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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学之属

墨子-卷十二

繁体中文】  作者:(战国)墨翟   发布:2016年06月01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贵义第四十七
  子墨子曰 :“万事莫贵于义。今谓人曰:‘予子冠履,而 断子之手足,子为之乎?’必不为,何故?则冠履不若手足之 贵也。又曰 :‘予子天下而杀子之身,子为之乎?’必不为, 何故?则天下不若身之贵也。争一言以相杀,是贵义于其身也。 故曰,万事莫贵于义也。
  子墨子自鲁即齐,过故人,谓子墨子曰 :“今天下莫为义, 子独自苦而为义,子不若已 。”子墨子曰:“今有人于此,有 子十人,一人耕而九人处,则耕者不可以不益急矣。何故?则 食者众,而耕者寡也。今天下莫为义,则子如劝我者也,何故 止我?”子墨子南游于楚,见楚献惠王,献惠王以老辞,使穆 贺见子墨子。子墨子说穆贺,穆贺大说,谓子墨子曰 :“子之 言则成善矣!而君王,天下之大王也,毋乃曰‘贱人之所为 ’, 而不用乎?”子墨子曰 :“唯其可行。譬若药然,天子食之以 顺其疾,岂曰‘一草之本’而不食哉?今农夫入其税于大人, 大人为酒醴粢盛以祭上帝鬼神,岂曰‘贱人之所为’而不享哉 ?故虽贱人也,上比之农,下比之药,曾不若一草之本乎?且 主君亦尝闻汤之说乎?昔者,汤将往见伊尹,令彭氏之子御。 彭氏之子半道而问曰 :‘君将何之?’汤曰:‘将往见伊尹。   ‘彭氏之子曰:‘伊尹,天下之贱人也。若君欲见之,亦令召 问焉,彼受赐矣。’汤曰:‘非女所知也。今有药此,食之则 耳加聪,目加明,则吾必说而强食之。今夫伊尹之于我国也, 譬之良医善药也。而子不欲我见伊尹,是子不欲吾善也 。’因 下彭氏之子,不使御。彼苟然,然后可也”。
  子墨子曰 :“凡言凡动,利于天鬼百姓者为之;凡言凡动, 害于天鬼百姓者舍之;凡言凡动,合于三代圣王尧舜禹汤文武 者为之;凡言凡动,合于三代暴王桀纣幽厉者舍之。”
  子墨子曰 :“言足以迁行者,常之;不足以迁行者,勿常。 不足以迁行而常之,是荡口也。
  子墨子曰 :“必去六辟。嘿则思,言则诲,动则事,使三 者代御,必为圣人。必去喜,去怒,去乐,去悲,去爱,而用 仁义。手足口鼻耳,从事于义,必为圣人。”
  子墨子谓二三子曰 :“为义而不能,必无排其道。譬若匠 人之斲而不能,无排其绳。”
  子墨子曰 :“世之君子,使之为一犬一彘之宰,不能则辞 之;使为一国之相,不能而为之。岂不悖哉!”
  子墨子曰 :“今瞽曰:‘钜者白也,黔者黑也。’虽明目 者无以易之。兼白黑,使瞽取焉,不能知也。故我曰瞽不知白 黑者,非以其名也,以其取也。今天下之君子之名仁也,虽禹 汤无以易之。兼仁与不仁,而使天下之君子取焉,不能知也。 故我曰天下之君子不知仁者,非以其名也,亦以其取也。”
  子墨子曰 :“今士之用身,不若商人之用一布之慎也。商 人用一布布,不敢继苟而雠焉,必择良者。今士之用身则不然, 意之所欲则为之,厚者入刑罚,薄者被毁丑,则士之用身不若 商人之用一布之慎也。”子墨子曰:“世之君子欲其义之成, 而助之修其身则愠,是犹欲其墙之成,而人助之筑则愠也,岂 不悖哉!”
  子墨子曰 :“古之圣王,欲传其道于后世,是故书之竹帛, 镂之金石,传遗后世子孙,欲后世子孙法之也。今闻先王之遗 而不为,是废先王之传也。”子墨子南游使卫,关中载书甚多, 弦唐子见而怪之,曰 :“吾夫子教公尚过曰:‘揣曲直而已。   ‘今夫子载书甚多,何有也?”子墨子曰:“昔者周公旦朝读 书百篇,夕见漆十士。故周公旦佐相天子,其修至于今。翟上 无君上之事,下无耕农之难,吾安敢废此?翟闻之 :‘同归之 物,信有误者 。’然而民听不钧,是以书多也。今若过之心者, 数逆于精微,同归之物,既已知其要矣,是以不教以书也。而 子何怪焉?”
