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文秘家园>> 文史撷英>> 历史朝代>> 现代历史

现代历史

红四军老战士口述历史:我曾12次翻越大雪山

繁体中文】  作者:佚名   发布:2015年04月14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水草地很难走,一天也走不了多远。早上出发时,往前看,可以看到前面在冒烟,我们知道,这就是我们今天的目的地;回头望,可以看到远处还在冒烟,那是我们昨天的宿营地。我们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艰难地往前走。每天宿营的地点,都是先头部队事先侦察好,安排好了的,选在比较干燥的地方,插上红旗,作为标志。最后一支部队路过后,就把红旗拔掉,说明部队已经全部走过了。

  走了几天,我们到了葛曲河边,接到上级命令,停止前进,就地休整。两天后,突然接到上级命令,部队不北上,而要南下,往回走。

  懋功会师后,一方面军只有1万多人,而四方面军有8万多人,加上地方WZ等人员,有10万多人。面对这种情况,张国焘[注: 张国焘,字桤荫,又名特立,1897年生于江西省萍乡市。他的少年时代,正是清王朝走向灭亡、共和民国初创的大转折时期。当时社会动荡不安,中西文化在碰撞,新旧思想在交锋。]认为四方面军人多势众,突然下命令,要四方面军南下。张国焘提出“打到成都过年”,“想吃大米,就要南下”等口号。他公开反对中央北上的正确方针,说:“红军北上,不拖死,也得冻死、饿死。”

  当时,有的部队已经进入草原纵深地带,到达麦洼;有的部队快走出草地,到甘肃边境。我只走到半路。这是第一次过草地。张国焘一声令下,几万大军,又折回来,往阿坝走,这算第二次过草地。打了一个来回,损失很大。

  四方面军里四川人很多,由于水草地实在是太艰苦,太难走,一听说不走水草地,要往回走,要到“成都吃大米”,大多数人都非常高兴,后队变前队,争先恐后往回走。有的同志说,我再也不到这个鬼地方,撒尿也不朝这个方向撒。我们收容队也成了先遣队,一些伤病员走得比一般人还要快。

  这年10月,部队又回到了理番地区,我们红31军也回到我的家乡。

  二次翻越夹金山,很多战友得了雪盲

  10月15日,张国焘在理番的卓木碉开会,公开分裂党和红军,成立“临时中央”和“中央军委”,自任主席。张国焘决定南下打成都。1935年10月,几万大军离开藏区,浩浩荡荡开始南下,胡宗林第二次翻越夹金山。

  翻雪山时,白天遇到大太阳,高原的阳光,紫外线很强,晒得眼睛刺痛。雪山一反光,眼睛被照得睁不开,直流泪,有的晒得眼睛红肿,很多指战员都得了雪盲。我们知道怎样防止雪盲,边走边用雪擦。上级不知道,批评我们,说用冰冷的雪来擦,容易刺激眼睛。后来得雪盲的人越来越多,看不清路,走不了。又没有别的办法,证明用雪擦还是比较有效果,就让大家用雪擦。上级还表扬我们,说我们的办法好。尽管如此,不少人的眼睛肿得很厉害,用雪擦也没有用,几乎失明,看不见路,我们就搀扶着他们爬山。后来病人多了,一个人扶不了那么多,便用绳子牵着;得雪盲的人越来越多,连绳子都没有了,就把腰带解下来,接成绳子。

  人们常说,大雪山的气候,跟娃娃的脸一样,说变就变,这话一点也不假。中午时分,晒得直冒汗,脸发烫,眼红肿。可是,到了午后,狂风大作,暴雪夹着冰雹,扑打在身上,这时,气温骤降,头发上、眉毛上,都结成冰,脊背发冷。那时我们没有温度表,也不懂什么多少度。反正冷得很厉害,牙齿打颤,连话也说不利落。每向上爬一步,都要付出艰苦的努力。生病的、得雪盲的同志就更困难。有时狂风一吹,一脚没有踩稳,就滚下山去,跌进深渊,救都没有办法救。有一次,我牵着根绳子,带着几个得雪盲的战士,突然一股狂风刮来,我赶紧让同志们趴下,我后面一组结着绳子的同志,也有几个得雪盲的,一个同志没有站稳,滚下了山,其他人来不及松手,一个接一个,四、五个同志都滚下山去。

