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咫偶闻卷五
【繁体中文】 作者:(清)震钧 发布:2016年09月02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西城
都城隍庙在城隍庙街,元之旧也。胜国庙市最盛,《五杂俎》、《野获编》皆详言之。然即其所言,亦不过今东、西庙耳。第改市于两庙者,不知始自何时。今城隍庙止五月上旬有市,亦不及两庙之盛。自同治十年庙灾,仅正殿及仪门修复,馀则一片瓦砾场而已。后殿基存,元、明碑或立或仆,换水碑则在左阶下,惟北平府三字无存。庙前街道宽宏,想见昔日繁盛。庙西有地名花园宫,尚有陂塘遗址。疑古月张园所谓“阜城门内侯城下”是也。
鹫峰寺俗称卧佛寺,在卧佛寺街。旧址甚宏敞,今止殿二重,亦不甚深。正殿旧奉旃檀佛像,乾隆中移入宏仁寺。存卧佛一躯。唐淤泥寺经幢最有名,亦失去。惟阶下石钵一,甚光泽,疑是旧物,惜裂为二矣。
阮文达公蝶梦园在上冈。公有记云:辛未、壬申间,余在京师赁屋于西城阜城门内之上冈。有通沟自北而南,至冈折而东。冈临沟上,门多古槐。屋后小园,不足十亩。而亭馆花木之胜,在城中为佳境矣。松、柏、桑、榆、槐、柳、棠、梨、桃、杏、枣、柰、丁香、荼蘼、藤萝之属,交柯接荫。玲峰石井,嵌崎其间。有一轩二亭一台,花晨月夕,不知门外有缁尘也。余旧藏董思翁自书诗扇,有“名园蝶梦,散绮看花”之句,常悬轩壁,雅与园合。辛未秋,有异蝶来园中,识者知为太常仙蝶。继而复见之于瓜尔佳氏园中,客有呼之入匣,奉归余园者。及至园启之,则空匣也。壬申春,蝶复见于余园,画者祝曰:苟近我,我当图之。蝶落其袖,审视良久,得其形色,乃从容鼓翅而去。园故无名也,于是始以思翁诗及蝶意名之。秋半,余奉使出都,是园又属他人。回忆芳丛,真如梦境矣。癸酉春,吴门杨氏补风为画园图,即以思翁诗翰装冠卷首,以记春明游迹焉。此园今已改为花厂,无复亭台花木,祗石井存耳。士夫近多喜住东城,趋朝便也。西城旧屋,日见其少,真如昌黎所谓:一过之再过之,则为墟矣者。故西城菜圃最多,菘韭连畦,固画栋雕甍之变相也。
双塔寺之西,头条胡同西口外有井,上竖碑二,一大书刻曰:明大学士范文忠公殉节处;一书明史本传。额题为碑阴而实非阴。书法学六朝,有龙门造像笔意,乃如冠九按察(山)所书。盖本之《日下旧闻》,此为吴桥范质公先生遗迹也。冠九先生,满洲赫舍里氏,书画冠当代。书学北派而不犷,参南派而不怯。使包慎伯见之,定当把臂入林。德研香太守、锡厚庵都护皆所不及。画则张仙槎一派,未免小有迹象,然得意之作亦胜罗两峰。失偶,遂不娶,无子。余曾谒公于长芦都转署卧室之中,素帐、蒲团、木鱼、梵笑,壁上自书一联云:到什么地位说什么话;当一日和尚撞一日钟。居然僧舍也。
旗人能书画者,如黑石夫(葛)、赫澹士(奕)、莽卓然(鹄立)、高且园(其佩)、李斋(世倬)、唐毓东(岱)见《画征录》。音闻远(布)、图牧山(清格)见《板桥集》。曹子清(寅)见《扬州画舫录》。鄂刚烈(容安)见《春融堂随笔》。此外,若阿少宰(尔稗)、傅凯亭(雯)及甘道渊(运源)、瑛梦禅(宝)、博问亭(尔都)、果益亭(齐斯欢)、玉次山(辂)、鄂虚谷(云布)、德敬庵(敏)亦皆铮铮有声。且园、斋、凯亭、梦禅迹最多,然皆指画。余见梦禅为英煦斋协揆画扇十二,全用笔画,不减文衡山,胜指画甚远,始知平日皆应酬之作耳。李斋笔墨未脱俗,而名反出三家上,何也?毓东赝迹最多,其真迹则取法麓台,而泽以宋人也。赫澹士画,余见山水一册。张浦山所称“山岚秀发,草木华滋”者,信然。音闻远书学柳,余见《兰亭跋》两行。鄂刚烈余见一扇,则得天法也。博问亭书,《崇效寺青松红杏图》中有其诗,书法神似香光。甘啸岩余见隶宇一幅,是傅青主一派。若鄂虚谷、果益亭、玉次山书,世皆有之。鄂专学阁帖,果学松雪,玉学香光,皆有名。若《墨香居画识》所记之西蜜扬阿、噶禄辰、于紫亭,犹未见其迹也。今将书画家之可考者,略载其概。
高其佩,字韦之,号且园,辽阳人。善指头画,人物、花木、鱼龙、鸟兽,天姿超迈,奇情异趣。信手而得,四方重之。余尝见扇上笔画散仙数种尤妙,有如黄初平叱石成羊,作乱石一攒。或已成羊而起立者,或将起而未起者,或半成而未离为石者。神采熠熠,风趣横生。他如龙虎等,亦各极其态。世人祗称其指墨,而不知笔画之佳也。
图清格,字牧山,满洲人。以草书法写菊花,盖不屑随人步趋,而能自辟一径者也。官大同府太守,亲丧庐墓,筑丙舍于西山,孝行可风。
郑板桥诗云:我访图牧山,步出沙窝门。拥肿百本树,断续千丈垣。野庙包其中,蹒跚僧灌园。僮奴数十家,鸡犬自成村。青鞋踏晓露,小阁延朝暾。烹茶亦已熟,洗盏犹细扪。平生书画意,绝口不一言。又诗云:昔余老友音五哥,书字峭崛含阿那。笔锋下插九地裂,精气上与云霄摩。陶颜铸柳近欧薛,排黄铄蔡凌颠坡。时时作草恣怪变,江翻龙怒鱼腾梭。与余饮酒意静重,讨论人物无偏颇。众人皆言酒失大,余执不信嗔为讹。大致萧萧足风范,细端琐碎甯非苛。乡里小儿得暴志,好论世家谈甲科。音生不顾辄嚏唾,至亲戚属相矛戈。逾老逾穷逾怫郁,屡颠屡仆成蹉跎。革去秀才充骑卒,老兵健校相遮罗。群呼先生拜于地,盆酒大肉排青莎。音生瞪目大欢笑,狂鲸一吸空干波。醉来索笔索纸墨,一挥百幅成江河。群争众夺若拱璧,无知反得珍爱多。昨遇老兵剧穷饿,颇以卖字温釜锅。谈及音生旧时事,顿足涕泪双滂沱。天与人才好花样,如此行状应不磨。
西蜜扬阿,字文晖,满洲正红旗人。官协镇杭州兼统领水师副将。工指头画,山水苍浑有气势,杂卉尤佳,奇情逸趣,信手而得。高且园侍郎后一人而已。
黑寿亦高尚不仕,乐与江浙文士游,人称满洲高士。善画,山水学董文敏。又有赫奕,号澹士,山水宗法元人而独开生面。峰峦浑厚,草木华滋,迥异时流,豪杰士也。官大司空(按:澹士,乃大学士希福孙)。
噶辰禄,满洲人,官牛录。工画蟹,草泥郭索,备极生趣。尤精律吕,喜古乐。操琴鼓瑟,雅歌投壶,颇有儒将风流。