  子墨子谓公良桓子曰 :“卫,小国也,处于齐、晋之闲, 犹贫家之处于富家之闲也。贫家而学富家之衣食多用,则速亡 必矣。今简子之家,饰车数百乘,马食菽粟者数百匹,妇人衣 文绣者数百人,吾取饰车、食马之费,与绣衣之财以畜士,必 千人有余。若有患难,则使百人处于前,数百于后,与妇人数 百人处前后,孰安?吾以为不若畜士之安也。”
  子墨子仕人于卫,所仕者至而反。子墨子曰 :“何故反?  “对曰:“与我言而不当。曰‘待女以千盆。’授我五百盆, 故去之也。”子墨子曰:“授子过千盆,则子去之乎?”对曰   :“不去。”子墨子曰:“然则,非为其不审也,为其寡也。”
  子墨子曰 :“世俗之君子,视义士不若负粟者。今有人于 此,负粟息于路侧,欲起而不能,君子见之,无长少贵贱,必 起之。何故也?曰义也。今为义之君子,奉承先王之道以语之, 纵不说而行,又从而非毁之。则是世俗之君子之视义士也,不 若视负粟者也。”
  子墨子曰 :“商人之四方,市贾信徙,虽有关梁之难,盗 贼之危,必为之。今士坐而言义,无关梁之难,盗贼之危,此 为信徙,不可胜计,然而不为。则士之计利不若商人之察也。  “子墨子北之齐,遇日者。日者曰:“帝以今日杀黑龙于北方, 而先生之色黑,不可以北。”子墨子不听,遂北,至淄水,不 遂而反焉。日者曰 :“我谓先生不可以北。”子墨子曰:“南 之人不得北,北之人不得南,其色有黑者有白者,何故皆不遂 也?且帝以甲乙杀青龙于东方,以丙丁杀赤龙于南方,以庚辛 杀白龙于西方,以壬癸杀黑龙于北方,若用子之言,则是禁天 下之行者也。是围心而虚天下也,子之言不可用也。”
  子墨子曰 :“吾言足用矣,舍言革思者,是犹舍获而拾粟 也。以其言非吾言者,是犹以卵投石也,尽天下之卵,其石犹 是也,不可毁也。”
  公孟第四十八
  公孟子谓子墨子曰 :“君子共己以待,问焉则言,不问焉 则止。譬若钟然,扣则鸣,不扣则不鸣 。”子墨子曰:“是言 有三物焉,子乃今知其一身也,又未知其所谓也。若大人行淫 暴于国家,进而谏,则谓之不逊,因左右而献谏,则谓之言议。 此君子之所疑惑也。若大人为政,将因于国家之难,譬若机之 将发也然,君子之必以谏,然而大人之利,若此者,虽不扣必 鸣者也。若大人举不义之异行,虽得大巧之经,可行于军旅之 事,欲攻伐无罪之国,有之也,君得之,则必用之矣。以广辟 土地,着税伪材,出必见辱,所攻者不利,而攻者亦不利,是 两不利也。若此者,虽不扣必鸣者也。且子曰 :‘君子共己待, 问焉则言,不问焉则止,譬若钟然,扣则鸣,不扣则不鸣。’ 今未有扣,子而言,是子之谓不扣而鸣邪?是子之所谓非君子 邪?”公孟子谓子墨子曰 :“实为善人,孰不知?譬若良玉, 处而不出有余糈。譬若美女,处而不出,人争求之。行而自衒, 人莫之取也。今子遍从人而说之,何其劳也?”子墨子曰 :“ 今夫世乱,求美女者众,美女虽不出,人多求之;今求善者寡, 不强说人,人莫之知也。且有二生,于此善筮。一行为人筮者, 一处而不出者。行为人筮者与处而不出者,其糈孰多?”公孟 子曰 :“行为人筮者其糈多。”子墨子曰:“仁义钧。行说人 者,其功善亦多,何故不行说人也!”
