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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稗类钞-婚姻类中

繁体中文】  作者:(清)徐珂编   发布:2016年06月01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陈其年赋紫云婚词有歌僮名紫云者,秀艳善歌,宜兴陈其年昵之。紫云成婚有期,陈赋《贺新郎》词以赠之云:「小酌荼蘼酿。喜今朝、钗光钿影,灯前滉漾。隔着屏风喧笑语,报道雀翘初上。又悄把、檀奴偷相。扑朔雌雄浑不辨,但临风私取春弓量。送尔去,揭鸳帐。六年孤馆相依傍。最难忘、红蕤枕畔,泪花轻扬.了尔一生花烛事,宛转妇随夫唱。努力做、藁砧模样。只我罗衾浑似铁,拥桃笙难得纱窗亮。休为我,再惆怅。」
  曾弗人婚夕无曾弗人,名异枵,晋江人。以文章气节雄一时.贫而善病,率从友人借居。娶妻时不能具一,自是身常不宿,俾妻随母而卧以为常。
  王良臣为栗魁周聘某女郑州王良臣,宰阳城时,栗参政魁周方七八岁,一见奇之,曰:「大器也。」召其父,劝令就学,且曰:「择偶宜慎,待吾为定之。」一日,出城迎春,男妇杂沓,见一垂髫女,年可八九岁,奇之,问役曰:「此谁氏女?」役曰:「东街某氏。乃命召其父来,询之曰:「若女字人未?」对曰:「未也。」曰:「我为汝觅一快壻。」曰:「为谁?」曰:「某乡栗某子也。」女父摇首不愿,曰:「栗家极贫。」王曰:「有如是郎君而终贫者乎?若女端厚,配此子,可作夫人。」女父勉从命。不数年,栗入泮,为邑名士,由科第而为达官。
  李长祥娶钟山秀才顺治丙戌,李长祥以抗拒大兵,结寨于上虞之东山,而且屯且耕焉。旋为大兵所迫,移寨滃洲。时长祥先已寄孥于上虞之赵氏,及寨溃,有传言长祥已殪者。夫人黄氏有子曰亩,乃聚家人谋共死。仆妇文莺,本夫人婢也,曰:「夫人当为公子计,以延李氏宗祀,恶可死?」夫人曰:「然则奈何?」文莺曰:「婢子死罪,愿代夫人,以吾女代公子,俟死于此,夫人速以公子去。」夫人泣曰:「安忍使汝代我死?」文莺曰:「小不忍,事易偾,速去之,速去之。」东山有罗吉甫者,时时游长祥门下,至是奔告曰:「「夫人公子,我任之,虽以是死,甘心焉。」于是夫人抱亩拜吉甫,且拜文莺,文莺曰:「夫人休矣,捕者行至矣。」甫出门,捕者至,以文莺去。
  长祥既移寨滃洲,至辛卯,出亡江淮间,又与夫人失。及居山阴,则夫人又自海上至,得再聚。及长祥为大吏安置于江宁,夫人已卒,总督马某阳礼之,而终疑之,曰:「是孑然者,谁保之?」长祥微闻之。时江宁有闺秀曰钟山秀才者,善书墨竹,容色绝世,乃娶之,朝夕甚昵。马私谓人曰:「李公有所恋矣。未几,长祥乘守者之怠,竟去,由吴门渡秦邮,走河北,徧历宣化、大同,复南下百粤,与屈大均处者久之,天下大定,始居毗陵,筑读易台以老。长祥,字研斋,四川达县人。
  汪魏美娶钱瑟瑟钱塘汪魏美孝廉沨妻钱氏,字瑟瑟,建宁守飞卿女。初成婚,汪语之曰:「吾本寒儒,得连婣贵室,所望知礼仪,孝姑嫜,和妯娌,足矣。侈簪理绮绣之饰,毋庸也。」钱闻之,即尽去服饰,屏侍婢,以荆钗布裙亲操作。
  邵峄晖三世夫妇济宁邵士梅,字峄晖,顺治己亥进士。其妻某氏濒死时,语邵曰:「吾两人当三世为夫妇,再世当生馆陶董家,所居滨河,河曲第三家,君异时罢官后独寓萧寺翻佛经时,访我于此。」邵后谒选,得登州府教授。已而迁吴江知县,谢病归.有同年知馆陶县,因访之,馆于萧寺。寺有藏经一部,取阅之,忽忆妻语,乃沿河觅之,果得董姓于河曲第三家。家有女,未字,邵告以故,且求县宰焉媒妁,娶之。后十余年,董病且死,与邵诀曰:「此去当生襄阳王氏,所居滨江,门前有二柳树,君几年后访我于此,与君当再合。」后生二子。
  和真艾雅喀世娶宗女和真艾雅喀部在吉林东北,其俗:父母至六十诞日,即聚宗族会饮,刲其父母躯肉以供宾客,埋其骨于户枢前,岁时祭奠,其乡党始称孝焉。圣祖恶之,许其世娶宗女,俾资观感以改污习。故其部落岁时至吉林纳聘,将军为买汉女代之,乘以红舆,赠以厚奁,其部落甚尊奉之。
  王永康娶吴三桂女苏州王永康,吴三桂女壻也。初,三桂与永康父同为将校,曾以女字永康,时两人俱在襁褓。未几,父死,家无儋石,寄养邻家,比长,飘流无依,年三十余犹未娶也。 一日,有相者谓永康曰:「君富贵立至矣。」永康闻之,颇自疑。
  某叟者,永康之戚也,知其事,告永康。时三桂已封平西王,声威赫奕。永康偶检箧,果得缔姻帖,始发奇想,遂行乞至云南。无以自达,乃书子壻帖诣府门投之。越三宿,乃得传进.三桂沈吟良久,曰:「有之。」命备一公馆,授为三品官,供应器具,咄嗟而办,择日成婚,奁物甚盛,并檄江苏巡抚为买田三千亩,大宅一区.苏抚承意旨,为购明末张士诚壻潘元诏故居,地广大,多林木,即齐门内之拙政园也。永康居滇数月,即携妇归,穷极奢侈,俨然厕于搢绅之列。三桂败,永康已前卒,其后家产亦入官。
  王琴娘嫁戴研生国初海上之变,搢绅骈戮者百数十人,株连遣戍之家尤不可胜数。常熟戴高亦以嫌疑被逮,罪至大辟,家族徙边。有子曰研生,成童颖异,通经史,善属文,有先民矩矱,咸目以大器。难作,不及避,欲以身代父死。吏锢之,不令知,旋与母俱徒辽阳。
  研生聘王氏女琴娘为妇.王名锡爵,邑名士,与高交契。研生故从之读,爱其敏妙韶秀,遂以琴字之。琴年十三,以难故,合家避地于金阊,不敢与戴通往来,时时遣人刺探消息而已。研生以亲亡家破,无意姻好,两家之音问遂绝.先是,研生课暇曾与琴说字论诗。琴色美若舜华,而性峻洁,喜读贞女烈妇传记轶事。尝谓研生曰:「昔有才女如文君,如文姬,而不贞其节,心窃鄙焉。吟风弄月之章,虽无伤雅道,然究不可以此为妇女之分所应尔也。」研生闻言,誉其卓见,且赋《女贞子歌》,稳括琴语以赞之。琴感其意,取笺稿藏箧中,暇辄讽诵之。女母夙有针神之目,琴亦复长于女红.既许字研生,遂与别嫌,见辄避面,自是遂专习针黹烹饪之属,不复与研生赏奇析疑矣。
  无何, 难作, 王夫妇彷徨终夜, 琴知有异, 微问母, 母不实告, 但云闻此当有兵乱, 父意将徒苏, 彼处防卫严, 或可安堵耳。 琴谨听命, 而察家人私语, 似皆与己有关系, 不能无疑。 会小婢如意窃闻其事, 因泄于琴。 大惊怛, 饮泣不食, 朝夕取《女贞子歌》诵之, 状如病狂。 母觉之, 乃曰: 「儿固聪慧, 知世事, 此灭门祸, 独不为父母计耶? 吾辈来此, 姓名且更易, 而子思念不已, 设有漏言, 吾族无类, 儿当不如是之不解事也。 」琴泣曰: 「母也天只, 乌有不谅新生儿者, 儿宁不知此中利害? 但自藏其志, 金石不可移。 母请毋虑, 儿决不漏言, 惟此心则天日可誓耳。 」母愀然曰: 「儿志果佳, 惟此言殊有误. 人方疑吾家与戴氏有连, 儿若不别嫁, 是以实证示人也, 其工思之。 」琴不语良久, 既而毅然曰: 「儿悟矣, 恋旧亦人情,能容儿三岁后更议此事乎?且儿年甫笄,尚当习家政,奈何议其它!」母曰:「此亦无害,特机缘已至,终不能交臂失之耳。」琴闻言而啼。母怜之,乃曰:「儿勿尔,父母非不明礼义者,乃以不情事强儿,亦徒为保全八口计耳。儿姑自爱,不置儿于度外也。」自是而日事女红,操井臼,邻里罕见其面。时锡爵仍为童子师,年余,益困,复以忧郁故得目疾,至失明,止一子曰敬熙,少于琴五龄,自教之,妇亦侘傺死矣。
