奢之数」,与《地数篇》「武王之数」,《揆度篇》「尧舜之数」,「神农之数」,及《国准篇》「五家之数」句例全同。此乃紧承上文「事之至数」与「何谓至数」两「数」字而言。盖桓公认为泰奢所教乃所谓「事之至数」,而管子则认为「泰奢之数不可用于危隘之国」,只能谓为「定壤之数」而不能称为「至数」,故曰「非数」。非数者,犹《盐铁论 击之篇》及《西域篇》之言「非计也」。若改为「教」字,则不仅所答非所问,而且与全书文风亦不符合矣。
  桓公又问管子曰:「佚田〔一〕谓寡人曰:『善者〔二〕用非其有,使非其人〔三〕。何不因诸侯权以〔四〕制天下?』」
  管子对曰:「佚田之言非也。彼善为国者,壤辟〔五〕举则民留处,仓廪实则知礼节。且无委致围,城肥致冲〔六〕。夫不定内,不可以持天下。佚田之言非也。」
  管子曰〔七〕:「岁藏一,十年而十也。岁藏二,五年而十也。谷十而守五,绨素〔八〕满之,五在上。故视岁而藏〔九〕,县时〔一0〕积岁,国有十年之蓄〔一一〕。富胜贫,勇胜怯,智胜愚,微胜不微〔一二〕,有义胜无义,练士胜欧众〔一三〕,凡十胜者尽有之〔一四〕。故发如风雨,动如雷霆,独出独入,莫之能禁止〔一五〕,不待权与〔一六〕。佚田之言非也。」
  桓公曰:「善。」
  〔一〕 何如璋云:「佚田者假设之名。与上文泰奢一例。」
  〔二〕 元材案:「善者」二字在本书凡六见。此外「善为国者」六见,「善为天下者」三见。《地数篇》作「善用本者」。用即为,本即国也。又《揆度篇》有「善正商任者」一语。依各语比较观之,「善者」二字,当可作三种解释,一即「善为国者」,二即「善为天下者」,三即「善为某事者」。本篇下文管子曰:「彼善为国者」云云,则此处「善者」二字盖亦指「善为国者」而言。
  〔三〕 张文虎云:「用非其有,即所谓来天下之财也。使非其人,即所谓致天下之民也。」元材案:二语又分见《地数》及《轻重甲篇》。其他诸子书亦多有之。《商君书 错法篇》云:「故明主用非其有,使非其民。」此人即民也。《淮南 主术篇》作人,与此同。又《吕氏春秋 用民篇》云:「汤武非徒用其民也,又能用非己之民。能用非己之民,国虽小,卒虽少,功名犹可立。古者多由布衣定一世者矣,皆能用非其有也。用非其有之心,不可不察之本。」依毕沅校增下「不」字。又《分职篇》云:「先王用非其有,如己有之,通乎君道者也。」又《圜道篇》云:「主也者,使非有者也。」字句皆大同小异。盖古有此语而佚田称之。
  〔四〕 王绍兰云:「按『权以』二字连读。『以』犹『与』也,古多通用。权以犹权与也。《轻重甲篇》:『数欺诸侯者无权与。』即其证。《说文》:『与,党与也。』『权与』谓利权亲与。『因诸侯之权』,即谓『用非其有』。『因诸侯之与』即谓『使非其人。』故佚田云:『何不因诸侯权以制天下。』管子则谓『善为国者不待因诸侯之权与』也。『权与』正对『权以』之文。若读『因诸侯权』为句,『以制天下』为句,则管子但云『不待权』可矣,何必赘言『与』乎?」
  〔五〕 元材案:「壤辟举」云云,《管子 牧民篇》语,又见《轻重甲篇》。惟《牧民篇》及《轻重甲篇》「壤」皆作「地」。壤、地二字义相通。辟即《孟子 告子篇》:「我能为君辟土地」之辟。朱注:「辟与辟通,开垦也。」举即「百亩不举」、「千亩不举」、「万亩不举」、「十万亩不举」之举。解已见《巨(筴)乘马篇》。「仓廪实」,指国家积蓄而言,观下文「国有十年之蓄」云云可证。与《牧民篇》之指人民积蓄者不同。
  〔六〕 肥,古本、刘本、朱本、赵本均作脆。刘绩云:「委,委积也。无食则人欲围而取之。脆,不坚也。冲,冲车也。城不坚,则人思毁之。」于鬯云:「无盖读为庑。与下句『城脆致冲』之『城』字对。」元材案:二语又见《轻重甲篇》。本篇主要在论积蓄之重要,不宜又发为「庑委致围」之论。于说非是。肥即《山至数篇》「古者轻赋税而肥籍敛」之肥。丁士涵云:「肥,古俷字。《集韵》:『俷,薄也。』《列子 黄帝篇》曰:『所偏肥,晋国黜之。』张湛注云:『肥,薄也。』」今案丁说是也。《史记 三王世家》《燕王策》云:「毋俷德。」《集解》徐广曰:「『俷』一作『菲』。」《索隐》引孔文祥云:「菲,薄也。」刘氏迳改为脆,失其义矣。