  公孟子戴章甫,搢忽,儒服,而以见子墨子曰 :“君子服 然后行乎?其行然后服乎?”子墨子曰 :“行不在服。”公孟 子曰 :“何以知其然也?”子墨子曰:“昔者,齐桓公高冠博 带,金剑木盾,以治其国,其国治。昔者,晋文公大布之衣, 牂羊之裘,韦以带剑,以治其国,其国治。昔者,楚庄王鲜冠 组缨,缝衣博袍,以治其国,其国治。昔者,越王句践剪发文 身,以治其国,其国治。此四君者,其服不同,其行犹一也。 翟以是知行之不在服也。”公孟子曰:“善!吾闻之曰‘宿善 者不祥 ’,请舍忽,易章甫,复见夫子可乎?”子墨子曰 :“ 请因以相见也。若必将舍忽、易章甫,而后相见,然则行果在 服也。”
  公孟子曰 :“君子必古言服,然后仁。”子墨子曰:“昔 者,商王纣,卿士费仲,为天下之暴人,箕子、微子为天下之 圣人,此同言而或仁不仁也。周公旦为天下之圣人,关叔为天 下之暴人,此同服或仁或不仁。然则不在古服与古言矣。且子 法周而未法夏也,子之古非古也。”
  公孟子谓子墨子曰 :“昔者圣王之列也,上圣立为天子, 其次立为卿、大夫,今孔子博于诗、书,察于礼乐,详于万物, 若使孔子当圣王,则岂不以孔子为天子哉?”子墨子曰 :“夫 知者,必尊天事鬼,爱人节用,合焉为知矣。今子曰 :‘孔子 博于诗书,察于礼乐,详于万物 ’,而曰可以为天子,是数人 之齿,而以为富。”
  公孟子曰 :“贫富寿夭,齰然在天 ,不可损益。”又曰:  “君子必学。”子墨子曰:“教人学而执有命,是犹命人葆而 去亓冠也。”
  公孟子谓子墨子曰 :“有义不义,无祥不祥。”子墨子曰   :“古圣王皆以鬼神为神明,而为祸福,执有祥不祥,是以政 治而国安也。自桀纣以下,皆以鬼神为不神明,不能为祸福, 执无祥不祥,是以政乱而国危也。故先王之书,子亦有之曰:   ‘亓傲也,出于子,不祥 。’此言为不善之有罚,为善之有 赏。“
  子墨子谓公孟子曰 :“丧礼,君与父母、妻、后子死,三 年丧服,伯父、叔父、兄弟期,族人五月,姑、姊、舅、甥皆 有数月之丧。或以不丧之闲,诵诗三百,弦诗三百,歌诗三百, 舞诗三百。若用子之言,则君子何日以听治?庶人何日以从事 ?”公孟子曰:“国乱则治之,国治则为礼乐。国治则从事, 国富则为礼乐。子墨子曰:“国之治。治之废,则国之治亦废。 国之富也,从事,故富也。从事废,则国之富亦废。故虽治国, 劝之无餍,然后可也。今子曰 :‘国治,则为礼乐,乱则治之   ‘,是譬犹噎而穿井也,死而求医也。古者三代暴王桀纣幽厉, 薾为声乐,不顾其民,是以身为刑僇,国为戾虚者,皆从此道 也。”
  公孟子曰 :“无鬼神。”又曰:“君子必学祭祀。”子墨子 曰:“执无鬼而学祭礼,是犹无客而学客礼也,是犹无鱼而为 鱼网也。”
  公孟子谓子墨子曰 :“子以三年之丧为非,子之三日之丧 亦非也。”子墨子曰:“子以三年之丧非三日之丧,是犹裸谓 撅者不恭也。”
  公孟子谓子墨子曰 :“知有贤于人,则可谓知乎?”子墨 子曰 :“愚之知有以贤于人,而愚岂可谓知矣哉?”公孟子曰   :“三年之丧,学吾之慕父母。”子墨子曰:“夫婴儿子之知, 独慕父母而已。父母不可得也,然号而不止,此亓故何也?即 愚之至也。然则儒者之知,岂有以贤于婴儿子哉?”子墨子曰   :“问于儒者:‘何故为乐?’曰:‘乐以为乐也。’”子墨 子曰 :“子未我应也。今我问曰:‘何故为室?’曰:‘冬避 寒焉,夏避暑焉,室以为男女之别也 。’则子告我为室之故矣。 今我问曰 :‘何故为乐?’曰:‘乐以为乐也。’是犹曰‘何 故为室 ’?曰‘室以为室也’。”子墨子谓程子曰:“儒之道 足以丧天下者,四政焉。儒以天为不明,以鬼为不神,天鬼不 说,此足以丧天下。又厚葬久丧,重为棺椁,多为衣衾,送死 若徙,三年哭泣,扶后起,杖后行,耳无闻,目无见,此足以 丧天下。又弦歌鼓舞,习为声乐,此足以丧天下。又以命为有, 贫富寿夭,治乱安危有极矣,不可损益也,为上者行之,必不 听治矣;为下者行之,必不从事矣,此足以丧天下 。”程子曰   :“甚矣!先生之毁儒也。”子墨子曰:“儒固无此若四政 者,而我言之,则是毁也。今儒固有此四政者,而我言之,则 非毁也,告闻也。”程子无辞而出。子墨子曰:“迷之!”反, 后坐,进复曰 :“乡者先生之言有可闻者焉,若先生之言,则 是不誉禹,不毁桀纣也。”子墨子曰:“不然,夫应孰辞,称 议而为之,敏也。厚攻则厚吾,薄攻则薄吾。应孰辞而称议, 是犹荷辕而击蛾也。”
  子墨子与程子辩,称于孔子。程子曰 :“非儒,何故称于 孔子也?”子墨子曰 :“是亦当而不可易者也。今鸟闻热旱之 忧则高,鱼闻热旱之忧则下,当此虽禹汤为之谋,必不能易矣。 鸟鱼可谓愚矣,禹汤犹云因焉。今翟曾无称于孔子乎?”