  锡爵有中表曰范慕希,弃儒而贾,挟巨赀归,起第宅,富甲一乡.念锡爵贫,时周恤之。锡爵亦私至常熟,惟更易姓名曰李某。慕希有子,与琴年相若,曾至苏见琴而爱之,言于父母,欲求婚,慕希意谓可,而妻贫之,力阻其事。范子意不释,辗转乞人言之,母以语锡爵,锡爵欣然。事且就,顾锡爵常闻琴语,已誓不嫁,乃私问之,果言当以针黹养父抚弟,俟父百岁后,披剃为尼,其它非所知也。锡爵愕然,因劝之曰:「儿毋徒启自苦,吾家宁肯负戴氏子。惟冰天雪窖,果不知尚有归期否耳。」琴闻言而泣。锡爵,知不可回,以实告慕希。慕希大叹诧曰:「此贞女也,吾方敬之不暇,何强为!」乃赠锡爵百金,且曰:「幸保全贞女志节,以此补助衣食,姑待敬熙成立,勿令失所也。」锡爵大感谢,而范子恨甚,犹计在必得也。
  狎友汪三者,无赖子也,言有术可致之,但当予百金,且许赠我以婢美珠耳。美珠者,范之婢也。范子悉许诺.汪乃踵锡爵之门而吓之曰:「尔女,犯妇也,罪当俱徙。今匿于家,事且发,尔固不足惜,又累尔子,不早自为计,事至,勿悔。」钖爵大惊,问所处置,汪曰:「以尔女与范子,祸可免。」钖爵曰:「吾固愿之,奈女执意何?设迫之,恐有他变。」汪笑曰:「此易事耳,但言吾自辽东送研生归,今在某所,立待婚,则事谐矣。」锡爵曰:「范子可冒为戴子乎?知而不从,又奈何?」汪曰:「翁诚老悖,亦掩饰一时之计耳。尔女曾与范子相遇否?」锡爵曰:「未也。」旋入以语琴,琴疑信参半,顾不可有他诿,令人疑己临事食言也。然终以事起仓卒,恐父以目盲受人之绐,忽得一计,曰:「吾惟如此,乃可试真伪,否则虽死不从也。」因泣从父言。锡爵出告汪,汪喜而去。明日,成婚矣,及夕,闭绣户,令侍婢传语曰:「须诵昔日《女贞子歌》,然后许谐夙愿。」范子愕然,既而怒曰:「今日在吾掌中耳,尚安所遁耶?」排闼直入,欲干以非礼.琴至是始信非戴子,坚拒之,大声呼救,且以首触壁,血涔涔下滴,邻里皆惊起问讯,琴侃侃数范子诱致强逼之罪。中有父老闻之骇曰:「此范某子也,奈何行此不法事,当诉其父。」于是范子鼠窜去。众邻召锡爵至,使偕琴诉之慕希,慕希大惊,曰:「吾绝不知。」亟驰至,则锡爵与琴相持而泣,甚悲。慕希乃长跪而言曰:「某之罪也,誓必成女志以赎罪。」
  慕希性夙慷慨,至是,乃谓琴曰:「吾昔曾贾辽东,颇熟其山川道里城郭,请导女往,必可踪迹研生。若王翁,则吾当以一典肆奉养之,待女事定,或去或留,自有万全之策。」越数日,慕希挈琴行,约半载必归,众谐多其义,而举其子付一邻叟曰:「为我锢之,饮食教诲惟所命,半载内不使出也。」既去,踰二月,抵辽阳,顾徧访戍所居人,无知研生者。琴则荆布茹素,鲜衣肥甘皆不御,慕希强之,乃曰:「违亲背乡而为此,忍自佚乐乎?且公之义,吾尚不知所报,奈何一日安!」久之,乃闻研生辗转踰长白山,入吉林某将军麾下为记室,刻苦自励,未有家室,老母尚健,为之尸饔,将军嘉其行,将为奏请赦归.慕希乃挈琴往,果与研生相见。将军闻之,其钦琴之贞,叹曰:「戴生一门贞义节孝俱备。」于是为之奏请,成礼于将军署,送之南归.《女贞子歌》有云:「朔风徧吹劲草折,雪堕榆关夜凛冽。一枝独秀映冬青,累累可似妾心赤。」却扇之夕,琴请诵旧作,研生恍然如梦,曼声吟之,不觉泪下,曰:「不意竟成诗谶也。」既返,以归途唱和之作与谴戍时并琴随慕希北行寻夫诸作合刊之,曰:《榆关双泪集》,谓悲喜同之也。慕希归,馆研生于家以教子,卒化为善。而以女适敬熙。吴人为作《侠烈传》,及《望夫石传奇》,姜西溟、汪尧峯诸人皆有题咏。
  陆射山送女成婚陆射山为明诛老宿,善诗,夙有人伦鉴.欲为其女与寡嫂之女择壻于邑中,得查慎行、许汝霜二人,皆贫而好学.谓其嫂曰:「查富贵未可必,必成名士。许则八座无疑也。」嫂以女子许,查为射山壻。许既婚,嫂知其家徒壁立,为之哭失明。查竟不能娶,而射山适悼亡,欲远行,佯谓其女曰:「我与汝至舅家。」遂同乘小舟,至壻门,射山先入,谓慎行父曰:「我二人儿女长大,可成婚矣。」慎行父亦名士,而拘于礼法,答曰:「吾虽贫,不能备六礼,然即具酒食一席,亦非仓猝可致者。」射山曰:「皆不须此,今是吉日,我特送女来。」遂成婚。许娶后数年,联捷至高位,为慎行座主。射山,名嘉淑,海宁人。
  蔡启傅欲见新妇德清蔡殿撰启僔之封翁,庭训至严,殿撰花烛之夕,秋闱报捷,封翁曰:「汝嘉礼已成,科名事重,不得以新婚分志。」限三日部署入都,不令进房。殿撰曰:「谨遵严训,愿一见新妇之面足矣。」盖湖俗,新妇障面二日,封翁允其请。殿撰揭障视之,即趋出,克日北上。次年得殿元,归省亲,始合卺焉。
  郑宾日娶氏武进郑宾日茂才之罕娶于,其大母为恽氏,有妹,嫔于,以其孤女孙约为昏婣,遂聘以为宾日妻。已而女患风病,右肱折,右足跛,欲辞婚。时康熙甲申,宾日甫九龄,父琢庵询之,宾日曰:「不可。」琢庵曰:「儿后得无悔乎?」宾日曰:「大人义不以孤女负诺,儿忍负之耶?」年十九,来归,踰年,患目疾,遂瞽,劝宾日买妾,宾日不允。琢庵笑曰:「予尝以刘得之娶瞽女为难,不意汝今能之。」越二年,卒。琢庵为继室于卜,既庙见,即令谒之墓而迎其母,养之终身,殁,葬于墓之右。卜氏以田六亩归宾日,曰:「母遗命也。」却之。
  吴园次赘赵念昔为壻长沙赵永怀,字念昔,为工部尚书开心孙.工诗。少时流寓江都,吴薗次太守绮爱其才,以女赘之,晚岁始归长沙。
  席仲远嫁妾吴县席本久,字仲远.妇姜氏贤而无子,尝出奁中金为仲远买二妾,其一氏沈。及沈生冢子士焜,即为其一择偶,庀妆具嫁之。久之,姜又为置一侍姬,弥年而嫁,则犹处子也。
  唐启云行医得妻唐启云,江右人。尝行医至常熟,治巨室孙某疾,良愈,许以女。去七八年,不来,亲族以为游方无信,更欲择人,女坚不允。未几而至,遂为夫妇,始占籍于熟。
  夫妻老少之互易康熙时,总兵王辅臣叛,所过掳掠,得妇女,不问老少妍媸,悉贮之布囊,四金一人,任人收买.三原民米某年二十未娶,独以银五两诣营,以一两赂主者,冀获佳丽。主者导入营,令自择,米逐囊揣摩,检得腰细足纤者一囊,负之以行。至逆旅启视,则苍然一老妪也,满面瘢痕,年近七旬。悔恨无及,默然坐炕上,面如死灰。无何,一斑白叟控黑卫,载一好女子来投宿。扶女子,系卫于槽,即米之西室委装焉。相与拱揖,各叩里居姓字。叟自述刘姓,虾蟆注人,年六十七。昨以银四两白营中买得一囊人,不意齿太穉,幸好颜色,亦足以娱老矣。刘意得甚,拉米过市饮酒,米从之去。
  妪俟其去远,蹀躞至西舍,启帘入,女方掩面泣,见妪,乃起敛袵.妪诘其由来,女曰:「我平凉人,姓葛氏,年十七矣。父母兄弟为贼所杀,我独被掳,欲见淫,我哭骂,羣贼怒,故以奴鬻之老翁,是以悲耳。」妪叹曰:「是造化小儿,颠倒众生,不可思议矣。老身老而不死,遭此乱离,且无端窘一少年,亦何忍!尔家老翁龙钟之态,正与老身年相当,况老夫少妻,未必便利。彼二人一喜一闷,不醉无归,我二人盍易地而寝。明日五更,汝与少年郎早起速行。」女踟蹰不遽从,妪正色曰:「此所谓交易以道,各得其所,一举两得之策也。可速去,迟则事不谐矣。」即解衣相易,女拜谢.妪导入米屋,以被覆之,令勿言。乃自归西室,蒙被而卧.二更后,叟与米皆醉归,奔走劳苦,亦各就枕。三更后,米梦中闻叩户声,披衣起视,则妪也。米讶曰:「汝何往?」妪止之,令勿声,旋入室告之。米且惊且喜,曰:「奈利己损人何?」妪哂曰:「不听老人言,则郎君弃掷一小娘,断送一老翁矣,于人何益,而于己得无损乎?」米始诺.因揭衾促女起,嘱之再四,米与女泣拜,即以青纱障女面,扶之出店。店主人曰:「无乃太早乎?」米答之曰:「早行避炎暑也。」即去。
