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剧剧目系列《彩楼配》（节选）

人 物

王宝钏 正 旦 江 海 杂

薛平贵 小 生 四花子

王 允 老 生 四公子

苏 龙 须 生 四丫环

魏 虎 花 脸 四龙套

代康王 老 丑 四兵卒

代战公主 武 旦 四番兵

彩 奴 杂(院公) 轿 夫

凤 仙 丫 环 中 军

马 达 杂 马 童

场 次

第一场 彩楼配 第五场 别 窑

第二场 三击掌 第六场 三打平贵

第三场 城南会 第七场 贺 功

第四场 投 军 第八场 登 基

第一场 彩楼配

(四公子甲乙丙丁上)

公子甲：(唱西皮一字)

我的父在朝中为官为宦，

公子乙：我也是宦门子仕家儿男，

公子丙：论家财我赛过长安几县，

公子丁：论人才我玉我赛过吕布潘安。

公子甲：众位请了!

乙

公子丙：请了，请了!

丁

公子甲：王丞相之女，三女宝钏抛打绣球为媒，你我前去，倘若打中，我们就是乘龙快婿。

乙

公子丙：既然如此，一同前往，仁兄请往前行！

丁

公子甲：众位请往前行!(推推让让前行)(四化子上)

化子甲：(唱西皮一字)

天上星斗朗朗稀，

化子乙：休笑穷人穿破衣，

化子丙：十个指拇有粗细，

化子丁：山中树木有高低。

化子甲：众位请了!

众 ：请了!请了!

化子甲：今有王丞相之女宝钏三姑娘，二月二日高搭彩楼，抛打绣球为媒，你我弟兄不免前去，倘若将我打中，我们都好了。哎!咱们把薛大哥叫上同去。如此走，走!(圆场)

众 ：来此已是。(喊门)薛大哥，开门来!

平 贵：(唱摇板)

小小松蓬不多高，世人把俺当柴烧，有朝一日成材料，要做撑天惶酢?开门)

众位弟兄到了!

众 ：见过薛大哥!

平 贵：你们今日欢欢喜喜，到此做甚?

化子甲：只因王丞相之女，三姑娘宝钏，高搭彩楼抛打绣球为媒，你我前去，倘若把我弟兄不管哪个打中，岂不大家都好了!

平 贵：三姐乃是千金之体，王孙公子不打，还能打你我乞讨之人吗?

化子乙：大哥，就是打不上，我们也去赶赶热闹嘛!

化子丙：他招了女婿，必要大摆酒席，我们去赶赶酒席也行么！

平 贵：如此甚好。一同前往。

众 ：请!(以礼推让而下)(启二幕)

宝 钏：(上唱西皮一字)

君有旨父有命怎敢怠慢，二月二日抛击招男，但愿老天爷遂奴心愿，招一个奇男子偕老百年，来之在彩楼下忙下车辇。(上楼)(众两边上场)

站立在彩楼上用目细观，(下转二六)

见王孙公伯有千万，并无一人遂我心田，东南角站了一贫汉，虽然是衣破烂志气昂然。眉又清目又秀两条金线，耳垂腮必是贵男，手执绣球往下打，(丫环，院子，宝钏暗下)

公子甲：(对平贵)你这个求吃的，你可看见王三姐的绣球吗?

平 贵：哎，是不是这个?(把绣球一亮)

众公子：就是!(抢介)

平 贵：哎!慢来，青天白日，你们怎么就抢起来了!

公子甲：这个绣球叫这个穷鬼给拉到去了，哎，求吃的，我给你三千两银子买。

平 贵：这岂是买卖之物!

众化子：你们有钱的该话，穷爷们没钱该死?弟兄们，给我打。(众执棍棒把公子赶下)给薛大哥道喜！

平 贵：我们大家有喜！

化子甲：这回薛大哥你就是王府的新姑爷了，我们大家去在长街买些火炮、好酒到寒窑给你贺喜去。(下)

(彩奴上)

彩 奴：奉了相爷命，去接新贵人。来在大街。哎，你这个求吃的，你可知有谁捡了绣球？

平 贵：你是哪里来的？

彩 奴：我是相府来的。

平 贵：嘟！见了新姑老爷连个礼行都没有。

彩 奴：哎，新姑老爷!这绣球莫非你……

平 贵：看，是不是这个？

彩 奴：哎呀!见过新姑老爷!

平 贵：罢了!如此，前边带路!(圆场)

彩 奴：到了。

平 贵：待我进去。

彩 奴：且慢。待我进去禀报相爷，叫你见，你才得见，不叫你见你还不得见哩!

平 贵：真麻烦。速去通禀。

彩 奴：有请相爷!

王 允：(上)三女上彩楼，叫人心担忧。 (坐)何事?

彩 奴：新姑爷已找到。

王 允：叫他进来。

彩 奴：是!姑老爷，请你进来!

平 贵：(进见)参见岳父!

王 允：下跪何人?

平 贵：城南薛平贵。

王 允：抬起头来!

平 贵：谢岳父!

王 允：啊!(唱浪里钻)

小丫头做此事真乃狂妄，宰相女怎配得觅食化郎，叫彩奴看过了锦帛银两，叫平贵拿回家另娶一房。

彩 奴：是! (对平贵)过来，我家相爷赐你锦帛银两，另娶一房，把绣球退回。

平 贵：拿过来！你往下站，丞相，小人有几句言语，丞相可愿听?

王 允：你讲！

平 贵：高高山上插黄旗，宝钏本是平贵妻，论你黄金堆百万，难买平贵一房妻。(将锦帛银两退回)拿去!拉出来与我拜堂啊!

