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剧剧目系列《铡美案》（节选）

　　人 物

　　秦香莲 包文拯 王延龄 赵 炳

　　恩 哥 冬 妹 韩 琪 张三洋

　　陈世美 皇 太 皇 姑 王 朝

　　马 汉 堂 候 家 院 校 卫

　　手 下 宫 娥 内 臣

　　赵 炳：老迈年高，两鬓白发似银条， (坐)朝臣带路五更吟，铁甲将军去跳井。一跳跳到凌冰上，冰冷冰冷又冰冷。老朽，右班首相赵炳，今乃沐池宫中陈驸马生辰之期，老朽奉王之意去到沐池宫中拜寿。家院，吩咐外厢开道，(锣声)哎，不忙!家院，哪个官宫子，拿个锣锣子，敢在老相爷门前敲敲打打的，去给我提了。

　　家 院：是，(向内)哪里道锣响了?

　　(内白)王相爷的道锣响了。

　　回禀相爷，是王相爷的道锣响了。

　　赵 炳：哦，是这个老儿的道锣响了!要是旁的官官子，你给老爷提了。请王相爷落道。

　　家 院：(向内)请王相爷落道。(内白)落道!(王相爷上)

　　赵 炳：(出迎)王年兄。

　　王延龄：赵年兄!(同笑)

　　赵 炳：不知王年兄驾到，未曾远迎，多有得罪!

　　王延龄：好说，为弟来的鲁莽，未曾通报，赵年兄海涵。

　　赵 炳：好说，王年兄这样衣冠齐整，欲向何往?

　　王延龄：前去与驸马拜寿。

　　赵 炳：这就巧了，如此你我好有一比。

　　王延龄：好比何来?

　　赵 炳：南天门打伞。

　　王延龄：此话怎讲?

　　赵 炳：一路的寻气。

　　王延龄：一路同去!

　　赵 炳：哦，一路同去，王年兄前行。

　　王延龄：赵年兄请往前行!

　　赵 炳：你我二人何必推来让去，二道并行，外厢开道! (秦香莲下场门上喊：“冤枉”)

　　王延龄：为何不行?

　　家 院：禀二相爷，有一贫妇人道前喊冤。

　　赵 炳：传下话去，州有州官，县有令，我二老不理民间词讼，叫她司衙门去告。(家院照传)

　　秦香莲：对头大了，专投相爷。(家院照传)

　　王延龄：既是如此，落道，—传贫妇人。(照传)

　　秦香莲：叩见二位相爷。

　　王延龄：贫妇人，可有状纸?

　　秦香莲：现有状纸。

　　王延龄：呈上来。(递介)

　　赵 炳：拿来拿来，先叫老赵炳看看，哎呀!这个状纸写的好哇，好哇。

　　王延龄：怎么写的好哇?

　　赵 炳：你看这白纸上边写白字，白的好哇!

　　王延龄：待我看来。

　　赵 炳：好，我认不到，你看。

　　王延龄：哦，原来是张白纸，贫妇人你可疯，你可颠?不疯不颠，你手拿白纸能告何人?

　　秦香莲：秦香莲跪轿前，二位相爷叫奴言，手拿状纸无人写，特地前来叩青天。

　　王延龄：好一个叩青天。所告何人，当着我二老诉来。

　　秦香莲：容禀了。(唱二黄撩子)

　　秦香莲跪轿前，一言告禀。尊一声二相爷细听分明，我告的是沐池宫中陈世美。

　　王、赵：两厢吆喝什么？

　　家 院：提了驸马公的名讳。

　　王延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他驸马公就告不得吗?

　　赵 炳：只要她告的合理，两厢安静。

　　王、赵：贫妇人讲来。

　　秦香莲：相爷呀!(回龙)

　　我告他后婚男儿招驸马，沾辱金枝玉叶人，二相爷详情。

　　王延龄：查罢言来问罢信。

　　赵 炳：却原来是陈驸马的令正夫人。

　　王延龄：贫妇人莫跪且站定。

　　赵 炳：我二老替你把冤伸。

　　王延龄：听她之言，原来是陈驸马的令正夫人到了。

　　赵 炳：莫叫她把我二老哄了，沐池宫中眼前有一桩喜事，问她知道不知道?