于宗瑛,字英玉,号紫亭,汉军镶红旗人。襄勤公之孙。乾隆甲戌进士,官江南监察御史。性简淡,不趋荣利,所在扫地焚香,似韦左司之为人。工诗文,著有《来鹤堂集》,随园主人尝采其佳句入诗话中。书学颜平原,参以苏、米两家,极苍古浑厚之致。山水得清三昧,间作写意,人物及花卉、禽虫,皆有天趣。
甘运源,字道渊,号啸岩,又自称我道人,籍隶正蓝旗。性喜读书,恂恂儒雅,忄亢爽有志节。善诗古文词,工行楷书。而于模山范水,尤出宿慧,落笔便秀逸有致。生平游历,几半天下,再入蜀,留西域者四年。所著有《长江万里集》、《西域集》。母张太恭人,博学工诗,人谓啸岩之学,其渊源盖出母氏云。
啸岩少随父司马公游川、楚、滇、黔,西至卫藏。故诗体浑厚遒劲,有唐人风味。为刘海峰弟子,海峰甚赏识之。先生既屡不中,益放浪形骸,日酣饮酒肆中。遇舆夫贩负皆招与饮曰:近日公卿,皆若辈侪辈耳,余有何区别焉。故人多忌之,晚年始仕为英德县象冈司巡检。福文襄王闻其善绘事,欲招致之。命韩桂舲司寇为介绍,先生复书曰:某虽不肖,岂可以笔墨为羔雁也。卒不赴召,其耿介也若此。
瑛宝字梦禅,号问庵。大学士永公讳贵之长嗣,以疾辞荫。曾一官笔帖式,旋罢去。闭门却扫,惟以诗歌自娱。工画山水,尤精指墨,张船山太守在都时极推服之。余昨见其巨册十二叶,山水、花鸟、果品,悉以简贵胜人,题识颇自矜许。高且园侍郎后,当首屈一指。
梦禅居士,永相公子也。其兄伊江阿任巡抚,一门赫奕。而居士隐居不仕,有倪高士之风。善绘事,摹倪高士而酷似之。书法俊逸可喜,尤善指头画,识者以为高且园侍郎后一人而已。
梦禅老境愈贫,字似刘石庵,画逼古人,不肯轻著墨。岁暮,负米债无偿,家人促其作书画,零星鬻之,得者比兼金云。
德敏字敬庵,先福中丞之兄,未仕。明福,字闾山,明学士之兄,官甘肃同知。世皆不知其工画能诗。法梧门藏敬庵画扇、闾山《兰山图》,皆可宝爱。
庆蕉园保,满洲人,雅望素隆。工画花卉,尤善画蝴蝶。官江苏方伯时,尝于九日登元妙观弥罗阁。指写巨蝶于白玉蟾侧,观者如堵。生动活泼,如罗浮仙蝶,栩栩欲飞。陈云伯曾题其纨扇一诗。
副都统朱涵斋伦翰,康熙壬辰武进士。年四岁时,以煤涂壁,肖人鬼鸟兽状,见者惊诧。一日攀煤车取煤,压伤右手。中指治痊,则此甲独厚而锐,有微凹,能容墨,遂以指代笔。
伊福纳,满洲辉发纳刺氏,字云五。有抑堂诗云:故友音布,字闻远,又自号双峰居士。工书,嗜酒。往往不与人书,其所善虽弗请亦与也。以故多所不合,竟以诸生老。板桥郑燮为长歌以哀之,词旨悲怆。余深概夫故旧之沦亡也,为作是歌云:吾乡书法双峰豪,藏帖千本如屋高。摩娑寝食四十载,熔铸昔哲神嚣嚣。平生爱友兼爱酒,酒酣始肯挥霜毫。笔圆墨润腕肘活,往往如运庖丁刀。楷书端庄杂流丽,九华春殿金环摇。草书怪变莫方物,规矩巧随风雨交。云垂海立露蛟蜃,巨石大木趋波涛。观者屏息不得语,甬道九绝神兵鏖。然却立更呼酒,纸上馀力犹腾跳。长安城中贵介子,高车大马行相邀。等闲只字未易得,笑谓尔辈非吾曹。琳宫梵宇偶独往,要寻残碣窥前朝。沙弥衲子喜一至,争煎佳茗沽春醪。解衣盘礴数十纸,戏拍僧顶听空瓢。晚游西园好老友,葛衣竹杖从逍遥。西园宾客多隽雅,一一心折同下僚。相赏独有板桥郑,酒场棋墅恒连镳。歌呼尔汝任所适,非云名士矜高标。板桥作字自奇古,画被画破多吴绡。章草篆籀随手掇,懒同时辈为推敲。喜共双峰遇都下,韩陵片石尊琼瑶。戏鸿云海亘倾倒,家鸡野鹜由诋嘲。即今双峰墓木拱,荒原冷落迷蓬蒿。犹复长歌致深慨,凄音激越兼风骚。寄我一篇寒月夕,烛花如豆荧虚寮。命儿细读再三听,涔涔老泪垂青袍。独鹤无声斗杓转,百灵下集云旗飘。怀人感旧渺何极,有酒难向霜空浇。嗟乎!双峰已矣板桥远,使我白发空萧萧。
旗人能书画者多有之,论书画之书则不多见。乙未仲春,偶于大隆福寺故书堆中,得《画学心法》二卷,为满洲布颜图,字竹蹊所著。布官绥远城副都统。此书乃与其弟子戴德乾问答而作者。书中论画极有精义,自序用笔颇近《南华》,今录之云:或问山水画学何由而好也?曰:吾不知其然而然也,似有所不能已者也。窃思吾之所不能已者,殆有所偏僻而溺焉。盖人之性鲜得中,必有所偏,好人之所好,人皆知之。有博奕而好焉;有玩物而好焉;有服饰而好焉;有珍味而好焉;未闻有山水而好焉者。夫山水之间,冷坞荒陬,棘篱茅舍,而居之者淡然,而视之者渺然,人之所必不好者,而吾独溺之。是吾之所溺,不溺人之所溺,而溺人之所不溺。此问者之大惑不解者也。不独问者惑而不解。而吾亦无以自解也。岂其为名乎?而身膺显爵,虚誉无所取。岂其为利乎?而体腹充饶,衣食无所仰。岂其为人乎?而绘事末技,于人无所重。岂其为己乎?而墨沈淋漓,于身有所劳。既不为名,又不为利,且不重于人,反劳于己,而吾乃孜孜于斯,屹屹于斯,虽髦末而笔走不辍,吾真无以自解也。此吾之所谓,不知其然而然者也。顾不知其然而然之中,必有然其然之据。吾试思之,其先天之葆光乎?光葆于中而阐发于外,嗜好随机而发。不发于彼,而发于此,亦先天之蕴用,有不可测者也。讵非性之所分而情之所钟乎?吾故谓有所不能已者也。其所谓不能已者,非独此好然也。大凡嗜好皆有所不能已者。若以此好诮彼好,以彼好诮此好,皆过矣。盖此好即彼好也,彼好即此好也。固一好也,又何歧异于其间哉!第彼好之所不能已者,吾未始知之。而此好之所不能已者,吾知之矣。吾知其能旷、能逸、能远、能大、能悠、能久、能安、能乐,吾少时慕之,壮时好之,老则溺之。少时如立洪崖而观沧溟,壮时如卧蘧庐而梦华胥,皆在可已不可已之间,悉为已陈之刍狗。今老矣,方如登堂而观钟鼓,欲罢不能矣。吾之作画也,窗也、几也、香也、茗也、笔也、墨也、手也、指也,种种于前皆物象也。迨至凝神构思,则心存六合之表,即忘象焉,众物不复见矣。迨至舒扌宛挥豪,神游大始之初,即忘形焉,手指不复见矣。形既忘矣,则山川与我交相忘矣。山即我也,我即山也。惝乎恍乎,则入冥之门矣。冥之中无物无我,不障不碍,熙熙默默而宇泰定焉。天光发焉,喜悦生焉,乃极乐处也。舍此极乐,吾将安往?故吾所谓不能已者也。知吾之所不能已者,其门人时乘乎?是为序。时乾隆十一年岁次丙寅嘉平月,竹蹊布颜图自叙于绥远城衙署之西圃。此书论画颇有精语,如谓墨有黑白、浓淡、干湿、六彩,古人所未道也。