  红四方面军翻过夹金山,到了宝兴、天全、芦山、邛崃、雅安、大邑等地,是“天府之国”的边沿地区,这时,国民党中央军和四川军阀先后调集80多个团的兵力,向四方面军进行围攻,战斗在百仗关打响。激战七昼夜后,红军伤亡很大,却不能突破敌人防线,只好后撤。这个仗打得很不值,虽然消灭敌军15000多人,红军自己的伤亡也有10000多。

  “三子俱全”,10次翻越夹金山

  百仗关战役后,红军从战略进攻转为战略防御,也成为张国焘南下路线失败的重要标志。张国焘被迫决定撤出川康边界,再次回到藏区。南下时,红四方面军有8万多人,回返时,只有4万多人,其中还有几千新兵。

  红四方面军有5个军,总部命令董振堂率领红5军翻过夹金山,进驻丹巴,准备向炉霍、道孚、甘孜方向发展。但那里是山区,在大渡河[注: 大渡河(藏语:rgyal rong rgyal mo rngul chu),位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四川省中西部,发源于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境内巴颜喀拉山南麓,]边,地广人稀,粮食短缺。红四方面军总部指示31军组织运粮队,负责向红5军运送粮食。我也被调回政治部地方部,到运粮队当通司翻译。

  那时已是1935年底,快过年了。上级要求我们把粮食、腊肉和其他生活必需品在年前送到,让部队过好年,也就是1936年的春节。

  我们运粮,上级规定,一粒大米也不能吃。那时部队的纪律很严。运的是大米,我们自己却只能吃洋芋和苞谷。物质准备做得也很好,队长和协理员事先做了一点调查研究,老乡告诉我们,翻山运输,要“三子俱全”,就是脚夹子,套在脚上防滑;背夹子,用来背东西;拐耙子,当拐杖用,它有两个用处,走路当拐杖,休息时支撑背夹子。后来的实践证明,这“三子”东西虽小,作用很大,在运粮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不少运粮队没有这“三子”,吃了不少苦头,有的战士过雪山、爬冰坡时,脚下打滑,掉进深渊。

  爬雪山,还要自己带水。开始我们没有经验,用竹桶装水。到了山上,水结成冰,竹桶胀裂,存不了水。后来当地老乡告诉我们,要用猪尿泡,放一半水,不能装满,抱在怀里,保温防冻。带一袋水,简直像照顾婴儿一样。

  这是大雪封山的季节,一般人在这个季节是绝不会过雪山的,更不敢过夹金山这样高大险峻的雪山。但是,我们恰恰在这个时候组织运粮队翻越夹金山。夹金山在两个粮站之间,一来一回,就要翻两次山。我们共过了5次,就是10次。

  1936年的春节前,我们胜利完成了运粮任务,受到军首长的表扬。召开颁奖大会时,给我发了一块油布,是白布在桐油里浸泡过,可以防雨。现在看不到这种油布了,当时用处可大了,过草地有块油布,可以遮风避雨,防潮防冻,简直是个宝贝。

  实事求是地讲,在整个红军队伍中,12次翻越夹金山的,只有少数一些人,我是其中的一个。

  过草地,人越走越少

  1936年6月,红四方面军在甘孜地区与红2、6军团会师。这时,张国焘在党中央的耐心争取和广大指战员的强烈要求下,同意北上同中央红军会合。我踏上第三次过草地的历程。

  8月份,几万大军分别从甘孜、炉霍、丹巴、马尔康出发。那时正是秋天,青稞、麦子熟了,牛羊也肥了,部队有吃的,大家很高兴,走起路来也有精神。

  走了五天,过了农业区,就到了草地。部队在查岭寺休整两天,那里有兵站,给指战员补充粮食,有马的还有三、四斤饲料,最多的发五斤。我要了五斤,多了也带不动。每人还要带十斤干柴。

  我们收容队比大部队晚走一天。第一、二天,还没有什么,第三天,掉队的、病号就多起来了。有的人带不了那么多东西,就把柴火什么的扔了,我们有牦牛,有骡马,帮他们驮上。反正柴火是烧一点,少一点。