　　王延龄：对，待我问来。贫妇人，你既是陈驸马的令正夫人，沐池宫眼前有一桩喜事，你可知道?

　　秦香莲：什么喜事?也不过是强盗母难之期。

　　王延龄：哎呀，果然不错，陈夫人，你可曾进得宫去?

　　秦香莲：进宫数次，不得相认。

　　王延龄：哦，贫妇人，我二老有心带你进宫，保你夫妻相会，你可知道前朝后汉，古今兴废!你知道么?

　　秦香莲：一概不知。

　　赵 炳：那，你知道些什么?

　　秦香莲：只知道一身之苦啊!

　　赵 炳：哟!好嘛好嘛，就把你一身之苦编成琵琶词调带你进宫，保你夫妻相会。

　　秦香莲：无有压手之物。

　　赵 炳：来，去到琵琶店内取一上等琵琶，写你王相爷的支账。

　　王延龄：写赵相爷的支账。

　　赵 炳：取笑了，取笑了!

　　王延龄：好，备一乘小轿带在道后。

　　秦香莲：谢过二相爷!(下)

　　陈世美：(上)手攀月中桂，足踏海内鳖!中状元名扬天下，琼林宴帽插宫花。喜的是攀高结贵，爱的是三元之花。

　　(内：王、赵二相爷到)

　　陈世美：有请!(王、赵上)

　　王、赵：驸马公!

　　陈世美：二相爷!(笑口)

　　陈世美：不知二相爷驾到，未曾远迎，多有得罪。

　　王、赵：我二人来的鲁莽，未曾通报，驸马公海涵!

　　陈世美：好说!学生人得朝来，未曾查看二相爷的进身，二相爷家住哪里，贵郡何处?

　　王延龄：老朽乃山东人氏。

　　陈世美：出什么风景？

　　王延龄：士农工商多治其业!

　　陈世美：赵相爷呢?

　　赵 炳：你问我呀，与王年兄在两对门。

　　陈世美：莫非也在山东?

　　赵 炳：他在山东，我在山西，不是两对门吗?

　　王延龄：哎，乃是两省。

　　赵 炳：哦，两省。

　　陈世美：出的什么风景?

　　赵 炳：不出风景，出的上中下三等人。

　　陈世美：上等?

　　赵 炳：为官为臣。

　　陈世美：中等?

　　赵 炳：做买做卖。

　　陈世美：下等?

　　赵 炳：哎呀，下等人，王年兄，驸马公在此，不讲也罢。

　　陈世美：但讲无妨。

　　赵 炳：肩挑八根系，手拿一面锣，前街走到后街，把那铜锣哐哐哐敲打三下，口内喊道，烂铜烂铁烂套子拿来换钱啰!

　　王延龄：肩挑四两，俱为客商。

　　赵 炳：王年兄说的对。

　　王延龄：驸马公贵府何处，仙乡何方?

　　陈世美：学生乃湖广均州人氏。

　　王延龄：出什么风景?

　　陈世美：出的是人物才子。

　　赵 炳：王年兄，不知湖广羊毛多少钱一斤，菜籽多少钱一斗?

　　王延龄：哎，驸马公是人物才子，不是羊毛菜籽。

　　赵 炳：人物才子，羊毛菜籽，音同字不同，气得老夫肚子痛。

　　王延龄：驸马公金榜题名，高中魁首。

　　赵 炳：可算得才子。

　　王延龄：招为东床驸马。

　　赵 炳：可算人物。

　　王延龄：人物才子都叫你一人占全了。

　　王、赵：哎呀!该罚该罚!

　　陈世美：何言该罚。

　　王、赵；我二老奉上旨意前来与附马拜寿，怎么坐在一旁谝起闲话来了，岂不是该罚!来，受我二老一拜。

　　陈世美：二位相爷，偌大年纪，走的一遭，学生领当不起，怎敢受拜。

　　王、赵：奉王旨意前来，焉有不拜，嫌我二老年纪高大，跪之不下望之寿帐一拜。

　　王延龄：但愿吾主寿。

　　赵 炳：福寿比天高。(拜寿)

　　王、赵：看礼单来!(家院拿盘上)

　　陈世美：要礼单何用?

　　王、赵：我二老备办些小礼物，驸马公笑纳。

　　陈世美：学生怎敢收此重礼。

　　王、赵：敢莫嫌轻了，重办！

　　陈世美：不敢收下!