梧门先生《西涯考》谓:西涯之居在李广桥。其在李阁老胡同者,乃李贤之赐第,斥《渌水亭杂识》为误。按:李文正赐第为耿定向赎还,改为李公祠。见于《帝京景物略》,不得以为无据。梧门急欲为西涯作证,遂不复深考耳。今李阁老胡同祠尚在。
郑亲王邸,在大木厂。按:始封之王为太祖派下开国元勋,武功卓著。载在国史宗室王公传。其后裔出人最多最著者,简献亲王德沛也。王未袭封日,曾官侍郎,开府两江。以理学闻天下,与陈榕门先生并称。榕门先生有致王书,倾倒甚至。袁随园为王表墓,详其行实,见本集。大抵其品行学业,殊近许文正也。王曾著《周易补注》、《实践录》二书,今不易见。余曾从友人处借得易注,今为录其序云:或有问于余曰:子以图言《易》,果足以尽《易》耶?予曰:曷为其言之易也。图以统《易》之蕴,《易》以发图之藏,二者互相为用,不容偏废也。曰:若是子解图,曷可不注《易》也。余曰:余安敢注《易》耶!古之注者,无虑数百家,有注疏辟其蚕丛;有传义达其康庄,而复有我圣祖折衷以一其途轨,同文化洽,中天经纬,粲然厘然,呜呼尽矣。何烦更赞一辞耶!曰:子不有注,何以尽图耶!余唯唯。因忆余少婴痼疾,数十年中悬揭图象,指陈卦画。翻阅古人诸旧说,谛审而酌从其一。偶有会合,辄取学官今文读本,字栉句比,训前诂后,不敢强图以合经,亦不敢蔑经以叛图,要以求尽其意而已。岁月既多,约齐其页,定为十有一卷。然性复浅钝,不能如王、孔、程、朱诸体例之繁而称,简而该也。题曰:《补注》,补读本之未尽云尔。曰:注,必待子补之而后尽耶!余曰:《易》义之无尽,以钻研而不厌。古人馀未尽之解,赖后人有必尽之心,余顾不以未达之词罔意,不以未安之解诬经。亦惟求尽其不能尽者而已。曰:子何以云辑耶?余曰:众说错出,各有能尽者。或博采其说,或引伸其旨。如出五等之瑞玉,辑而得其合也。余第辑古人以补古人,究非以自尽也。曰:曷不明著古人之得失而尽论之?余曰:征引杂而正义晦,辨驳纷而群疑起,乌在其能尽也。诗言衮职不美其无阙,而美其能补,又不云乎词之辑矣。余方惧和洽之未能,而令纷杂耶!又以识余辑而补者之意无尽也。曰:请从子之补注求子之图解。庶有得于不强图合经,不蔑经叛图之旨,尽其亘相为用之妙可乎?余不获辞。爰出而梓之,将以补图解之未尽,非以尽《易》也。乾隆六年冬十有二月,宗室济斋德沛书。此书中屯卦爻词,盘桓利居贞解。盘为大石,桓为大柱,盘桓乃柱石之义,故利建侯,其说颇新。王又有方圆二图解,则未之见。
郑府宗室,近代有竹坡侍郎(宝廷),喜吟咏,好山泽游。家故贫而交接寒峻,随手资助,无少吝。立朝直言极谏,奏疏传诵于四方。官礼部侍郎时,上疏谆谆以人才为虑。《请整顿八旗人才疏》云:近年八旗文风未见,大逊于前。何以消乏如此?推原其故:一由于官学废弛,教育无法。虽不乏读书应试之人,而专攻举业,所学非所用。一由于开捐以来,进身太易。捐一笔帖式,谋入档房。但能奔走攀援,虽目仅识丁,不十年即可富贵。纵有聪明可造之才,沾染陋习,亦渐于轻浮卑佞。故有谓档房为汨人之渊,语虽近激,非过论也。今欲培八旗人材,必自整顿官学与笔帖式始。官学前已有旨交议,至笔帖式尤不可缓之图。八旗就此途者,较他途为尤多,必当亟加整顿。整顿如何?惟教之习例而已。查考试笔帖式,定制极严。今则枪替传递,无弊不有,清理非易。近来堂官视笔帖式如吏役,往往不暇整顿。即有心整顿,亦不过严察考勤簿册。就令笔帖式日日到署,迎送堂官。所习仍奔走伺候,于公事何益乎?是疏于八旗人材,颇中要,惜其未行也。又有《请严申京察旧章疏》云:近年风气,日坏一日。每届京察,堂司各官,上下营营,举国若狂。瞻徇情面犹弊之轻者,贿赂潜行恐亦未必无之。不论才守,不论资格,并不论例案,不论文理。所保非贵近子弟,即浮华少年。但藉当差勤奋一语,掩饰耳目。其实平日点派差使,大半由请托而来。豫为一等地步,并非熟悉部务,实有勤劳。夫守之清浊,暧昧不易知也;才之真伪,仓卒不易见也。而资格之浅深,例案之生熟,文理之明昧,易知、易见也。居今之世,内外大臣求才守兼优者,能有几人?何况司员。今之所谓才者,不过奔走勤,应对捷耳。若此者何足为才?且每无守,习俗移人,人才难得。汉司员例案文理尚不至不谙,而气节操守未必尽能刚正。满司员则例案未必尽明,文理或至不通。守清尚许有人,才长殊不易觏。方今满汉司员中,求才守俱平者,已未能多得。又何论兼优乎?二疏原稿过长,节录之。侍郎少曾读书西山灵光寺。十三而工诗,通籍后诗益工。放达不拘小节,卒以是罢官。晚乃自悔所为,折节入理学。著书名《庭闻忆略》,多见道语。诗集亦手定,名《偶斋诗集》。
八旗人才,国初最盛。乾嘉而后,已少逊矣,今尤寥寥。余思辑刻八旗人著述,曾记书目一纸,以无力而辍。后见《八旗通志书目》与此互有详略。今录之如左,《通志》所载,亦不复补入,所以存盖阙之义。
《周易补注》(简献亲王) 《方圆二图解》一卷(同上) 《律吕元音》四卷(礼恭亲王) 《合订删补大易集义粹言》□卷(性德) 《礼记陈氏集说补正》□卷(同上) 《原易》三卷(李锴) 《诗解颐》(同上) 《春秋通义》十八卷(同上) 《读易汇参》(和瑛) 《易贯近思录》(同上) 《读易拟言内外编》(同上) 《毛诗多识》(多隆阿) 《论语注商》(樊封) 《读孟稽疑》(同上) 《易学答问》(强谦) 《尚书持平》(宝廷) 《禹贡注》(伯钺)
以上经部。
《啸亭杂录》十卷、《续录》十卷(礼亲王昭连)《通鉴本末纪要》(蔡毓荣) 《史迁句解》(吴兴柞) 《粤东舆图》(同上) 《通鉴参注》(范承勋)《鸡足山志》(同上) 《文庙从祀先贤考》(郎廷极) 《旗军志》(金德纯) 《治河方略》十二卷(靳辅) 《式古堂书画汇考》七十□卷(卞永誉) 《汇草辨疑》(马雄镇) 《尚史》李锴《滇南新语》张氵宏《靳文襄奏疏》(靳辅) 《赵清献奏疏》(赵良臣)《抚豫宣化录》(田文镜) 《抚虔奏疏》(佟国器)《靖海纪事》(施琅) 《西域闻见录》(七十一)《番社采风图》(六十七) 《异域录》(图理琛)《黑龙江外纪》(西清) 《吉林外纪》(萨英额)《黔南纪略》三十二卷(爱必达) 《西征纪略》(孙绍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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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践录》二卷(简献亲王) 《花闲堂载笔》(慎靖郡玉) 《金错脍鲜》(礼恭亲王) 《鹪鹩庵笔麈》一卷(宗室敦诚) 《渌水亭杂识》□卷(性德)
