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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伽蓝记校注卷第五(下)

繁体中文】  作者:(魏)杨炫之   发布:2016年05月31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按】关于迦尼色迦王之记载及考证,极纷繁,不必广引。足立喜六法显传考证(何张合译本九0页)有简单注释,引之如下,‘腻迦王为罽腻迦王,又名迦腻色迦  Kaniska  王。西历元年左右,统一国内,创建犍陀罗国。其领地西至大夏,东达恒河,北连葱岭,南界印度河口,声势赫奕,与阿育王并称,印度名王也。伊笃信佛教,努力于佛教之发扬,佛典之整理,会迦湿弥罗高僧五百人,举行大毗婆沙论之结集。阿育王时代之佛教,流布南海,而为所谓南方佛教。罽腻伽王时代之佛教,流布至中央亚细亚、中国及日本,而为北方佛教。且犍陀罗艺术之入东方,亦受此种影响也。’迦腻色迦一世之年代,据羽溪了谛西域之佛教(贺译本九五页)考订为公元前五八年即位,在位二十八年,Saka era 推算当为公元七八至一00年,Majumdar 等An Ad-vanced History of India 从之,未审孰是。又按佛涅槃之年代,异说极多,故本书之后三百年或二百年及西域记之后第四百年,疑由佛灭年代说之不同而各异,不能据之以论迦腻色迦王年代。
  〔一二〕【按】偈或译伽陀。翻译名义集四十二分教篇:‘伽陀,此云孤起,妙玄云:不重颂者名孤起,亦曰讽颂。西域记云:旧曰偈,梵本略也,或曰偈他,梵音讹也;今从正音,宜云伽陀,唐言颂。’
  〔一三〕【沙笺】按核以上引西域志文,应作高三百尺,如此始与下文去地合七百尺之文相符。此塔之高度,参合诸文,应如下说:基层五级,周三百尺或三百九十尺,或一里有半;其高据玄奘所志为一百五十尺;其上木构十三 重,高四百尺;其上更起十三或十五或二十五层金刚相轮之铁柱,柱高八十八尺;合计高六百三十八尺。则与道荣去地六十三丈二尺之数大致相合,而与宋云去地七百之尺数亦相差无几矣。
  【按】沙笺‘周三百尺或三百九十尺’两尺字当是步字之误。沙畹所算塔之高度,铁柱系依据道荣传‘高八十八尺’计算,若据宋云纪三百尺(从法苑珠林)合之,高度当为八百五十尺,则与 ‘去地七百尺’文亦不符。但依宋云纪本文,此塔高度当为四百尺,‘上有铁柱高三百尺,金盘十三重,’合之恰为七百尺。两说不同,本不必强为沟通。此文三尺当作三百尺,沙畹说是。水经谷水注云:‘水西有永宁寺,熙平中始创也。作九层浮图,……自金露槃下至地四十九丈。……按释法显行传西国有爵离浮图,其高与此相状,东都西域,俱为庄妙矣。’爵离即雀离,浮图高度虽未明言,但约略亦可推测之。
  〔一四〕【沙笺】按韵会云:‘五寸曰围,一抱曰围。’
  【按】韵会原文作‘一围五寸,又云一围三寸,又一抱谓之围。’沙畹所引仅据康熙字典,未检原书,故误。
  〔一五〕【按】大唐西域记二云:‘ 此窣堵波者,如来悬记,七烧七立,佛法方尽。先贤记曰:成坏已三。初至此国,适遭火灾,当见营构,尚未成功。’
  〔一六〕【按】四天王为帝释之外将。长阿含经云:‘东方天王名多罗吒,领干闼婆及毗舍阇神将,护弗婆提人。南方天王名毗琉璃,领鸠槃荼及薜荔神,护阎浮提人。西方天王名毗留博□,领一切诸国及富单那,护瞿那尼人。北方天王名毗沙门,领夜叉罗刹将,护郁单越人。’
  〔一七〕【按】菩提树即卑钵罗树。大唐西域记二健驮逻国‘城外东南八九里,有卑钵罗树,高百余尺,枝叶扶疏,荫影蒙密,过去四佛已坐其下,今犹现有四佛坐像,贤劫之中,九百九十六佛皆当坐焉,冥祗警卫,灵鉴潜被。释迦如来于此树下,南面而坐,告阿难曰:我去世后,当四百年,有王命世,号迦腻色迦。此南不远,起窣堵波,吾身所有骨肉舍利多集其中。’据玄奘说树远种在起塔之前,与宋云所记不同。
  〔一八〕【按】此石塔即是法显传: ‘王作塔已,小塔即自傍出大塔南,高三尺许,’西域记二:‘复于本处,更出小窣堵波。’唯法显传‘高三尺许’与宋云纪不同,疑法显传有讹。西域记又谓:‘ 其二窣堵波,今犹现在,有婴疾病,欲祈康愈者,涂香散花,至诚归命,多蒙瘳差。’
  〔一九〕【沙笺】盖释迦牟尼之省称也。
  〔二0〕【沙笺】按法显传北印度四大塔,一为割肉贸鸽处,在今之Girarai;一为以眼施人处,在犍陀卫国Pu●kar●-vati ;一为以头施人处,在竺刹尸罗国Jak●a●ila  ;一为投身饲饿虎处,疑在今Mahaban 地域之中。
  【按】法显传:‘到宿呵多国,……昔天帝释试菩萨,化作鹰鸽,割肉贸鸽处。… …于此处起塔,金银校□。从此东下五日行,到犍陀卫国,……佛为菩萨时,亦于此国以眼施人。其处亦起大塔,金银校□。自此东行七日,有国名竺刹尸罗。…… 佛为菩萨时,于此处以头施人,故因以为名。复东行二日,至投身喂饿虎处。此二处亦起大塔,皆众宝校□。诸国王臣民竞兴供养,散华然灯,相继不绝。通上二塔,彼方人亦名为四大塔也。’
  于是西北行沙畹云:‘按当作东北行。’七日,渡一大水,至如来为尸昆(毗)绿君亭本、真意堂本、吴集证本作毗。按当从上文尸毗王塔作毗,下同,今正。王救鸽之处〔一〕,亦起塔寺〔二〕。昔尸昆(毗)同上。太平御览八百三十九引作毗。酉阳杂俎十物异篇亦作尸毗。王仓库为火所烧〔三〕,其中粳米燋然,御览然作燃,同。至御览作于。今犹在。若服一粒,永无疟患。彼国人民须禁吴琯本、汉魏本、真意堂本作药。日取之。御览此句作‘彼国人民须以为药。’道荣传云〔四〕:‘至那伽罗阿〔五〕吴琯本、汉魏本、真意堂本阿作诃。国,有佛顶骨〔六〕,方圆四寸,黄白色;下有孔,受人手指,闪然似仰蜂窝。至耆贺滥寺〔七〕,有佛袈装(裟)各本作裟,此误,今正。十三条,以尺量之,或短或长〔八〕。复有佛锡杖,长丈七,以水筒盛之〔九〕,金箔 照旷阁本箔下有贴字。其上。此杖轻重不定,值有重〔时〕,各本重下有时字,今据补。吴集证本重讹作动,下无时字,云‘ 各本并作重时。’百人不举;值有轻时,二吴琯本、汉魏本、绿君亭本、真意堂本二作一。人胜之。那竭城中有佛牙〔
  一0〕佛发〔一一〕,并作宝函盛之,朝夕供养。至瞿罗罗鹿见佛影〔一二〕,入山窟吴琯本、汉魏本窟在影字下。十五步,四面吴琯本、汉魏本无面字。向户,遥望则众相炳然,近看瞑然不见。吴琯本、汉魏本、真意堂本无不见二字。以手摩之,唯有石壁,渐渐却行,始见其相。绿君亭本无其相二字。容颜挺特,世所希有。窟前有吴琯本、汉魏本、真意堂本无有字。方石〔一三〕,石上有佛迹。窟西南百步,有佛浣衣处〔一四〕。窟北一里有目连〔一五〕窟。窟北有山,山下有六各本六作大。吴集证本作六,与此同。沙畹云:‘海国图志卷二十九所引宋云行纪之文作七佛,其义较长。’按所见伽蓝记各本无作七佛者,魏源当是依下文七塔以校改,非有别本作据也,沙畹信之,恐非。六疑是大误。 佛手作浮图,高十丈,云此浮图●(陷)● 字形讹,汉魏本、真意堂本、照旷阁本陷,是,今正。 入地,佛法当灭。并为七真意堂本七作大。塔,七吴琯本、汉魏本、真意堂本、吴集证本无七字。塔南石铭,云如来手书。胡字分明,于今可识焉。’
  惠生在乌场国二年,西胡风俗,大同小异,不能具录。至正元(光)吴琯本、汉魏本、真意堂本,吴集证本作光,是,今据正。二(三)年 吴集证云:‘按魏书释老志:惠生于正光三年冬还京师。’沙笺本二年作三年,括弧注五二二。按各本皆作二年,三年当是沙畹所改。通鉴记此事在梁武帝普通三年,即魏孝明帝正光三年,云:‘魏宋云与惠生……至干罗国而还,二月,到达洛阳。’通鉴记宋云求经事据伽蓝记,则所见本原是作‘三年’。考宋云等到乌场国为神龟二年(五一九)十二月初,在乌场国二年,则其回洛阳时亦当在正光三年方合。沙畹改本虽未说明理由,依年推算及通鉴证之当是。今从改正。 二月,始还天阙。炫之按惠生行纪〔一六〕事多不尽录,今依道荣传、宋云家纪〔一七〕,故并载之,以备缺文〔一八〕。
  注 释
  〔一〕 【沙笺】按尸毗王舍肉救鸽命事,汉译本生鬘论中有之(按论原误作经,今正)。
  【张注】尸毗王,西域记卷三作尸毗迦Sivika ,印度提婆提城Devapati  之城主,即佛陀之前生也。尸毗迦救鸽逸事,详贤愚(按:原误作寓,今正。)经卷一、六度经卷一、菩萨本生鬘论卷一。法显佛国记云:‘宿呵多国佛法亦盛。昔天帝释Sakra  试菩萨,化作鹰鸽,割肉贸鸽处。佛既成道,与诸弟子游行,语云:此本是我割肉贸鸽处。国人由是得知,于此处起塔,金银校饰。’据贤愚经其事迹大概如下。天帝释及毗首羯摩Visvakarman二天相谋试尸毗迦之念力。毗首羯摩先化一鸽,飞向提婆拔提城。天帝释化为鹰,追鸽入王宫;鸽入王之居室,遂潜隐怀中。鹰追至王之殿中,进白曰:我追鸽,将作饵以充饥。鸽之命运,既在我掌中,愿王速返鸽与我。王曰:我救济一切有情。穷鸟恐怖依我,不能与汝。鹰曰:王救一切有情,请救我饥饿,则不愧王众生济度之誓愿也。王乃取利剑,割股肉与鹰,使侍臣权衡之,股肉较轻于鸽。王乃再三割股,次割两臂两胁,直至昏倒仆地。时帝释现本形,深赞尸毗迦王之波罗蜜行,恢复王之身体。