　　赵 炳：哦，收下，好坐席。

　　王延龄：告辞!

　　陈世美：那有一到就走，呈上恩赐皇封御宴，请在沐池宫中待宴。

　　赵 炳：驸马公留咱们喝酒呢!

　　王延龄：驸马公留住咱们待宴，我二老年纪高过，酒席宴前吃酒带醉，恐有不到之处，驸马公还要海涵。

　　陈世美：慢讲说无有不到之处，纵有不到之处，学生也不敢见怪。

　　王延龄：量大如海!

　　赵 炳：该你中状元。

　　王延龄：该你招驸马!

　　赵 炳：撒坯就坐!(众坐)

　　陈世美：点御戏之人走上。

　　王延龄：且慢，赵年兄，驸马公，想那金枪火鹞子生反，马元帅带兵前去征战，打回败仗，已在采桑店前招军，圣上正为此事忧虑，沐池宫与后宫不远，为大臣者不能为主分 忧，反到演戏作乐，君心不安，臣心怎忍?

　　赵 炳：王年兄说的对，我看还是叫一莺歌小唱。

　　陈世美：来，去到大街，叫一莺歌小唱。

　　(堂候欲下)

　　赵 炳：慢来，你的事忙。 (对家院)来，去到大街叫一莺歌小唱。

　　家 院：遵命!(下)

　　陈世美：二相爷请酒。

　　王、赵：驸马公请!

　　众 ：一同请。(牌子起，家院上)

　　家 院：禀二相爷，莺歌小唱带到。

　　王、赵：带进宫来!

　　家 院：(向内)随我来。(秦上)

　　秦香莲：正是：怀抱琵琶过宫廷，打动世美一片心，叩见二相爷。

　　王、赵：见过驸马公。

　　秦香莲：见过驸马公。

　　陈世美：贫妇人怎不仰面?

　　秦香莲：不敢抬头。

　　陈世美：抬起头来。(看介)赶了!

　　王、赵：慢着!一言未发，然何将她赶了?

　　陈世美：二相爷，贫妇人身上这样的肮脏，臭气冲天，难道能与二相爷劝酒不成?

　　赵 炳：肮脏是她肮脏，臭气是她臭气，难道叫她给你做个令正夫人不成?

　　陈世美：这……贫妇人你可知前朝后汉，古今兴废?

　　秦香莲：一概不知。

　　陈世美：你知道什么?

　　秦香莲：我只知一身之苦哇!

　　陈世美：赶了。

　　王、赵：为何又要把她赶了。

　　陈世美：问她前朝后汉，古今兴废她一概不知，她只知一身之苦，你我为官为臣之人，有什么苦叫她唱?

　　王延龄：驸马公言之差矣!想你我为文官音，十载寒窗，九裁熬油，八月科场，七月锦绣，六门宴罢，五金魁首，四杆彩旗，三杯御酒，两朵宫花，独占鳖头，一步一步，才熬到三官地位，怎的无有苦楚呢?

　　赵 炳：哎呀，王年兄，你们为文官的苦，也要苦的好一些，想我们为武官的苦，那才是真正的苦，幼年之间，操弓演箭，那国不生反前来，倒还罢了，倘若那国造反，带兵前去，两军阵前，冷枪头对准热肚肠，不知谁家先死，谁家先亡，怎比驸马公，从你老太夫人腹内一个筋头下来，你就是一个状元，你就是一个驸马，怎的没有些苦楚?

　　陈世美：贫妇人，二位相爷和本官都在此，当唱的则唱，不当唱的就不唱。

　　赵 炳：哎，慢来，慢来。这个戏嘛，就要有个有头有尾，掐头去尾，有什么听头?

　　王延龄：贫妇人，当唱的你唱，不当唱的你也唱，唱着了拐了，我二老担待。

　　秦香莲：遵命，正是：怀抱琵琶进宫堂，二位相爷听端详，风花雪月我不唱，一身之苦诉一场，苦哇!

　　赵 炳：哎呀呀呀!

　　王延龄：赵年兄你怎样了。

　　赵 炳：驸马公，王年兄，贫妇人打了个引子，兄弟好有一比呀!

　　王延龄：好比何来?

　　赵 炳：黄连炒黄苓，苦破了我的肝。

　　王延龄：莫非是胆?