《隙光亭杂识》六卷、《续识》六卷(揆叙) 《在园杂志》十二卷(刘廷玑)
《测算刀圭》三卷(年希尧) 《视学》一卷(同上) 《面体比例便览》(同上) 《对数广运》(同上) 《万数》(同上) 《平立方表》(同上)
《算法纂要总纲》(同上) 《太平胜算全书》(年羹尧) 《思旧录》(靳治荆) 《胜饮编》(郎廷极) 《集唐要法督漕奏议》(蔡世英) 《话》一卷(佟世思) 《耳书》一卷(同上) 《割环密率捷法》四卷(明安图) 《增补合璧事类》(永诚) 《亚谷丛书》(鲍钅) 《稗勺》(同上) 《陶庐杂录》(法式善) 《彳勺西杂记》(同上) 《备遗杂录》(同上) 《西斋偶得》(博明) 《凤城杂记》(同上) 《受宜堂居官说》二卷、《居家说》二卷(常安) 《续同书》(福庆) 《古镜约编》二册(和瑛) 《铁围笔录》二十四册(同上) 《二楼纪略》(佟赋伟) 《定轩谈粹》(继昌)
《鸿雪因缘图记》(麟庆) 《兵武闻见录》(璧昌) 《守边辑要》一卷(同上) 《草竹轩杂录》(善泰) 《倭文端公日记》一卷(倭仁) 《□□篇》一卷(同上) 《红叶山樵印谱》四卷(敬文) 《铁若笔谈》四卷(萨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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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古斋集》(和恭亲王) 《友竹轩诗》(康亲王) 《恭寿堂集》(镇国公高塞) 《春和堂集》(果毅亲王) 《静远斋集》(同上) 《奉使纪行诗集》(同上) 《尔吟诗集》(赠简亲王) 《玉池生稿》八卷、《花屿读书堂稿》(恪敏贝子蕴端) 《鸣盛集》(果恭亲王) 《日课诗稿》(贝勒永基)
《花间堂集》二卷、《紫琼崖诗集》二卷(慎靖郡王) 《寄畅斋稿》(履端亲王) 《九思堂诗钞》(质庄亲王)《明善堂集》(怡僖亲王) 《怡情书室诗钞》(睿恪亲王) 《清修室稿》(郑恭亲王) 《身云室稿》(睿恭亲王)
《诚正堂稿》(礼恭亲王) 《瑶华诗草》(贝子宏午) 《诒晋斋集》(成哲亲王) 《仓龙集》(同上) 《石琴室稿》(郑悫亲王) 《乐循理斋集》(瑞□郡王) 《行有恒堂集》(定郡王) 《乐道堂集》(恭忠亲王)
《萃锦吟》(同上) 《□□□□□□》(醇贤亲王) 《紫幢轩集》八卷(宗室文昭) 《香婴居士集》(同上) 《白燕栖稿》(宗室博尔都) 《问亭诗稿》(同上) 《晓亭诗稿》(宗室塞尔赫) 《主善斋诗稿》(宗室德普)
《鹤鸣集》(宗室伊尔立) 《诗瓢》(宗室书諴) 《石琴草堂集》(宗室宏胭) 《冷吟集》(宗室宏) 《清训堂集》(宗室永敬) 《鉴山堂诗钞》(宗室永敬) 《嵩山集》(宗室永敬) 《延芬室集》(宗室永忠)
《思元斋集》(宗室裕瑞) 《月山诗集》(宗室恒仁) 《懋斋诗稿》(宗室敦敏) 《四松堂诗集》(宗室敦诚) 《选梦楼诗钞》(宗室豫本) 《不远复斋稿》(宗室奕经) 《北海集》(鄂藐图) 《范忠贞集》(范承谟) 《公余诗草》(卞三元) 《静庵未定稿》(贾汉复) 《葛庄诗钞》(刘廷玑)
《与梅堂集》(佟世思) 《抚江集》、《滕王阁集》(蔡世英) 《栖友堂集》(佟凤彩) 《通志堂集》(性德) 《益式堂集》、《鸡肋集》(揆叙)
《世美堂诗文奏疏》(范承勋) 《忧畏轩遗稿》(姚启圣) 《梅崖集》(李基和) 《培风堂稿》(阿金) 《式古堂集》(卞永誉) 《来远堂集》(卞永吉) 《塞上集》(喻成龙) 《徽音集》(梁儒) 《顾文端诗节钞》(顾八代) 《课慎堂诗集》(李兴祖) 《独坐轩稿》(齐克慎) 《沓渚集》(佟钅英) 《花雨松涛阁诗文集》(巢可托) 《镜烟山房诗集》(苏良嗣)
《楝亭诗钞》(曹寅) 《雏凤堂集》(范承烈) 《承仁堂诗集》(花色)
《青蔼山房诗集》(赫奕) 《竹圃诗草》(孙川) 《韫园遗诗》(高其位)
《长虹斋集》(洪奕沔) 《守瓶集》(僖同格) 《西林全集》(鄂尔泰)
《梦堂诗稿》(英廉) 《味和堂集》(高其倬)《守素堂集》(蔡) 《兰雪堂集》(岳礼) 《梦痕斋小集》(佛伦) 《检心堂稿》(满保) 《悔翁集》(法海) 《自拙堂诗草》(石芳) 《嘉乐堂诗集》(伊都立) 《盘村居士稿》(文明) 《于止斋诗》(朱兰泰) 《无垢诗集》(索泰) 《黍谷山房集》(吴麟) 《漫翁诗草》(固兴额) 《绿云堂集》(塞尔登)
《香山樵集》(明鼐) 《闲青堂诗集》(朱沦瀚) 《尘缶集》(吴孝登)
《倚松阁集》(德龄) 《滇南游草》(赛都) 《通介堂诗稿》(徐湛恩)
《南堂诗集》(施世纶) 《步雪堂诗集》(孙绍昌) 《静观堂诗》(国琏)
《慎馀堂诗文集》(何溥) 《自镜斋诗稿》(占鳌) 《竹园诗集》(张廷弼) 《春晖堂诗钞》(张廷枚) 《拳石斋诗文集》(达礼) 《桐轩集》(夸岱) 《近青堂诗集》(卓尔堪) 《淡如斋稿》(邓住) 《友莲堂集》(佛喜)《划沙集》(讷尔朴) 《冷月山堂诗》(珠亮) 《乐贤堂学吟小草》(舒清额) 《千顷斋诗稿》(黄德溥) 《红叶村诗稿》(同上) 《城南集》、《馀生草》、《兰言小草》、《北征纪事诗》、《□□师古堂诗》(卞之钥) 《绿雪书屋诗草》(额勒洪) 《宜园集》、《溯源堂集》(赛音布) 《书鞭小草》(庆复)《印月斋诗集》(伊尔谨) 《尔尔斋诗草》(佟钺) 《偶然集》(徐琨) 《以约堂焚馀藁》(嵩寿) 《澹甯斋诗钞》(和明) 《兆园集》(贵昌) 《补履斋诗集》(苏章阿) 《玉汝堂集》(西成) 《野园诗集》(介福) 《留都集》、《关中纪行草》、《采江小草》、《退思斋集》(同上) 《德荫堂集》(阿克敦) 《尹文端公文集》(尹继善) 《虚亭遗稿》(鄂容安) 