  【按】大唐西域记三乌仗那国下:‘摩愉伽蓝(按在瞢揭厘城南二百余里之摩诃伐那伽蓝西北三四十里)西六七十里至窣堵波,无忧王之所建也,是如来昔修菩萨行,号尸毗迦王(唐言与,旧曰尸毗王,略也),为求佛果,于此割身从鹰代鸽。’ 慧超往五天竺传:‘又此城(建驮罗国城)东南□里,即是●(按乃佛之俗字)过去为尸此王放鸽处,见有寺有僧。’藤田丰八考释:‘尸毗放鸽之宿呵多,当在今布色羯逻伐底(按藤田以此地为慧超时建驮罗国城)之西北,此城东南□里,或有讹误。法显传……西域记… …记舍眼……喂夜叉处,……均与此传方位不合。独佛过去舍头处,在竺刹尸罗,则当此城之东南,……干Cunningham 氏云:今沙迭利Shah - dheri  傍近,有其遗址。……又案放鸽处,西记云在乌仗那国,显传云在宿呵多;喂五夜叉处,西记云在乌仗那,舍头处,记、传并云在竺刹尸罗,而此传云并在国中,盖此等诸国当时并属突厥也。’烈维  Sylvain  L●vi  )大藏方等部之西域佛教史料云:‘法显巡历时,曾在宿呵多国见此割肉贸鸽处,此宿呵多国应为乌苌、干陀罗二国间之Svat。宋云后在同一地区之中,见有此塔。最后玄奘详记此国在乌仗那(乌苌)之南。斯坦因根据此说,曾在  Svat 与  Indus 两河之间  Buner 之内Girarai 地方,发现其遗迹。’(冯承钧译史地丛考续编二三九页)尸毗王救鸽事亦见大智度论四。
  〔二〕 【沙笺】按法显传是塔为北方四大塔之一,谓在宿呵多国。西域记卷三则谓在摩愉伽蓝西六七十里。斯坦因曾据此考订其地在今Buner 区中之Girarai地方,由是可见宋云等于归途中巡●其地。
  〔三〕 【按】酉阳杂俎十物异篇云:‘干陀国昔尸毗王仓库为火所烧,其中粳米燋者,于今尚存。服一粒,永不患疟。’ 当即据此。
  〔四〕 按自此下所述各迹,都在那迦罗阿国,与上文不相连贯,疑是杨炫之采道荣传记载附注于尾,以广异闻。宋云等恐未曾历访,否则文有缺略。
  〔五〕 【丁考】那迦罗阿即佛国记那竭,西域记作那揭罗曷,在干陀罗北稍东山内,地图作纳直里城。
  【沙笺】按汉魏本作那迦罗河,西域记作那揭罗喝罗,皆为Nagarah●ra之对音。
  【张注】今之哲拉拉拔德Jalalabad 地方也。
  【按】法显传:‘慧景、道整、慧达三人先发,向佛影那竭国。’足立喜六考证: ‘其都城在今Jalalabad 附近,山岭环拱之Kabul 一带地方也。’岑仲勉考释:‘其地旧Jalalabad 区之首邑,经  W. Simpson 氏考定,在今Surkbar (or Surkh-rud )河及K●bul 河合口之角隅,地当右岸。慧立三藏法师传又称为灯光城( Dipankara ),nagara 犹云城也。’大唐西域记二:‘那揭罗曷国东西六百余里,南北二百五六十里,山周四境,悬隔危险。国大,都城二十余里。无大君长主令,役属迦毕试国。丰谷稼,多花□。气序温暑,风俗淳质,猛锐骁雄,轻财好学,崇敬佛法,少信异道。伽蓝虽多,僧徒寡少。诸窣堵波荒芜圮坏。’华特士(Wat-ters)注释云:‘那揭罗曷国据有今Jalalabad 地区,即Cabul 河流域从西面Darunta 至东面MirzaKheyl ,而依据Simpson 氏之考定,此地区可能延展至从Juduluck 到Khyber。’(On Yuan Chwa-ng's Travels in India, vol, I. P. 185 )
  综合各说,皆以为在Jalalabad 附近地方,今从之。丁氏说当非。
  〔六〕 【沙笺】按佛顶骨在昔之醯罗城,今Jalalabad 南五英里之Hidda 地方。西域记卷二云: ‘骨周一尺二寸,发孔分明,其色黄白,盛以宝函,置窣堵波中。欲知善恶相者,香末和泥,以印顶骨,随其福感,其文焕然。’又据西域记卷一,迦毕试国Kapi●a  亦有如来顶骨一片。
  【按】法显传:‘(弗楼沙国)西行十六由延,便至那竭国界醯罗城。中有佛顶骨精舍,尽以金薄,七宝校□。国王敬重顶骨,虑人抄夺。乃取国中豪家八人,人持一印,印封守护。清晨,八人俱到,各视其印,然后开户。开户已,以香汁洗手,出佛顶骨,置精舍外高座上,以七宝圆砧砧下,琉璃钟覆上,皆珠玑校□。骨黄白色,方圆四寸,其上隆起。每日出后,精舍人则登高楼,击大鼓,吹螺,敲铜钹。王闻已,则诣精舍,以华香供养。供养已,次第顶戴而去。从东门入,西门出。王朝朝如是供养,礼拜,然后听国政。居士长者,亦先供养,乃修家事。日日如是,初无懈倦,供养都讫,乃还顶骨于精舍。’大唐西域记二:‘(那揭罗曷国)城东南三十余里,至醯罗城,周四五里,坚峻险固。花林池沼,光鲜澄镜。城中居人淳质正信。复有重阁,画栋丹楹。第二阁中有七宝小窣堵波,置如来顶骨。(下文沙笺已引,今略)’酉阳杂俎三贝编篇云:‘那揭罗曷国城东塔中有佛顶骨,周二尺。欲知善恶者,以香涂印骨,其迹焕然,善恶相悉见。 ’
  〔七〕 【沙笺】按耆贺滥,梵文作Khakkhara,乃比丘行乞所持之杖。
  〔八〕 【沙笺】按法显传袈裟锡杖分在两处供养。
  【按】法显传:‘(那竭国)城东北一由延,到一谷口。有佛锡杖,亦起精舍供养。牛头栴檀作,长丈六七许,以木筒盛之,正复百千人举不能移。入谷口西行,有佛僧伽梨,精舍供养。彼国土亢旱时,国人相率出衣,礼拜供养,天即大雨。’大唐西域记二:‘如来僧伽胝袈裟,细□所作,其色黄赤,置宝函中,岁月既远,微有损坏。如来锡杖,白铁作镮,栴檀为笴,宝筒盛之。’
  〔九〕 【沙笺】按津逮、汉魏两本均作水筒,应从法显传改作木筒。
  【按】西域记作宝筒,各宝随文而异,水筒于义亦可通,不必改从显传。
  〔一0〕【沙笺】按法显传那竭国城中有佛齿塔。西域记卷二云:‘
  城内有大窣堵波故基,闻诸先志曰:昔有佛齿,高广严丽。今既无齿,惟余故基。’则在玄奘之时齿已不存矣。
  【按】法显传:‘(那竭国)城中亦有佛齿塔,供养如顶骨法。’
  〔一一〕【按】法显传:‘(佛)影西百步许,佛在时剃发剪爪。佛自与诸弟子共造塔,高七八丈,以为将来塔法,今犹在。’大唐西域记二:‘ 影窟西北隅有窣堵波,是如来经行之处。其侧窣堵波,有如来发爪。邻此不远有窣堵波,是如来显畅真宗,说蕴界之处所也。’据此,则知佛发遗迹在瞿罗罗鹿佛影窟之西。
  〔一二〕【丁考】瞿罗罗鹿,考西域记国西南二十余里至小石岭,石壁有洞穴,瞿波罗龙所居,佛留影于其中。此有误。
  【沙笺】按瞿罗罗至四向户十七字,文有窜乱脱讹。考慈恩寺传卷二云:‘有瞿波罗Gop●la  龙王  Naga-r●ja  所住之窟。’又考法苑珠林卷三十六引观佛三昧经窟在那干诃啰  Nagarahara  国中,阿那斯山南石 壁上,毒龙池侧。又按见佛影以下十三字,汉魏本作见佛影窟入山十五步四向户。考慈恩寺传云:‘窟在石涧东壁,门向西开,’则四向户应为西户向矣。
  【冯注】按慈恩寺传有‘触东壁讫,却行五十步许,正东而观,影在其处’等语,则十五步似为五十步之讹。前文可以改正为‘
  瞿波罗龙见佛影窟,户向西开,却行五十步,’其义始可通也。
  【按】瞿罗罗鹿当衍一罗字,鹿与龙声同而讹,瞿罗或为瞿波罗之简称。四字从沙畹说作西,文亦可通。冯说改字太多,似不妥。足立喜六法显传考证(何张合译本一一0页)云:‘瞿罗罗鹿为鸠罗罗揭剌阇  Kul●la-r●ja  之略,言雕鹫也。瞿波罗  Gop●la  系夜叉之名称。’说亦可通,但瞿波罗何以一地有两名?如欠说明。法显传:‘那竭城南半由延,有石室。博山西南向,佛留影此中,去十余步观之,如佛真影,金色相好,光明炳着。转近转微,髣佛如有。诸方国王遣工画师模写,莫能及。彼国人传云:千佛尽当于此留影。’大唐西域记二:‘(那揭罗曷)城西南二十余里,至小石岭,有伽蓝,…伽蓝西南,深涧□绝,瀑布飞流,悬崖壁立。东岸石壁有大洞穴,瞿波罗龙之所居也。门径狭小,窟穴冥闇,崖石津滴,磎径余流。昔有佛影,焕若真容,相好具足,俨然如在。近代已来,人不遍睹,纵有所见,髣佛而已;至诚祈请,有冥感者乃暂明视,尚不能久。’慈恩法师传二记玄奘礼拜影窟,云:‘窟在石涧东壁,门向西开,窥之窈冥,一无所睹。…法师入,信足而前,可五十步,果触东壁。依( 老人)言而立,至诚而礼,百余拜,一无所见。…复百余拜,见东壁现如钵许大光,倏而还灭。…如是更二百余拜,遂一窟大明,见如来影皎然在壁。如开云雾,忽瞩金山,妙相熙融,神姿晃昱,瞻 仰庆跃,不知所譬。佛身及袈裟并赤黄色,自膝已上,相好极明;华座已下,稍似微昧;左右及背后菩萨圣僧等影,亦皆具有。见已。遥命门外六人将火入烧香,比火至,欻然佛影还隐。’足立喜六云:‘石窟在石山之绝壁,西南向,入口狭小,内深,有不完全之采光窗,斜阳射入,津滴内壁,故投映影像。法显、宋云时,仍甚鲜明;但因内外情形渐变,故至玄奘时,似已未能充分认识,于是博山之名终无从探究矣。’(法显传考证一一0页)所释理由,或者如此。又广弘明集十五释慧远万佛影铭题下注:‘佛影今在西那伽诃罗国南山古仙石室中,度流沙从径道,去此一万五千八百五十里。感世之应,详于前记也。’