　　赵 炳：肝胆相连，开唱。

　　秦香莲；容禀。(唱二黄倒板)

　　夫相饮酒妻站廊。

　　王延龄：住唱。

　　赵 炳：为何住唱?

　　王延龄；贫妇人唱了个夫相饮酒妻占廊，这 妻她本人占了，这相字怕就是你我二老了，没人给她当个丈夫。(比)

　　赵 炳：附马公，贫妇人唱了一句戏，缺了一个角色，她唱了一个夫相饮酒妻占廊，这相字我二老占了，你给她当个丈夫。

　　陈世美：二相公差矣，学生乃老实之人，岂能给贫妇人当丈夫。

　　赵 炳：驸马公，认戏不认人，认人弄不成，未必你当真是她的丈夫，这出戏唱完了，你还是你的驸马公，她还是她的贫妇人!

　　王延龄：眼前看这贫妇人，老朽把她好有一比，衣冠禽兽，大罪人也!

　　赵 炳：为弟也有一比，乌龟吃秤砣，狠心的王八，铁心的鳖，驸马公。

　　陈世美：二相爷。(同笑)

　　王、赵：赐她一个座。

　　秦番莲：谢过二相爷。

　　王、赵：开唱!

　　秦香莲：遵命!尊一声二相爷、驸马公细听端详。(原板一字)

　　家住均州在湖广。 (放调)

　　王延龄：且慢，请问驸马公家住何处，仙乡何方?

　　陈世美：湖广均州人氏。

　　王延龄：出什么风景?

　　陈世美：人物才子。

　　王延龄：我二老年纪高大，你可要好好记住，适才贫妇人唱到，她也是湖广均州人氏，你们湖广均州就出这样的人物才子!

　　陈世美：咳，这个，有个贤愚不等。

　　赵 炳：哈，贤愚不等，话倒是一句好话，你说迟了，男才子饮酒，女才子开唱。

　　秦香莲：(唱)离城五里陈家庄，四牌楼下有家乡，奴公父叫陈开让。(放调)

　　陈世美：学生先退!

　　王、赵：慢着，酒冷了，菜凉了?酒不冷，菜不凉，你为何先退?

　　陈世美：这……

　　赵 炳：把你坐一时。堂候，看酒来!贫妇人朝下唱来!

　　秦香莲：我婆婆康氏老贤良，我丈夫名叫陈世美。

　　王、赵：唱，看板，来，这还了得，看板，来。

　　陈世美：看板，为何?

　　王、赵：这一贫妇人，是我二人带进宫来的，胡里胡涂唱了驸马公的名讳，将她责打几下，遮遮我二老身上的灰尘。

　　陈世美：天下同名同姓人甚多，有道是不知者不为罪。

　　王延龄：好一个不知者不为罪，赵年兄，你上前去发放她几句。

　　赵 炳：对，我定要好好教训她几句，贫妇人，你冒犯了驸马公。

　　秦香莲：怎见得?

　　赵 炳：你唱了个陈世美，这乃是我们驸马公的名讳，岂是你乱唱的。

　　秦香莲：相爷，有道是不知者不为罪。

　　赵 炳：对，我们驸马公也是这等言讲，不知者不为罪，你这琵琶词上陈世美，还有多少。

　　秦香莲：你问的陈世美么?颇多!

　　赵 炳：颇多?你不会唱，待我教你唱几个陈世美，唱一个挨刀的陈世美，唱一个剁头的陈世美，唱一个挨铡的陈世美，你看(抓陈手)驸马公叫你唱五个陈世美，看得来。

　　秦香莲：(唱)秦香莲本是他的旧糟糠。

　　陈世美：学生告退!

　　赵 炳：驸马公，你一时先退，你一时告便，你该是看我二老陪宴不恭， 我二老告辞。

　　陈世美：慢慢，学生情愿奉陪。

　　赵 炳：这才对嘛，把你屈尊一时。

　　秦香莲：(唱)大比之年夫把京上，他一去数三载无信还乡。遭不幸湖广地天遭饥荒，可叹我二公婆冻饿身亡。 哎呀，二公婆……(撒头)

　　家贫穷无棺材埋葬山岗。无奈何东借席来西借板，两床席裹尸体好不凄凉。奴只好带儿女同把京上，恨强盗不认旧糟糠。诉罢了一身苦，有谁能与奴家来作主张。

　　王、赵：怎么不唱了。

　　秦香莲：唱完了。

　　王、赵：快看赏赐。

　　陈吐美：堂候，看她半席酒宴，让她自斟自饮。

　　堂 候：是!