  翌日,叟见妪,大惊,诘知其故,大怒,拳之,妪亦不稍让。叟欲策蹇追之,居停曰:「彼得少艾而遁,岂复遵大路以俟尔追耶?况四更已行,此时数十里矣,汝苟自知而安分,载媪以归,老夫老妻,正好度日,勿生妄念也。」叟痴立移时,气渐平,遂与俱去。
  朱辒斯误娶同姓石门有朱韫斯者,误娶同姓,后十年觉之,欲去其妇.友人曹射侯、陆丽京怜其雅非同望,作书劝之,因疏古名儒取同姓事以示之。会吴志伊后至,曰:「王沉与王基联姻,刘畴与刘嘏为婚,世人无讥,缘非同原也。」
  韩承宠妻奁资数万亢氏为山西巨富,自明已然。洪洞韩承宠娶于亢,奁金累数万.韩后官济南同知。
  董文恪娶婢富阳董文恪公邦达少时以优贡生留滞京师,资尽,见逐于逆旅主人,穷无所之。有刘媪者奇其貌,谓必不长贫贱,馆之家,属勤业,待再试。董日夜淬厉,期得第自振,且酬媪德。榜发,仍落第,恚甚,谋自尽,蹀躞街市,未有所也,倚一高门而立。俄有人启门,呵问谁某,董告以下第生。其人大喜,邀入款语,出红笺倩书谢柬,署名,则某侍郎也。既而留食,知为侍郎司闱,以荐初至也。司阍进谢柬,侍郎大称善,因请留董代笔,薄奉旅资,董方失路,欣然诺之。
  自是正一切书牍皆董代笔,往往当意,侍郎益信任仆.居顷之,侍郎有密事,召仆至内室拟稿,仆惶窘,良久不能成一字,侍郎穷诘,乃以实告。侍郎大骇,急廷董至厅,具衣冠见之,且谢曰:「使高才久辱奴辈,某之罪也。」因请为记室,相得甚欢.侍郎家有婢,敏慧得夫人意,夫人欲嫁之,婢不可。强之,则曰:「身贱,终随舆隶耳,必欲如董先生者乃事之,又安可得?故宁不嫁也。」夫人以告侍郎,侍郎哂曰:「痴婢,董先生神志不凡,行且腾上,乌肯妻婢?」会中秋,侍郎与董饮月下,酒酣,从容述婢言,且愿为妾。董慨然曰:「某落魄京师,尽京师不加青睐,公独厚爱之,彼女子亦有心,何敢言妾?正位也。」侍郎:终以为疑,谋于夫人,女婢而壻董焉。踰年,董举乡试,成进士,后官尚书。生子诰,为相国,即文恭公。相国登庸时,太夫人犹健在也。
  王家裕遣嫁义女龙眠王家裕尝官常德守备,多惠政,军民信之。康熙壬戌夏,一日,偶至厩中之别门,有老渔伺于外,进且却,意谓献鱼也。呼之,乃前跪曰:「前日捕鱼荒洲,闻呼救声,望之,乃一女子,缚于覆舟,急往,解其缚,饮以汤。徐问之,乃曰:「我本南宁张氏士人女,年十八,避乱山谷。大兵克滇,搜获之,欲肆,辱,妾翦发毁容获免。然犹百计防我,求死不得,师旋,从马上缚来,及登舟,复缚之舟尾。次桃源白马渡,风逆舟覆,横浮水面,人尽没,我独以系在尾,出水上,不死,流至此三日矣,翁若再迟至,饥寒死矣。今遇翁,实再生我。」旋解怀中所余簪珥见贻,民不受,女曰:「「既活我,盍至翁家,徐图寄信父母,使来迎,当有厚报。」民云:「我非望报,惟生涯一叶,草庐半间,置汝其中,必为人所疑,报官诘治,则汝我皆受累矣。」女曰:「翁处既不可,抑思善良有力之家,可转送收养乎?」民曰:「人非畏累,即贪财贪色,傥以汝为侧室,或转鬻以求赢利,我实负汝矣。今常德守备王公,君子也,好行其德,必能全汝。」女首肯。故民夫妇载之以来,民先诣署前,不得通,因伺于此,果得见公,亦此女之缘也。」王乃命家人迎女至,则端洁婉好,虽久在兵间,闺范凝重。问之,谓以遭乱故,犹未字。王乃收为义女,而以十金给渔.渔曰:「公固好义,民亦非为利者。」坚辞不受。问其姓名,曰:「民今年七十余,夫妇二人,无子女,一蓑一笠,终老烟波,足矣,初不望报于后,何用知姓名为?」终不言,欢然而去。
  王于女,视如己出,又数因人寄讯其家,卒无人至。心念女年渐长,欲为择配,会有原籍常德之贵州武举周臣侯者至常祀祖,谒王,王见其少年倜傥,而属意焉。叩之,尚未婚。他日再来,遂留饮,同坐有赵某,周之中表兄也。王语之,赵惊曰:「此殆天缘矣。」乃言:「周于数月前梦授职归,拜香火堂,都不见一切神位,惟小屏有朱书一「天」字。入内拜尊属,则见一女子持红丝侍侧,饮食甚盛,同饮者为王公玉,相与剧饮。醉而读《史通》,至东汉秦嘉妻小传而寤。次日,以梦告,我等羣相贺,谓授官必得上缺,且有缔婣之喜,岂知先有此遇,而我公之姓,又适符其梦耶!」语罢,又一友惊呼曰:「王姓非应在公,乃我也。我姓王,字公玉。梦中先得之,天其令我作合耶?」盖此友自岳阳来,王虽与久游,亦不知其字公玉也。周就视公玉貌,悉与梦中符,乃丐其执柯,王欣然允,既定,遂择吉日纳聘,以女妇臣侯。
  史文靖玉堂归娶康熙庚辰,史文靖公贻直年十九,馆选后归娶,绘《玉堂归娶图》征诗。其门人钱唐袁子才太史枚题云:「愧作彭宣拜后堂,绝无衣钵继安昌。算来只有归迎事,曾学黄梁梦一场。」
  张红桥嫁林鸿张荭娇,闽县良家女也,居福州红桥西,而小名荭娇,因取以自号曰红桥。敏慧善属文,垂髫时,已能吟咏一二断句。长益妍好,容色惊人。父母无子而家富,富家子弟争欲委禽,乃坚执不愿,白于父母曰:「纨袴子多不才,无才者必无情,无情者不可偶也。儿愿得一才而有行者天之。」于是操觚之士争以五七字诗为媒妁,亦从而别其高下,然初无当意之卷。
  长乐王偁赁居东邻,幼曾同塾,既长,遂不相见。偁之友福清林鸿尝过偁室,无意中于楼际覩红,辄掩面去,退而作诗,命邻媪投之。红援笔和答,命媪持还。媪贺鸿曰:「张娘子案头诗卷堆积如山,曾不屑一顾,今和君诗,诚为希有。」鸿大喜过望,使媪陈词,月余获命。鸿时有期功服,遂舍其外室,俟服阕,成礼.自是倡和无间,情好日笃,而父母以鸿赤贫,期以试售毕姻。久之,遂越礼.会为偁知,因访鸿,求一见红,红益自匿。偁密贿侍儿瞰鸿与红狎,作《乳酥》、《云髻》二诗调之,红愈怒。偁知其意,乃挽鸿游山。越数日鸿归,夜至所居,红方倚红桥而望,鸿赋一绝句,红和焉。明年鸿冠秋试,始成礼.越一年, 鸿有金陵之游, 红独坐小楼, 感念成疾, 遂殒。 迨鸿归, 大哭, 忽见床头玉佩间悬一缄, 拆之, 有《蝶恋花》词及七言绝句一百首, 病中忆远之作也。 鸿赋哀词酬而祭之。 后过红桥, 一恸而绝.包惊几嫁友女吴江包惊几孝廉捷笃友谊,与吴东湖善,吴卒,抚其家属甚至。某年,将嫁女,闻吴女将适人,贫不能理装,即以女之奁具赠之。后一载,始嫁己女。
  雪为贾谢之媒康熙己丑冬,崇仁有两家同日娶妇者:一富室,贾姓;一士族,谢姓。新妇一姓王,名翠芳,壻为贾;一姓吴,壻为谢.吴贫而王富。两家香车遇于陌上,时大雪,几不辨途径,车各饰彩绘,覆以油幕,积雪封之一二寸,行二三里,同憩于野亭,舆夫仆辈以体寒,拾薪蓺火以取温。久之,雪愈甚,恐日暮途远,各拥香车分道去。