  佛影之故事流传,据西域记二云:‘昔如来在世之时,此龙为牧牛之士,供王乳酪,进奉失宜,既获谴责,心怀恚恨,以金钱买花供养,受记窣堵波,愿为恶龙,破国害王。即趣石壁,投身而死。遂居此窟,为大龙王,便欲出穴,成本恶愿。适起此心,如来已鉴,愍此国人,为龙所害,运神通力,自中印度至龙所。龙见如来,毒心遂止,受不杀戒,愿护正法,因请如来,常居此窟,诸圣弟子,恒受我供。如来告曰:吾将寂灭,为汝留影。遣五罗汉,常受汝供。正法隐没,其事无替。汝若毒心奋怒,当观吾留影,以慈善故,毒心当止。此贤劫中,当来世尊,亦悲愍汝,皆留影像。’
  又道宣释迦谱下释迦留影在石室记云:‘观佛三昧云:龙王请佛常住寺侧,恐发恶心,无由成道神天;又请愿为一切佛便索罗刹石窟,于中止住,分身诸国,普为说法。佛受龙请,千五百岁石内现外,诸人天众,供养佛影,影亦说法。窟高一丈八尺,深二十四步,石青白色,在那干诃那国古仙瞻卜华林毒龙池侧,青莲泉北,罗刹 窟中,阿那斯山岩南。’
  〔一三〕【沙笺】按西域记卷二亦谓 ‘窟门外有二方石,其一石上有如来足蹈之迹。’
  〔一四〕【按】大唐西域记二亦谓: ‘影窟西有大盘石,如来尝于其上濯浣袈裟,文影微现。’
  〔一五〕【按】目连为佛弟子,又作大目犍连。翻译名义集一十大弟子篇:‘大目犍连,什曰:目连,婆罗门姓也;名拘律陀。拘律度,树名;祷树神得子,因以为名。…正云摩诃没特伽罗,新翻采菽氏,菽亦豆也。西域记云:没特伽罗(Maudgaly●yana)旧曰目犍连,讹略也。’
  〔一六〕【按】隋书三十三经籍志有慧生行传一卷。按杨炫之此记系杂采惠生行记、道荣传、宋云家纪编成,本文自明;但各家引书都迳称为宋云行纪,实觉不妥,不如直书伽蓝记为宜。今注释亦常称宋云纪者,则为取便明文,故随同通称,不一一改正,仅附辨于此。
  〔一七〕旧唐书四十六经籍志与新唐书五十八艺文志并有宋云魏国已西十一国事一卷,不知是否与此为同书,或别是一书。
  〔一八〕沙笺此下有附录唐代以前中国记述印度之书一文,因其与本书无关,略去。
  京师东西二十里,吴琯本、汉魏本、真意堂本此节迳连上文。南北十五里〔一〕,户十万九吴琯本、汉魏本、真意堂本作六。 千余。庙社宫室府曹以外,方三百步为一里,里开四门;门置里正二人,吏四人,门士八人,合有二二疑是三之误,说见注。百二十里〔二〕。寺有一千三百六十七所〔三〕。天平〔四〕元年,迁都邺城,洛阳余寺四百二十一所。北芒山上有冯王寺〔五〕、齐献武王〔六〕寺;京东石关有元领军〔七〕寺、刘长秋〔八〕〔寺〕;吴集证本秋下空格。绿君亭本有寺字,是也;今据补。嵩高中有阙(闲)吴琯本、汉魏本、绿君亭本、真意堂本皆作闲。按魏书逸士传作闲居寺,详见本注。闲与闲同,则作闲当是,今据正。居寺〔九〕、●(栖)吴琯本、汉魏本、真意堂本、照旷阁本、吴集证本作栖,今据正。禅寺〔一0〕、嵩阳寺〔一一〕、道场寺〔一二〕,上有中顶寺,东有升吴琯本、汉魏本、真意堂本作升。道寺;吴琯本、汉魏本、真意堂本下又有‘栖禅寺’三字。京南关口有石窟寺〔一三〕、灵岩寺〔一四〕;京西瀍涧有白马寺〔一五〕、照乐寺。如此之寺,既郭外,不在数限,亦详载之。
  注 释
  〔一〕 劳干北魏洛阳城图的复原(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二十本上册)云:‘这其中所谓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五里,究竟指的是什么。是道里之里呢?还是闾里之里呢?河南志的图及唐晏和吴若准的图都当作道里之里,因此将洛阳画的东西宽而南北短,但按照怀氏(按即C.White  牧师)的实测图,那就显然不对。因此,在这里便可以断定杨氏所谓里是指闾里的里;亦即上文的里,和下文方三百步为里的里是一回事。再据续汉书郡国志刘昭注云:帝王世纪曰:城东西六里十一步,南北九里一百步。晋元康地道记曰:城内九里七十步,东西六里十步。也是东西狭而南北长,和怀氏图相符,而和吴、唐二氏的地图不合。再以怀氏所测的图来量,东西最长之处为六.八市里,南北最长之处为九.二五市里。虽然和帝王世纪及元康记所记的纵横比例不完全一致,但也可以说大致相合。其不尽相符之处可以说晋时测量不甚准确,但其确有根据,则为无疑的事。所以杨炫之所记,只有认为闾里之里,才能解释得通。’按太平御览一百九十三引陆机洛阳记亦谓‘ 洛 阳城,周公所制,东西十里,南北十三里。’与帝王世纪、元康记又不同,但其为东西狭南北长则一。White 图根据实测,当属可信。劳氏以下文‘方三百步为一里’证明此处里字作闾里解,说殊新,但难以凭信,辨详附编图说。元河南志三:云‘按城之大小,见上文,而杨炫之增广而言者,兼城之外也。’以本书卷四法云寺条下‘自退酤以西,张方沟以东,南临洛水,北达芒山,其间东西二里,南北十五里’ 语证之,河南志之说殆是。余详附编图说。
  〔二〕 按魏书八世宗纪:景明二年(五0一)‘九月丁酉,发畿内夫五万人,筑京师三百二十三坊,四旬而罢。’又十八广阳王嘉传:‘嘉表请于京四面筑坊三百二十,各周一千二百步,乞发三正复丁以充兹役,虽有暂劳,奸盗永止。诏从之。’坊与里相同,(说文新附字云:‘坊,邑里之名。’)此文‘ 二百二十’疑是‘三百二十’之误。
  〔三〕 本书序言‘京城表里凡有一千余寺,’可以互证。按神龟元年(五一八)任城王澄奏称:‘都城之中及郭邑之内,检括寺舍,数乘五百。 ’推算至天平元年(五三四)仅十六年,僧寺增加,超过一倍,可见当时信奉佛教之盛。
  〔四〕 天平为东魏孝静帝(元善见)年号(五三四至五三七)。
  〔五〕 冯王寺为冯熙所建,见本书卷一永宁寺注。
  〔六〕 齐献武王即高欢。
  〔七〕 元领军是元□,□曾任领军将军,见魏书本传。
  〔八〕 刘长秋是刘腾,腾曾任长秋卿,见本书卷一长秋寺条及魏书本传。腾传言‘洛北永桥太上公、太上君及城东三寺,皆主修营。’
  〔九〕 魏书七十八逸士列传冯亮传:‘亮既雅爱山水,又兼巧思,结架岩林,甚得栖游之适,颇以此闻。世祖给其工力,令与沙门统僧暹、河南尹甄琛等周视嵩高形胜之处,遂造闲居佛寺。林泉既奇,营制又美,曲尽山居之妙。’
  〔一0〕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七七六页):‘就闲居、栖禅二寺之名言之,恐与嵩阳同为禅僧所住也。’
  〔一一〕中岳嵩阳寺碑:‘有大德沙门生禅师…隐显无方,沈浮崧岭。道风远被,德香普薰。…此山先来未有塔庙,禅师…卜兹福地,创立神场,当中岳之要害,对众术之枢牙。…于太和八年(四八四),岁次甲子,建造伽蓝,筑立塔殿,布置僧坊,略深梗概。…虔礼禅家(寂),六时靡辍,方为众圣万劫之灵场,八辈十方三世之菀囿也。’毕沅中州金石记云: ‘洛阳伽蓝记嵩高有嵩阳寺,即此是也。’
  〔一二〕魏书七十八冯亮传:‘延昌二年(五一三)冬,因遇笃疾,世宗敕以马舆送令还山,居崧高道场寺。’即此寺。
  〔一三〕魏书一百十四释老志:‘景明(五00至五0四)初,世宗诏大长秋卿白整准代京灵岩寺石窟,于洛南伊阙山为高祖文昭皇太后营石窟二所。初建之始,窟顶去地三百一十尺,至正始二年(五0五)中始出,斩山二十三丈。至大长秋卿王质谓斩山太高,费功难就,奏求下移就平,去地一百尺,南北一百□□尺。永平(五0 八至五一二)中,中尹刘腾奏为世宗复造石窟一。凡为三所,从景明元年(五00)至正光四年(五二三)六月已前,用功八十万二千三百六十六。’此即举世着名之龙门石窟,并建僧寺,石窟寺即为其中之一。
  〔一四〕灵岩寺原在代京,见上引释老志。本文所指在洛阳南,当非其地。按魏书十一出帝纪:永熙二年正月‘己亥,车驾幸崧高石窟灵岩寺。’ 即为此寺,盖亦仿照代京而建也。
  〔一五〕白马寺见本书卷四。
  附编一
  佚文
  僧肇法师制四论合为一卷,曾呈庐山远大师,大师叹仰不已。又呈刘遗民,叹曰:‘不意方袍,复有平叔!’ 方袍之语出遗民也。太平御览六百五十五
  佛耶舍比名觉明,日诵三万言,洞明三藏,与罗什法师情好,其出毗婆娑论及四分律。为人髭赤,时号为‘ 赤髭三藏。’太平御览六百五十五 按以上二条,御览原列于伽蓝记融觉寺昙谟最条后,题为 ‘又曰’。考本书记述僧俗故事,皆属当时(后魏)人物,此则记东晋时人事,与他例不合,疑或有误。此文亦见高僧传卷二佛陀耶舍传及卷七释僧肇传,但稍有不同。
  王濛好茶,人至辄饮之。士大夫甚以为苦,每欲候濛,必曰:‘今日有水厄。’曾慥类说六 按王濛亦为东晋时人,与本书记述例不合,太平御览八百六十七引作世说,疑类说误也。
  平昌门直南大道,东是明堂大道,西是灵台也。后汉书二十八桓谭传注引
  杨炫之传略