　　王、赵：慢来慢来!要看看个全席，赏她半席酒宴，真是个啬家子。

　　陈世美：看在二相爷的脸上，赏她一全席，领下去。

　　赵 炳：慢来!听老爷吩咐你，驸马公赏她全席酒宴，沐池宫中挑宫女十名，陪伴于她，酒菜出来叫美女们先尝，贫妇人有个好歹，找你狗头试问。

　　门 官：是，贫妇人随我来。

　　秦香莲：谢过二相爷，谢过驸马公。赏我一席酒，叫我怎下喉!(下)

　　陈世美：二相爷宽用几盏!

　　王、赵：酒已成醉，拆席散坐。

　　王延龄；驸马公，适才那贫妇人言讲一遍，原来是驸马公的令正夫人，陈驸马就该把她认下才是。

　　陈世美：学生入的朝来，当着满朝文武言讲的明白，原郡家乡绞根断线，那有什么令正夫人?

　　王延龄：既不是驸马的令正夫人，那贫妇人唱在伤心之处，驸马为何伤心流泪?

　　陈世美：本官乃是迎风掉泪。

　　王延龄：那日朝王见驾，霜风甚大，怎不见你迎风流泪?

　　陈世美：这——本官生来一双怪目，行者落泪，行者不落泪。

　　赵 炳：哎呀，王年兄，这个人生得贵重，眼睛也生得贵重，行者落泪，行者不落泪，风火眼好治，这个硬睁眼硬是难整!

　　王延龄：难治!

　　赵 炳：哦，难治，难治!

　　王延龄：驸马公既不能将她认下，老朽只一段评话讲之出来，驸马公可曾愿听!

　　赵 炳：王年兄，你的评话也太讲多子，我也听得多了，闻听人言，驸马公有个美景花园，我要前去观看!

　　王延龄：暂辞别！

　　赵 炳：少奉陪I(下)

　　陈世美：王相爷请讲！(家院打坐上前)

　　王延龄：昔年间有一公冶长老先生能识鸟音，一日闲暇无事游玩池畔，池塘旁边有一丛杨柳，从西来了一只小雁展翅高飞，小雁双抓措之，只称大雁仁兄请了，那大雁讲到，那个与你小家子打横施礼，小雁讲到，我好意与你见礼，你口出不逊之言，想我小雁去春以来，住的高楼大厦，喝饮汉村香茶，吃的珍肴百味，闷来在柳房中玩耍，我一身的贵处那一点不好你大雁。大雁答应，休道你小家子一身贵处，你在仁义礼智信一概不知，展开你一双愚耳，听俺大雁训教于你，我大雁出春以来，能展翅高飞，可算我的仁也，口不含百虫，见食不乱餐，可算我大雁的义也，行定能争前让后，可算我的礼也，早间失群，永世不配，乃是我的智也，春去秋归可算我的信也。想你小家子，出世以来，不能展翅高飞，失去你的仁爱也，口含百虫，见食乱餐，失去你的义也，行走不能让后，早间失群，晚来就配，失去你的智也，春去秋不归失掉你的信也，只说的那小雁满面带愧，双爪抓不准柳梢，跌落池塘口吐鲜血而亡。公冶长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公冶长进的书房，提笔留诗一首。

　　陈世美：诗韵怎读?

　　王延龄：驸马公请听，闲暇无事到池畔，大雁小雁争愚贤，一般俱为林中鸟，愚的愚来贤的贤! (赵内，好花!笑上)

　　赵 炳：王年兄，你的评话讲完了没有?

　　王延龄：讲完了!

　　赵 炳：你的评话讲完了，老弟我也有两句评话，驸马公愿听?

　　陈世美：赵相爷你也有一段评话，学生洗耳静听。

　　赵 炳：驸马公、王年兄请听，俗话说的好，教的成如贵如宝，教不成如草如蒿，荣耀要祭祖，富贵要还乡，荣耀不祭祖，富贵不还乡，似这等人永世不得昌。

　　王延龄：到老不得昌。

　　赵 炳：背时倒灶。

　　陈世美：嗳，二相爷评讲完了，学生也有一段评话，二相爷可曾爱听!