  是夜,翠芳将寝,环视室中奁具非己物,疑不能忍,乃问壻曰:「吾紫檀镜台安在?可令婢将来,为我卸装也。」壻笑曰:「卿家未有此物,今从何处觅之?」翠芳曰:「贾郎何必相诳?」壻又笑曰:「吾真郎,非假郎也。」翠芳曰:「谓郎姓贾耳。」壻曰:「某姓谢.」翠芳闻言,大骇,乃大呼贼徒卖我。壻亦惊,不知所措。家人尽集,问故,翠芳啼不止。谢母怒叱曰:「家虽儒素,谁曾作贼?汝父母厌我贫薄,教汝作此伎俩耶,谁畏汝!」翠芳曰:「吾闻汝家本姓贾,今姓谢,何也?」母曰:「岂有临婚而易姓者乎?然则汝家亦不姓吴乎?」翠芳悟曰:「我知之矣,汝妇自姓吴,我自姓王。吾来时,途次遇一新嫁娘,同避雪亭下,微闻旁人言此妇母家为吴氏,嫁于谢,殆汝家妇也。而吾乃贾氏之妇.雪甚寒极,两家车从仓卒而行,其必两误而互易之矣。速使人觇于贾氏,当得其故。」
  贾氏相距三十里,使者明日乃达,则延陵季女,已共贾大夫射雉如皋矣。盖吴女谛视妆奁,略闻姓氏,亦颇知有误,而心艳其富,姑冒昧以从之,至是知之,佯为怨怒。而盆水之覆,亦不可收,即贾氏亦不欲其别抱琵琶也。使者反报,翠芳欲自尽.或劝之曰:「王、谢之婚,本由天定,殆姻缘簿偶尔错注,合有此颠倒也。今贾已婚于吴,则卿自宜归谢,尚何言哉!」翠芳不可。谢乃驰使诣王,告以故,王深异之曰:「非偶然也。」即遣媒者来告,愿为秦晋.翠芳以父母之命,乃始拜见姑嫜,同牢合卺,成夫妇之礼.厥后哥氏陵替,吴氏愤恚而卒。谢补诸生,终身伉俪,儿女成行,而翠芳以顺妇称焉。是事也,时人谓之雪媒。
  赛可园遣嫁某女文登赛可园佥事枝大为山西提学道璋之子,当年二十余时,尝以太学生就试京兆。进土某之房师焉璋门下士,赛因识之,与往还。一日,赛将东归,某曰:「吾无子,夙闻山东女子多淳朴,能为购妾乎?」赛曰:「诺.」及归,为访某氏女,颇端淑,以善价购之。于是备衣饰奁具,僦车骑,躬送之都门.而某以妻妒,不果纳.或谓此女殊属意于君,盍留作侧室。赛曰:「既购为吾友妾矣,而自留之,是负友也。」会有文登人人都贩易,其子年少,善居积,遂以此女妻之。
  阮湘圃嫁旧家女楚有旧家女,以窭而鬻为娼,得金二百。时仪征阮湘圃封翁客汉口,竭囊中赀赎之,嫁之士人。湘圃之子,即文达公元也。
  顾饮和争婚礼之稽首康熙时,顾一本娶于江宁龚氏。其俗不亲迎,而女之母将女至壻家,为苛礼以抑壻,一夕,稽首至二十有四,女之母坐而受之。古者九拜,稽首最重,非君父无所施,而数止于三。《左传》所载,惟楚臣申包胥乞师秦庭,九顿首而坐,外此无有。唐显庆礼,子拜,父坐,母立受。外姑礼隆于君父,实为陋俗之最宜革者。龚氏亦循此俗,一本遂执礼以争,陈说百端,竟不可夺.一本,字饮和,江都人。
  高斗意外得妻雍正初,东光有农人某,粗具中人产.一夕,有刼盗,不甚搜财物,惟就衾中曳其女,入后圃,仰缚于曲项老树,盖其意本不在刼也。女哭骂,客作高斗睡圃中,闻之,跃起,挺刃出,与鬬,盗悉披靡,女赖以免。然自是辄泣涕,不语不食,父母宽譬,终不解。穷诘再三,始出一语曰:「我身裸露,可令高斗见乎?」父母喻意,遂以妻斗。
  陈载东给假归娶陈载东,名枚,松江人,居黑鱼衖,工绘事。其画,能于寸纸尺缣,图写羣山万壑,以显微镜照之,峯峦林木,屋舍桥梁,及一切人物,靡不具备。雍正丙午,以供奉画院,赏给内务府郎中衔,给假归娶。
  项某以女妻沈端恪仁和沈端恪公近思, 字(外门内青)斋, 幼依杭州灵隠寺僧谛辉. 既披剃, 复延师, 课以举业, 遂游庠, 惟还俗后无所归. 一日, 徘徊西湖之西冷桥下, 遇项某, 识其非常, 邀至舍, 妻以女。 成进士, 后为左都御史。
  方恪敏嫁江宁女方恪敏公观承年五十而未有子,抚浙时,使人于江宁买一女子,恪敏女兄弟送之至杭州,将择日纳之副室矣。恪敏至女兄弟所,见诗册有相知名,问之,知为此女所携其祖父之作也。恪敏曰:「吾少时,与此女之祖以诗相知,安得纳其孙女?」即还其家,助资嫁之。及年六十,乃生子勤襄公维甸。
  白太官娶盗女白太官, 武进人。 美风仪, 有勇力, 雍正时, 与甘凤池同师。 家贫, 客燕, 赵, 以事道并陉, 绕山行者十余里, 日暝入谷, 迷失路。 四山忽合, 茅店如鸡栖, 门外有墨书壁作 「客店」二字。 门掩, 推入, 阒无人, 室中绳不帐, 几有残蜡, 烬欲灭, 风吹窗纸, 瑟瑟作声。 太官连声呼曰: 「有人未? 」寂无应者, 大疑。 瞥见门左覆一巨缸, 振振若动摇, 一人自其中掀之, 伸首视, 倏然起, 出户外, 逐之, 则已杳。 知非善地也, 欲去, 又地辟, 无可徙, 乃枕刀寝。 须臾, 烛灭, 月朦胧射窗, 假寐, 隠约闻窗响, 觉黑影穿窗入。 大惊, 辨之, 一女子也。 体苗条, 手双刀齐下, 已不及起抵, 疾转身内向, 避其刀。 刀下砍, 入床, 猝不得拔, 乃急抽刀起, 与斗, 不敌, 欲逃, 睹窗外似幢幢有影, 惧布伏, 不敢出由户。 疾上纵, 手承屋梁, 奋足踢梁间椽, 椽折瓦飞, 耸身出, 女随之, 驰逐不舍, 疾如驶, 崎岖数十里, 晓矣。 两人力不支, 俱仆, 女晕不醒而太官起, 挥刀欲诛女,逼视, 睹女美, 未忍, 乃掷刀, 掬水溪涧饮女, 亦自饮。 毕, 坐女旁守之。 女苏, 感其情, 遂委身事之, 为妇焉, 太官携以归.袁寒篁嫁布贾袁寒篁工词,择对不嫁。中年后,以父老无倚,委身布贾,郁郁不乐,遂断笔墨。雍正壬子夏,有人邀华亭蔡孝廉显往黄草地观剧,寒篁倚后门,小奚指曰:「此袁寒篁也。」姿首平平,乃风韵翩然,不类俗女。着有《绿窗小草》,焦广期尝为叙之。
  尹泰与徐夫人重行合卺尹文端公继善之母徐氏,江宁人,为相国尹泰小妻。相国家法严,文端总督两江,夫人犹青衣侍屏匽.文端调云贵入觐,世宗从容问:「汝母受封乎?」乃叩头免冠,将有所奏。世宗曰:「止,朕知汝意。汝,庶出也。嫡母封,生母未封。朕即有旨。」文端拜谢出。相国怒曰:「汝欲尊所生,未启我而遽奏上,乃以主眷压翁耶?」击以杖,堕孔雀翎,徐夫人为跪请,乃已。世宗闻之,翌日,命内监宫娥各四人,捧翟茀、翚衣至相国第,扶夫人榻上,代为栉沐,袨服襐饰,花钗灿然。八旗命妇皆严妆来,围夫人而贺者,相环也。顷之,满、汉内阁学士捧玺书,高呼入,曰:「有诏.」相国与夫人跪,乃宣读曰:「大学士尹泰,非藉其子继善之贤,不得入相,非侧室徐氏,继善何由生?着敕封徐氏为一品夫人。」尹泰先肃谢,夫人再如诏行礼.宣毕,四官娥扶夫人南面坐,四内监引相国拜夫人。夫人惊,踧踖欲起,四宫娥强按之不得动。既,乃重行夫妇合卺结褵之仪,内府梨园子弟亦至,管弦铿锵,肴烝纷罗,诸命妇各起,持觞为相国夫人寿,酒罢,大欢笑去。
  高宗筹宗室婚嫁干隆时,高宗笃念宗室贫乏失产无以自活,命宗人府堂官详为抚恤,分别等第,极贫者,赏银三百两,次者半之,令回赎田产,以资生理。又念婚嫁无所赡仰,特命王公行辈最尊者,司宗室红白事件,遇有婚嫁者,赐银一百二十两以为妆费.许江门焉陈楞山壻干隆丙辰,钱塘陈楞山征君撰被荐宏博,不就试,江都江鹤亭迎而馆谷之。楞山有女,慧而贤,嫁南徐许滨.滨,字江门,亦风雅士。画入神品,与楞山同馆江氏。哀弦中断,意见渐致参差,不可解也。
  赵国麟与刘藩长联姻咸、同以前,搢绅之家蔑视商贾,至光绪朝,士大夫习闻泰西之重商,官、商始有往来,与为戚友,若在彼时,即遭物议.干隆初,大学士赵国麟与商人刘藩长联姻,为高宗所责。盖干隆辛酉六月,因仲永檀劾赵往奠俞姓之事而及之,谕云:「赵国麟素讲理学,且身为大学士,与市井庸人刘藩长缔结姻亲,且在朕前保荐.朕已明降谕旨,较之仲永檀参奏之事,其过孰为重大?」斥刘为市井庸人,商之为世所轻乃如此。
