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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史趣闻

钱仲联石壁山拜墓记

繁体中文】  作者:佚名   发布:2006年09月03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去年秋天,我到苏州拜候钱梦苕(仲联)师,说到多年前我曾在邓尉石壁山下找到了清初大诗人吴梅村的墓地,后来又在朋友的捐助、吴县文化局的主持下,重修了久已湮没无闻的吴梅村墓。梦苕师听后,非常高兴,说:明年春天你来,我们一同到梅村墓上去看看。梦苕师的这一动议,我当然求之不得。梦苕师是当今词坛的祭酒、诗国的盟主。他当时已94岁,能去三百年前大诗人吴梅村的墓园,那当然是当今诗坛、词场的佳话了。
    不料我自去冬一直到今春,都在病中,直到六月初,才觉稍稍好些。我原曾接受南京东南大学的邀请,去作一次讲演,就趁此机会到南京完此任务,随即转道去扬州、无锡。
    我在无锡,给钱金泉兄通了话,请他转告梦苕师,我于六月十六日清晨到苏州,在虹桥饭店吃早餐,然后即去拜望先生,请他问问先生是否能去梅村墓。很快金泉兄即来电话,说:“先生说去!”可见先生不仅记忆好,而且兴致甚高。
    六月十六日清晨,我准时到苏州,早餐后,即同内子夏涓和钱金泉先生一起到钱老家。钱老早已端坐等候,见我去非常高兴,坐定后,钱老即将香港天地图书公司新出的由钱老选注的《近代诗三百首》送我,并认真地说:“书是天地图书公司送的,要我签名送你,现在已签好名哉!”我当然欢喜无量,没有想到他说:“还有一件东西送你,是我赠你的一首词,已写成小幅。”说完,他就把词幅展开,原来是先生写的一首《水龙吟》,词云:
    飞天神女何来?明翠羽全身宝。东流不尽,一江春水,较才多少。红学专门,画禅南北,慧珠高照。看鹏图九万,风斯在下,有斥,供君笑。
    昆阆早曾插脚,下天山,气吞园峤。碧霄下顾,苔痕帘室,几人来到。挹拍儒玄,步君趋尚,聆君清教。望所向,诗城蹴踏,踢千夫倒。
    词后落款云:“水龙吟,敬贻其庸学人两正。壬午夏,钱仲联,时年九十五。”
    这完全是我意想不到的厚赐。特别是去年先生患病入院手术,手术后一星期,竟自己坚持回来,说还有一件事要做。不想他竟用两个晚上写了一首赐我的七百余字的长诗,并为我写成了手卷,现在又赐词,真是无上之赐了。尤其是诗中对我的夸奖,使我十分汗颜,这是长者对晚辈的勉励和厚望,还有先生的自谦和对我的赐称,也只能作为晚辈学习的楷模,我自己当然不能当其一二的。
    我在拜领了先生所赐后,即将新出的《剪烛集》奉呈给先生斧正。另外,我的学生纪峰前不久特地到苏州为先生作了一尊塑像,极其传神。塑像是铜铸的,先生深为满意。我为先生的像题了一首诗,诗云:
    诗是昆仑郁苍苍,文是黄河万里浪。
    平生百拜虞山路,今日黄金铸子昂。
    此诗未按诗律,所以事先我寄给先生请教。先生复信说:“诗极好,只是我不敢当!”这次我用绢本写成一个小幅装裱后带来,一并奉献给先生,先生看后极为高兴。因为要到邓尉石壁山下去看吴梅村墓,从先生住处到石壁山,约有一小时汽车行程,所以我们不敢多耽搁,很快由先生的研究生陈国安君扶先生上车,直开石壁山。到吴墓前已接近中午,大家簇拥先生踏上通吴墓的小路,直到墓地。墓在万树丛中,是在吴梅村旧墓的墓基上重建的,旧墓周围原有很大的墓地。八十年代我来调查时,周围还很宽畅,现在墓地都已种满梅树了。先生到梅村墓前时,立即对着墓碑后的圆坟深深地三鞠躬,我们也随着先生行礼。礼毕,先生仔细看了由我新题的墓碑和两旁新刻的《吴梅村墓重建记》和《吴伟业传》。后两碑只是匆匆一览,事毕我们就扶先生登车。先生说:应该建议开一墓道,立一墓门,便于后人凭吊。我想,先生的建议是十分中肯的,我还想应该将墓地适当扩大,现在,实在太小了!