《大谷山堂集》(梦麟) 《亲雅堂集》(双庆) 《误庵诗钞》(卓奇图) 《道腴堂集》(鲍钅) 《樗亭诗钞》(萨哈岱) 《陶人心语》(唐英) 《铸陶集》(永甯) 《寸寸集》(永甯) 《居白室集》(陈景元) 《雷溪草堂集》(长海) 《自我集》(明泰) 《静廉堂诗文集》(顾琮) 《云樵诗稿》(天保) 《昆山诗稿》(怀玉) 《聚英堂诗钞》(金班) 《积翠轩集》(高述明) 《固哉草亭诗文集》(高斌) 《玉华堂集》(赵宏恩) 《晴岚诗草》(孙绍武) 《江湖夜雨集》(郎廷槐) 《柏翠山房集》(峒山) 《昆崖诗钞》(吴久成) 《坦庵遗稿》(关舒) 《归卧集》(金良) 《春芜集》(胡星阿) 《西园集》(罗泰) 《行园集》(柏格) 《听花楼集》(王敏) 《游外诗草》(六十七) 《台阳杂录》(同上) 《悦云集》(王以中) 《废村诗稿》(额尔登萼) 《绿雪堂诗稿》(常裕) 《楞香诗草》(何贯曾) 《乐伦堂自娱草》(孙绍) 《睫巢集》(李锴) 《深省堂集》(富昌) 《国香堂诗》(宝善) 《清虚斋集》(鄂忻) 《惟清斋诗稿》(李钅宏) 《澄悦堂集》(国梁) 《石堂诗钞》(高书勋)《静远堂诗钞》(张永贵)《敬斋吟稿》(杨师震) 《卧云堂诗稿》(傅显)《时斋偶存诗稿》(国栋) 《桂舟游草》(王站住)《余廉堂集》(嵩山) 《晚香堂集》(永亮) 《钟秀室诗钞》(寅保) 《受宜堂集》(常安) 《枝巢诗草》(图合布) 《来鹤堂诗钞》(于宗瑛) 《野人居稿》(保禄) 《鹤亭诗钞》(白衣保) 《酌雅斋诗集》(福增格) 《锦绣段诗集》(庆玉) 《邮囊存略》(嵩贵) 《海愚诗钞》(朱孝纯) 《绚春园诗钞》(庆兰) 《柱笏轩诗草》(琨玉) 《墨卿堂稿》(恒裕) 《含溪诗草》(王秉韬) 《早闲堂诗集》(汪松) 《竹岩诗钞》(明新) 《于意云何斋稿》(德瑞) 《读易楼诗稿》(玉栋) 《博虚宥诗草》(博卿额) 《啸月堂集》(那霖) 《燕市杖藜吟》(刘淳) 《乘槎集》(全魁) 《西南于役草》(穆丹) 《山晓堂诗集》(秦廷) 《存斋诗稿》(卢崧) 《塞游小草》(同上) 《读易山房诗》(成桂) 《蕉雨山房诗》(赵濂) 《亦啸集》、《亦步集》、《适晋车草》(孙沛) 《抱筠亭集》(景文) 《坦园初稿》、《二稿》、《焚馀草》(富森泰) 《椿荫堂诗存稿》(虔礼宝)
《听匏轩诗集》(陈大文) 《一枝轩偶集》(郭洁) 《瞻园诗钞》(托庸)
《挹翠轩诗》(福明安) 《长大轩诗稿》(高谦) 《云轩诗稿》(石岱)
《慎馀堂诗文集》(和溥) 《北窗吟稿》(明瑞) 《买桐轩集》(张氵宏)
《诚斋诗存》(高厚) 《多识书屋诗钞》(那禅) 《戢思堂诗钞》(季宏)
《寄素草堂诗草》(李永标) 《苕溪宦游诗草》(李月)《红杏山庄遗稿》(绳武) 《萃苹遗稿》(彭振翱)《怀立堂诗集》(李方勉) 《李村集》、《滋兰室集》、《洗石山房诗钞》(李方勤) 《据鞍草》、《凭轩小草》(德昌) 《兰岩诗稿》(恭泰) 《晴窗诗录》(庆云保) 《香湖文存诗钞》(李尧文) 《幽栖堂吟稿》(奎林) 《静怡轩诗集》(毓奇) 《习静轩诗文集》(鳌图) 《栖碧山房文稿》、《红亭文集》(李德) 《竹轩诗草》(宗福) 《易简斋诗钞》(和瑛) 《惟清斋全集》、《梅庵诗钞》、《淮上题襟集》(铁保) 《白山诗钞》(伊福纳) 《守意龛集》(百龄) 《不堪持赠吟牧子诗录》(兆勋) 《啸崖诗存》(甘运源) 《长江万里集》、《西域集》(同上) 《舞蔗轩稿》(甘运瀚) 《多岁堂诗集》(成书) 《存素堂文集》、《诗集》(法式善) 《石经堂诗集》(玉保) 《兰藻堂诗集》(舒瞻) 《云川诗稿》(顾邦英) 《枕石斋集》(江松) 《谦益堂集》(贾虞龙) 《乐贤堂诗文集》(玉保) 《补亭诗集》(观保) 《寄万卷书室诗钞》(世泰) 《慎一堂诗钞》(彦德) 《瑞榴堂诗稿》(托浑布) 《精勤堂吟稿》(文) 《蕴山诗集》(永福) 《兰泉诗稿》(福庆) 《适园诗录》(阿林保) 《操缦堂诗稿》(瑞昌) 《耐庵集》(伊汤安) 《知了义斋诗集》(贵庆) 《恩福堂诗钞》、《盛京赋》、《卜魁城赋》(英和) 《十六砚斋诗钞》(瑞元) 《枣花轩诗钞》(达纶) 《秋潭相国诗存》(文孚) 《纪梦吟草》(富斌) 《抱冲斋集》(斌艮)《绳斋集》(蒋攸) 《黔轺纪行集》(同上) 《适斋居士集》(觉罗舒敏) 《怀古田舍诗文集》(徐荣) 《敬仪堂经进文稿、诗稿》(觉罗桂芳) 《凝香室集》(麟庆) 《还初堂诗钞》(斌桐) 《沤罗庵诗稿》(法良) 《勉益斋偶存稿》(裕谦) 《松阁诗集》(庆霖) 《清籁阁集》(惠敏) 《鲁斋诗存》(文颖)《求是山房遗集》(鄂恒) 《薜篥吟馆诗存》(柏俊) 《香南居士集》(觉罗崇恩) 《韵雪斋小草》、《出塞杂咏》、《东使吟草》、《讲园吟草》(花沙纳) 《佩衡诗钞》(宝) 《朴学山房文集》(樊封) 《梦香草堂诗集》、《知足知不足斋草》(宝琳) 《大小雅堂集》(承龄) 《艳雪山馆稿》(文享) 《扫叶亭诗集》(来秀) 《江上草堂集》(清瑞)《惜阴轩剩稿》(寿昌) 《妙香馆集》(铭岳) 《游晋草》(斌椿) 《天外归帆草》(同上) 《如舟吟馆诗钞》(瑞常) 《小琅馆诗存》(崇实) 《画禅诗草》(书绅) 《报好音斋文稿》(廷樾) 《仿玉局黄楼诗》(廷桂)
《敦教堂集》(官文) 《怡园诗草》(盛元) 《灵石山房诗草》(贵成)
《退复轩诗文集》(锡缜) 《窥铁生斋诗存》、《希晦堂遗文》附《杂箸》(宗山) 《偶斋集》(宝廷)右专集。
《饮水词》(性德) 《词韵正略》(同上) 《楝亭词钞》(曹寅) 《冬白堂词》(佟世南) 《冰蚕词》(承龄) 《还初堂词》(斌桐) 《窥铁生斋词》(宗山) 《红叶山樵词》(敬文) 右词集。
《古文约选》(果毅亲王) 《据经楼诗选》(慎靖郡王) 《古诗管》、《唐诗管》、《五朝诗管》十四册(宗室文昭) 《宸萼集》(同上) 《全唐诗选》(性德) 《唐宋诗选》(徐炎) 《胜国遗民诗》十二卷(卓尔堪) 《熙朝雅颂集》一百三十四卷(铁保) 《白山诗介》(同上) 《淮上题襟集》(同上) 《二十二史文钞》一百九卷(常安) 《古文披金》二十四卷(同上)