  尹文端女为皇子妃尹文端公出将入相,垂四十年,常谦谦然不自喜。惟小妻张氏,以所生女入宫为皇子妃,诰封一品夫人,逢人必夸。故《纪恩》诗曰:「瑞日曈胧展翠屏,环阶拜舞祝慈宁。争传王母赴瑶会,竟见仙班列小星。」而具折谢恩,亦奏及生母徐夫人受封事。高宗曰:「朕实不知先帝有此事。乃竟暗合,岂非卿之家运耶?」
  文端继室别夫人,鄂文端公犹女也。两文端相见,别老矣,叹曰:「吾日夜思抽身以退,未知能否?」夫人曰:「女闻古之君子,事君能致其身。」又曰:「明哲保身,未闻有抽身者。」两文端为之莞然。
  袁子才乞假归娶钱塘袁子才枚以翰林庶吉士归娶,绘图纪事,曰《恩假归娶图》。图有袁像,少年玉貌,披红斗篷,骑白色马,行风雪中,前后从者数人,跨卫同行。图后题跋者有数百人,皆雍、干时老名宿也。咸丰时,粤寇陷金陵,图毁于难.满洲铁冶亭少宗伯保,干隆壬辰进士,由吏部郎中数迁至侍郎,工诗善书,名重京师。壬子,典试江南。事竣,访袁子才于随园,出诗求订,袁亦出《归娶图》求题.冶亭题云:「诏恩爵娶兴如何?白发朱颜镜里过.我向随园称后辈,廿年前亦小登科。」盖冶亭亦于庚寅乡举后完姻,都人谓完姻为小登科也。
  胡秋岑娶姚芳淑青浦胡秋岑娶妇于金山姚氏, 名芳淑, 结褵后, 未尝同衾而寝, 必俟芳淑睡而后睡, 否则竟夕蹀躞房外矣, 如是者四五年。 及其翁蕙堂罢官而归, 婴大病, 芳淑搏颡吁天, 刲股以进, 翌旦病愈。 胡甚感之, 而同床异寝如故也。 或疑其为天阉, 而某科乡试有与秋岑之同号生伺其私瞷之, 又殊不尔。
  裴宗锡遣嫁友女江右裘文达公曰修有友骆某,正直耿介,怀才不遇,抑郁死,无后,遣妻女甚贫困。裘官京师,迎至,赡养之,抚骆女为己女。女才貌冠一时,时裴中丞宗锡自皖述职入都,裴故与骆有旧,裘告之,裴亦以为己女,携至署,为之择壻。会供洞刘侍郎秉恬丧耦,闻女贤且美,因议婚,裘作伐,裴赠奁嫁焉。
  王敏嫁婢汾阳王敏老而无子,有一婢,自幼畜之,长而有姿,或劝纳为妾。敏曰:「吾贫困,何又重累少女!」寻有以三百金购此婢者,或以劝,答曰:「贫,吾分也。耻因婢取财,况不得其所乎?彼之生死事大,吾虽穷,弗忍为也。」乃即为择偶嫁之,为人妻。
  吴山尊娶孙渊如妹吴山尊学士续配孙恭人,渊如观察妹也。学士年四十一,赘于兖州,胡城东唐镌小印赠之,文曰「垂老遇仙」。观察《催妆》诗云:「他时泲上传佳话,更指南楼作凤台.」张船山太守亦有诗云:「莫倚元龙湖海气,须防谢女弟兄才。」盖调之也。
  毕阮缔姻孔氏阮文达公继娶孔夫人,乃孔子七十三代长孙女,为昭字辈衍圣公孙女、宪字辈衍圣公女。高宗幸阙里,夫人尚年幼,随其祖母跪迓宫舆,蒙驻舆询年齿,且携其手,赐宫花一朵。后文达以詹事视学山东,遂委禽焉。比成婚杭州,礼仪舆服,隆于一时,以诗贺者,有「压奁只用十三经」之句。
  夫人习书礼,能诗文,有读古杂文数十篇,唐、宋旧经楼诗六卷,世遂号「经楼夫人」。文达督学时,毕秋帆宫保为东抚,谓阮之封翁曰:「吾女可配衍圣公,公为媒,衍圣公之生胞姊可配公之子,吾为媒。」于是同日缔姻。
  陈大受娶麻女陈协揆大受之夫人, 湖南祁阳富室女也。 父母甚爱之, 先纳聘于富家子。 于归日, 既交拜, 傧者方去盖头红巾, 壻觇其面麻, 躯肥, 骇而逃, 不能成礼. 宾客皆失色, 谋所以劝合, 而夫人坦然, 遂卧. 次日晨起, 满床便溺, 污染新被褥且徧。 壻乃出而退婚, 送之门者亦自汗颜。 归后且三年, 无问名者, 其父母常以为忧.邑有陈大受者,方为诸生,塾师为之作伐,女父以为贫,尚犹豫。师曰:「余观大受才器,非长贫者。」翁然之,赘于家。大受自此蝉联科第,历涉显要,官且至协办矣。干隆时,某公主薨,太后哭之恸,时时悼念,抑郁几成疾。高宗惧,思所以解母后忧者,未得,会宫人有见夫人者,曰:「陈大受妻之貌,酷肖公主。」是言闻于宫闱,太后立召之入宫,一见,喜曰:「真吾女也。」留居宫中,赏赐无算,自是时召之入,而宫主之爱移于夫人矣。当宿宫中时,一夕,欲溲,两宫女舁一金桶至。夫人追忆前事,不觉失笑。盖之遗,梦中正游宫也。后太后八旬万寿,韶宣两命妇驰驿来京祝寿,其一为夫人,年六十矣。太后赐龙头杖一,宫女四,内监四。
  阿思哈养女嫁英和中丞阿思哈官广东日,尝买一妾,妾携一女至,年方四五岁,甚美,遂留养.后十余年,而和珅有女,丑,且眇一目,欲婚于德定圃之子英和,恐其不愿,求高宗为主婚。德知之,亟驰赴阿,求此养女为子妇.明日,高宗果召见,问及婚事,奏云:「已与阿思哈有成议矣。」乃已。其后定圃官礼部尚书,以祭天坛之天灯不起,革职,盖珅之修怨也。
  李四娘嫁谢参将干隆时,有水师参将谢某者,以勇名。初从狼山总兵,以长江皆枭匪,无能为,闻太湖盗能且众,自请入太湖督水师。大吏素多其能,且患盗,许之。故事:统带出巡,辄鸣金鼓,具麾帜,诸舰前后翼从。谢既至,笑曰:「此辟盗,非求盗也。何盗之能得?」乃分数十舰为数起,各自为队,悉依商船武,偃旗息鼓,惟以暗号相通问,而自率其一以前。期月,得大盗数十,悉戮之,湖面肃清,谢意得甚,大吏亦奏奖其能。
  高宗南巡,问将于大吏,大吏以谢对,乃使演习而阅之。阅毕,方归舟,舰首所置巨炮亡矣。大惊,以问左右,左右皆不知,但曰:「方操演时,有小舟掠舰而过,急如箭。至舰旁,忽停,叱之,始扬帆去,不知所往。舟仅二人,当不能为此也。」谢痛责所部。明晨,更失其旗,谢益忿,亲率左右三四人雇渔舟遍探湖中,求盗穴。不具枪炮,惟怀尺刀,被蓑笠,作老渔状,历两日,无所得。
  一夕,大风起,浪涌缆断,谢舟竟随浪去。夜闇无月,天水沓冥,俄飘入一湾,风止雨作,众瑟缩舟中,寒甚,望岸有灯光,亟诣焉。有茅屋数椽,一老妪坐灯下,方绩麻。谢趋而前,妪惊问何来,以遭风对。妪见其衣蓑,讶之。谢自陈为渔人。妪曰:「吾所疑即在此。湖中渔人,吾识之熟矣,未有如此面貌者。」遽呼曰:「四娘速来。」则一少妇手揽白巾,盈盈自室中出。一见谢,遽笑曰:「参戎亦来此耶?吾兄弟辈为参戎涂炭不少矣。」谢大惊.妇又曰:「公速去,不然,将恐有不便也。」谢度不能隐,且度妇女二人无能为,乃目从者。从者抽刃前,妇怒曰:「何不识皂白若是?」以巾一挥,刃悉堕地。谢惊起,妇直前握其领,提而掷之地,叱曰:「竖子欲何为?」从者大惊,争跃登舟,方欲返棹,妪呼曰:「止。」谢愤甚,大骂求死,妇拾地上刀欲杀谢,妪固止之。归引蝇,缚谢于柱,偕妪入室,谈良久,妪乃独出解缚.谓之曰:「吾母女非祸人者,不幸被冤莫伸,暂寄于此,欲乞公一援助,非敢妄为要挟,此事实非公莫办. 公,为好男子,能见许否?」谢曰:「第言之。」妪更呼四娘,四娘出,妪曰:「参戎欲知其究竟,汝盍言之。」四娘前曰:「母言之可矣,须儿言何为。」妪曰:「我耄,多遗忘,儿言之便。」四娘不得已,乃向谢言之。