  杨炫之,按各书皆作杨炫之,唯史通补注篇、晁氏郡斋读书志杨作羊,新唐书(影宋本)艺文志、元河南志三则作阳。羊疑是误,四库提要已言之。周延年杨炫之事实考云:‘详考北史及魏书杨氏达者无北平籍,而魏书阳固传固字敬安,北平无终人。有三子,长休之,次诠,三未详。北史固传称有五子,长子休之传云:弟綝之,次俊之,与炫之名字排行颇为相近。休之且长文学,为史官,有声当时,则北平之阳氏以文章传家,已可概见。炫之若果为阳姓,其为休之之弟及族昆弟,必无疑矣。’近黄公渚洛阳伽蓝记的现实意义(文 史哲一九五六年十一期)一文中亦从之作阳炫之。周氏之说固自有理,但各书多作杨,新唐书及元河南志之阳疑亦是杨字之讹(周氏所引广弘明集作阳,但查嘉兴藏本广弘旷集亦作杨)。即或不误,孤证笺字,究难碻信。因仍旧作杨,录周说以存考。严可均全北齐文杨炫之小传作‘一姓羊’。北平人。广弘明集六叙列代王臣滞惑解。 后魏永安中,为奉朝请。庄帝马射于华林园,百官皆来苗茨堂读碑--碑为魏明帝所立,题云苗茨之碑,疑苗字误。国子博士李同轨曰:‘魏明英才,世称三祖,公干、仲宣,为其羽翼,但未知本意如何,不得言误也。’炫之因即释曰:‘以蒿覆之,故言苗茨,何误之有?’众咸称善,以为得其旨归。本书卷一建春门内条。尝与河南尹胡世孝共登永宁寺浮图。时有西域沙门菩提达摩者,波斯国胡人也,起自荒裔,来游中土。见金盘炫日,光照云表;宝铎含风,响出天外,歌咏赞叹,实是神功!自云:‘年一百五十岁,历涉诸国,靡不周遍,而此寺精丽,阎浮所无也。极佛境界,亦未有此!’口唱南无,合掌连日。本书卷一永宁寺条。按景德传灯录卷三菩提达磨传云:‘ 与徒众往禹门千圣寺止三日。有期城太守杨炫之早慕佛乘,门(当是问误)师曰:西天五印,师承为祖,其道如何?师曰:明佛心宗,行解相应,名之曰祖。又问:此外如何?师曰:须明他心,知其今古,不厌有无,于法无取。不贤不愚,无迷无悟。若能是解,故称为祖。又曰:弟子归心三宝,亦有年矣,而智慧昏蒙,尚迷真理。适听师言,罔知攸措。愿师慈悲,开示宗旨!师知恳到,即说偈曰:亦不睹恶而生嫌,亦不观善而勤措,亦不舍智而近愚,亦不抛迷而就悟。达大道兮过量,通佛心兮出度。不与凡圣同躔,超然名之曰祖。炫之闻偈,悲喜并交,并曰:愿师父住世间,化导群有!师曰:吾即逝矣,不可久留。根性万差,多逢患难。炫之曰:未审何人弟子为师除得?师曰:吾以传佛秘密,利益迷途,害彼自安,必无此理。炫之曰:师若不言,何表通变观照之力?师不获巳,乃为谶曰:江槎分玉浪,管炬开金锁。五口相共行,九十无彼我。炫之闻语,莫究其端,默纪于怀,礼辞而去。师之所谶,虽当时不测,而后皆符验。’李葆恂曾录于重刊吴若准本跋中。考传灯录所记菩提达摩事经后人增益,多不可信。即如此文问答语气,大似后来禅宗语录,北朝人断无如此语。又预记谶语,以求符验,益可见为好事者所杜撰。且杨炫之不信佛法,见于道宣广弘明集、神清北山录,此言‘早慕佛乘’,更相迳庭。然于此可证炫之与达摩相稔,故后人傅会以成说。因附辨于此,并以说明不取之理由。 为期城郡太守。历代三宝记九、大唐内典录四、法苑珠林一百十九。续高僧传一作斯城郡守,斯是期之讹。珠林作元魏邺都期城郡守。按期城郡元魏时属襄州,与邺都不涉,珠林误。又按东魏孝静帝元象元年(五三八),西魏是云宝袭洛阳,赵刚袭广州,拔之。于是自襄、广以西城镇,复入西魏。期城郡东魏即于此时失去,见资治通鉴一百五十八及东晋南北朝舆地表八。魏书地形志襄州下无期城郡,即以其时(地形志录武定之世以为志)已属于西魏也。据此则炫之为期城郡守当在元象元年(五三八)以前,亦即在写伽蓝记之前无疑。三宝记等书着录此书而称期城郡太守者,盖举其曾任官衔言之,不必是写记时或以后所官。严可均全北齐文之小传以‘出为期城太守’,列于最后,则以其官位隆卑 叙之,实则历官陟黜,固非一定。小传下又云‘齐天保中卒于官。’似谓炫之卒于期城太守任,此句甚谬,盖由未考期城郡当时沿革而误。为抚军府司马。本书首署衔。武定五年(五四七),因行役,重览洛阳。见城郭崩毁,宫室倾覆,寺观灰烬,庙塔丘墟,故撰洛阳伽蓝记。本书自序。盖见元魏末寺字壮丽,损费金碧;王公相竞,侵渔百姓。乃撰此记,言不恤众庶也。广弘明集六。 为秘书监。广弘明集六。后上书述:按全北齐文此文题作上东魏主书,释文纪作上魏主述释书。‘释教虚诞,有为徒费。无执戈以卫国,有饥寒于色养。逃役之流,仆隶之类,避苦就乐,非修道者。又佛言有为虚妄,皆是妄想。道人深知佛理,故违虚其罪。’启又广引财事乞贷贪积无厌。又云:按释文纪与全北齐文自启又下至又云十四字作双行夹注,盖以为非本文,今标点据之。‘读佛经者,尊同帝王。写佛画师,全无恭敬。请沙门等同孔、老拜俗,班之国史。行多浮险者,乞立严勤,按全北齐文勤作勒,是。 知其真伪。然后佛法可遵,师徒无滥。则逃兵之徒,还归本役,国富兵多,天下幸甚。’虽上书,终委而不施行。广弘明集六。全北齐文杨炫之小传云:‘齐天保中卒于官。’按严氏此语,不知何据。其卒官之说已辨之于上。天保卒年疑亦是揣测之词,今不取。
  附编二
  历代着录及序跋题识夹注按语,为编者所附加。
  【隋费长房历代三宝记九】雒阳地伽蓝记五卷。或为一大卷。右一部五卷,期城郡太守杨炫之撰。其序述云云。按本文已分别引校于本书序内,今略。
  【隋书经籍志三十三史部地理书】洛阳伽蓝记五卷。后魏杨炫之撰。
  【唐释道宣大唐内典录四】雒阳地伽蓝记五卷。或为七卷。右期城郡守杨炫之撰。其序云云。按本文已分别引校于本书序内,今略。
  【同书十】魏期城太守杨炫之撰洛阳伽蓝记五卷。
  【唐释道宣广弘明集六叙列代王臣滞惑解】杨炫之,北平人,元魏末为秘书监,见寺宇壮丽,损费金碧,王公相竞,侵渔百姓,乃撰洛阳伽蓝记,言不恤众庶也。
  【唐释道世法苑珠林一百十九传记记篇】洛阳地伽蓝记一部五卷。右元魏邺都期城郡守杨炫之撰。
  【唐刘知几史通五补注篇】亦有躬为史臣,手有刊补。虽志存该博,而才阙伦叙。除烦则意有所□,毕载则言有所妨。遂乃定彼榛楛,列为子注。(自注:注列行中,如子从母。)若萧大圜淮海乱离志、羊炫之洛阳伽蓝记(中略)之类是也。
  【同书三书志篇】案帝王建国,本无恒所;作者记事,亦在相时。…于南则有宋南徐州记、晋宫阙名,于北则有洛阳伽蓝记、邺都故事。盖都邑之事,尽在是矣。
  【旧唐书四十六经籍志乙部史录地理类】洛阳伽蓝记五卷。杨炫之撰。
  【新唐书五十九艺文志丙部子录道家类】阳炫之洛阳伽蓝记五卷。按史录地理类有后魏洛阳记五卷,不题撰人名氏,隋志与旧书志皆未见,疑即与此为一书。
  【宋黄伯思东观余论下跋洛阳伽蓝记后】大观二年三月二日,缘檄行河阴县城堤,于北禅寺初校一过。四月七日,于东斋再校竟。政和六年二月十二日丙戌,于扬州南门舟中读一过。戊子岁写此书时题字,俯仰八载矣!长睿父书。
  【宋郑樵通志六十七艺文略释家类】洛阳伽蓝记五卷。后魏杨炫之撰。按地理类有后魏洛阳记五卷,不题撰人名氏,盖承袭新唐书志文,说见上。
  【宋尤袤遂初堂书目地理类】洛阳伽蓝记。
  【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二下按衢州刻本在卷八地理类】洛阳伽蓝记。按衢州刻本下有三卷二字。右元魏羊炫之撰。后魏迁都洛阳,一时王公大夫多造佛寺,或舍其私第为之。故僧舍之多,为天下最。炫之载其本末及事迹甚备。
  【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八地理类】洛阳伽蓝记五卷。后魏抚军司马杨炫之撰。专记洛阳城内外寺院。尔朱之乱,城郭邱墟,追述斯记。
  【宋史二百四艺文志史类地理类】杨炫之洛阳伽蓝记三卷。
  【元马端临文献通考二百四经籍考史部地理类】洛阳伽蓝记三卷。下引晁氏与陈氏语,已见前,今略。
  【明杨士奇文渊阁书目十八古今志】洛阳伽蓝记一册。
  【明叶盛菉竹堂书目六古今通志】洛阳伽蓝记。
  【明焦竑国史经籍志四释家寺观类】洛阳伽蓝记五卷,魏杨炫之撰。
  【明高儒百川书志五史部地理类】洛阳伽蓝记一卷。元魏羊炫之撰。其时王公大人,崇尚佛教,多造佛寺,有舍第为之,故甲天下。凡四十八寺,载其本末事迹甚备。
  【明陈第世善堂书目上史部方州各志类】洛阳伽蓝记三卷。羊炫之。
  【明毛晋跋】绿君亭本魏自显祖好浮屠之学,至胡太后而滥觞焉,此伽蓝记之所繇作也。铺扬佛宇,而因及人文。着撰园林、歌舞、鬼神、奇怪、兴亡之异,以寓其褒讥,又非徒以记伽蓝已也。妙笔葩芬,奇思清峙。虽卫叔宝之风神,王夷甫之姿态,未足以方之矣。顾高宗以北地质鲁,迁都洛阳,立国子太学、四门小学。如李冲、李彪、高闾、王肃、郭祚、宋弁、刘芳、崔光辈,皆以文雅见亲,制礼作乐,蔚然可观。有魏一百四十九年间,最为希有,又未可以永平以后,专尚释氏而少之也。湖南毛晋识。
  【清钱曾读书敏求记二地理舆图】杨炫之洛阳伽蓝记五卷。清常道人跋云:‘岁己亥,览吴琯刻古今逸史中洛阳伽蓝记,读未数字,辄龃龉不可句。因购得陈锡玄、秦酉岩、顾宁宇、孙兰公四家钞本,改其讹者四百八十八字,增其脱者三百廿字。丙午,又得旧刻本,校于燕山龙骧邸中,复改正五十余字。凡历八载,始为完书。’清常言校雠之难如此。予尝论牧翁绛云楼,读书者之藏书也。赵清常脉望馆,藏书者之藏书也。赵清常下十三字,据阮刻本补。清常殁,武康山中,白昼鬼哭。嗜书之精灵若是。伊予腹笥单疏,囊无任敬子之异本,又何敢厕于墨庄艺圃之列?然绛云一烬之后,凡清常手校秘钞书,都未为六丁取去,牧翁悉作蔡邕之赠。天殆以佽助予之诗注耶?何其幸哉!又何其幸哉!