《风雅正音》六册(和瑛) 《山庄秘课》(同上) 《杜律》(同上) 《多岁堂古诗存》(成书) 《朋旧及见录》(法式善) 《感旧拾遗集》(锡缜) 《八旗文经》(盛昱、杨钟羲合辑) 《斯文精萃》(尹继善) 右总集。
《素言》(觉罗学诚) 《花果丛谈》(完颜兑) 《兰闺宝录》(恽珠)
《养易斋集》(养易斋学人宗室氏) 《兰轩遗稿》(宗室兰轩) 《蕴真轩诗草》(蔡婉) 《绚春堂吟草》(乌云珠) 《红雪轩稿》(高景芳) 《友莲堂合璧诗存》(熙春) 《竹屋诗钞》(四焉主人梦月) 《冷斋吟初稿》(冰月) 《带绿草堂集》(端静闲人韩氏) 《实情草》(兆佳巩年) 《合存诗钞》(思柏) 《西园诗钞》(兆佳氏) 《如亭诗草》(甯古塔莹川) 《子春集》(顾大清) 《涟香阁集》(卢淑韫) 《红香馆集》(恽珠) 《国朝闺秀正始集》、《续集》(同上) 《絮香诗稿》(龄文) 右闺秀著作。
以上集部。
旧传元巴颜太师第,在西单牌楼路西,有庆元楼、丽春楼等。此言虽不可考,然尚不相远。以今西城,皆元之故也。
余家旧居,在西单牌楼马尾斜街。自七世祖处士公(讳常喀)蚤世,先高祖农部公始四龄,家业为族人所攘。老仆郑姓奉高祖奔戚某家,为之延师课读,驯至成立。公幼慧,十二学成,十四遂为戚家课其幼子。后学者益众,名大著,为蒙古公聘课其子,即前卷所记贝勒单巴多尔济也。公授徒于外,先高祖母以勤俭持家,率仆妇郑,以针黹佐薪水,恒至丙夜。先祖兄弟七人,皆太夫人出。方幼弱,夏夜一炕不能容。太夫人布席于地,勤女红。一夜忽来白鼠赤睛,向太夫人人立而拱,仆妇骇绝。太夫人曰:鼠饥求食耳。取物饲之,鼠始去。后太夫人寿八十四,殁时恭慎公官侍郎矣。
蒋心馀《三义行》云:克什泰,何堂堂。镶蓝旗人,赞礼郎。不读书,略识字。耳内不甚知圣贤,性中独自有仁义。一妻二子,三十馀。出入乘一马,亦无婢与奴。凡其所行事,皆曰古丈夫。官满当外补,送者来塞途。哭声哀哀手执祛,古丈夫去今更无。江甯进士曰龚孙枝,历仕到古州,官理苗同知。文士作循吏,才大而数奇。以事镌级走京师,眷属二十口,孰救寒与饥。后官尔何人,是为克什泰。前官衣食我任之,他家饱暖吾心快。如是五六年,施者受者皆自然。但曰前官是好官。龚君遥遥感且叹。及龚倅东昌,家人始团栾,一舟素经河干。呜呼古丈夫!死矣身在棺。是时龚奉檄,往督粮艘还。迟迟半载,龚游长安。访于太常街,孤孀渐饥寒。龚哭失声,相慰劳苦。贷钱买屋奠厥居,酾酒频浇赵州土。二子十馀龄,当延句读师。虽然世禀仁义性,亦须偕诵圣贤词。嗟哉!奇士适遇之。奇士名龚涵,是为君从子。年二十二美且都,从君远到长安市。涵妇翁,方应纶,丞束鹿,召涵婚。涵闻两孤且废学,长跽叔前流涕陈,愿不负叔生死谊,涵请暂留赘婿身,断齑画粥偕二子,或者师弟皆成人。叔笑且悲告邱嫂,孀乃择吉延师云。呜呼!三义士先后同一辙,谁道今人弃如土。各以酸心倾热血,噫嘘唏,请君读我《三义行》。一死一生见交情。君不见黄金满簇惟自固,转眼儿孙啼道路。
石佛寺在劈柴胡同,门榜曰大石佛寺,元刹也。石佛尚在,高逾尺,传为弥勒像,殊不类。乃一人坐而欹首作假寐状。疑本非佛像,缁流附会为之耳。元代供列朝御容于此,其巨可知。今则小殿两层,地殊逼仄,不知何时所改。
刘文定公(纶)第,在二条胡同,今已无考。公清正与刘文正公媲美,时称二刘。为相时,王述庵司寇以公事诣第。夜半,天寒甚。公呼三公子具酒脯,厨传已空,仅得白枣数枚,以侑酒。在枢廷园居,与于文襄公同院,喧寂悬殊。客至,恒手自拂尘,拱客立,待取褥。前辈清风,倜然远矣。按昔之先正大抵如斯。我生之初,所闻见者,尚能尔尔。如杜文正殁后,亲临赐奠,其门至不容乘舆,上为之降辇步入。文文忠(祥)终身不修宅,倭文端亦然。沈文恪(桂芬)赁屋终身。宝竹坡侍郎(廷)集中有“大雨墙颓,无资以葺”诗。文叔南学士(硕)官驻藏大臣,归来无以给,朝夕穷约如寒士。大抵同治以前,居官者竟不知贿赂钻营为何事。即偶有之,亦羞面见人。
大德显灵宫今已废尽。惟山门之在兵马司胡同者,今尚岿然,而石额亡矣。
明代勾阑,皆在东城,故有勾阑、本司之名。至本朝裁教坊,其地尽改民居。即迤南之泡子河一带,所谓昔之歌舞场者,亦不可问。而正阳门外以西,则改为花柳之窟矣。未几,西四牌楼左近,复变歌吹之林。始只砖塔胡同寥寥数家,继则方以类聚,日变逾多。今则闾阎扑地,歌吹沸天。金张少年,联骑结驷,挥金如土,殆不下汴京之瓦子勾阑也。
万松老人塔至今无恙,仍在居人屋里。又白塔寺及广积[济]寺今亦完。大抵西城多元代旧刹,虽仅破屋数间,而问其名,则金元遗构也。若东城则多创自胜国,无复古人遗迹。
恩楚湘先生(龄)宅阜城门内巡捕厅胡同。先生于嘉庆间,曾官江苏常镇道。慕随园景物,归而绕屋筑园。有可青轩、绿澄堂、澄碧山庄、晚翠楼、玉华境、杏雨轩、红兰舫、云霞市、湘亭、罨画窗十景,总名述园。吟笺歌管,送日忘年。收藏亦最富,宋元名迹极多。元夕放镫于园,自撰《玉华观镫词》,命家姬习歌之。
麻线胡同极东道北一第,为彭尚书(丰启)故居。石老娘胡同极东道北一第,为许文恪(乃普)故居。皆有山池花木之胜,今久易主矣。彭第尤巨丽。
鄂文端公第,在帅府胡同,即明武宗威武大将军府也,今已废。按:文端相业,在本朝要为巨擘。后来惟阿文成、曾文正差堪继武。而公之《示滇南士子文》与文正之《示直隶士子文》亦可并美,其所学具见于此。善学者正可即二文以得学之指归。二文,正、续《经世文编》皆已收采。今欲学者观其会通,故节录其大概而并列之。鄂文云:读书之法,经为主,史副之。四书本经、孝经,此童而习之者。外此则先之以五经,其次如《左传》之淹博,《公》、《谷》之精微,《仪礼》之谨严,《周礼》之广大,《尔雅》之辨析毫芒,大至无外而细入无间。此十三经者,阙其一即如手足之不备,而不可以成人者也。至于史,则先《史记》,次《前汉书》,次《后汉书》,此三史者,亦阙一不可。读《本纪》可以知一代兴亡盛衰之由;读《年表》、《世家》可以知大臣创业立功之所自;读《列传》可以知人臣邪正公私,即以关系国家得失利害之分。读《忠孝》、《节义》、《隐逸》、《儒林》、《文学》、《方伎》等传,可以知各成其德,各精其业,以各造其极,而得其或显当时,或传后世之故。