　　王延龄：好，我老洗耳恭听!

　　陈世美：二位相爷请听!昔年有—红颜大仙，以在深山吃人无厌，偶遇金甲神圣，将他拿住，装在葫芦里面，外贴灵符一张，抛于江中，顺水而流。偶遇渔翁，将他打捞起来，扯了灵符，那红颜大仙从葫芦里蹦了出来，要将渔翁吞吃腹内。那渔翁讲道，红颜好生无理，我好意救了你的性命，你将恩不报反要吞吃于我，二人正在争论，偶遇樵夫打樵归来，见他二人正在争论，上前问了一遍，原来是红颜的不是，樵夫心生一计，问道红颜，你的身体颇大，小小的葫芦，怎能钻之的进。红颜讲道，我乃炼就一身的法体，能大能小，葫芦虽小可以钻之的进，那樵夫讲明，既然如此，你再收了法体，钻进去再次出来，将我二人吃腹内，我二人死而无怨，那红颜大仙不知是计，收了法体，钻进了葫芦内，那樵夫按住了葫芦，原符贴上，抛于江中，顺水流去，恐君不信，有诗为证。

　　王、赵：诗韵怎读?

　　陈世美：请听：渔翁收了钓竿，樵夫斧别腰间。我归湖来你归山，二相爷闲事少管。

　　赵 炳：哎!说的好，说的好!王年兄，他叫我们闲事少管。

　　王延龄：偏要管。

　　赵 炳：对，我二老不管，无人敢管，来，传贫妇人。(家院带秦上)

　　秦香莲：见过二相爷。

　　王、赵：贫妇人，饭吃的饱？

　　秦香莲：吃的饱。

　　王、赵：酒用的醉?

　　秦昏莲：用的醉。

　　王、赵：哪一位是你的丈夫，拉来见我二老!

　　秦香莲：待我上前。

　　(门官吼)

　　王、赵：贫妇人为何不去?

　　秦香莲：强盗虎势狠威，心中害怕。

　　王延龄：哎，大胆上前，若有人阻挡，圣上恩赐金铜御棍，打死无论。

　　秦香莲：遵命哪!(唱二黄撩子)

　　二相爷与奴作了主，大胆上前认夫君。陈驸马!陈状元!夫君啊!想当年在原郡家乡攻读诗书，你读到三更，为妻陪伴你到三更，你读到五更，为妻陪伴你到天明，适逢皇王大开科选，你要上京应名赴试，怎奈家道贫寒，无有酒宴与你饯行，奴去到厨下烧黄茶一杯与你饯行，为妻亲送你到十里长亭，我那公婆再三叮咐与你，功名大事要紧，千万不能贪恋新婚，是你讲到，我们乃十年恩爱夫妻，功名大事要紧，我还贪恋什么新婚，这是你自己讲的，你自己说的，夫君啊!

　　自你去后，不幸湖广地界天旱三载，六料不收，旁人爹娘都是病故而死，可叹哪可叹，可叹你我一双爹娘，都是冻饿而亡啊!家道贫寒无有棺材盛殓，东家去讨，西家去化，词来芦席二床，才将二老葬埋，回到家来听人传讲，说你上得京城点为首名状元，又招为东床驸马，为妻喜出望外，带领一双儿女，不远千里前来看望，夜歇南关以外张三扬的店中，为妻请求张三扬进宫与你送信，你不认事小，反将张三扬重责了十板，为妻不信，亲自闯进宫来，你怎么不认?你不认为妻我倒也明白，湖厂荆州来到京地，路隔千百余里，诚恐中途路上有什么闪失……二相爷在此，为妻不便出口。你不认为妻事小，将你一双儿女认下，吃不完的残汤剩水，赏与恩哥充饥，穿不完的破衣烂袄赏与冬妹御寒，不认恩哥，断了你陈家门的香烟，不认冬妹，绝了你陈门的六亲，只要你将一双儿女认下，为妻出的宫去，投河只要三尺水，悬梁只用一根绳。只要你将一双儿女认下，为妻倾刻出宫，再也不来找你了，再也不来寻你了，你怎的不言怎的不语，也罢，你我乃是结发夫妻，为妻头顶公婆的重孝，难道就不敢打你吗?看打。(喝声)

　　强盗啊!(唱撩子)

　　为妻把你当珠宝，我把香莲当莲蒿。原郡乡饿死了你的双父母，你不能丁忧带孝反穿红袍。上前来抓住七花带。

　　陈世美：胆大的贱人敢撒刁。(踢)

　　王延龄：嗯，了得，贫妇人是我二老带进宫来的，你将她踢死，叫我二老给你打个人命官司不成!