  【清毛扆跋】李葆恂重刊吴本洛阳伽蓝记,世传如隐堂本,内多缺字。第二卷中脱三纸,好事者传写补入,人各不同。余昔年于厂肆,购得抄本,取而校之,知从如隐板影写者。行间字面,为朱笔改窜,大都参以御览、广记诸书。其书无可考之,以意为之。空白处妄自填补,大失面目矣。后又得何慈公抄本,则又从改本录出。真伪杂投,竟无从辨。三本之中,此为最劣。大抵古人着书,各成一家言。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故爵里姓氏,互有不同。鲁鱼后先,焉知孰是?士生千百世后,而读古人流传转写之书,苟非有善本可据,亦且依样胡卢,须在心领神会,不可擅加涂乙也。顾寡薄自用,致误非浅;恃才妄作,贻害更深。恶似而非者,盖以此也。家刻原稿,更从慈公所来似是处亦宜增入,注一作者,即臆改字也。惜乎付梓之时,未见点窜笔迹,遂致泾、渭不分,深痛此书之不幸。而今日者,又仍入余手,得以从流溯源,考其致误之由。则不幸之中,又有深幸焉!校毕,漫识于此,并戒后之读我书者。柔兆执徐之岁如月十日镫下,毛扆识。
  【清王谟跋】汉魏丛书本右杨炫之洛阳伽蓝记五卷,文献通考作二卷。陈氏云:‘炫之以尔朱之乱,城郭邱墟,追述斯记。’晁氏亦云:‘ 后魏迁都洛阳,一时王公大夫多造佛寺,或舍其私第为之,故僧舍多为天下最。炫之载其本末及事迹甚备。’ 石林燕语乃谓东汉以来,九卿官府皆名曰寺,与台省并称,鸿胪其一也。本以待四夷宾客,故摩腾、竺法兰自西域以佛经至,舍于鸿胪。今洛中白马寺,或云即汉鸿胪旧地。摩腾初来,以白马负经,既死,尸不坏,因留寺中,后遂以为浮屠之居,因名白马。今僧居概称寺,本此。摩腾真身,至今不枯朽。漆棺石室,扃锁甚固,藏其钥于府廨。有欲观者,请钥秉烛,乃可详视。然杨炫之洛阳伽蓝记载当时经函放光事而不及摩腾,不可解。予又考高僧传载汉明帝于城门外立精舍以处摩腾,即白马寺是也。名白马者,相传天竺国有伽蓝名招提,其处大富。有恶国王利于财,将毁之。有一白马绕塔悲鸣,即停毁。自后改招提白马,诸处多取此名焉。其说白马名寺又不同,故并录之,以补斯记之阙。汝上王谟识。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七十地理类古迹之属】洛阳伽蓝记五卷。后魏杨炫之撰。刘知几史通作羊炫之,晁公武读书志亦同。然隋志亦作杨,与今本合,疑史通误也。其里贯未详。据书中所称,知尝官抚军司马耳。魏自太和十七年作都洛阳,一时笃崇佛法,刹庙甲于天下。及永熙之乱,城郭邱墟。武定五年,炫之行役洛阳,感念废兴,因捃拾旧闻,追叙古迹,以成是书。以城内及四门之外,分叙五篇。叙次之后先,以东面三门、南面三门、北面三门,各署其新旧之名,以提纲领,体例绝为明晰。其文秾丽秀逸,烦而不厌,可与郦道元水经注肩随。其兼叙尔朱荣等变乱之事,委曲详尽,多足与史传参证。其他古迹艺文,及外国土风道里,采摭繁富,亦足以广异闻。刘知几史通云:‘秦人不死,验符生之厚诬;蜀老犹存,知葛亮之多枉。’蜀老事见魏书毛脩之传。秦人事即用此书赵逸一条。知几引据最不苟,知其说非凿空也。他如解魏文之苗茨碑,纠戴延之之西征记,考据亦皆精审。惟以高阳王雍之楼为即古诗所谓‘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者,则未免固于说诗,为是书之瑕类耳。据史通补注篇称‘除烦则意有所□,毕载则言有所妨。遂乃定彼榛楛,列为子注,若萧大圜淮海乱离志、羊炫之洛阳伽蓝记是也。’则炫之此记,实有自注。世所行本皆无之,不知何时佚脱。然自宋以来,未闻有引用其注者,则其刊落已久,今不可复考矣。张宗祥云:‘按四库提要,予所见者文渊、文津、文澜三阁,各有异同。以坊刻本校之,亦多不合。不知坊刻当时据何阁,疑是文宗也。此篇据刻本录出。北面三门当系西面三门北面二门之讹脱。又引古诗西北有高楼者,乃清河王怿之楼,在冲觉寺条下,非高阳王雍也。’按提要举‘西北有高楼’之误,其说亦非,辨见本书注内。
  【四库全书简明目录七】洛阳伽蓝记五卷,后魏杨炫之撰。原注:按杨或作羊,未详孰是。 魏自太和以后,洛阳佛刹甲天下。永熙乱后,炫之行役故都,感怀兴废,因捃拾旧闻,追叙故迹,录成是书。以城内及四门之列,分叙五篇。文词秀逸,且多附轶事,足资考证。
  【清曹炎志跋】真意堂刊本乙巳旧钞本校一过。曹炎志。
  【清施国祁礼耕堂丛说伽蓝记字说】友人为余言:‘ 比读杨炫之洛阳伽蓝记有双声句云是谁第宅,郭冠军家,此婢双声,狞奴慢骂四语,殊不谐协,何也?余谓: ‘君所疑者,殆宅狞等字耶!是有古音与俗音不同者在。案宅古音铎。书宅西曰昧谷,古作度。释文:古文□。 周学濂案书释文无此文,惟说文宀部□字下云:亦古文宅。此释字当作说。与相似也。又五流有宅,三危既宅,古并作度。自注:史记同。毛诗鸿雁其究安宅,与泽韵;皇矣此惟与宅,与度廓韵。自注:扬雄曰:爰清爰静,游神之庭。惟寂惟寞,守德之宅。缘北朝多宗郑学,尚读古音者也。狞,广韵乃庚切,而吴下俗音,读同迎声,且与银吟等音混,大谬。此字自当作彼,与婢声同,系俗本刊误。依声读之,无不谐协。’记钱遵王言赵清常于此记取陈锡元、秦西岩、顾宁宇、孙兰公四本,及龙骧邸刻补正为完书,而今本复有讹字。使清常有灵,想武康山中,尤当白昼鬼哭者也!书以赠之。
  【清顾广圻思适斋集十四洛阳伽蓝记跋】予尝读史通补注云:‘亦有躬为史臣,手自刊补。虽志存该博,而才阙伦叙。除烦则意有所□,毕载则言有所妨。遂乃定彼榛楛,列为子注。若羊炫之洛阳伽蓝记’云云。按张合校本引顾氏此跋文有不同,未言所据何本,疑是从校本手迹或过临者录入。今列举其异文于下。张本‘若羊炫之洛阳伽蓝记云云’作‘若某书云云,羊炫之洛阳伽蓝记即所举之一也。’知此书张本此书作‘炫之’。原用大小字张本字下有为字。分别书之。张本无书之二字。今一概连写,是混注入正文也。张本也作矣。意欲如全谢山治水经注之例,改定一本。旋因袁寿皆取手校者去,未得施功。此临毛斧季校,续得按得下疑脱诸字。书贾。斧季多见旧刻名钞,亦懵然不知有大小字之说,盖张本盖作‘可见’二字。其误张本误下有巳字。久矣。张本无矣字。惜张本惜下有予字。牵率乏暇,汗青无日;爰标识于最后。张本下有愿字。世之通才,倘张本无倘字。依此例张本此作斯,例下有以字。求之,于读是书,思过半矣。张本无‘于读是书思过半矣’八字,作‘嘉庆十三年正月思适居士顾广圻记。’
  【袁廷梼跋二则】李葆洵重刻吴本嘉庆丁卯新正,雨窗无聊,借士礼居所藏毛斧季手校本雠勘之,始能句读,并录毛跋于后。又借顾千里阅本覆校一过。二十有三日袁廷梼记。顾千里云:‘案史通补注篇曰:亦有躬为史臣,手自刊补,虽志存赅博,而才阙伦叙。除烦则意有所□,毕载则言有所妨。遂乃定彼榛楛,列为子注。若萧大圜淮海乱离志、杨案当作羊。炫之洛阳伽蓝记云云。依此是在唐时有正文,有子注,今本全为正文,绝非其旧矣。’按此则与顾跋文稍异,故仍录之。
  【清张绍仁跋】艺风堂藏书续记三附录嘉庆己卯季冬,依如隐堂刻本自注:席玉照旧藏。校正,复从毛斧季手校家刻自注:旧为何小山、薛一瓢递藏。覆勘,并录斧季跋语于右。二本皆借自黄荛翁家,卷中虽讹字亦记之行间者,服膺于毛氏之言也。张绍仁记。
  【张金吾爱日精庐藏书续志二地理类】洛阳伽蓝记五卷,明如隐堂刊本。魏抚军府司马杨炫之撰。版心有如隐堂三字。洛阳伽蓝记以如隐堂本为最善。
  【清俞正燮癸巳存稿十二洛阳伽蓝记】(全文已具引于本书卷二崇真寺条注,此略。)
  【清瞿镛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十一史部古迹类】洛阳伽蓝记五卷。明刊本。题魏抚军司马杨炫之撰,有自序。此如隐堂刻本,较绿君亭本为佳,旧为吴顼儒丈藏书。内第一卷第二卷并有缺叶,以顾涧●校本钞补。卷首有 ‘吴卓信印’、‘顼儒’二朱记。
  【清吴若准序】集证本元魏崛起朔漠,奄有中原。高祖贤明,卜宅洛土,声明文物,用夏变夷,洵乎轶符秦按符当作苻。而跨江左。世宗忘其国恤,崇尚释氏,太和政教,为之一衰。洎乎母后临朝,阉人用事,外藩首祸,变故迭兴。始则尔朱氏张卓、莽之凶焰,继则贺六浑效曹、马之故智。至永熙迁邺,而魏祚移矣。抚军府司马杨炫之慨念故都,伤心禾黍,假佛寺之名,志帝京之事。凡夫朝家变乱之端,宗藩废立之由,艺文古迹之所关,苑囿桥梁之所在,以及民间怪异、外夷风土、莫不钜细毕陈,本末可观,足以补魏收所未备,为拓跋之别史。不特遗闻逸事,可资学士文人之考覈已也。其叙录伽蓝,始于阊阖宫前,西则永宁、胡统,逶而西则为建中、长秋、瑶光也;东则景乐,逶而东则为昭仪、修梵、嵩明也,其南则景林也;其中小寺则愿会、光明、司农也。由是而及城外建春门,则明悬、龙华、璎珞也;而宗圣、崇真、魏昌、景兴、太康以次记焉。东阳门则庄严、秦太上君、正始也。青阳门则平等、景宁也;而归觉附记焉。由东而南,开阳门则报德也;龙华、追圣在其东,而文觉、三宝、宁远、正觉以次记焉。宣阳门则东有景明、大统,而西有高阳王寺也;而招福、双女、永桥之归正、菩提、城西之崇虚、以次记焉。由南而西,西明门则冲觉也;西阳门则宣忠、白马、光宝、法云也;而王典御、开善以次记焉。寿邱里中则又有追光寺也。阊阖门则永明也,大觉在其西而融觉在其东也。由西而北,则大夏门有禅虚也,广莫门有凝圆也。此其次第也。昔刘知几言炫之此记,定彼榛枯,按枯当作楛。列为子注。后人合并,不可复辨。暇日流览,意存复古,忘其浅陋,重为分析。古本既无由见,未必一如旧观,而纲目粗具,读是书者,或有取乎?图一篇、集证一卷,附于简端卷末。世之君子,纠其谬焉!道光十三年十二月既望钱塘吴若准自序。