  〔七〕 元材案:「管子曰」三字衍,否则其上必另有桓公问语。此盖承上文「定内」之意申言之。
  〔八〕 元材案:「绨素」二字不词。丁士涵认为「绨素」即《揆度篇》之「夷疏」,《轻重甲篇》误作夷竞。丁氏释《轻重甲》云:「『夷竞』二字不可解。《揆度篇》曰:『夷疏满之。无食者予之陈,无种者贷之新。』又《事语篇》曰:『谷十而守五,绨素满之,五在上。』上下文皆言谷,必非缯绨。夷疏与绨素同声。则《揆度篇》之『夷疏满之』,即《事语篇》之『绨素满之』矣。凡从夷从弟之字,古皆通用。其素疏二字通用者,惟有果蔬之疏古通用素。《禁藏篇》果蓏素食当十石。《墨子 辞过篇》:「古之民未知为饮食时,素食而分处。」《尔雅》曰:『谷不熟曰饥,疏不熟曰馑。』谷之外,蔬最为重。故管子言谷,必兼及蔬也。据此以推,则『夷竞』之『竞』,疑本是『疏』字。俗书竞疏形近而讹。故对粟言之。粟言『积』,疏言『夷』者,夷读如《周官 薙氏》『夏日至而夷之』之夷。郑注曰:『夷之,以钩鎌迫地芟之也。若今取茭矣。』先郑注曰:『夷氏掌杀草。故《春秋传》曰:如农夫之务去草,芟夷薀崇之。又今俗间谓麦下为夷下,言芟夷其麦,以其下种禾豆也。』又《稻人》:『夏以水殄草而芟夷之。』注先郑说:『芟夷如《春秋传》曰:芟夷薀崇之。今时谓禾下麦为夷下麦。言芟刈其禾,于下种麦也。』案先郑言夷禾夷麦,《管子》言夷疏,皆是剪取之意。后郑又以取茭为况。盖草莱必迫地芟之。蔬是草莱之可食者,惟夷之乃得当耳。《事语篇》『绨』字本是『稊』字。『夷』之通『稊』,犹『荑』之通『蕛』。浅人因下『素』字,遂取同声之『绨』字改之,而失其解矣。」今案:此说甚精确。此谓十分之谷,政府守其五分,另以百蔬补充人民之食用。如《轻重乙篇》所谓「山诸侯之国,则敛疏藏菜,此之谓豫戒」者,亦足以维持其生活。则政府手中可常操国谷百分之五十矣。盖百疏对于民食,本甚重要。《管子 立政篇》云:「六畜不育于家,瓜瓠荤菜百果不备具,国之贫也。」又曰:「六畜育于家,瓜瓠荤菜百果备具,国之富也。」又《禁藏篇》云:「夫民之所生,衣与食也。食之所生,水与土也。所以富民有要,食民有率。率三十亩而足于卒岁。岁兼美恶,亩取一石,则人有三十石。果蓏素食当十石,糠秕六畜当十石,则人有五十石。布帛麻丝旁入奇利未在其中也。故国有余藏,民有余食。」又《荀子 富国篇》云:「夫不足,非天下之公患也,特墨子之私忧过计也。今是土之生五谷也,人善治之,则亩数盆,一岁而再获之。然后瓜桃枣李一本数以盆鼓,然后荤菜百疏以泽量,然后六畜禽兽一而剸车,鼋鼍鱼鳖鰌鱣以时别一而成群,然后飞鸟凫雁若烟海,然后昆虫万物生其间,可以相食养者不可胜数也。」皆以百疏与五谷六畜并提,即此所云「夷蔬满之」之义。犹解放前各地农谚之言「糠菜半年粮」矣。
  〔九〕 元材案:视岁而藏,即视其岁之上、中、下而决定其所应藏之数。如李悝平粜法:「上熟籴三舍一,中熟籴二舍一,下熟中分之。」即其例也。
  〔一0〕元材案:县即《山至数篇》「县死其所」之县,与悬同,系也。有累积之义。《荀子。性恶篇》云:「加日县久。」杨倞注云:「加日,累日也。县久,悬系以久长。」义与此同。
  〔一一〕元材案:「国有十年之蓄」一语又见《国蓄》及《轻重乙篇》。《贾谊新书》亦屡言之,《无蓄篇》云:「禹有十年之蓄,故免九年之水。汤有十年之积,故胜七年之旱。」《忧民篇》云:「王者之法,民三年耕而余一年之食,九年而余三年之食,三十岁而民有十年之蓄。」又曰:「王者之法,国无九年之蓄,谓之不足。无六年之蓄,谓之急。无三年之蓄,国非其国也。」可见「十年之蓄」乃汉人之最高理想矣。
