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老江湖”告诉你：为何发文代替不了开会？

老A，原是某省省直机关的副局级干部，前几年光荣退休，目前赋闲在家含饴弄孙。说起老A几十年的革命生涯，那是非常的波澜壮阔。

从乡镇基层起步，搞过综合、干过党建、管过组宣、抓过经济、还带过群团。省、市、县三级全垒打，还到一度中直机关借调交流过，绝对算得上是机关“老江湖”了。

虽在机关浸润多年，但老A并不恋权栈。听人说，他早在退休前一个月，即已搬空了办公室所有私人物品，只留下一只签字笔和一个记事本。

退休后，更是坚决谢绝与机关职务相关的一切回聘，专意归隐于山水、摄影、图书、网络之间。唯与年轻人闲谈时，仍口不遮拦，不改大炮性格。

一、不愿开会是因为不懂背后玄机

老A性格热情开朗，好读书喜思辩，在位时对很多问题的看法一针见血、不落俗套，常有惊人之举、惊人之语。因此，每到一处都拥趸甚众。

前不久，阿甘有幸与老A及其他几位朋友在读书沙龙会之后聚餐。席间，老A口若悬河、侃侃而谈，讲了很多机关的趣闻轶事，不时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阿甘旁边是一位年轻的朋友B君，刚入机关时间不长。言语间对他很是崇拜，频频起身向他举杯请教。“你知道吗?最近领导老让我去开会。很多根本不是我负责的事，到了会场又不能干其他的，不纯粹就是浪费时间吗?我都快烦死了!”谈及此，B君颇有些愤愤不平。

“会议里面的乾坤可大了去了，千万不要小觑!”听完B君牢骚满腹的话，老A的眼神一下明亮起来，情绪似乎也很激动。“你们年轻人刚步入机关，就跟着机关老油子，人云亦云地贬损抵触开会，并不好，我也不赞同!”说完这话，老A一仰脖一杯酒就下了肚。

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老A的态度竟然是这样。包括阿甘在内，也原以为他肯定会接着B君的话茬，对当前的文山会海大肆鞭挞一番。登时，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变得越发凝固起来。

尤其是对面的B君，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呆立在座位上，欲言又止，十分尴尬。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话风转换太快，A君连忙摆摆手让对面的B君坐下。

“我敢说，不管以前、现在还是将来，会议都仍是机关开展工作的重要手段。”老A饮了一口茶，意味深长地说，“你们都年轻，还不太懂得开会背后的玄机。其实每一次会议，仔细琢磨起来，都大有学问。”

“你们知道我是从基层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参加工作近40年，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会议，也不知道参加了多少次。一个老会油子给你们谈谈这些年我对开会的认识，总还是有些底气的。”老A非常郑重地提醒说，“办文、办会、办事，是机关工作的三大内容。不懂得开会、不重视开会、不善于开会，都不是一个机关工作人员应有的态度。”

“开个会，真有这么多门道吗?”对老A刚才一番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B君似乎仍然不明就里。面对B君的困惑，老A先是微笑不语，然后“啪”地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在烟雾袅袅升腾中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看到这幅景象，阿甘当时觉得十分好笑：老A今天怎么这么装鬼?!

二、看不懂门道的人肯定成不了事

“隔行如隔山。中国老话讲，外行凑热闹，内行看门道。为什么?”老A提高声调回应说。“这是因为，每一个行业或每一个工种都有门道。看不懂其中的暗局，成不了事。”

闻听此言，此次读书沙龙的召集人，供职于北京某家出版社C君，立马来了精神：“暗局，好，这个题眼好!我们大家赶紧都敬老A一杯,让他今晚放开讲，多给我们漏点干货,我也好帮他集束出版!”