  【清朱紫贵跋】集证本曩者顾丈涧萍尝病今世通行本伽蓝记纲目混淆,子注羼杂,谓紫贵曰:‘子多暇日,能重为分晰,一如刘氏知几之所云乎?’从事经年,悉心推究,中间辍业,未有所成。吴甥次平,乞假南旋,娱亲之暇,兼治此书。岁籥一周,定本遂出。大略所据者如隐堂本,所参考者何氏、毛氏本,复旁及于御览、广记、法苑珠林所引。只字片言,咸为比校,疑文讹句,论断独伸,遂迺条举件系,成集证一卷,复绘图一篇,列诸简端。余既自悼无成,又惜顾丈病废不出,无由商榷义例,而甚喜次平好学深思,有功于古人匪浅也。爰识数语,以为缘起云。道光甲午三月朔日长兴朱紫贵书于吴门枫江草堂。
  【清李宗昉闻妙香室文集八洛阳伽蓝记集证题辞】吴子次平洛阳伽蓝记集证所采凡十余种,讨源振叶,赅博精详。其有此本误而他本是,他本误而此本可从者,亦必斟酌疑义,两说并存。至于标明子目,条系图列,体例所在,了如秩如。实杨炫之之功臣,而刘知几之畏友也。夫此书撰着,意备遗逸,非阐象教。昔洛阳当魏太和中,刹庙甲天下。暨乎城郭丘墟,抚军行役,感念兴废;用是拾旧闻,叙故迹,成书五篇,文足与郦道元水经注肩随。述尔朱之乱,足与史传参证。采古迹艺文及外国土风道里,又可广博见闻,非祇词藻秾丽,援据精审而已。惜后人合并子注,不可分辨。遂有疑为司马原书,实有别注,诸本佚脱已久者。今经厘定,纲目既具,可释群疑。次平虽少年,然其嗜古弗辍,学业勤敏兼人。乞假娱亲,着成兹册。昔王简栖作头陀寺碑文,谓求宗九畴,研几六位。足使焠掌占毕者,悟言筌蹄;蒿目世教者,获其龟鉴。则是编之刻,洵非徒然。若以秦人殷里,竞诧宏通;苗茨西征,矜夸辩博。是使缀文之士,争尚瑰奇;考异之篇,祇供□摭。掩黍离麦秀之幽怀,说班荆荫松之盛迹,榛楛弗翦,孱杂仍滋。则不独引古诗‘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证高阳王雍楼为固哉言诗,逾滋驳诘也,亦非吴子校勘是书初意矣。按此篇,集证本未载。
  【刘毓楠序】光绪二年洛阳西华禅院重刻吴若准本古圣王所以教天下者,圣道而已。自汉明帝时,西佛始入中国。延至有唐,其风益炽。盖佛教之倡久矣。元魏时,高祖犹崇尚文明,世宗则专遵释道。金刹星罗,璇台云集,而善政善教,寂焉无闻,以致不数传而寖微。当时之金碧辉煌,琉璃莹彻,巍巍然上凌霄汉者,鞠为茂草,嘻,可惧哉!杨炫之作伽蓝记,录为拓跋别史。浙江吴子莱前辈,胪列胜迹,以纪于编,犹是麦秀黍离之遗意也。余读是编,觉今古之间,废兴之际,不无有感于心焉!自同治辛未迄光绪丙子,居洛六年,因将伽蓝记原本付智水禅友重梓以广其传。爰缀数语于卷末,俾后世有所考云。花朝日大梁刘毓楠拜序。
  【李葆恂跋三则】光绪癸卯说剑斋重刻吴若准本洛阳伽蓝记无好本,惟道光甲午吴氏若准校刻本为最善。乱后板佚,印本罕传。光绪初,余客大梁,得一本于周稚珪中丞家,欲刻未果。适若准族弟抱仙刺史若烺署洛阳令,方据汉魏丛书本重刻是书。工既拙劣,校者复以意窜改,讹夺殆不可读。余以吴本寄之,仍与书曰:‘君家自有佳刻,曷不覆之,而刻何镗本耶?’刺史得书喜甚,乃因循未付梓人。未几受代去,竟不果刻。余索还原本,则曰:‘吾终当重刻,以竟吾兄之志。书暂留,不遗失也。’又数年,刺史卒,此书遂不可复得。壬寅冬,遇缪筱珊太史于武昌,语次偶及此书。太史藏有二册,遂以一册贻余。乃亟刻之,以饷学者。抚军陶斋尚书藏有袁绶阶手校古今逸史本及汪梅坪校璜川吴氏本,并假归对校一过。汪本谬不足据。袁氏以士礼居所藏毛校如隐堂本雠勘,与吴本同出一原。虽小有异同,不敢辄改,惧失真也。仍录袁氏所录毛跋于后,以备参考。刻既成,识其缘起于右,独惜刺史之不及见也!光绪二十九年癸卯六月既望义州李葆恂跋。按文后录袁廷梼及毛扆跋,已见前,此略。‘杨炫之结衔称抚军府司马。吴氏此本集证引法苑珠林作邺都期城郡守,足广闻见。以余考之,则炫之终秘书监,北平人也,见广弘明集第六卷。史通作羊炫之,当是传写之误,通考又误袭之耳。光绪十二年十二月十九日,从筱珊编脩假阅,偶识于卷端。’右顺德李约庵侍郎所题。余读传灯录云:‘达摩住禹门千圣寺止三日,有期城太守杨炫之早慕佛乘,问祖西天五印,师承为祖,其道如何?祖曰:明佛心宗,行解相应,名之曰祖。又问:此外如何?祖曰:须明他心,知其今古。不厌有无,于法无取。不贤不愚,无迷无悟。若能是解,故称为祖。又曰:弟子归心三宝,亦有年矣。而智慧昏蒙,尚迷真理。适听师言,罔知攸措。愿师慈悲,开示宗旨!祖悉恳到,即说偈曰:亦不睹恶而生嫌,亦不观善而勤措,亦不舍智而近愚,亦不抛迷而就悟。达大道兮过量,通佛心兮出度。不与凡圣同躔,超然名之曰祖。炫之闻偈,悲喜交并,曰:愿师久住世间,化导群有!祖曰:吾即逝矣,不可久留。根性万差,多逢愚难。炫之曰:未审何人弟子为师除得否?祖曰:吾以传佛秘密,利益迷涂。害彼自安,必无此理。炫之曰:师若不言,何表通变观照之力?祖不获已,乃为谶曰:江槎分玉浪,管炬开金锁。五口相共行,九十无彼我。炫之莫测,礼辞而去。’炫之言行不概见,录之以资谈助。又御览引逸文二条,并录于后,俟后有治此书者采焉。癸卯七月十三日葆恂记。按附录逸文二条,巳别见佚文辑,此略。国朝诸儒,鉴明季轻改古书之獘,所刻书,凡字句各异,介在疑似者,别为札记,不改本书,盖其慎也。吴氏集证与札记同。余刻是书,凡集证已出如范明友作友明,高贵乡公作高贵卿公,祖莹作祖荣,虽灼知其谬,俱仍之以存其旧。集证不出,庸是梓人之误,则元乂径改元□。集证高贵乡公误作贵高卿公,则贵高误乙,而卿字仍之。其他类此者多有,为举其例如此。八月十二日猛堪校集证毕又记。
  【缪荃孙艺风堂藏书续记三】洛阳伽蓝记五卷。吴真意堂活字本,长洲张讱盦以如隐堂本校之,又从毛斧季手校家刻覆勘。书眉并记‘如隐堂刻本每叶十八行,行十八字。’首有‘读异斋从校正’白文方印、‘长洲张氏执经堂藏’白文长印。末叶有‘读异斋’白文长方印、‘张学安’‘讱盦’朱白文小方联珠印,又有‘苏台逸叟’起边白文大方印。附录毛扆、张绍仁跋各一则,已见前,今略。
  【唐晏序】钩沈本昔刘知几谓洛阳伽蓝记‘定彼榛楛,列为子注。’斯言已逾千岁,而世行本皆刊于明代,子注已杂入正文,无复分别,亦竟无人为料理出之,此书遂不可读矣。近者之江吴氏创始为之,画分段落,正文与注,甫得眉目。然究嫌其限域未清,混淆不免,虽少胜于旧编,犹未尽夫尘障。鄙人索居海上,偶展此书,觉有会于心。乃信手钩乙数则,以后迎刃而解,都已尽卷。未敢谓足揆原编,然较各本,则有间矣。录而存之,以备一家之说云尔。嗟乎!炫之良史也。彼盖身丁元魏之季,见夫胡后贪权,废长立少,诸王酣豢,纵欲养骄,大臣无元良之佐,宦寺逞城社之威,文士优柔,武夫跋扈,遂以酿成河阴之祸。故此书于尔朱之乱,三致意焉。逮夫鸾辂西行,邦圻迁邺,元氏之局告终,渤海之基方肇,而炫之又所目睹。黍离之悲,无可寄慨,乃于洛阳伽蓝记讬其怀旧之思焉,岂真为彼教之助乎?宜其寥寥一篇,孤行殆将千二百年,而莫之能废也。杀青既竟,更为条例,叙之左方:
  一 古人着书,必有一定体裁。北魏人着述在者,惟此暨水经注耳。故今刊定此书,全用水经注体裁。
  一 书记伽蓝,自应以寺为主,而时事辅之。故凡涉及寺事,例高一格书,而余文附之。
  一 名称洛阳,则凡市里亦概入正文,高一格书之。官寺亦然。
  一 凡涉及时人第宅,亦高一格。然必由里及居,不复特出。
  一 此外附注概为低一格书。若附注之外,有杨氏案语,则作夹行书,所谓注中有注也。
  一 此书误字极多,有可考订,则再三斟酌,而从其一。若竟无可从,而灼见其为某字,间有以意定之者,然必以△别之。
  一 此书各本互有不同,吴氏别为考异。今仿阮氏刻经疏例,凡遇考订之字,旁以圈别之。
  一 杨氏此书意在借伽蓝而存时事,故于元氏诸王及公卿,多述其行事,而河阴一役,言之尤详。今搜采魏书及北史,凡书中人物,皆略注其大概,而它有足以引证此书者,亦附焉。
  一 吴氏书有图一纸,而小有未合。今改订而仍以冠于其首焉。乙卯春二月漯川居士唐晏叙于海上飞尘小住。
  【张元济跋】四部丛刊影印如隐堂本 洛阳伽蓝记,隋、唐以下着录均五卷,惟宋史艺文志、郡斋读书志作三卷,连江陈氏世善堂书目亦同。或原有别本,今已失传。近世存者,以如隐堂本为最古。其刊版当在明代嘉、隆之际。是本卷二阙第四、第九、第十八等叶,均写补。毛季斧获见是刻,即已言之。世间存本,无不皆然,盖残佚久矣。古今逸史、汉魏丛书中均载是书,各家所补三叶,大抵从之传录,文字前后悉相衔接,必同出一源也。史通补注篇谓书旧有注,顾千里疑原用大小字为别,后世连写,遂混注入正文。钱唐吴若准重为编次,厘定纲目,搜据诸刻,校其异同,成集证一卷,世称善本。然仍有人议其不免混淆,未尽尘障。朱紫贵序举其所据校者,以如隐堂本为首。余取以对勘,与是本互异者凡百数十字,吴氏均未指出,疑所见或亦为传录之本。因札录附后,其足以纠正是本者亦不少云。中华民国二十五年春三月海盐张元济。
  【周延年跋】洛阳伽蓝记注本北魏人着述,传世极希。其流传至今者,为郦道元水经注、贾思勰齐民要术及此书三种。近世学者推重六朝文学,每以此书及水经注、颜氏家训并称。词华之美,固有定评。颜氏家训已有赵注,水经注亦经沈钦、韩赵一、清王先、谦、杨守敬诸家校正,篇章大明。而此书独无人诠解,窃引为憾焉!兹就平日搜辑所得,成此注释。非敢妄作,但求便于浏览而已。自知学殖谫陋,舛误必多,尚望大雅宏达,有以正之。至于此书板本,咸推明如隐堂本为最古,外此明代丛书若津逮秘书、古今逸史、秘册类函、汉魏丛书、广百川学海、说郛等亦多有之。然明人刊书,往往任意删改,校雠不精,未可据为定本。要以清代钱唐吴若准所刊,章段分明,有荜路蓝缕之功。而近代唐元素晏着洛阳伽蓝记钩沈五卷,刻入龙溪精舍丛书者,条分缕晰,尤为详审,故今之次第,一依此本也。上述诸本,字句颇有出入,本书以注释为主,不复措意校雠。订正诸家,容俟异日。延年自成童以后,即好此书,逐年随笔札记,时作时辍。去夏逭暑嘉业书楼,乃得假阅秘籍,用资参考,始克蒇事。中间更有友朋商榷,若闽县黄公渚、德清姚祝萱、吴县王欣夫、海门施韵秋诸君。他山之助,惠我实多,附识于此,不敢有忘也。民国二十六年四月吴兴周延年子美书于海上万洁斋。