  〔一二〕猪饲彦博云:「『微』疑当作『能』。《七法》曰:『以能胜不能』。」井衡云:「『微』读为『媺』。媺,善也。」李哲明云:「『微』字无义。疑当为『媺』。媺古美字。美者善也。《孟子》曰:『充实之谓美。』故得与富勇诸字并举。」元材案:微即《吕氏春秋 决胜篇》「凡兵之胜,敌之失也。胜失之兵必隐、必微、必积、必抟。隐则胜阐矣,微则胜显矣,积则胜散矣,抟则胜离矣。诸抟攫柢噬之兽,其用齿角爪牙也,必托于卑微隐蔽,此所以成胜」之微。此以「微」与「不微」对文,彼以「微」与「显」对文,盖皆指严守机密与不严守机密而言。诸氏说皆失之。
  〔一三〕元材案:「欧」当作敺。《汉书 韩信传》:「经所谓敺市人而战之也。」师古注云:「敺与驱同。忽入市廛而敺取其人令战,言非素所练习。」敺众,义与此同。
  〔一四〕猪饲彦博云:「『十』当作『六』,不然,上文缺四胜。」安井衡云:「十,犹全也。言十胜无一败者,藏谷中尽有之。」张佩纶云:「『十胜』只言六胜。案《枢言篇》『七胜』,与此大同小异。疑十当作七,挩去一句耳。此驳佚田因诸侯之说。」于鬯云:「此『十』字当误,否则上文有脱。」郭沫若云:「此言『富胜贫,勇胜怯,智胜愚,微胜不微,有义胜无义,练士胜敺众,凡十胜者尽有之。』仅举六胜而统之以『十』。《枢言篇》『众胜寡,疾胜徐,勇胜怯,智胜愚,善胜恶,有义胜无义,有天道胜无天道,凡此七胜者贵众。』两文互有出入,合计之则恰是『十胜』之数。盖本作『众胜寡,富胜贫,疾胜徐,勇胜怯,智胜愚,微胜不微,善胜恶,有义胜无义,有天道胜无天道,练士胜敺众。』『微』乃周密之意。十胜既备,则本篇夺其四,《枢言》夺其三。《枢言》『七胜』乃『十胜』之讹。古文『七』作『七』,『十』作『十』,仅纵横画有长短之别,极易互讹。」元材案:除郭引《枢言篇》外,《管子 七法篇》及一九七二年临沂银雀山汉墓出土《王兵篇》亦有与此相类之文字。《七法篇》云:「是故以众击寡,以治击乱,以富击贫,以能击不能,以教卒击敺众白徒,故十战十胜,百战百胜。」《王兵篇》云:「夫以治击乱,以富击贫,以能击不能,以教士击敺民,此十战十胜之道。」(一九七六年《文物》第十二期银雀山汉墓竹简整理小组:《临沂银雀山汉墓出土〈王兵篇〉释文》。下同。)此谓国有十年之蓄,则富力雄厚,一切胜利条件皆尽有之矣。《汉书 食货志》贾谊所谓「苟粟多而财有余,何为而不成?以攻则取,以守则固,以战则胜,怀敌附远,何招而不至。」义与此同。共止六胜而曰「十胜」者,举其大数而言,亦犹《七法篇》共止五胜,《王兵篇》亦止四胜,而或曰「十战十胜,百战百胜」,或曰「此十战十胜之道」也。本书与《管子》其他各篇并不是一个思想体系,不能据彼改此,更不能挹彼注兹。以上诸说均太迂!
  〔一五〕元材案:「发如风雨」四句又见《轻重甲篇》。此盖军事家常用语。银雀山汉墓出土《王兵篇》云:「动如雷电,起如飞鸟,往如风雨,莫当其前,莫害其后,独出独入,莫能禁止。」《管子 七法篇》云:「故举之如飞鸟,动之如雷电,发之如风雨。莫当其前,莫害其后。独出独入,莫能禁圉。」《幼官篇》云:「说行如风雨,发如雷电。」又《淮南 兵略篇》云:「卒如雷霆,疾如风雨。若从地出,若从天下。独出独入,莫能应圉。」凡皆以描绘国力之强大无敌而已。
  〔一六〕丁士涵云:「『待』当为『恃』。『不恃权与』,正与上文『桓公曰何不因诸侯权以制天下』相对。因,依也。恃,亦依也。二字同义。」元材案:此语又见《管子 七法篇》、《幼官篇》及银雀山出土《王兵篇》。《七法篇》「待」作「恃」。《幼官篇》及《王兵篇》皆作「待」,待字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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