“暗局?是不是无间道的意思吗?”B君转头低声向我耳语。“我一个朋友最近就中招了，郁闷的要死!”“怎么了?”“嗨!我那个朋友在一家外资企业工作，总裁明明是个洋人，不知扯了哪根筋，非要让全公司开民主生活会搞相互批评。他部门领导是个女同志，多疑敏感，心眼又小、树敌又多，怕在会上下不来台，就派了个内线到处摸底。”

“怎么摸?”“那个内线就先给人设套说，部门领导旁敲侧击让她去搜集情报当内鬼，她能干这事吗?朋友一听，真仗义啊!经不住循循善诱，三言两语就把平素对领导的不满一古脑全说出来了，结果可想而知了。”

阿甘一听，不觉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民主生活会初衷是为了改进作风、促进团结，这不分明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吗!NND，外企里玩的套路这么深，俺还是老老实实呆在机关吧。

阿甘这边听完B君的话，还没缓过神，那边老A又开讲了：“诸葛亮的空城计，你们都知道吧?你们以为那是摆给谁看的?城里有多少兵马，司马懿一个沙场宿将，会看不出其中有诈吗?其实，这就是诸葛亮给司马懿设下的一个暗局，就是故意做给司马懿看的。”说到这，老A顿了一下：“表面上看是诸葛亮蒙骗了曹魏大军。其实是，诸葛亮与司马懿两个人的政治豪赌游戏较量。”

在老A看来，诸葛亮之所以敢冒这个险，是因为他看穿了司马懿的政治算计：此时司马氏一族羽翼尚不丰满，剿灭诸葛亮班师回京，等待他的结局，只能是削职夺权、罢官免爵，甚至于狡兔死、走狗烹。以司马懿的老谋深算，必不敢冒这个政治风险!

“老A，空城计就是说书人杜撰的事，你少拿这些野狐禅忽悠我们!我们要的是干货，真材实料的干货。”在大家的一片惊叹声中，见多识广的C君依旧气定神闲、头脑冷静。

老A环顾四周，见大家都点头支持C君的建议，就接着说：“那我就再举个现实一点的例子?!”

三、想成功一定要比别人看的更远

2015年，老A的女儿要换学区房，刚退下来的老A就陪着女儿和女婿，深度调研了一遭北京的房屋中介市场。

当时，获上亿美金风投支持的一家新锐地产中介，高举“互联网思维”大旗，以极低的佣金折扣为噱头，四处投放广告，一度风头十分强劲。

但在观察比对了一个月之后，老A向女儿和女婿作了研判：这家公司的很多房源信息并不靠谱，经纪人也不专业，按照目前的模式运作，能在夹缝中存活已是奇迹，想虎口夺食分一杯羹，挑战传统霸主地位，改变市场格局，那根本是空谈。

曾留学海外的女婿，对他的意见颇不以为然，以滴滴、优步、易到等打车软件的火爆，予以驳斥：“现在年轻人的互联网消费习惯已经养成，这种时代洪流的力量，早已超出了你们老一代的想象。”

经历了国企改革“一包就灵，蜂拥而上”的荒唐岁月。老A对当下一些创业者，动不动把“互联网思维”“大数据分析”“云商”等时髦名词挂在嘴上，当作万能灵药去包装的做法，始终保持高度警惕。

一年多的时间过去，在基本烧完2亿美金风投之后，这家公司果如老A所预料的那样，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井喷业务，反而面临大量裁员、一再收缩规模的尴尬境地，业内人士普遍预测前景黯淡。

老A的看法似乎得到了印证。

“至于为什么?我当时的判断其实也很简单。”老A坦言，根据他的观察，与网约车市场有一个根本不同：北京的二手房是卖方市场，得房源者得天下。占据市场份额最多的两家传统霸主“绿中介”“黄中介”，密集的门店布局，使其在获取房源信息上拥有绝对优势。

在老A看来，“黄中介”作为市场老二，之所以能生存下来，其实采用的是“比附”策略：也就是不管你们的店开到那，开多少，采取什么新模式，我就跟进模仿到哪。在当前，特别是京沪深等大城市房地产大势下，光喝汤拾漏也有不少业务。

“打比方，你买房子当一个房源，面临多人竞争的火爆场景时，你还会心疼佣金吗?”老A反问道：“这家公司在打造互联网平台上做文章，鼓励买卖方通过网络发布售房信息，并集中精力打佣金折扣牌，那是开错了药方。”

“不管干事还是创业，成功的关键必然在于看清门道、找准暗局。也就是说，你一定要比别人看得远。”老A对女婿谆谆告诫说：“要不然，盲目投资或贸然跟进，只能是白白陪别人游泳，唯有烧钱和费力的份!