  四娘为淮上人,父母早亡,幼从妪居,其技勇得妪传。妪,义母也。既长,妪字之于孙姓,孙亦豪侠士也。某甲者,乡里无赖,而勇亚于孙,孙尝众辱之。已而甲杀人亡命,投通州营为什长.孙以事至通,是夜通被盗,甲因诬孙为盗,告营中捕之。孙不承,甲贿吏毙之狱.妇恨甚,夜入甲家,以有备,不得逞,如是者再。甲乃谋害妇,妇仅一子,数岁,甲使人诱而毒杀之。妪有甥,湖盗也,乃以妇往投,将谋所报。甥艳妇之色,要以必妻之而后可,妇不从,夜伏于室,将犯妇,妇与鬬,折其肱,乃逃。知盗之必不肯罢也,将谋去之,而谢适至。于是以渔舟载妇归,妇指示屋后,则炮与旗俱在也。归后,更以大舟往取旗炮,阖营见谢不得盗而得美妇,皆怪之,从者亦但称妇之勇也。
  月余,谢以公文自通州调甲至,升署营官。甲喜甚,恃势横于外,谢初不问。一日,谢以要公委甲,限三日往返,甲迟一日。谢怒,缚而斩之。妇竟归于谢,偕老焉。
  香山郑叟婚二女香山郑家村,其始祖郑某,积产至数十万,年将七十,无子,仅一女,已嫁,不复作求嗣想,遂倾产与壻,欲依以终老,数年矣。一日,偕壻父散步郊外,忽外孙以饭熟请,郑以为唤己也,应之,而外孙以请其祖对。食已,因思竖子且如此,其余可知,遂决计他徙。而券契累累,均在壻手,踌躇无计,忽佯作腹痛,呻 吟达户外。女走视,曰:「予病非药石所可医,往者发时,百医罔效,必以储放券契之箧满盛券契以代枕而后乃瘳,可速将之来。」女与之,郑即枕曰:「可矣,予欲睡,幸勿扰我。」有顷,郑启户遁,而徧裹券契于衵衣中。因忆邻村佃户某居室不远,径往投之。既入,与佃夜话,屡以羡汝家众为言,而属目于二女。二女皆及笄,稍具姿色。佃窥其意,又以其年迈巨富而无子也,睥睨之,因乘问曰:「小人有女,如不以陋质见憎,当令执箕帚,奉巾栉,或天不绝人,一索得男,以续宗祀,亦终胜于倚人门户也。」郑首肯。是夜,宿佃家,连御二女。娶后年余,姊妹各举一男。郑享寿九十余岁,犹及见二子之毕婚也。数百年来,子姓蕃衍,所居市落,羣呼之为郑家村。
  沈澍娶人妾为妇户部郎中范清注之妾刘氏美而艳,为刑部郎中沈澍所见而涎之,贿嘱媒婆周氏及刘所使唤之吴妪百计唆诱,范妻允之。刘要求凤冠补服,并誓书,下定礼,佯言将出家,约正觉寺尼迓之出,赁屋成婚。事为步军统领所闻,上疏劾之。高宗乃命兆惠、舒赫德、阿里衮审拟.奉旨:「沈澍革职发往伊犁,自备资斧,效力赎罪。」自是京师传有《采唐歌》,凡四百余字,中有云:「试从窃药问年华,笑指鸳鸯三十六。」则刘亦老矣。干隆癸未春,其子毓麟具呈户部,捐银二万两,始赎归.任女失贵壻山阳汪文端公廷珍幼孤,读书淮安丽正书院,山长任子田器之。及任官京师,汪适举干隆丙午乡试,入都谒之,任留之饭,欲以女妻之。任之夫人方于屏后窃窥,见汪饮啖兼人,身躯雄伟,曰:「奈何以吾女与武夫?」不允。旋嫁女于草堰场袁某,以不耐贫而死,戚友醵金敛之,袁亦以诸生老。
  张船山续娶以砚缘林佩环,为遂宁张船山太守问陶之继室。船山初赘于成都盐茶道署,尝作《砚缘》诗,其序曰:「妇翁林西崖先生初任成都县时,有人持古砚求售,匣上玉符一,符下有铭,其末云:「赐自大君,藏之渠厦.子孙宝之,传有德者。」翁知为故家赐物,赎而藏之。后二十年,余赘其家,见之,实先高祖文端公赴千叟宴时,仁庙所赐之绿端砚也,为族人所鬻。述于妇,妇以告翁,翁惊喜,以砚归余。且曰:「吾始读君诗,爱之,因以女妻君。岂意二十年前君早以此作纳采之物耶?」余固不足副传德之言,然得失有数,亦足奇矣。作《砚缘》诗四首志之。」
  金筠泉愿为张船山执箕帚张船山诗才超妙,为海内骚人所倾仰,秀水金筠泉告其所亲,愿化作绝代丽姝,为船山执箕帚。而无锡马灿有赠张诗云:「我愿来生作君妇,只愁清不到梅花。」盖船山夫人有「修到人间才子妇,不辞清瘦似梅花」之句也。张戏成二律以谢云:「飞来绮语太缠绵,不独青娥爱少年。人尽愿为夫子妾,天教多结再生缘。累他名士皆求死,引我痴情欲放颠。为告山妻须料理,典衣早蓄买花钱.」「名流争现女郎身,一笑残冬四座春。击壁此时无妒妇,倾城他日尽诗人。只愁隔世红裙小,未免先生白发新。宋玉年来伤积毁,登墙何事苦窥臣。」
  臧和贵婚时有孝顺词臧礼堂,字和贵,武进人。其娶妇时,自撰《孝顺词》,命女傧宣读,始成礼.后因妇有违言于母,不与同室,久而化之,乃勉从母命,完聚如初。
  徐翁喜为人作伐有徐翁者,干隆时之青浦诸生也。生平无他好,惟喜为人作伐。凡戚友生有儿女者,辄密访时日,登于簿,俟其年及冠笄,即白之两家,撮合之。
  卢净香以簉室扶正卢净香女史,名元素,一字淑莲,其先为福州驻防汉军镶黄旗人。父鼎,以裁旗入侯官籍,徒粱溪。父没,从其母,依许如兰女史之母以居,偕如兰习针黹,间或读书,初亦未能为诗画。干隆戊申,有钱东者,谋置簉室,因如兰之父为之执柯。时方七夕,以诗十章为聘,来尝以赀入也。辛亥,净香归.明年,举一子曰守贻.甲寅,扬州金带围开一茎三花,时两淮都转为曾宾谷,属钱为图,且乞净香买丝为合卷。时净香颇学为诗,并绣所作和章于上。七月,图绣成。八月,次子生,故命名曰守瑞。其年冬,曾招王梦楼与钱,为题《襟馆消寒小集》。梦楼言净香能以诗画羽翼风雅,不宜久处簉室,宾谷立为陬吉,临钱氏,崇净香以继室之礼.艾倬云娶瞽妇艾倬云,字勷夏,新化人。年十六,即补博士弟子,干、嘉间人也。父秉实,为聘谢氏女。既聘而丧明,女之父谓女有废疾,不可事人,使辞焉。秉实以告倬云,倬云毅然曰:「始聘之,旋弃之,不义.妇之所贵者在德,丧明何害?」秉实笑曰:「吾特试汝耳,汝果如是,必能兴吾门.」及婚,女之父又以美婢为媵,却之。越岁,女目渐明,亦不废盥馈、笾豆之事。
  勒保欲以龙幺妹归舒位龙幺妹,贵州土司龙跃妹也。干隆末,威勤侯勒保征苗,檄调土兵,适跃病,命幺率兵驰赴军门.幺年十八,身长面白,结束上马,出没矢石间,指挥如意。事平,勒欲为幺执柯,将以归舒铁云。铁云婉言却之,因为诗以纪其事。其诗有云:「然脂瞑写蒋三妹,歃血请行唐四姑。」又云:「军令静原同处女,兵符端合付如姬。」张维屏咏其事,有云:「石砫自成娘子队,木兰原是女儿身。乘龙消息方求士,归妹因缘且让人。」铁云,名位,大兴人。
  郝雏玉嫁吕笙干隆末,扬州郝云士官吏部,谄事和坤。妾李氏生二女,长璈玉,次雏玉。璈玉嫁广东藩司刘文波子。雏玉年十五,秀外慧中,郝爱重之,将以留嫁贵人。郝精子平术,时祥符吕凤台方官给谏,郝为之推算,谓当官一品,其子亦贵,乃请见其子。吕子名笙,字晋斋.年十七,美如冠玉,能作褚河南书,已入邑庠。郝遂愿以女字笙,既行聘,两家过从甚密。后吕以劾和坤二十四大罪下狱,笙哭求于郝,郝晒之,寻得诸城刘文清公墉为之缓颊,戍乌鲁木齐.自是吕家日落,笙为人佣书,肄业金台书院,得膏火赡母。而郝至是已蓄意悔婚矣。
  一日,郝召笙至宅,予以五百金令作离婚书。笙不受金,即颇侍者取纸笔,方作数行,忽有女子之纤手自其背取离婚书,则雏玉也。谓笙曰:「我何罪于吕而逐我?和相以贿震天下,吾翁弹之,是也。杨椒山死柴市,朝贵尚有以女字其子者。今逐我,不如应箕应尾远矣。」碎其纸,大哭不止,家人惊骇。郝有友适在内室,闻之亦出,曰:「吕氏子非久贱长贫者,奈何不情如是!」郝羞愤,遂与其妻反目。笙乃归,以语母。母泣曰:「郝云士祸不远矣,独惜吾贤妇身陷其中,恐不即脱,奈何?」吕母语未竟,忽闻车声止门外,则雏玉至矣。见母即拜,曰:「儿未成礼,然吕家人也,今不得老父之欢而见逐矣。顾生为吕氏之人,死即吕氏之鬼、吕氏尸,烦尔吕家收也。明知不行亲迎而遽登门,于新妇为无状,于吕氏为僇人,顾姑贤而翁忠,新妇衷曲,或能见谅于堂上。今日之事,去留由母,即不见收,新妇已挟白刃来,誓自刭于此,不更归矣。」母曰:「贤哉!儿贞淑如此,老身暮年乃享奇福。请与老身同处,明日具礼矣。」笙师高邮王怀祖闻之,令人以百金饷笙。越三日,雏玉莅厨,煮糜蒸饼,靡所不能,笙畏敬之如天人。是年,仁宗御极,和坤下狱论死,凤台赦归,任太常少卿,逾年,补侍郎。而郝亦籍没,戍凤台故地,妻挈其蠢子归仪真。雏玉泣送之城外,母曰:「吾观吕甥,伟器也,后此幸无忘若母。」雏玉涕不可仰。是时笙以第二人捷北闱,速捷入词苑,凤台亦擢尚书。