  【张宗祥序】合校本此书以如隐本为最古,然尚有吴琯、绿君。照旷从如隐出,汉魏从吴琯本出。汉魏缺字较少,则亦似据吴本校补付梓者。故明刻二种,各有渊源,以今校之,正讹互见。清代诸刻,皆据如隐传钞,于是大字存而小字亡矣。如隐本第二卷崇真寺条下自‘即有青衣十人’至‘若有私财物造经像者’为第四页,秦太上君寺条下自‘花林芳草’ 之芳字起,至‘阿附成名’之阿字止,为第九页,平等寺条下自‘无所干预’之干字起,至‘若今宰相也’之今字为第十八页,三页皆缺。余所见本,系据真意堂本钞补,即毛氏所谓第二卷中缺三纸者也。此本既不敢据一本认为定本,亦不敢据他书妄改本书。今合校诸书,择其长者,傥有异义,下注某刊作某,存而不论。但使学者不愿妄断,故名之曰合校本。庚午正月立春后五日海宁张宗祥记。
  【又跋】昔顾涧苹先生欲仿全氏治水经注之例,分别此书注文而未果。吴氏闻斯言于其舅朱氏,集证本遂起而分之。然极简略,恐非杨氏之旧。如杨氏旧文果如吴氏所述,则记文寥寥,注文繁重,作注而非作记矣。杨氏具史才,当不如此。唐氏复因吴氏之简,钩沈本又起而正之。然第五卷原本注文,且误入正文,则亦未为尽合也。盖此书子注之难分,实非水经注之比。水经注出自两人,文笔绝异;此书则自撰自注,文笔相同,一也。全氏所见水经注自大典本出,故经注混淆。其实宋刊本分经注,明刊亦然,明初且有单刊经文无注本。此书则如隐以前,未见他刊。如隐而后,注尽不分,但凭想像,一无取证,二也。故苟无如隐以前之古本可以勘正,实不必泥顾氏之说,强为分析,致蹈明人窜改古籍之覆辙也。第吴、唐二家,用心甚勤,且仅提写本文,并未颠倒原书,故亦录其所定为本文者,以备参考。庚午元宵记。
  【陈寅恪读洛阳伽蓝记书后】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八本第二分刘知几史通补注篇云:‘亦有躬为史臣,手自刊补。(中略)按陈氏原引全文,因已见于前列条内,故此从省略,下同。遂乃定彼榛楛,列为子注。若萧大圜淮海乱离志、羊炫之洛阳伽蓝记(中略)之类是也。’
  顾广圻思适斋集十四洛阳伽蓝记跋略云:
  ‘予尝读史通补注云:(中略)知此书原用大小字分别书之。今一概连写,是混注入正文也。意欲如全谢山治水经注之例,改定一本。(中略)世之通才,倘依此例求之,于读是书,思过半矣。’
  于是吴若准洛阳伽蓝记集证即依顾氏之说,分析正文子注,群推为善本。吴氏自序其书云:‘古本既无由见,未必一如旧观。而纲目粗具,读是书者,或有取乎?’
  然吴本正文太简,子注过繁,其所分析与杨书旧观,相去甚远。唐晏因是有洛阳伽蓝记钩沈之作。其洛阳伽蓝记钩沈自序云:
  ‘昔刘知几谓洛阳伽蓝记定彼榛楛,列为子注。(中略)乃信手钩乙数则,以后迎刃而解,都已尽卷。未敢谓足揆原编,然较各本,则有间矣。’
  故唐本正文较之吴本溢出三倍,似可少纠吴氏之失。但唐氏之分别正文子注,其标准多由主观,是否符合杨书之旧,仍甚可疑。近人张宗祥君之洛阳伽蓝记合校本附录吴本及唐本所分正文,并记其后,略云:
  ‘昔顾涧苹先生欲仿全氏治水经注之例,分别此书注文而未果。(中略)故苟无如隐以前之古本可以勘正,实不必泥顾氏之说,强为分析,致蹈明人窜改古籍之覆辙也。’
  张君于唐氏所定第一卷城内永宁寺条正文‘东西两门皆如之’一节下附案语云:
  ‘东西两门皆亦如之者,言与南门图以云气云云种种相同也。今图以云气四十一字作注文,则皆亦如之一语无归宿矣。’
  于第五卷城北凝圆寺条‘所谓永平里也注’之注字下附案语云:
  ‘炫之此记本自有注,不知何时并入正文,遂至不能分别。此注字之幸存者。自此至下文不可胜数句,当是凝圆寺注文,钩沈本以此下一句为正文。’
  于其附录之钩沈本正文城北禅虚寺条‘注即太上王广处’向下附以案语,重申其说云:
  ‘此处注字幸存,即汉太上王广处六字明系注文,不得误入正文。’
  寅恪案,张君之合校本最晚出,其言‘不必泥顾氏之说,强为分析,致蹈明人窜改古籍之覆辙’,可谓矜慎;于杨书第五卷举出幸存之‘注’字,尤足见读书之精审,不仅可以纠唐氏之违失已也。然窃有所不解者,吴唐二氏所分析之正文与子注虽不与杨书原本符合,而杨书原本子注亦必甚多,自无疑义。若凡属子注,悉冠以注字,则正文之与注文分别了然,后人写杨书,转应因此不易淆误。今之注文混入正文者,正坐杨书原本其子注大抵不冠以‘注’字,故后人传写牵连,不可分别,遂成今日之本。张君所举之例,疑是杨书原本偶用‘ 注’字冠首也。鄙意炫之习染佛法,其书制裁乃摹拟魏、晋、南北朝僧徒合本子注之体,刘子玄盖特指其书第五卷慧生、宋云、道荣等西行求法一节以立说举例。后代章句儒生虽精世典,而罕读佛书,不知南北朝僧徒着作之中实有此体,故于洛阳伽蓝记一书之制裁义例,懵然未解,固无足异。寅恪昔年尝作支愍学说考载于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蔡元培先生六十五岁纪念论文集中,详考佛书合本子注之体。兹仅引梵夹数事,以比类杨书,证成鄙说,其余不复备论。梁僧佑出三藏记集七支敏度合首楞严经记,八支道林大小品对比要钞序、支敏度合维摩诘经序,一一竺昙无兰大比丘二百六十戒三部合异序等俱论合本子注之体裁,兹节录一二,以见其例如下:支敏度合维摩诘经序云:
  ‘然斯经梵本出自维耶离,在昔汉兴,始流兹土,于时有优婆塞支恭明。逮及于晋,有法护、叔兰,先后译传,别为三经。同本人殊出异,或辞句出入,先后不同;或有无离合,先后各异。若其偏执一经,则失兼通之巧;广披其三,则文烦难究。余是以合两令相附,以明所出为本,以兰所出为子,分章断句,使事类相从,令寻之者瞻上视下,案彼读此,足以释乖迂之劳。’
  竺昙无兰大比丘二百六十戒三部合异序云:
  ‘余因闲暇为之三部合异,粗断起尽,以二百六十戒为本,二百五十者为子,以前出常行戒全句系之于事末。而亦有永乖不相似者,有以一为二者,有以三为一者,余复分合,令事相从。说戒者乃曰:僧和集会,未受大戒者出!僧何等作为?众僧相聚会,悉受无戒,于僧有何事?答:说 戒。僧答言:布萨。不来者嘱受清净说。诸人者当说当来,之净。答言:说净。
  据上所引,魏、晋、南北朝僧徒合本子注之体例可以推知。洛阳伽蓝记五凝圆寺条记述惠生、宋云等使西域事既竟,杨氏结以数语云:
  炫之按,惠生行纪事多不尽录,今依道荣传、宋云家记,故并载之,以备阙文。
  观今本洛阳伽蓝记杨氏记惠生使西域一节,辄以宋云言语行事及道荣传所述参错成文,其间颇嫌重复。实则杨氏之记此事,乃合惠生行纪、道荣传、及宋云家传三书为一本,即从僧徒合本之体,支敏度所谓‘合令相附’及‘使事类相从’者也。杨氏此节之文如:
  ‘至干陀罗城,东南七里有雀离浮图。道荣传云:城东四里。’
  即竺昙无兰大比丘二百六十戒三部合异序后所附子注之例。其‘道荣传云:城东四里’,乃是正文‘东南七里有雀离浮图’之子注也。又杨书此节之
  ‘(迦尼色迦)王更广塔基三百余步。道荣传云:三百九十步。’
  其‘道荣传云三百九十步’,乃是正文‘三百余步 ’之子注也。其余类此者不胜枚举。兹仅揭一二例,亦顾氏之意,欲世之通才依此求之,写成定本,以复杨书之旧观耳。夫史通所论,实指惠生等西行求法一节,而吴、唐二氏俱以此节悉为子注,张君无所纠正,其意殆同目此文全段皆是子注也。故自杨氏此书正文与子注混淆之后,顾氏虽据史通之语,知其书之有注,而未能厘定其文。吴、唐、张三家治此书极勤,亦未能发此久蔽之覆。因举魏、晋、南北朝僧徒合本子注之例,证成鄙说,为读是书者进一解,并以求教于通知今古文章体制学术流变之君子。
  【王文焘椿荫宦初稿一明刊绿君亭本洛阳伽蓝记跋】 稿本是书为东魏抚军府司马杨炫之所作。炫之初仕元魏,适当鼎盛之朝;比及丧乱,复经残余之地。追忆当日盛事,以矞皇典丽之笔,纪奇异庄严之事。所述永宁浮图,高逾百寻,分为九层,朱户琼栏,丹楹刻桷。上又有刹,高亦十丈,合计千尺,矗触霄汉。合眸凝想,诚宇内之壮观。以今日龙门伊阙所余残缺九万佛象例之,斯记所载,或非虚构。往岁因梁陈庆之造象,为考详之。以为庆之送元颢北归,濡染颓风,仓卒逃归,易佛服免,身受其荫,报德之思耳。今读此篇,载庆之在北,与魏中大夫杨元慎等言正朔统系,庆之失辞,不能反唇,因之心折。又复震厥外观壮伟,不觉潜移默化,其后南归,遂重北人。乃知萧梁之崇释,亦庆之有以召之。按此说不然。梁武帝崇佛,早在陈庆之南归前。且南朝信佛,自有源流,不必与北朝牵合为一。其纪尔朱荣、元天穆跋扈不臣各节,足与正史互证。又有隐士赵逸,长寿多识,言自晋迄魏二百余年,目睹身经,与当时记载,多不符合;因举苻生仁慈,反受恶名等语。知几史通曾引及之。又云有宋云、惠生二人,求经西域,周历各国,欧、亚之交,波斯、印度,皆有车辙。所经王国,宣示诏书,令其拜受。有乌场国者,位天竺之北,葱岭之南,当即今印度北部。云等曾割舍行资,造浮图一所于如来投身喂虎之山,刻石隶书,铭魏功德。是二人者,虽云佛徒,实能宣扬国威。世但知释玄奘之取经,不知乃步二人后尘。综观所记,虽以伽蓝为名,实多国故。文辞华缛,事迹俶诡。禾黍铜驼之悲,今日读之,颇多类似。环诵一过,百感交并矣!此本为毛子晋绿君亭本,家君曾以潢川吴氏真意堂本及新刊说剑台按台当是斋之误。说剑斋即李葆恂覆刊吴若准集证本。本互校,以朱记注于侧,余曾为季父度临之。
  【涵芬楼烬余书录二】洛阳伽蓝记五卷,明刊本,二册。题魏抚军府司杨炫之撰。前有杨氏自序。版心有‘ 如隐堂’三字。爱日精庐藏书续志谓是书以如隐堂本为最善。察其版刻,当在明嘉、隆之际。原阙卷二、第四、第九、第十八等叶,均钞补。昔毛斧季获见是刻,即已言之。世间藏本,无不皆然,盖残佚久矣。
  【黄公渚洛阳伽蓝记的现实意义】(载于文史哲月刊一九五六年第十一期,此不转录。)
  附编三
  图说
  一、吴若准集证本、唐晏钩沈本、张宗祥合校本各附有洛阳城图一幅,颇便省览。吴图草创多阙,唐、张二图稍加补苴,但仍有错误。
