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利妈妈”:锡伯族女神是长长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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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利妈妈”既是锡伯族女神,又是长长的具有图腾意义的绳索,看一眼它,你就发现了一部家族史。这根绳索在吴家传了几百年。
籍贯:沈阳沈北新区
来沈时间:四五百年
我们常用重工业基地、国际化都市来形容现在的沈阳。很少有人知道,在这座城市里一直有一个古老的民族及其文化在传承。2010年,现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锡伯族“喜利妈妈信俗”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消息传来,最高兴的就数该项目的市级代表传承人——76岁的吴吉山老人,“喜利妈妈”在他的家族已经传承了四五百年,一根绳索记录了一个锡伯族家族的子孙繁衍。
家族兴旺的图腾
驱车前往沈北新区黄家乡八家子村,这个美丽的村落在冬季里显得特别安静,全村三分之二是锡伯族,据说婚丧嫁娶还保持着浓郁的锡伯族风情。吴吉山称自己是“坐地户”,四五百年前,有八户人家搬到了这里落户生根、繁衍子孙,村名“八家子”因此得名,这八户人家都是锡伯族,其中有两家姓吴,是兄弟俩,吴姓便成了村子里的大姓。
吴吉山的家是典型的农户,房前屋后种着各种菜,走进屋子,正对门的桌子上供奉着吴氏家谱,吴家的祖先名为阿布金阿,曾祖名长在,后改为吴姓。清代时,吴家为正黄旗,其家族传承的喜利妈妈历经九代。“家谱供奉的是男祖先,喜利妈妈供奉的是女祖先。”吴吉山说。
到底喜利妈妈为何物?记者一进屋并没有找到任何人形神位,顺着吴吉山的手指方向看去,在火炕上、屋子的西北角有一个小小的供台,旁边是一个旧布袋子,难道喜利妈妈装在那里?吴吉山告诉记者,祭拜喜利妈妈是在每年腊月十六(喜利妈妈的生日)或除夕当天,由于我们的到来,吴吉山破例“请”出了喜利妈妈,在给“男祖先”、“女祖先”各烧三炷香、行跪拜大礼后,吴吉山打开了那尘封的神秘布袋,原来喜利妈妈竟然是一条挂着各种小物件的长长绳索。“喜利妈妈”原是锡伯族在古老年代里的一种结绳记录方式,后来逐渐演变为多种神职功能的保护神。“喜利妈妈”汉译为“子孙妈妈”,“喜利”是锡伯语,有延续之意,“妈妈”指娘娘神。
追溯锡伯族历史,才能解开锡伯族喜利妈妈崇拜之谜。锡伯族早期生活在东北的大小兴安岭。锡伯族的信仰极为复杂。由于长期的迁徙流动和生活环境的不断变化,锡伯族先后和匈奴、契丹、蒙、汉、维吾尔等民族直接往来,不同程度受到这些民族文化的影响。在锡伯族的各种崇拜中,祖先崇拜尤为重要。
在人类历史长河的发展过程中,很多民族的古老传说中都有一个被神话了的女人。同女娲造人的神话一样,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这些古老民族希望本族繁衍旺盛,战胜严酷的大自然,生生不息的美好愿望,“喜利妈妈”便是锡伯族民族兴旺的图腾标志。关于喜利妈妈的传说,流传较广的有两个版本,其中一个版本说,在远古的时候,锡伯部落人出动围猎,留下老年人和18个孩子。族人把小孩装在皮口袋里,挂在树杈上,由一个名叫喜利的姑娘照看着。围猎族人一直不归,喜利姑娘战胜各种困难,把孩子们抚养成人,都组成了家庭,保护了锡伯部落人繁衍兴旺。天帝也被感动,于是认喜利为女儿并封为“喜利妈妈”,成为锡伯族人家世代供奉的女祖先。
而另一个传说则带有一些历史背景。南北朝时期,平定北方有功的平陵侯范明友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小家奴拓跋毛脚下生有5颗红痣,认为他必定是真龙天子,决定杀死拓跋毛以绝后患。范明友家中的老家奴喜利妈妈得知消息,帮助拓跋毛从范家逃走。后来,拓跋毛率精兵专程来搭救喜利妈妈时才得知,当年他逃走后,喜利妈妈因不堪严刑拷打已去世。因喜利妈妈死在西北的榆树下,后来的锡伯族人便把神位设在了居室西屋西墙西北角。
用绳子记家谱
不管是传说还是事实,“喜利妈妈”的确产生于锡伯族的游牧生活,产生于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据吴吉山介绍,古代锡伯族人过着部落群体集居的生活,以打猎和捕鱼为生。他们没有文字,记一件事情,就在木头上刻个符号。锡伯族盛行祖先崇拜,他们为了传宗接代,也把祖先的辈数刻记在木头上。但是天长日久,记事的木头慢慢腐烂散失,后辈很难记清自己先祖的名称、辈数。后来,人们在劳动实践中想出了一个很好的办法,就是在屋子对角拉一条绳子,在绳索上面挂上不同物件来记录家族里发生的大事件,这样一代接一代从不间断,后辈对自己先祖的情况就一目了然了。
在没有文字的年代,喜利妈妈带有结绳记事的作用,是家族繁衍的标记,是锡伯族没有文字时代的家谱。有文字以后,家谱代替了“喜利妈妈”的作用,“喜利妈妈”的形象则被锡伯族人视为保佑子孙后代的神灵而保存下来。