  陶文毅娶黄氏婢安化陶文毅公澍夫人在两江制府署时,有人亲见其右手之背有凸起一疣,问其故,则蹙然曰:「我出身微贱,少常操作,此手为磨柄所伤耳。」盖文毅少极贫,初聘同邑黄氏女。有富翁吴某,闻黄有姿,谋夺之为其子继室,以厚利啖黄.黄顿萌异志,迫文毅退婚。文毅不可,黄之妻亦不愿,而女利吴之富,其父又主持甚力,遂誓不适陶。会家有养婢,愿以身代,黄妻诺,文毅亦坦然受之,初不疑,即后之膺一品封诰者也。
  吴恃富,占曾姓田,遂交恶。吴子被杀死,吴亦继卒,族人欺黄女寡弱,侵其田产殆尽.时文毅已贵显,以丁外忧归里,始悉其颠末,怜黄女在窘乡,赠之五十金。黄女愧悔欲死,日抱银号泣,不忍用,旋为偷儿所盗,忿而自缢.文毅尚每年周恤其家,不倦也。
  金文简娶冰人女吴江金文简公士松少贫,恒随其封翁外出读书。翁尝馆同邑某氏,某年至除夕始假归.主人讶其迟,翁曰:「明年正月下旬为子聘妇,恐稽时日,故于今岁预补其不足耳。」又曰:「寒士举事不易,纳币费实无所出,欲预支明年两月束修,可乎?」主人如言付之。归而届期备礼延宾.冰人赵某,旧交也,饮酒欢甚。斋币至女家,女家徐姓,号素封,见赵色变,愤然曰:「几为君误.今而知金氏赤贫,吾女奈何适窭人子乎?」赵谓:「君已许之,岂能食言?」徐坚不允,词气俱厉。赵无如何,还白翁。时宾朋满座,见事中变,咸默然。翁惭甚,语赵曰:「君作蹇修,而事至此,奈贻笑何?」赵俯思久之,乃曰:「我与君旧交,家有息女,年与郎君相若,即以缔姻,何如?」翁喜诺,立浼座客执柯,以币纳于赵,应期成礼焉。及文简官大司马时,徐女已不知何往矣。
  吴氏劝翁续娶干、嘉间,青浦有徐翁者,家素封,鳏居。止一子,娶吴氏女,结褵半载,子亡,族人无可嗣。越月,吴请曰:「夫已亡,宗祧莫继,祖宗一脉,忍听其斩乎?」翁曰:「此亦末如之何耳。」吴曰:「有一策,翁精神尚健,能续娶,得丈夫子,则祖宗攸赖矣。」翁以老迈辞.吴不俟命,为聘某氏。既娶三年,翁生二子:长宫南,次有常。未几而翁逝,吴折葼训孤,具膎畜,供孀姑,恩礼兼尽.后宫南有子,为吴嗣。又二十余年,嗣子成立授室。吴年七十余,无疾而终.女侠代嫁有嫠母与女独处,一纨袴子目而艳之,强委禽焉,选日往迎女。女夜与母诀,欲自裁。悲怆间,有虬髯者自屋下,谓母曰:「若所苦,吾已闻之矣。勿悲,请以身代。」母方诧,即掷刀去巾髯,宛然好女子也。母女大惊喜,急为涂装结束,俄彩舆至,乃假嫠女往。豪家方张宴列炬以待,女入门,密爇异香,一室皆眯,乃攫其宝器还母家,夜犹未阑.谓母曰:「恶姻缘已断,请为若女结好姻缘。此宝器,以资奁具也。」遂挟母女去,不知所终.事见百菊溪所着《守意龛诗钞》。
  钱弱士娶郭频伽妹吴江郭频伽上舍麐有女弟,为之择壻,其友朱春生袁棠言有郑籛字弱士者,能为五七言古今体诗,可壻也。频伽乃试以诗,绝奇,遂以妹归之。未期年,呕血卒,年二十有二。将卒,谓其妇曰:「吾死无恨,恨学未成,志未遂,卒不克自见于后。哲兄后必传,幸哀之,必使有以传我者。虽夭,不为不幸矣。」
  吴某娶和珅妾休宁吴某在京都布店作伙,积数十金,谋归娶妇.赁一骡车出彰义门,宿饭店,遇一少年,意甚皇遽,问将何往,吴以实对。夜半,少年径至榻前,密语曰:「我实女也,为和坤妾,籍没时,乘间逸出,携珠宝甚多,愿从君偕老。」出两囊示之,皆瓌宝也。吴喜出望外,遂与偕归.中途虑事泄,仍男装,抵家,始易服焉。自此顿成巨富。妇后生一子,六十余而卒。
  潘文恭五女归一姓潘文恭公世恩有女五,归一姓,汪学源、汪嘉森、汪楏、汪嘉梓、汪德英,皆其壻也。
  沙氏女被人诱婚武进西门外有市曰西直街。街之南隅有一井,有石栏护之,然无就汲者。墙阴有横石一,镌字四曰「沙氏义井」。井何有于义?因人之义而义之耳。且井非沙氏所独有也,而沙氏之义系于此,乃遂以沙氏名其井。
  距井十数武有行曰沙裕昌,蛋行也,行为国初所设.嘉庆朝,行主某翁生三女,次女独艳绝,一时有国色之目。翁媪钟爱之,为择壻。某美丰姿,有文名,中选.婚有约矣,将嫁而某殂。女泣请守贞,翁诺之。女素勤俭,既守贞,益事操作,服劳奉养,过于男子。一夕,入厨作晚炊,忽有扪其胸者,大惊,亟视之,新雇之童厮所为也。童年约十六七,来仅旬日,颇慧,惟见女,辄目灼灼似贼.女至是大怒,力掌其颊.童被责,急遁。女白母,母杖童,逐之。而童已逸,遂不复究。
  越数年,行有新贩客某至,年约二十余,操浙语,举止甚豪,自言新设蛋肆于浙东,需货甚伙,特来订购。翁待以上客,某恂恂,于交易尤大雅,无锱铢必较意。翁喜甚,别时,殷殷订后约,某诺之。自是月余辄来,来辄主翁行,如是者年余矣。某日,复至,贸易既定,散步于街,见道旁一老丐,遽呼曰:「舅在此,何一寒至此耶?觅舅久矣。今诚天作之合也。」遂偕之至行,告翁曰:「此吾舅,家本巨富,因乏嗣,思以吾为子,而族人多无赖,利其鳏,没其产.舅素懦,忿而不能与争,遂出亡。及出而族人益无忌惮,产垂尽矣。吾义无坐视,为之控于官,清厘之,渐有端绪,惟觅舅而久未遇。不图于此遇之,且不意其困顿若此也。」乃急为之熏沐更衣焉。
  翁诧为奇逢,为设筵致贺.席次,某与丐絮絮言家常,谓某乡之田,某市之屋,均已清理就绪,惟某某素恃强,尚霸产未交,舅宜稍缓归,丐惟唯唯而已。某商于翁,请暂假馆舍,俾下榻,翁诺,乃粪除空舍以居之。自是某来肆,辄携浙物赠丐及翁,且言久扰滋不安,将移居逆旅,翁力留之。及某行之翌日,日暮矣,丐犹阖户高卧,翁排闼视之,死矣。大惊,继念某昨始行,计其程,当抵无锡,急遣与某素识之捷足往追,追之而及,乃与某俱返。
  某入室,见丐死,大恸.久之,谓翁曰:「舅偶有疾,翁当为之延医,何任其死?」翁曰:「彼之死,实出不意。医药弗及,诚歉,今愿代备衣棺,且作佛事,可乎?」某沈思久之,曰:「此事若在他人,自必涉讼,然吾信翁久,知必无他,何敢重累翁。死者已矣,丧葬为当务之急,余可勿论。」翁允出赀为营葬事,却之,既毕事,遂载榇以去。
  翁至是感之甚,思有以报之。一日,某又至,翁知其尚未娶,欲为媒致一佳妇,屡有所告,某皆不允,察其意,似已有所属。翁属人致询,某曰,「吾若娶妻,必如翁之次女而后可。否则宁终身鳏耳。」翁令媪商于女,女不可。翁复谓女曰:「某之舅死于吾行,某若起诉,当破产,某之恩我者厚矣。凡人子之孝事父母也,以父母有鞠育之恩耳。若父母于危难中受他人之恩而免于难,则人子之受其恩,当较父母之身受其恩者为尤重,益当思有以报之者。汝纵为一身计,独不为身所自来之父母计乎?」女素孝,闻父言,即许诺.翁遂属人通言于某,愿以次女奉箕帚,惟谓须人赘耳。某喜诺,遂携赀至武进,赘翁家,夫妇极相得。