“商业大亨李嘉诚这么庞大的产业，之所以几十年屹立不倒。就是它比别人看得远。每次经济危机，他都提前转寰布局新兴行业，及早甩掉即将淘汰的落后产业。马云也是这样，他的眼光比一般的商界人士至少超前了10年。搜狐的张朝阳，眼光差一点，看得不够透，这些年接连错过了不少互联网大发展机遇。”老A向我们再次强调他的观点。

四、开会的意义更多在于构建场景

“机关开会布置的很多事，都是已经发过文的。再开会，真的有这个必要吗?难道这里面也有暗局?”B君又问道。“你这是刚入行，很多事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理论上来讲，文件下发了，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照章执行就对了，事实上哪有那么简单?!”

老A接着分析：你看，凡机关发文，肯定是有工作需要推动。既然是需要推动的工作，现实中肯定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制约问题：要么是思想认识不一致，要么是方法措施不给力，要么是下面行动不积极。这些问题，都很棘手。

“要解决这些问题，很多时候，光靠发个文是远远不够的。必须采取一种能够迅速统一思想、促进工作、凝聚人心的手段!就目前来看，欲达此目的，开会仍是最便捷最高效的方式。”说到这，老A霍地站起身来：“我要换个场景!”然后，就哈哈笑着走向了卫生间。

“快点!快点!关键时刻，不能有尿点。”C君拍了拍老A的肩膀,笑着催促道。片刻之后，老A从洗手间返回，再度落座：“刚才说到哪?发文是吧?!”

“你们看，文件是由文字组成的，而文字是抽象的表意。只有当文字与具体的物象建立特定关系，才会真正让人产生入脑入心的记忆!所以，幼儿园的老师在教小朋友认字时，一般都会拿图片卡或实物模具进行辅助引导以增强认知效果。”已经微醺的老A开始放慢语速。

他意味深长地告诉我们，在机关这么多年，他一直有一个很深的感触：那就是，如果发文布置的是具体事项，交办的越清楚，执行效果越好;如果出台的是管长远的政策措施，如果没有组织召开会议进行宣讲、督促或强调，就很有可能石沉大海或被束之高阁。

“老A，说得好，我单敬你一杯!”C君说着就举起了酒杯，老A站起身、点点头，与C君碰杯之后抿了一口酒。继续说，“一般而言，部署工作的会，场景一定是肃穆的，背后的含义是执行;讨论问题的会，场景是详和的，背后的含义是放开;表彰先进的会，场景是热烈的，背后的含义是激励。”

“回到刚才那个问题。发文之后，还去开会部署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老A目光射向B君，强调说，“就我的理解来说，其实更像是一个类似于仪式的造像行为。很大程度上，其目的是通过会议营造一个以正视听的具象场景，来加深我们对工作任务理解或强化执行必要性的记忆。”

五、不同场景代表的意义迥乎不同

“通过场景或仪式去表现难以为语言文字精确传达的意义，是古今中外相通的文化。从社会文明发展的角度看，仪式是礼乐制度的具体呈现，反映的是权威和规矩，体现的是社会规范和政治伦理，不可或缺、非常重要。现在，我们正在推进的官员就职当众宣誓仪式，其意义也在于此。”说话间，老A又点燃了一颗烟，继续娓娓道来。

比如，一个具象生命的消亡无疑是抽象的，但当我们走进灵堂、太平间、殡仪馆等具象场合，无论是低沉的西式哀乐，或是嘹亮的中式唢呐，都会让我们自觉不自觉地产生强烈情感共鸣。也唯有在祭拜完毕的那一刻，我们才会觉得真正算是完成了对死者的缅怀和告别。”

丧礼仪式如此，婚礼仪式也是一样。著名作家韩少功就说过：人们往往不能用一纸结婚证来证明婚姻。即使这一张纸已经完成了全部法律手续，人们还是需要用热热闹闹的婚礼来冲击人们的各种感官，使结婚变成一件可以留下印象的事情，从而才是他们心目中一件真正完成了的事情。

“在开会的过程中，在会议刻意营造的场景氛围下，原本抽象的文件、枯燥的文字、空洞的要求，很有可能就在参会者的头脑里慢慢变得面目鲜活起来。”看大家都不说话，老A继续阐释他的观点。

“在机关工作的人，一定都看过很多文件。许多文件的具体内容，你看过之后可能够很快就忘记了。但提起与那个文件贯彻落实相关的会议，以及开会的场景，相信大多数人仍有可能历历在目!”