  一路上,我们到处都可以看到一方面军过草地和四方面军两次过草地时扔下的东西,还可以看到一些红军战士的遗体,有的漂浮在水草地,有的曝晒在干草地上,腐烂发臭。可能是当时掩埋得浅,暴雨[注: 强度很大的降雨。中国气象部门规定1h内雨量大于等于16mm,或24h雨量大于 等于50mm的降雨为暴雨。]冲刷或狂风吹过之后,就裸露出来。看到这种情形,我们都非常难过,便重新掩埋,让他们的英灵得到安息[注: 古代中东的地名和国名﹐首见于《史记·大宛列传》。作为地名﹐其范围大致相当于今伊朗的呼罗珊地区。作为国名﹐指公元前247~公元224年的帕提亚(Parthia)帝国。]

  走了几天,我们带的帐篷,就带不动了,只好扔掉。骡马和牦牛要驮伤病员,羊早已宰杀吃掉了,牦牛也是边走边杀了吃,连牛皮拔了毛也煮来吃。我们带的有铜锅,我的马上就驮着一口大铜锅,铜锅比铁锅好用,不容易碰破。战士们叫它“万能锅”,为什么叫“万能锅”?因为它的用处很多:一到宿营地,先用它烧开水,大家先喝口开水,然后烧热水大家轮流洗脸,洗完脸,再加一点热水洗脚。在草地行军,就靠两条腿走路,洗脚比洗脸更重要。头一天用热水洗一洗、泡一泡,第二天走路就轻快得多。

  洗完脚,就烧水做饭。那时的饭,真是五花八门,有的部队有点肉,就煮肉吃;有的熬糌粑糊糊喝;有的煮生粮食,如青稞、麦子吃;有的熬茶喝。粮食吃完了,就只好挖野菜吃。到后来,连野菜也很难挖到,都让前面的部队吃光了。

  越往前走,越困难,连烧的柴火也没有了。有的人走不动,就把枪管丢了,用刺刀把枪托劈开当柴烧,煮皮带来吃。有的饿得不行,等不及煮熟,在火上烤一烤就吃。

  有一次,我们遇到一个营长,带着七、八个战士,他病得很厉害,我们让他骑我的马,他不肯骑。我们看他病得很重,不管他同意不同意,硬把他扶上我的马,我牵着。到晚上,大家在一块干草地上宿营,我们有点粮食,把糌粑、青稞、野菜,还有一点肉,全部煮在铜锅里,大家一起吃。他们的粮食早就吃光了。

  晚上大家挤在一起睡,我和营长挨着,每人有一块小被单。刚躺下,感到很冷,我怕把马冻着,心想,它可不能倒下,驮伤病员、驮粮食,它的任务还很重,就起来把我的被单盖在马身上,又躺在营长身边。营长一定要把他的被单给我,我说这无论如何不行,你有病,我身体好,扛得住。营长见我态度坚决,也就没有说什么。我因为太劳累,一躺下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醒来,感到很冷,一看,身上盖了条被单,我知道这是那位营长的,马上爬起来,拿着被单,要给营长盖上。只见通讯员趴在营长身边哭。我说:“小同志,快起来,我给营长盖上。早晨天冷,容易冻着。”通讯员哭着说:“盖啥子啊,营长早就咽气了。”我蹲下去一看,用手心摸摸营长的嘴,没有气,嘴唇冰凉,整个身子完全冻僵了。我拿着营长盖在我身上的被单,难过得放声痛哭。

  越往前走越困难。杀一头牦牛,不但要把肉分给部队,连骨头也要砸碎了熬汤喝,里面放点野菜。牛皮也要分了吃,有的煮烂了吃,没有那么多柴草,就烤一烤吃。牛杀光了,首长把自己的坐骑也杀了分给大家。上级明确规定,收容队的马不能杀,我的马才能保存下来。

  牛和马杀光了,就吃皮鞋,有的皮鞋底是生牛皮做的。挎包、皮带、枪带,凡是能吃的都拿来吃。鞋底烤黄了,在嘴里嚼,就是咽不下去,直想吐。饿得实在不行了,在嘴里有个东西嚼着,心里舒服一点,好像总有点什么吃的,不那么难受。

 

【来源:作者原创】

 

文秘文章

用户评论

(以下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与本站立场无关)

网友评论共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