在吴吉山手中展示的喜利妈妈是一条两丈多长的丝绳,名曰“索绳”。“索绳”上系有小弓箭、小靴子、小箭袋、小马桶、小摇车、小扳指、嘎拉哈等,每样东西都是锡伯族人生活用品的代表,而小弓箭表示男儿,家里生长子,两个嘎拉哈之间就添一张小弓箭。布条表示女孩,这一辈人有几个女孩,就有几个布条。箭袋和扳指表示男孩长大以后,成为骑射能手;铜钱表示生活富裕,马桶和木叉等表示丰收;嘎拉哈又称“背式骨”,借“背”字谐音表示辈数,即添一辈人,加一个嘎拉哈。“喜利妈妈”两端用榆木棍绑上,起始的一端称为“老头棍”,末端称为“分支棍”,二者必须都取自独根的小榆树,用来表示“喜利妈妈”就在本姓氏家族里面。
据吴吉山介绍,祭拜喜利妈妈有一整套的流程。在喜利妈妈的生日腊月十六或者过年的时候,由家中男主人将喜利妈妈请出,将索绳拉开,将其从屋内的西北角折返扯到东南角,榆木棍挂在两端的房椽上。摆供品,烧香磕头,直到农历二月二,再将喜利妈妈拢在一起,放回到纸袋里。腊月十六这天,是“喜利妈妈”的生日,锡伯族的民众们为了感谢
“喜利妈妈”一年来的佑护,把“喜利妈妈”请下来,杀太平猪祭祀“喜利妈妈”。
年内生男孩或女孩要在除夕晚上往索绳上拴弓箭或布条。姑娘出嫁要摘下布条,向婆家要一头足120斤以上的公猪,叫领牲,然后请家族人来吃祭肉,给婆家人返回一个猪的后肘。若分家,便另立喜利妈妈,立喜利妈妈,要杀猪宰羊,宴请四方,不论男女老幼,均向喜利妈妈叩头,然后入席就座。
喜利妈妈的制作很有讲究,要请德高望重、儿孙满堂、家道兴隆的老两口或两位老太太来做,而且制作所用的东西,要到本村人口多、辈数全的家户去找,现在,吴吉山夫妇就是祭祀“喜利妈妈”的领头人。
原生态民俗
随着年代的变革,供奉喜利妈妈的锡伯人家在逐渐减少,吴家能将几百年的喜利妈妈传下来,功劳最大是吴吉山的母亲佟庆珍,吴吉山的父亲是长子,佟庆珍生了第一个儿子(吴吉山的大哥)后,家里正式立喜利妈妈,后吴吉山的父亲早逝,佟庆珍一直精心保存着喜利妈妈。“文革”期间,村里很多人家的“喜利妈妈”被毁掉了,佟庆珍将自家的喜利妈妈藏在草房棚里得以保存下来。
吴吉山兄弟五人成家后,于1989年1月12日(农历腊月十六)按照母亲留下的喜利妈妈仿制,兄弟几家各自供奉,而母亲去世后子孙不能保留旧的喜利妈妈,要将其挂在村西北方向一棵榆树的树枝上。吴氏家族的喜利妈妈不但完全传承了其祖辈留下的风格,而且在2000年跨入新世纪之时,还增添了用100块布缝制的百布旗和一个红色宝葫芦,用于祈福族人一生平安。
记者看到,由于传承时代久远,吴家的“喜利妈妈”已经能绕着房屋几个来回,吴吉山指着离绳索末端一米处的一个小弓箭说:“从这开始就是我们哥几个这代人,这个弓箭代表我大哥。”隔了几个物件后又有一个小弓箭,“这是我有儿子后立的,再往后的小弓箭就是我孙子。”吴吉山有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请立喜利妈妈,必须是三代同堂抱了孙子的才有资格请立。”吴吉山说,“一个家族的喜利妈妈开始可能是一样,但随着传承的辈数增加,不同后人的喜利妈妈就变得不同了,因为家庭成员和发生的事件会不同。”
锡伯族喜利妈妈祭祀民俗活动,主要包括农历腊月十六喜利妈妈生日的庆典、除夕敬祭喜利妈妈和农历二月初二喜利妈妈归位等仪式。祭祀所杀猪除用于供奉外,都用于送给宴请亲朋好友,绝不能用来卖钱。2009年腊月十六,吴吉山带领着族人身着锡伯族传统节日服装,杀猪领牲全程祭祀喜利妈妈的生日,被市、区文化部门进行了采录。祭祀仪式以家族为单位,长幼有序,其乐融融,吴吉山说,有了喜利妈妈,就能保佑家宅平安,人丁兴旺。
更吸引人的还是喜利妈妈生日宴,主菜是酸菜猪肉血肠,还有骨头肉、汆白肉等,非常有特色,主要的菜都是出自祭祀所杀的这头猪,而且所有的菜都不能用油,烹饪手法上只是烀、炖,绝不能炒、蒸(可以蘸蒜酱、韭菜花),保存了锡伯族先民游牧生活的原生态特色。
目前,村里能做会做喜利妈妈、知道整个敬祭过程的老人已不多,为了发扬、保护喜利妈妈,各级保护部门采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保护措施。2007年,锡伯族喜利妈妈被沈阳市政府公布为第二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2009年被省政府公布为第三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2010年,被列入第三批国家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吴吉山对本民族的这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充满热情,积极投身于“喜利妈妈”的宣传活动中,而吴吉山的子女也很重视“喜利妈妈”的传承学习,打算把喜利妈妈一直在吴家传下去。
采访后记
走出吴吉山家,我不禁也在想:如果我们家也立“喜利妈妈”,索绳之上应该挂哪些东西呢?我的父辈又都可以挂什么?
“喜利妈妈”不仅是民俗,更是一个族群的文化记忆得以延续的仪式空间,它是锡伯族人进行族群认同与自我认同的凭借,同时,每一次仪式过程都促进了族群社会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团结。
其实,每个家族都应该有这样一种物件,记录每代人的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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