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大帝第四章：一杯尽饮壮士情（1）

    长安的三月春阳明媚，翠柳如烟，华蕊似锦，暖阳如酥，吹面不寒，如羽拂面。每一丝春阳都是那么妩媚而半含春qing，竟是如此无微不至地抛洒在这块古老土地上，而每一个方寸之间的景物，古道上一匹奋蹄如飞、疾驰如龙的良骏，街肆中一个裙袂翩然、步如春风的倩影妙龄女子，轻盈闪过，路旁河边几棵绿叶如盖、亭亭玉立的翠柳，街心几声此起彼伏、抑扬顿挫的贩卖叫喝……每一处都似乎是那么万种风情了。长安城内所没有变的已然是芸芸众众的百姓，依然按部就班的劳作、吃喝、沉睡，依然按部就班的宁静、麻木……
    只是这种按部就班的宁静和麻木，在这个所有人依然梦中的黎明之间给彻底击得粉碎。天已然破晓，东方见白，长安北城的校武场上突然惊起一阵鼓声，骤如疾雨，炸若惊雷，接着便是此起彼伏集结号角之声，雄浑悠扬、声闻百里，如风如涛。接下来便是人喊马嘶，奔跑踏步、剑戈交鸣之声动响全城。长安城内所有酣然入梦的人都霍然惊醒了，在他们耳中多少年没有再听见过如此急切、金戈铁马般雄壮的号角之音了，但是在每一人心中都忐忑地跳跃着同一个念头：朝廷要打仗了，皇上刘启要出兵了！
    校武场上已经集结了十万汉军，枪戟如林、旌旗招展，将士们衣甲生辉，鞍马鲜亮，严阵以待。雄伟庄重的点将台上，车骑将军周亚夫戎甲披身，腰悬佩剑，手持景帝钦赐符节，目光如炬，一身威武的浩然正气，俯视着校场内稠如雨点般的甲士。
    “众将士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身为军人，自当义不容辞，驰骋沙场，奋勇杀敌，马革裹尸，以身报国！”
    “嗬！”一声雷动，十万兵士皆从胸腔中发出一声低吼，异口同声，整齐如一，顿时气荡云霄、振聋发聩，然后又以兵器顿地，十万个颤音汇成一股激亢昂扬的斗志和士气，如滔滔大水，重装的大地为之颤然。
    三名身披猩红风氅的校尉，奉上三生祭品，猪、牛、羊首级各一，摆上点将台。栾布将军上前斟满三大盏清酿，周亚夫接盏而起，擎过头顶，朗声吟道：“浩浩苍穹，俯鸟苍生，明察众芸，今日伐逆，非吾好胜，冥冥厚土，承载万物，孕育万灵，黄天厚土，四方神灵，佑我汉军，出师大利，凯旋得胜！”言讫，三盏清酒一盏洒向天空，一盏倾入黄尘，另一盏洒向四面八方。
    一阵号角向天长鸣，出征前简短的祭天地仪式结束了，周亚夫宝剑锵然出鞘，振臂一辉，剑冷如霜，面对将士们号呼道：“天子将兵，听吾号令，从命着赏，违命者斩！”
    “汉军威武！横扫叛军，勇往直前！”整齐的呼声从十万将士积蓄已久的胸中迸发出来，气荡山河！
    号角如潮，再次连绵起伏地响起，校场上兵分三路，一路由老将军栾布率领，直赴齐国临淄，击胶西、胶东、济南、淄川四国叛军；一路由曲周候郦寄为主将，直奔赵国，阻击赵军南下；周亚夫自率三十六位将军为主力，出函谷关，直入梁境。
    景帝的御辇缓缓驶出未央宫，在东司马门外稳稳停当。景帝立于车上，身后车声辚辚，马行如龙，周亚夫坐在他对面的马背上，他再次以无限期望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位威严四射的将军，语重心长道：“周将军，自朕登基以来，尚未经战事，将军此一去，君臣千里，军中之事将军可便宜行事，全权决断，不必有掣肘之虑！”
    “谢陛下知遇之恩，臣感激涕零，，自当奋勇杀敌，万死不辞！”景帝欣然微笑，把过执事太监手中的酒壶，满斟烈酒三爵，递与周亚夫道：“烈酒性，将军胆，请将军满饮此三杯！‘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这是高祖皇帝当年纵横天下、扫平宇内的豪言壮语，临行之时，朕把它赠与你，望将军早日旗开得胜，朕与将军同唱凯旋之歌！”
    “臣定不负圣望，凯旋而归！”
    大军行进的长队，如同迤逦连绵的长河，从长安城向东奔涌流淌，整整半日，没有止息。景帝立在司马门高大的阙楼上，春风柔情，拂面无寒，托起他修长华丽的披风，无声无息。他遥望着最后一支骑兵消失在天地苍茫一线之中，心中空旷如夜，却偏偏有激荡如潮，那一切未知的期待，使他瞬间愁肠百转。
    睢阳王宫内，梁王刘武更是焦躁难耐地来回在大殿里踱着，几日以来，前方不断有战报回奏，战事颓局连连，梁国城池屡屡失守，竟无一捷传，不得不让他一愁莫展。身后有脚步声轻盈如风，梁王回首，却见郁姬一身杏色及地长裙，款款步近前来。只见她峨眉高挑，春容含羞，嫣然一笑，声音柔似温泉之水：“大王，何事如此忧心忡忡呢？”
    梁王伸手握住她那双纤纤玉手，另一只手却轻轻在她乌黑温柔的发丝间一滑而过，轻叹道：“家国恩怨，兵戈大业之事，哪里是你一个女子可以通透的啊！”
    郁姬明眸微睨，楚腰忸怩，娇嗔道：“是吗，大王，小女子怎么啦，这普天之下一半不都是女人吗，要说家国江山，那理应有女人一半才是！”梁王脸上绽开一丝淡淡的微笑，却又一闪而过，郁姬那种天然率真的娇姿，并不能使他获得内心瞬间的释然，而无拘无束。
    梁王再次低首时，却见郁姬一对剪水双瞳，秋波微漾，正注视着自己，痴痴含笑。梁王不禁伸起双手捧起她的面庞，倾城倾国，他的手指在她精致的鼻翼和恬然的唇靥间游弋而过，梁王在那一刻怦然心跳，如同鼓瑟，那种深藏内心而不见天日的蠢蠢欲动，仿佛万丈欲壑，一时难以抚平。梁王的双手落在郁姬袅娜的腰肢上，轻轻托起她那如同绸缎般温柔华丽的身体，坐在自己膝盖上，顿时如暖玉入怀。
    “哎呀，大王，你身上的铠甲又冰又硬，硌着我了，除去了吧！”言讫，伸手便替梁王解去戎装。
    梁王笑道：“美人入怀，一时竟忘了寡人已然胄甲在身！”言语间便伸手一揽郁姬玉腰，不料郁姬却身姿一展，翩然如蝶，身体已敏捷地躲出数步之外，娇嗔道：“大王，臣妾面前，你总是那么粗鲁不堪，大殿之上，你可是堂堂梁国的王呀！”而梁王被她如此一冷，一时意犹未尽，兴味尤甚。郁姬转瞬莞尔一笑道：“妾就给大王跳一曲舞，以排大王胸中郁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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