　　赵 炳：好不知时务，好不识抬举。

　　王延龄：陈夫人，是他这样狠心的男儿，你就不用告他了。

　　赵 炳：你就该告他!

　　秦香莲：告在二位相爷面前，不能保我夫妻相认，难道叫我背本见君不成!

　　王延龄：是啊!告在我二老手里，不能为她作主，难到叫她背本见君不成，是他这等人也就无人管得下他了!

　　赵 炳：有个人管得下他。

　　王延龄：哪个能管得下他?

　　赵 炳：你弟子文拯，铁面无情，一正无私，可以管得下他!

　　王延龄：好倒却好，陈州放粮还未回来，

　　门 子：回来七八天了。

　　陈世美：哼!

　　王延龄：陈夫人，你就在我弟子文拯那里叩告于他。

　　秦香莲：怕他不能准状，也是枉然!

　　王延龄：这——，老夫这有白扇一把，顶在头上必然准状!

　　秦香莲：请相爷留下名来!

　　赵 炳：咦，我来说，贫妇人，他叫王相爷，我叫赵相爷。他叫王延龄，我叫老赵炳，你再要记不到了，他叫王家狗娃子，我叫赵草包。

　　王延龄：咳!……你怎么把小名都说给她了?

　　赵 炳：怕她记不到嘛。

　　王延龄：看了纹银十两，搭一送字。

　　陈世美：来，赏那贫妇人一钱银子，叫她前来谢赏。

　　秦香莲：陈世美，无义的贼，二相爷与我无亲无戚，临行之时，恩赐十两银子，搭一送字。你与我结发夫妻，赏我一钱银子，还要前来谢赏，这一钱银子为妻不要，赏与你强盗打棺材钉，正是宁做屈死鬼，不要一钱银。妻这番出的宫去，逢州州告，逢县县告，我要告你，我要告……告不得呀!告不得，告在旁人手内不可言讲，告在包文拯手里，包文拯铁面无情，一正无私，奴夫丢官事小，性命难保，看在公婆份上，不告了，待我转去。 (吆喝)

　　强盗啊!要有回心转意，强盗虎势狼威，嫩草怕霜，霜怕日，恶人自有正人治，我要告你呀!陈世美呀，无义之贼，我要告你呀!……

　　（下）

　　王延龄：驸马公掉过脸来!

　　陈世美：讲说什么?

　　王延龄：陈夫人哭的甚惨，事已至此，你是该认下才是。

　　陈世美：学生并非有什么令正夫人，你苦苦叫学生认下，那你二老何不将她认下?

　　赵 炳：着，着，着，这话说得好，我家二老把她认下，王年兄，我们把他好有一比，团鱼背上点灯，明龟头，暗王八。

　　陈世美 二相爷！

　　二相爷：（同声）附马公！

　　王延龄：你不将她认下，老相倒也明白，莫非当年已在琼林宴与弟子文拯赌头结掌，立下画押对端，在老夫手中执掌，只要你把她认下，老夫回得府去，将那画押对端三把两把撕碎，你看好是不好。

　　陈世美：王相爷，张口你弟子文拯，闭口你弟子文拯，你弟子文拯是狼?

　　王延龄：不是。

　　陈世美：是虎?

　　王延龄：不是。

　　陈世美：难道吞吃本宫不成!

　　王延龄：你也要俱他三分，陈世美呀，小儒子，老朽前来与你拜寿，你在老夫面前好起高来了，正是：

　　口似沙糖舌似刀，心似狼虎未长毛。无果之花不用种，不义之人绝不交。老夫定要与你绝交。开道!(下)

　　赵 炳：这王年兄老都老了，火性未退，说走就走了，你走了，我还要坐一下。

　　门 官：赵相爷煞席！

　　赵 炳：哈?