读《匈奴》、《大宛》、《南夷》、《西域》诸传,可以知安内攘外,柔远绥边,恩威各得之用。读《天官》、《历律》、《五行》诸书志,可以观天,而并可以知天人相感之原。读《河渠》、《地理》、《沟洫》、《郡国》诸志书,可以察地,而并可以知险要之机。读《礼乐》、《郊祀》、《仪卫》、《舆服》等书志,可以知典礼掌故之因革,而有所参订。读《艺文》、《经籍》等志,可以知七略、九种、四部、六库之源流,而有所考稽。读《平准》、《食货》诸书志,可以知出入、取予、制节、谨度之大要,而有所规鉴。读《刑法》、《兵营》等志,可以知赏罚、征伐、惩恶、劝善、讨罪、立功之大法,而有所折衷,此读史之大要也。且善读史者,不仅以史视史,凡诏、诰、奏、疏、檄、谕、论、策之属,文之祖也。乐、章、歌、词之属,乐府、诗歌之祖也。屈原、贾谊、司马相如、扬雄等传所载骚赋之属,词赋之祖也。故熟于三史,则文人、诗人、骚人一齐俯首矣。况不止三史乎?必待读经即毕而后读史,则史学太迟。惟读《左传》而以《史记》副之,读《公羊》、《谷梁》、《仪礼》、《周官》、《尔雅》而以前、后两汉书副之。十三经与三史既读,此外如《家语》、《国语》、《国策》、《离骚》、《文选》、老、庄、荀、列、管、韩以及汉、唐、宋、元人之文集,与《三国志》、《晋书》以下诸史,参读参看,择其尤精粹者读之。其馀则分日记览,天资绝人,过目成诵者,览即是读其不及者,原不能尽读,博览、强记。有十三经三史为之根本,馀皆一以贯之。读固为要,看亦有功。必欲汝曹全读,非人情不可强也。经庄重,史闲雅。庄重者难读,闲雅者易读。读经以淑性,读史以陶情。朝经暮史,参错互读,则有体有用,内外兼该。相济而不相妨,相资而不相紊。然后反求其本,而约之于至一之地,则本之身,错之世,无所往而不当。出之言,为经术之言;行之事,为经济之事;建之功业,为经天纬地之功业。曾文云:为学之术有四,曰义理;曰考据;曰词章;曰经济。义理者,在孔门为德行之科,今世目为宋学者是也。考据者,在孔门为文学之科,今世目为汉学者也。词章者,在孔门为言语之科,从古艺文及今世制艺诗赋皆是也。经济者,在孔门为政事之科,前代典礼政书及当世掌故皆是也。人之才智,上哲少而中下多。有生又不过数十寒暑,势不能求此四术遍观而尽取之。是以君子贵慎其所择,而先其所急择。其切于吾身心,不可造次离者,则莫急于义理之学。凡人身所自具者,有耳目、口体、心思;日接于吾前者,有父子、兄弟、夫妇;稍远者,有君臣,有朋友。为义理之学者,盖将使耳目、口体、心思各敬其职,而五伦各尽其分。又将推以及物,使凡民皆有以善其身,而无憾于伦纪。夫使举世皆无憾于伦纪,虽唐虞之盛,有不能逮。苟通义理之学,而经济该乎其中矣。程朱诸子,遗书具在。曷尝舍末言本,遗新民而专事明德。观其雅言,推阐反复而不厌者。大抵不外立志以植基,居敬以养德,穷理以致知,克己以力行,成物以致用。义理与经济初无两术之可分,特其施功之序,详于体而略于用耳。今与直隶多士,约以义理之学为先。以立志为本,取乡先达杨、赵、鹿、孙诸君子者为之表。彼能坚苦困饿,坚忍以成业,而吾何为不能?彼能置穷通、荣辱、祸福、死生于度外,而吾何为不能?彼能以功绩称当时,教泽牖后世,吾何为不能?洗除旧日晻昧卑污之见,矫然直趋广大光明之域。视人世之浮荣微利,若蝇蚋之触于目而不留。不忧所如不偶,而忧节概之少贬。不耻冻馁在室,而耻德不被于生民。志之所向,金石为开,谁能御之。志既定矣,然后取程朱所谓居敬穷理,力行成物云者。精研而实体之,然后求先儒所谓考据者。使吾之所见,证诸古制而不谬。然后求所谓词章者,使吾之所获达诸笔札而不差。择一术以坚持,而他术固未敢竟废也。其或多士之中,质性所近,师友所渐。有偏于考据之学,有偏于词章之学,亦不必遽易前辙,即二途皆可入圣人之道。其文:经史百家,其业:学问思辨,其事:则始于修身,终于济世。百川异派,何必同哉!同达于海而已矣。若夫风气无常,随人事为变迁。有一二人好学,则数辈皆思力追先哲;有一二人好仁,则数辈皆思康济斯民。倡者启其绪,和者衍其波。倡者可传诸同志,和者又可袒诸无穷。倡者如有本之泉,放乎川渎。和者如支河沟浍,交汇旁流。先觉后觉,亘相劝诱,譬之大水小水,亘相灌注。以直隶之士风,诚得有志者导夫先路。不过数年,必有体用兼备之才,彬蔚而四出,泉涌而云兴。二文各有门径,鄂文乃国初诸老为学之法,曾文则姚惜抱传授,善学者正可合而观其会通。昔金相徒克坦镒著《学之急》、《道之要》二篇,金人至刻石学宫,而其文不传,此二文或可方驾乎。
祖大寿故居,在祖家街,今改为正黄旗官学。其屋全是旧制,听事、正寝、两厢、别院,一一俱在。屋中装饰皆存,昔制足令观者兴故家乔木之思。
一亩园,在大丞相胡同,先师荣吉甫先生(棣)曾居之。先生汉军人,姓刘氏。居家无恒产,性耿介,不妄取予。尤工诗古文,以优行生屡试不中,第授经糊口。曾一入杨子和学使(霁)幕,一言不合,携一童子径归,视万里犹户庭。身后遗诗一卷,门人刊之。志克庵先生为之序云:吉甫荣先生为予同学友,家无恒产,而性耿介,不妄取予。务举子业,尤好古文辞。以太学优生屡试不售,益忿激。往往读太史公文辄慷慨悲壮,有不可一世之概。交游中,稍显达,即苛求不少贷。其为人与所为文辞,几如《阳阿》、《薤露》,国中属而和者,盖寡矣。惟与余交四十年中,虽时不满,而终相契合无间,或承气味有相投者乎。岁丙子,馀在库伦,稔知先生苦况,稍馈俸馀,竟受之。仍复书谢,异数也。嗣闻先生语人曰:志克庵尚能笃故旧之谊,故受之,在他人则不可。无何,闻先生讣音。只以迹阻数千里,同研至契,竟不得灵前一奠。不但四十年故交中无此人,即非故交,再索耿介如先生者,不知谁为气味相投之人也?悲夫!及几戊寅,乞病归。先生及门诸友,欲刻先生诗稿,问序于予。因言先生故后,曾公约每月集数金为先生孺人胡氏生计,孺人辞焉。谓偕先生食贫惯,先生不受人怜,何敢伤先生之廉。复议刊先生诗稿,乃许之。噫!奇矣。先生耿介而孺人能安贫守分以承其志,真不愧为先生之配。求之须眉,且不可得,而况贫独之嫠耶!先生之诗,有目者共赏,无烦谬赞。而刊诗之举,虽及门之美意,而究由先生孺人能承其志以成之,是不可以无述也。