  有游于子墨子之门者,身体强良,思虑徇通,欲使随而学。 子墨子曰 :“姑学乎,吾将仕子。”劝于善言而学 。其年,而 责仕于子墨子。子墨子曰 :“不仕子,子亦闻夫鲁语乎?鲁有 昆弟五人者,亓父死,亓长子嗜酒而不葬,亓四弟曰:‘子与 我葬,当为子沽酒 。’劝于善言而葬。已葬,而责酒于其四弟。 四弟曰:‘吾末予子酒矣,子葬子父,我葬吾父,岂独吾父哉 ?子不葬,则人将笑子,故劝子葬也。’今子为义,我亦为义, 岂独我义也哉?子不学,则人将笑子,故劝子于学。”
  有游于子墨子之门者,子墨子曰 :“盍学乎?”对曰:“ 吾族人无学者。”子墨子曰:“不然,夫好美者,岂曰吾族人 莫之好,故不好哉?夫欲富贵者,岂曰我族人莫之欲,故不欲 哉?好美、欲富贵者,不视人犹强为之。夫义,天下之大器也, 何以视人必强为之?”
  有游于子墨子之门者 ,谓子墨子曰 :“先生以鬼神为明 知,能为祸人哉福?为善者富之,为暴者祸之。今吾事先生久 矣,而福不至,意者先生之言有不善乎?鬼神不明乎?我何故 不得福也?”子墨子曰 :“虽子不得福,吾言何遽不善?而鬼 神何遽不明 ?子亦闻乎匿徒之刑之有刑乎?”对曰:“未之 得闻也 。”子墨子曰:“今有人于此,什子,子能什誉之,而 一自誉乎?”对曰 :“不能。”“有人于此,百子,子能终身 誉亓善,而子无一乎?”对曰 :“不能。”子墨子曰:“匿一 人者犹有罪 ,今子所匿者若此亓多,将有厚罪者也,何福之 求?”
  子墨子有疾,跌鼻进而问曰:先生以鬼神为明,能为祸福, 为善者赏之,为不善者罚之。今先生圣人也,何故有疾?意者 先生之言有不善乎 ?鬼神不明知乎?”子墨子曰:“虽使我 有病,何遽不明?人之所得于病者多方,有得之寒暑,有得之 劳苦,百门而闭一门焉,则盗何遽无从入?”
  二三子有复于子墨子学射者,子墨子曰 :“不可,夫知者 必量亓力所能至而从事焉,国士战且扶人,犹不可及也。今子 非国士也,岂能成学又成射哉?”
  二三子复于子墨子曰 :“告子曰:‘言义而行甚恶。’请 弃之。”子墨子曰:“不可,称我言以毁我行,愈于亡。有人 于此,翟甚不仁,尊天、事鬼、爱人,甚不仁,犹愈于亡也。 今告子言谈甚辩,言仁义而不吾毁,告子毁,犹愈亡也。”
  二三子复于子墨子曰 :“告子胜为仁。”子墨子曰:“未 必然也!告子为仁,譬犹跂以为长,隐以为广,不可久也。”
  告子谓子墨子曰 :“我治国为政。”子墨子曰:“政者, 口言之,身必行之。今子口言之,而身不行,是子之身乱也。 子不能治子之身,恶能治国政?子姑亡,子之身乱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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