　　院 子：说老相爷煞席。

　　赵 炳：三个人喝了壶半酒，还说煞席，咱们送的有礼！

　　陈世美：好大的礼!

　　院 子：相爷，他说咱们礼送轻了!

　　赵 炳：噢，送轻了，嫌轻了叫他退礼!

　　院 子：嫌轻了退礼!

　　陈世美：退礼!

　　门 子：只有收礼之理，哪有退礼之理。

　　院 子：你驸马无理。

　　门 子：岂有此理。

　　院 子：礼退回来了。

　　赵 炳：这个礼呀，好比肉包子打狗，又从狗口里呕出来了，老相爷不要，赏给湖广母子去吧!陈世美呀!小儒子，老夫也不过是敬其上而爱其下，前来给你送礼，你还说礼送小了，这送礼嘛，礼轻仁义重，你要我送多少，送你一千，送你一万，送你个万万万。哼，小儒子拿去打棺材钉。

　　陈世美：赵相爷进得府来，本官张口一个赵相爷，闭口一个赵相爷，你张口一个陈世美，闭口一个小儒子，难道本宫就不敢叫你吗?

　　赵 炳：你敢叫老朽个什么?

　　陈世美：我把你个赵。

　　赵 炳：赵什么?

　　陈世美：赵相爷。

　　赵 炳：呸!上得殿去，宋王爷家，称我一声老爱卿，老相爷，下得殿来，满朝文武称我一声老元戎，何劳你个小儒子的臭奉承。

　　陈世美：老赵炳，赵草包，赵尖嘴!

　　赵 炳：哎呀呀呀，这一下把我的根底都翻过来了，又是赵尖嘴，赵草包，赵炳，好嘛，有朝一日上得殿去奏得一本，我叫你认得我这个赵尖嘴，赵草包，老赵炳。

　　陈世美：你参我一本也无有主语。

　　赵 炳：没有主语，只要八个字的主语，一本就把你的状元参掉。

　　陈世美：那八字?

　　赵 炳：欺诓朝廷，凌辱金枝，就这八个字。

　　陈世美：参掉状元，还有驸马，参掉驸马，还有状元，该你也搬我不动。

　　赵 炳：多道你的根底子深，犯在旁人手里搬你不动，犯在老相爷手里，就是金顶太行，就是这么一撬，连你的根底都要撬过来，似你这等之人，老相定要与你绝交，正是：

　　高山滚石马，你把世事没看透。似你这等人，终杀不终就。开道!

　　陈世美：送客!

　　门 官：送客!

　　家 院：老相爷，有人送客。

　　赵 炳：哎呀!官司打然缠了，看个坐的，哎，你是个什么官官子，敢来送老相爷!

　　门 官：乐午生家捐的唐侯!

　　赵 炳：我当你是个啥，是个捐班，你站着与老相爷比高矮呀!跪下!升官谭大了把你鳖都大了，你都配送相爷，带的什么?

　　家 院：带的嘴巴子。

　　赵 炳：打他五个嘴巴子。(打)

　　家 院：五个。

　　赵 炳：本当这边再打五个，记到你驸马公脸上，滚起去!

　　门 官：谢过相爷。正是!夜明珠不亮，秋茄子放光。龙虎争斗，鱼鳖遭殃。

　　赵 炳：陈世美呀，小儒子，是你这等无情无义之人，老夫定要与你绝交，开道!(下)

　　陈世美：且住，秦香莲出得宫去，倘若告在包文拯手内，奉官丢官事小，性命难保，这……也罢，不免命得把官校卫赶上前去，将她母子三人刺杀，给他个死无对证，韩琪进宫。

　　韩 琪：当年跨马走西东，如今身落沐池宫。参见驸马!

　　陈世美：免，站过一旁。

　　韩 琪：谢驸马，有何差遣?

　　陈世美：你进得宫来，本官待你如何?

　　韩 琪：恩重如山。

　　陈世美：既是恩重如山，本官赐你钢刀一把，赶上前去，将那湖广母子刺杀。

　　韩 琪：这，情愿前去。

　　陈世美：嗯，事成之后，本官重重有赏。正是本官赐你一把刀。

　　韩 琪：好象猛虎把山离。(欲下)

　　陈世美：回来，有道是杀人……

　　韩 琪：见血。

　　陈世美：去吧!(韩白)正是：

　　世美做尽亏心事，只恐人容天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