  越三年,生二子矣。一日,戚串中有喜事,某往贺,饮酒逾量。及归,女适在厨,某乃蹑足至女后,潜以手扪其乳。女惊视,怫然曰:「夫妻虽恩爱,当相敬如宾耳。此何时,此何地,乃遽肆轻薄耶?」某侧其首笑谓女曰:「可再掌吾颊,吾不复遁也。」女顿忆童厮昔年调戏事,诘之,不答。越翼日,女置酒于房,与对酌。酒酣,以言餂之,且谓婚数载矣,何事不可言,君果为谁,宜以实告。某以被酒故,不觉吐实。盖某即昔之童厮也。本士人子,聪慧能文,慕女色,乃托身为厮养.既遁,仍不忘女,思有以遂其愿。寻为僧,久之,反初服,设肆于市,因与翁通贸易,联情谊,复毒死丐而不究,以市恩。翁遂堕其计为成夫妇焉。女廉得其情,大愤。知某日西门外开粮米仓,县官例须莅临,必道经行门.前夕,饮某以酒,既醉,刃其腹,死之,复杀二子。凌晨,待令过门,拦舆控之。令大惊,曰:「某诚不德,然既为若夫,何遂杀之?」曰:「彼杀无辜之丐以谋我,我之贞节,姑置不论,但以杀丐论,彼固有可杀之道也。」令然之,复曰:「二子无辜,何杀之?」曰:「此孽种,留之,必将为人害,故并杀之。」令无以诘。既而曰:「事出非常,汝宜暂入狱,俟请命于上官,为汝谋所以脱罪者。」女曰:「吾尚有言,吾生不辰,未嫁而寡,矢志守贞,卒为奸人所算,实不如死。且以吾一人之故而丧四命,公即怜而生我,我复何颜在人世乎!请一死以明吾志。」令急止之,而女已跃入道旁井中死矣。此沙氏义井之所由来也叶兰台以鸳鸯诗得妻番禺叶兰台,名澧,诗才清逸,尝赋《鸳鸯》诗云:「笑我梦寒犹待阙,有人情重不言仙。」有柳翁者见之,诧曰:「有才如此,尚作「不知何处月明多」耶?」以女妻之,一时传为佳话,有叶鸳鸯之目。
  李氏同姓为婚李愚荃侍御之夫人亦李氏,即文忠公鸿章之母。或曰,侍御本许氏子,未嗣于李时,已聘李矣。且征之康熙朝,有李柏者,字雪木,以女适李二曲之子,亦同姓为婚也。
  蒋晋郎秦娘为秦晋配秦娘者,维扬句栏中人,父固老诸生也,失其姓,生而国色,幼失怙恃,依其舅以居。而其舅负官逋,不得已,议鬻之,为媒者所诳,遂入青楼。女守贞不辱,假母好言劝之,不从,恫愒之,挞楚之,惟以死自誓。假母计穷,议转鬻之他所,以其貌美,未忍也。或为假母谋曰:「凡为女子,孰无情欲?宜广觅少年美男子,勿责以缠头之费,苟有当女意者,任留一二宿。此后事,易为计矣。」假母从之,凡所交好者,皆托其物色。于是裘马少年日有至者。女见之,辄哭泣,稍近之则怒骂,假母不能忍,日以鞭扑从事,女决意求一死。夜梦老翁,曰:「吾,尔父也。汝慎无死,吾已觅佳壻。明日,当可谐秦晋之好矣。」
  吴下有蒋某者,以应京兆试,道出芜城,初无意寻芳也。蒋有友,平时亦尝受假母之托,以蒋貌美,导之往。蒋始不可,友固怂恿之。及至,女向壁,哭如故。蒋调之曰:「闻卿名秦娘,小生则小字晋郎。秦晋自宜为姻好,何拒我之深也。」女闻言,忆梦中父语,而睨视之,见蒋风度不凡,不觉哭声顿止。假母喜曰:「大好大好,今日仙女思凡矣,老身且去料理酒食。」女与蒋同坐房中,虽无一言,亦无愠意。须臾,酒食至,假母招女同坐,女亦盈盈而至,然泪痕固涔涔也。蒋见旁无他人,乃问之曰:「观卿情状,必有隐怀,仆虽交浅,何碍言深。」女详述己志,且告以梦,又哽咽而言曰:「郎君若能为百年之计,梦中父命,敢不敬从。若以为风尘中人,苟遣一时意兴,虽死,小从也。」蒋叹曰:「有志女子哉!我固未娶,然贫,奈何?」女曰:「苟许相从,荆布无恨,但求先矢天日,再伴杯勺。」蒋许之,共誓于神,是夜遂同燕好。假母喜女意转,坚留小住,乃流连三日。女谓蒋曰:「郎君别后,假母必不容独居,宜早为计。君家有何人,所居何处,可详告妾。」蒋曰:「家中无人,惟一寡姊相依。所居,则姑苏某巷也。」女喜曰:「妾得计矣。君宜为一书与姊,详述妾事,妾自有策脱此火坑。」蒋悉如其言。
  及蒋去三日,假母果别招一客至,女强笑承迎,醉之以酒,乃服客之衣帽袜履,诈为客状,启户径出,大骂曰:「何物婢子,如此倔强,令人愤气填膺。」假母疑女又有变,得罪于客,追出谢之,则拂袖竟去矣。入房,审视,客固醉卧未醒,而女兔脱,乃呼众出门追逐,已不知所之,追者皆废然返。女遂附船至苏州,竟至蒋家,投书于姊。姊审书,不谬,留之。而女已有身,及期,产一男,姊始犹疑,视所生男,酷似其弟,乃大喜。
  蒋自别女入京,应京兆试,不售。或荐之就四川学使幕,甫至而学使卒,蒋留蜀不得归.俄值川楚教匪之乱,益困顿.适大帅欲延一书记,蒋遂入其幕,宾主甚相得,以军功保举训导。时道路梗塞,蒋亦从事戎旃,置家事不问,遂与家人久绝音问。及川楚平,叙功,以知县铨选,始乞假归.自辞家北行至此,将二十年矣。至所居坊巷,则门庭如故,且红灯双挂,彩幕高张,鼓吹喧阗,溢于户外,不知其有何事。入门,则坐上客满,多不相识.有少年就问客所从来,蒋诧曰:「吾故蒋某,此吾家也。」少年大骇而入。无何,有中年妇人出,则其姊也。惊且喜曰:「吾弟归欤?」引少年就蒋曰:「此吾弟之子也。」盖其子年已弱冠,是日适为毕姻耳。坐客皆大惊叹,以为巧遇。姊曰:「正有一事为难,弟妇已将作阿婆,而犹垂发作女儿装束,使之改妆,不可,今吾弟幸而归来,事当如何?」一客曰:「何不趁此吉日,使父母子妇同日完姻,亦佳话也。」众宾轰然曰:「然。」于是青庐之内,花烛高烧,翁姑拜前,儿妇拜后,观者皆啧啧谓为未有之盛事,好事者为作《秦晋配传奇》。
  父子同日合卺蜀有某生,幼聘中表妹为妻。及成童,从塾师读.他日归,过其门,见女方推磨。某入,知舅妗俱他出,戏曰:「妹役良苦,我为代之乎,可乎?」女曰:「甚善。」时女已及笄,遂私焉。某素畏舅,自念女脱有孕,舅知之,奈何?别女而出,徘徊中道,遂逃亡,不知所之。越日,师使人探诸其家,家固以为在塾也。使人迹之,无朕兆,而女果孕。久之,腹渐膨脝,母察其有异,诘之,遂吐实,乃使人告某父母。其父母仅此一子,以出亡方隐忧,闻女有孕,大喜,商诸冰人,以礼迎归,待某归成礼.某之出亡也,乞食至汉口质库,主人见其不类乞人,留使学贾,既喜其勤谨,令司会计,大宠任之。频年蓄积殆及万金,乃与人合设布肆。特归省视,既至里,见道周有鼓吹喧阗车马焜耀者,询知为某氏子亲迎,而固有母无父者,今娶矣。闻之惊喜,既念生平祇一索,何便有子,试探之,果然。
  先是,某家迎妹归,分娩,果得男。比长,读书甚慧。十三岁,应童子试,学使赏其文,拔冠军,名噪庠序。同里某富翁有爱女,遂以字之,此时适成婚也。某抵家,见宾客满堂,姑与为礼,佥问客从何来。诡言曰:「至自楚北,为某作寄书邮者。」其子闻有父书,喜出叩见,问父书何在。某笑抚其背曰:「儿不知耶,我即父也。」其子惊疑。某窥其意,曰:「儿如不信,可呼汝母出见,自知之。」其子不得已,入请母出,某遽前揖之,曰:「别来幸无恙,推磨推磨,不如我与汝磨。」其母闻之喜,谓其子曰:「果儿父也。」盖某所云,乃当日推磨时相谑之词,非他人所与知也。宾客闻之,交口称贺,佥请具香烛酒醴,即于是日,父子姑妇,同行庙见礼而合卺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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