绥芬瓜尔佳氏克庵志刚序。按:克庵先生沈潜理学,宗陆、王而不渐其流弊。以经济自期,初以部郎使西洋,作《初使泰西记》。时使事肇端,人不愿往,先生毅然请行。卒以不肯事当道,竟不得大其用。遂出为库伦办事大臣,以风节著。未几,乞归。筑陶穴三间于昆明湖之北坞,屏家人独往居之。面对澄湖,荷花十顷,与田夫野老相过从。有往访者,欣然酬接,竟日不倦,或止宿焉。甲申以后,又弃此,北之昌平州之勾勾崖山寺中,遂卒。又按:八旗仕途较易,家计多优,故人易有品。如李眉山、石东村、尹似村、瑛梦禅诸君,身列朱门,心游蓬户,富贵逼人,惟恐去之不远。盖由于目睹宦海风波,不欲搴裳就之耳。即偶有一二入仕途者,亦视浮沉升降无所动于中,竟有不为五斗米折腰之势。尔来则仕途逾难,生计日窘,遂不能希风先进矣。故许文正云:为学必先治生,其言固然。然朝廷所以作养教育者,亦有关焉。余搜采八旗高尚之士,凡得十馀,今列于左:《古夫于亭杂录》曰:色侍卫者,满洲人。少曾驻防东粤。性嗜花卉,凡南方草木异种皆致以归。老而退闲,深谙栽植之法。所居精舍数椽,佛桑、末丽、建兰之属,环绕其中,更不凋谢。又多取蝶蛋养之奁中,每冬月梅花盛开,辄下帘放蝶。千百为群,飞舞花间,忘风雪之寒洹。客至则瀹茗治具,极欢,亦一高士也。
《在园杂志》云:佟图南(世京)才人而有气节者也。平昔以诗酒为缘,循循儒雅,绝无窘乏之状。即诗亦无寒乞语,不意一病不起。卒后无以为敛,惟敝衣数件,质票数纸而已。故余挽诗云:高品能孤立,英才未一伸。开箱无长物,至死不言贫。与杨次也太守比屋而居,挽诗云:士品最难贫里见,分镫从不借邻光。太守感余诗内有“有名虽县令,其实乃诗人”之句,遂题曰:诗人佟图南之墓,友人常定远为之勒珉。
李锴《马山人传》云:马长海氏那兰,字汇川,清痴其号也。先时为乌拉部长,其高祖苏伯海,率所部归我太祖高皇帝,授都堂。父马期累官都统,以平滇功,晋镇安将军,守滇。伯叔兄弟并后先登显秩。山人初肄举子业,非所好,去。继以镇安功予荫,又不就。其伯氏为之请补民部后库。使檄下矣,山人始知之,复坚卧不肯起。母太夫人怪之。山人曰:库使司帑,藏岁丰入,惧及焉,逃死非逃富也。太夫人贤,听之,遂布衣终其身。山人冲远任真趣,囊括一切,了无容心。遇佳客每娓娓谈,再叩之则忘之矣。杖笠有所如,行辄遗之,不觉也。博古多识,辨金石器往往而中。酷嗜画,当意则倾箧购之。尝袭衣裘往吊所亲刘氏丧。刘氏贫,事不辨。山人济之,解其裘。归途见未见书,买之。解其衣,由是中寒疾。乃夷然伏枕曰:获多矣。山人既不事生产,家遂中落。然衣食或不给,而所好殊未移,臧获有所之者。听大司寇巢可托寄斋、牧山居士图清格月坡,并有别墅据佳胜。每迟山人至,辄林陬水涯相探索。或篝镫命酒,商榷所闻。长安传之,举以为佳事云。山人中岁爱易水之雷溪,筑大盏庵,自号雷溪居士、大{〈拔去手〉皿}庵主。晚入长安,居委巷,又颜其阁曰玉衡。悬画四壁,对之吟讽。其诗矩古人而不胶于固,断句尤冠绝一时,声藉甚。王公贵游争欲识之,而山人落落任放如故云。乾隆九年三月卒,年六十有七。
鄂文端公云:汇川生于勋旧,高爵厚禄,其所自有。乃好读书,浮云富贵,胸襟浩浩。不知有王公贵人,亦不知有山农石隐。盖爵然不滓之怀,魁杰崛宕,擅秀孕奇,发于流峙之间。球激韵,露生以灵,冲襟以旷,有自得其为汇川者。
《测海集》云:李铁君家世贵盛,尽推田宅以属兄,脱身独居,沈潜文史。游盘山,乐其幽邃,买田而居焉。与山氓杂耕,蔬材果实,取之弗禁。其尤贫者,以田与之。偶行游,挈垆罂自随。人望其茶烟,迹之无弗得也。有石永甯者,巨室(按:永甯字东村,满洲绰索罗氏,德文庄公之封翁,隐居不仕),少豪纵,年三十,始折节读书。已而移家盘山,每大雪,辄与铁君携杖步潭,叩冰作声,相视而笑。两人俱工诗。乾隆元年,永甯举孝廉方正,辞以疾。铁君举博学鸿词,及试而竟被黜,遂老于山中。
《稗勺》云:纳兰户部峻德,尝寓盘山天成寺。与水庵僧然西以诗往还,系于小犬之项,云:相望一峰隔,相呼恐不闻。寄诗凭小犬,好去度深云。僧答诗有“昔有鸿传信,今凭犬寄诗”句,则古所未有者,可为廖融添一诗奴。慎斋女弟名筠德,字书彤。亦工诗,与慎斋唱和。
《鹤征后录》云:陈橘洲景中,与兄石闾景元,并力学好古,以能诗称。与辽东诸老时相唱和不绝。
《盘山志》云:永甯石氏(前见)号东村,长白山人家。素贵显,壮岁折节读书。奉母孝,母没,移居田盘,作山居诗以见志。与李锴为世外交,一庐山南,一耕山北。藤杖鞋,相遇穷崖陡壑间,无间风雨。桐城方苞为作《二山人传》,载其迹甚详。
光绪己亥五月初七日,石碑胡同军器厂失慎,火药库被轰,时日才加巳,西城忽有大声如地震,屋宇皆摇阖,厂房均震飞,地陷巨坑。右邻尼庵,禅房、香积,尺椽不存,惟佛殿仅在。四旁人家,毁屋无算,伤人亦无算。奉旨确察,金吾仅以六人塞明诏,实则不止也。是日人家有从空坠人首足者,亦有炮子飞落屋上者。正值护国寺庙市,琉璃器碎无一存。其日,厂兵点卯甫毕,众往食肆早饭,故免者甚多。考明万历中,王恭厂火药局灾,为五月初八日,今止差一日,亦奇。
旗人精《易》者最多,如来文端之相马,自云得之于《易》。文梦芗之谈《易》,见于《鸿雪因缘图记》。其著述成书者,不胜屈指,然多不传。近有崇济亭(善)隐居西山佛寺,邃于《易》数,人鲜知者。惜其踪迹飘然,无从叩问耳。
肃贝子府,在西直门内半壁街。贝子为成哲亲王后人,此府昔为九公主所居,宣宗第九女也。当光绪甲申越南事起,枢臣多不主战。于是廷臣交章极谏,盛祭酒(昱)劾枢臣尤力,众知事必有变。适值九公主薨,两宫临奠,近支王公皆在。越日,遂有旨,恭亲王以下,咸出军机,且切责诸臣之不职。越日,遂有旨宣战,中外欣。明年谅山既克,和议底成,遂设海军衙门,醇邸航海至旅顺,亲阅海军及炮台。于是乎武夫悍卒无虑,皆目而语兵事矣。明年冬,以天下渐已太平,有诏修颐和园,以备巡幸。于是京师熙熙攘攘,有道咸以前承平景象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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