  二、其他关于北魏洛阳京城的专图,现存最早的要算汉晋四朝京城图的后魏京城洛阳宫室图和金镛城图,大概是宋人绘制。后人继作的,有杨守敬水经注图的洛阳城图,乃据郦道元水经注而绘的;有劳干北魏洛阳城图的复原的附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二十本上册),乃据 C.White牧师实测的洛阳图(Tomb Tile Picture of Ancient China, 1939 )和伽蓝记、水经注等书而绘的。
  三、综观各图,互有出入,以杨图和劳图为较核,本图绘制主要据之,并参考伽蓝记与水经注原文。
  四、城厢部分以劳图为据,但有数点与之不同,加以修改,列举并说明如次:
  甲、本书卷五末云:‘京师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五里。户十万九千余。庙社宫室府曹以外,方三百步为一里。里开四门,门置里正二人、吏四人、门士七人,合有二百二十里’。汉晋四朝京城图和吴若准与唐晏二图皆据此记将洛阳城绘成东西宽而南北短,(张宗祥图为东西狭而南北长,惟没有说出理由,不知何据。)但White 牧师实测图却显然相反。劳氏据续汉书郡国志刘昭注证明洛阳城原是东西狭而南北长,这是对的。不过他又解释‘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五里’的里字与下文‘方百步为一里’是一回事,说:‘只有认为闾里之里,才能解释得通。’这话是可以商讨的。一、古书中记地区四址的里字,皆做方里解,从未见有作闾里解的,劳氏此解也没有举证。二、劳氏于下文‘方三百步为一里’,没有明解,依据他的图则将里画成长方格子,核与文义,不能符合。按魏书广阳王嘉传说:‘京四面筑坊三百二十,各周一千二百步。’可以与此文互证。此言:‘方三百步为一里’,盖指里的一方言之;魏书言‘一千二百步’,则自四方的总和言之,故云‘周’。因此,坊里当仍为正方形,而于东西宽南北短的地形并无影响。所以劳氏的解释不能圆满。然则杨炫之的话有错误,或者White 实测图的地形不足信吗?要解决此问题,先得把 ‘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五里’二语弄清。元河南志说是 ‘杨炫之增广而言者,兼城之外也。’我以为此语颇值得重视。考本书卷四法云寺条下说:‘自退酤(里)以西,张方沟以东,南临洛水,北达芒山,其间东西二里,南北十五里,并名为寿邱里。’与此‘南北十五里’ 语正相吻合,因之可证南北是自洛水至芒山的距离,确为指兼城外而言,非谓城厢本身。以此类推,东西二方亦当如是。那末洛阳城厢大小究竟如何呢?若详考本书,亦可得出概略。城东建春门至七里桥,无实数里程,但从‘七里’的名义看来,大约是离城七里,姑作假定。城西西阳门外四里有洛阳大市;市西有退酤、治觞二里,自退酤里至张方沟,东西二里;累算共约六里。东西城外两共合算约十三里。城南宣阳门外四里至洛水永桥。城北里坊记载最少,有确实里程的,仅广莫门外一里的凝圆寺。想来这里居民较稀,又背临芒山,市集亦不会再远。南北城外两共合算约五里。再据本书所言‘ 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五里’,除去城外东西十三里,南北五里,则洛阳城厢约为东西七里,南北十里,与续汉书郡国志注所引帝王世纪‘城东西六里十一步,南北九里一百步’,及晋元康地道记‘城内九里七十步,东西六里十步’都相似,而与White 牧师实测图城东西最长处为六.八市里,南北最长处为九.二五市里(据劳氏合算),亦颇接近(后魏尺度约为今市尺的九折)。由此可见杨炫之的记载翔实,而元河南志的解释可信,更可证劳氏的闾里说不能成立,特在此辨明之。
  乙、劳氏将城内划为许多长方格,东西二十格,南北十五格。依照他的图,除去宫苑等地外,尚有二百二十五长方格。这样画法是有问题的。一、他要调和‘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五里’,与White 实测图的矛盾,曲解里作闾里,并将城内划为东西二十格,南北十五格以相配合。此错误已辨见上文。二、他将里画作长方形,核与本书卷五‘方三百步为一里’语不相符合(说亦见上文)。劳氏于此没有解释,大概他以里的面积总为三百步,而地形则为长方。果如此假定,则就以永宁寺为例,劳图列入一方格内。考本书卷一永宁寺条下说:‘僧房楼观一千余间。’试问一千余间房屋,岂总方三百步的里所能容纳?三、劳图的长方格有二百二十五个。依照本书卷五说‘庙社宫室府曹以外,方三百步为一里’ ,这些长方格内应除去‘左卫府’、‘右卫府’等庙社府曹二十处,尚有二百零五长方格,与记所说‘二百二十里’,也不相符。况且依据魏书世宗纪及广阳王嘉传,二百二十可能是三百二十之误呢?(说见本书卷五末校注)因之,本图对于劳图所画的长方格,不加采用。
  丙、劳图内北宫、华林园、芳林园等画为三处,核与本书及水经注等所记,不能相合(华林园与芳林园为一地异名,劳氏析为二处,不详所据)。本图今以杨守敬图为据。
  丁、劳图东面东阳门外和西面阊阖门外都有横贯的水道,依据他的另一图洛阳郊外形势图以此为古河道,并未说明时代。按河道代有变迁,若要考知北魏时实情,仍以凭当时人的记载为可信。郦道元与杨炫之并时,水经注记水道最详,所记东西两门外皆没有提及,疑北魏时无此河道。本图还是以杨守敬图为据。(按东阳门外的河道疑即是杨、郦二氏所言建春门外的阳渠水道。)
  戊、城北的大夏与广莫二门,劳氏说:‘怀氏White 的实测图,北面的城门,只有一个,而东城墙的北头却有一个旧门道的痕迹。这一点对于旧日记载并不附合,可能在北墙的东面尚有一个城门,东墙的北面并非旧的城门,而是洛阳故城荒废以后,才为人踏出来的道路。 ’他引水经注:‘广莫门汉之谷门也。北对芒阜,连岭修亘。苞总众山,始自洛口,西逾平阴,悉芒垄也。’ 及伽蓝记:‘魏、晋曰广莫门,高祖因而不改。广莫门以西,至于大夏门,宫观相连,被诸城上也。’因说: ‘所以广莫门是对着北邙,和大夏门相并着的,因此决不能依照怀氏White 的图中道路痕迹,定广莫门为城东面北头的城门。’他就将大夏、广莫二门画在城西北与东北相等的位置上。按从劳氏所引的水经注与伽蓝记两段文字看来,只是说城的北面有二门,并未确指二门位置是相并的。因之,劳图北面二门的位置是‘想当然耳’ ,并无若何根据。元河南志二引洛阳图经说:‘华林园在城内东北隅。’考谷水历大夏门下,又东枝分南入华林园(水经谷水注)。若如劳图广莫门在东北与大夏门相并,则华林园却在城的北面(劳图位华林园在近西北隅大夏门旁),与图经所说不合。否则华林须划分为二园,但从未闻有此说。所以劳图二门的位置颇觉不妥。本图将广莫门移近东北隅,与南面的开阳门遥相对。如此,华林园在城内东北隅,可以说通;White 实测图城东墙的北头旧门道痕迹,位置亦相近,而与伽蓝记、水经注所记并不相悖。
  己、铜驼街两旁,据水经注应有渠水夹行,劳图失画,本图据补。
  五、城内外水道主要以杨守敬图为据。
  六、图内所记的各地名,悉以伽蓝记本书为主,有些以水经注及元河南志补充之,皆用括弧()标明,以示区别。
  七、各寺名都用方框围之,省‘寺’字,以便查览。
  附编四
  表例
  (一)‘洛阳伽蓝记’原书乃是一部记述北魏拓跋氏王朝迁都洛阳后政治与社会的写实史籍,有很多材料可以补充正史。但因体例所限,读此书者有时感到记事分散,对于历史发展的连续性关系不易全面了解。本表的编制即为适应这一要求,及便利省览之用。所辑材料全以原书为限。
  (二)本表综合原书内有年月记明或虽不记明而可考知的各文编成之。其他无法可考的,只好付缺。
  (三)本表材料的编次,略定如后:
  (甲)有明确年月记载者,依所记年月排次之。
  (乙)无绝对年月记明,只称某年‘初’、‘中 ’或‘末’者,可以考知的,则排次于考知之年月下;不可考知的,则次于相当的年数下。此类各条皆以一小圈○冠首标识之。
  (丙)年月不记明,而有他事或他书可资参考者,则就他事或他书所记年月排次之。此类各条皆低一格,并以一小圈○冠首标识之。
  (丁)原记年次有误,经考订证明者,则依照考订年月排次之,而注明其说于附考栏内。此类各条皆低一格,亦以一小圈○冠首标识之。
  (四)本表记事遵从原书体例以北魏为主,魏分东西后,又以东魏为主。纪年亦如之,并记南朝及西魏年次,以供参考。
  (五)本表年次起讫,断自拓跋宏迁洛之年(太和十七年)至杨炫之重览洛阳撰记之时(武定五年)。
  公元 北魏纪年 南朝纪年 记事 附考
  493 魏孝文帝拓跋宏太和十七  齐武帝萧赜永明十一 帝迁都洛阳,诏司空穆亮营造宫室。(卷首序)  按魏书高祖纪,诏穆亮营宫室在十七年十月戊寅朔,迁都在十九年九月庚午。此盖言帝定迁都之计,非谓于是年迁洛。
  国子学堂石经碑犹有四存,帝题为劝学里。(卷三报德寺) 按高祖纪:太和十七年九月‘庚午,幸洛阳。壬申观洛桥,幸太学,观石经。’
  494 十八 齐明帝萧鸾建武一 齐秘书丞王肃归降。时帝新营洛邑,多所造制,肃大有裨益。(卷三报德寺) 按魏书肃传,肃来奔在太和十七年,通鉴同。
  495 十九 二 常景为律学博士(卷一永宁寺)   
  迁京之始,宫阙未就,帝常住在金墉城,数诣城西王南寺论义,故通承明门。(卷首序) 原文不记年。按迁京在十九年,又高祖纪:太和十九年八月‘金墉宫成’因次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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