“不仅如此，不同的场景具象，还代表着迥乎不同的含义。你看，在商务谈判陷入僵局的时候，有经验的一方，总会把想方设法把对方约到餐桌或酒桌。而在盘碟堆积、觥筹交错中，往往能够找到双方都接受的契合点。”说到这，老A举了一个他自己的例子。

那时，老A还在县里工作，在某部门当副科级干部。有一次，受县里主要领导委派与招商引资项目负责人洽谈一个上亿元的项目，卡到一个关键问题上。谈了一轮又一轮，都没有结果。

眼看事情快黄了，老A没有办法，就自作主张把对方约到一家烧烤摊。对方不谈项目，他就侃大山聊人生谈理想喝啤酒!从晚上八点喝到凌晨三点，直到他和对方都蒙了圈。

那一场大酒，让老A在小县城一举成名，也成就了他的又一次升迁。

六、领导讲话决定会议场景效果

“就餐的空间环境，其实是对家庭具象的虚拟再现，而家庭是最温情脉脉的地方。在这样的氛围里，即使你只喝一杯清茶、吃几口青菜、吸几圈二手烟，面红耳热之际，也会把与对方的关系暂定为哥们或兄弟。”老A似乎越讲越兴奋了，脸上都渗出了清晰可见的密集汗珠。“因为这样的场景下，会自觉不自觉地拉近彼此之间的心理距离!”

“你们在机关工作，一定要谨记：不该吃的饭千万不能吃!”谈及此，老A提高了声调：“精明的商人，最深谙此道：客人只要来，事情就成了一半!他们谈生意、做交易，最善于利用场景的力量。”

“你说的太对了。所以，十八大之后，中央果断出台八项规定是非常有道理的。不狠刹吃喝风，文件规定的那些原则和硬杠杠，早晚会在推杯送盏中变成空谈?!”B君附和说。

“老A，你又跑题了!不是说开会吗?怎么喷到吃饭上了。”C君挪揄道。“没有跑题。我讲的这些，都是有关系的!”听闻这话，老A连忙笑着向他摆摆手：“构建一个场景，不是搭个空架子就可以，那是需要很多内容去填充的。就像即使请到了客人吃饭，事情也未必一定办成一样。”

“一个会议的场景构建效果如何，还要依赖于会议到底有没有实质内容。所以，中央才会反复强调，没有实质内容、可开可不开的会坚决不开!”老A语气十分坚定地表示。

“那么，会议的实质内容是什么呢?这其中，最重要的恐怕就是领导讲话。但也绝非全部，若不然把领导讲话印发下去就可以了，根本没有必要去开会。”看大家对这一话题都很感兴趣，老A反而放慢了声音。

“我告诉你们，除却会议召开的规格、议程等，不在现场也能揣摩到的弦外之音。其实，领导讲话有无干货，包括讲话时的语气、目光、表情、语调、停顿、手势等元素，都有很深的玄机，都会直接影响会议场景的效果。只是，你没有认真听，没去深入观察思考，看不到其中的隐秘信息而已。”

“至于，隐秘信息的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今天时间有限，我就不放开讲了。”老A这时突然把头转向阿甘，嘿嘿一笑：“如果你们觉得我讲的有那么一点点道理。我也许可以考虑再讲一次!”

“阿甘赶紧去敬一杯!”听到这，大家都相视而笑。

顺别提一句。阿甘在随后的抽奖环节，抽到了此次沙龙聚会的特别组合大奖：苹果牌笔记本。他们都只是一本书。对比之下，幸福来得太突然，可以安心过个好年了!

诸位，你们在年会上，都抽到了什么?抽到屁、鸟、锤子、毛线、铲铲以及500万大奖机会什么的，就别得瑟了。

只是，说自己抽到妹子的朋友，我想知道你准备怎么带回家过年?!

【来源：京城阿甘啤酒屋（微信JCAGPJ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