车子回程时,径直开苏州的老松鹤楼,原来先生已命人安排在松鹤楼吃饭,先生还嘱咐说一定要在苏州最好的菜馆请我吃饭,我得知后,深为不安。但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到了松鹤楼坐定后,我侧坐陪侍先生。先生忽然问我说:“你认为吴梅村的《圆圆曲》哪几句最好?”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我竟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冲冠一怒为红颜”是当时就盛传的名句,连吴三桂都“赍重币求去此诗”,可见这句诗的分量了,先生当然不会是问此句,必定是先生另有妙解。所以我只好问先生是哪几句最好,先生随口就回答说是“当时只受声名累,贵戚名豪竞延致。一斛明珠万斛愁,关山飘泊腰肢细。错怨狂风扬落花,无边春色来天地”这几句最好。我怕先生95岁的高龄,长途归来太累了,不敢再问。以免他再讲下去。但这六句,尤其是最后两句,实在是全诗的转折点,上句是悲,下句是喜,上句是合,下句是开。我这样理解,不知是否能得先生之意,只好等下次再拜先生时叩问了。
    到饭罢,已近两点了,我问先生累不累,先生却说:“不累!”看他的神态也确实不像累,但不论如何,该让先生休息了,于是送先生上车,我也回虹桥宾馆休息。第二天清早我即去上海,一宿即回北京。
    去年,先生约我去看梅村墓时,我曾对先生半开玩笑地说:“先生拜吴梅村墓,应有词以记其盛!”这次从吴墓回来时,我又提此事。果然,到七月一日,先生就寄出他的新作《贺新凉》词,但此信我一直未收到。七月九日,我又因急病住进医院,我在医院里十分惦记先生的新词,打电话告诉先生他寄的信没有收到。先生在电话里说:“没有关系,我再寄,你一定要好好治病!”我真为先生的这种精神所感动,果然,没有多久,重写的信托钱金泉兄快件寄来了,词云:
    贺新凉
    其庸诗人偕谒吴梅村墓。墓为君新考定核实重建者,颇为壮观。
    诗派尊初祖。数曼殊、南侵年代,梅村独步。姹紫嫣红归把笔,睥睨渔洋旗鼓。彼一逝、早如飞羽。东涧曝书差挹拍,问他家、高下谁龙虎?输此老,自千古。
    娄东家吴东旅,诉衷情、淮南鸡犬,不随仙去。遗堂堂斜照外,今有冯唐频顾。把当日、丰碑重树。我客吴趋同拜谒,仰光芒、石壁山前路。伟业在,伟如许!
    其庸方家两正
    壬午夏九十五岁钱仲联未是草
    我在病床上拜读这首词,心情非常激动。我情不自禁地反复诵读,很快就背熟了。更可喜的是原寄的那封信,也收到了,而且后寄的对初稿略有改动,于是这首词的两种版本都在我手里,这正是意想不到的喜事。
    这几天来,我为先生的词所感动,不能安眠,竟也用先生的韵,学填了一首《贺新凉》。词云:
    贺新凉
    壬午夏,从梦苕师谒梅村墓于石壁山前,墓为予考定后募资重建于原址之上者。梦苕师作《贺新凉》词赐寄,因用原韵勉成此阕。
    底事冲冠怒。为红颜、天惊石破,只君能语。魑魅魍魉同一貉,忍见故宫狐兔。天已堕、臣心如剖。故旧慷慨都赴死,问翁、何处逃秦土?天地窄,寸心苦。
    一枝诗笔千秋赋。捧心肝、哀词几阕,尽倾肺腑。我叹此翁天欲丧,幸有文章终古。更认得、松楸故堵。重树丰碑石壁下,仰词翁、百岁来瞻顾。魂应在,感知遇。
    二00二年七月十六日作,七月二十二日改毕于三0五医院
    我这首词当然是呈给先生的作业,所谓“白头门生”。我去年已过了虚岁八十的生日,头发也确实白了,面对着老师,自然是名副其实的“白头门生”了!
    梦苕师以95岁的高龄,不辞辛劳,远至邓尉石壁山下参拜诗人吴梅村墓,这是当今文坛的一段佳话,何况他还有词作。我在医院里病榻岑寂,因援笔作记,以谢世之关切钱梦苕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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