王 允：大胆！（唱浪里钻）

小孺子说此话真乃狂妄，堂堂相府怎容你这样张狂，叫家院看过了无情棍棒，(家院上，打平贵下)

打死了无知辈又待何妨。

第二场 三击掌

王 允：(上)：调和鼎鼐三宫府，协理阴阳宰相家，天理造化有循环，人生枉在阳世间，纵有黄金千百王斗，膝下无子是枉然。老夫，姓王名允宇东山，唐主驾前为臣，官拜左班首相，执掌金仓银库，膝下无子，所生三朵虚花，长女金钏，许配户部苏龙；次耍砼浔课夯ⅲ︻耍丛±烧凶福笠蛘髂傅弥嗝魈浦鳎浦鞫鞔臀迳ㄈ蓿迩蛞幻叮《ǘ露找栽诟乓酝飧叽畈事ィ状蛐迩蛭剑攵凶福凰荡蛑心募彝鹾罟玻蛑谐悄匣ɡ裳ζ焦螅戏蛐闹写蟠蟛辉谩２幻饨奖记袄矗醚韵嗳埃诹苏饷乓銮祝攵硇醒±烧凶福锌浚戏蛴型２逝跋氯ィ獍啻诎啵诎啻肽谡净罚瓢迦欤肽闳媚锵侣?

彩 奴：是。(照传)（凤仙引宝钏上）

宝 钏：(念)绣水不流空占地，有云无日枉遮阴。裙权宝钏，爹爹呼唤，席棚去见。宝钏参见爹爹。

王 允：我儿免礼!

宝 钏：谢爹爹!

王 允：一旁坐了!

宝 钏：你儿安坐!爹爹叫儿前来，有何教训？

王 允：哪有常常教训之理!为父先与我儿道喜!

宝 钏：你儿未出闺阁之秀，喜从何来?

王 允：我儿以在彩楼抛打绣球，不知打中 哪家王侯公辈?

宝 钏：你儿倒也不知打中那家王侯公辈。

王 允：哪家王侯公辈岂是我儿打中得了的么!打中的是城南花郎薛平贵!

宝 钏：就是那花郎薛平贵吗!(角一小锣) 唉!女儿的命苦哇!(哭介)

王 允：我儿不用啼哭，听为父相劝，将那绣集买回，为父另行与我儿选郎招赘，我儿有靠，为父有望，你看好是不好哇?

宝 钏：唐主有旨，爹爹有命，你儿上得彩楼，抛打绣集为媒，打鸡随鸡去，打犬随犬行，慢说平贵乃是一人，就是打中楼下一块顽石，也要抱它三载温暖之心!

王 允：儿呀!唐主赐那一枚绣集，并非一枚钉，一枚针，难道把我儿的生死定了不成?

宝 钏：爹爹，绣集虽不是一枚钉，一枚针，岂能定了儿的生死，儿有一段评话，爹爹可曾愿听?

王 允：我儿讲来。

宝 钏：爹爹请听!(念)

人以信为本，人无信不知其可。大车无辙，小车无辄，其何易行之哉。昔年孔子困陈蔡，太公时未来。二位大贤才，时去命犹衰。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厌落花。

彩 奴：凤仙!与三姑娘打座上前!

王 允：嗯!(三女调过脸赤)为父与儿讲话，难道我儿在为父面前生气不成!

宝 钏：爹爹与儿训话，你儿怎敢生气，儿的性情好有一比!

王 允：好比何来?

宝 钏：抱虎平怀!

王 允：儿啊!你可不要追悔!

宝 钏：纵死不悔!

王 允：你在怎讲?

宝 钏：纵死不悔!

王 允：哼!哼!哼哼哼!好蠢才!

(唱西皮一字)

在西棚怒恼了王允丞相，骂一声小蠢才发了颠狂!儿大姐配苏龙户训官长，儿二姐配魏虎兵部侍郎，只剩下小丫头性情傲犟，宰相女配花郎沾辱门墙。

宝 钏：(接唱西皮一字)

老爹爹不要气往上，儿有言来听端详，甘罗十二为宰相，太公八十遇文王，父休道薛平贵花郎模样，贫穷人得了时比父还强。

王 允：(带板上)

薛平贵本是一寒儒，日每长街把食觅，半升糠米都无处取，遮住了东来露了西。

(放腔，收)

宝 钏：爹爹呀！(二流)

年年有个十月一，孟姜女子送寒衣， 哭断长城十万里，留下美名万古提。

王 允：(接唱二流)

父的儿既知前朝古，可知道张良、韩信与苏秦？

宝 钏：（唱二流）

张良韩信与苏秦，都是安邦定国臣，商鞅不中苏既子，六国封相人上人。

王 允：六国封相人上人，登台拜帅是何人?

宝 钏：登台拜帅是韩信，他也是后享荣华先受贫。

王 允：我的儿既知是韩信，未央宫斩的是何人?

宝 钏：未央宫斩的是韩信，老爹爹为官不丧生?

王 允：(转撩子)董永卖身曾葬父。

宝 钏：(接撩子)

七仙姑下凡配何人?

王 允：七仙姑下凡配董永。

宝 钏：老爹爹为何要退亲?

王 允：要退要退实要退，

宝 钏：不能不能万不能。

王 允：倘若不听父的话，两件宝衣脱下身。

宝 钏：爹爹呀!这两件宝衣从何而来?

王 允：西凉夏国三载元宝进贡，将这两件宝衣进与唐主，唐主有爱臣之意，赐与为父，为父命你大姐穿戴起来，不是大了便是小了，命你二姐穿戴起来，不是长了便是短了，我儿穿在身上，不长不短，刚刚合体，为父才赐与你这个丫头!

宝 钏：请问爹爹，大姐出嫁可有嫁妆?

王 允：有。

宝 钏：二姐出嫁可有配奁?

王 允：也有。

宝 钏：好道来!大姐出嫁有嫁妆，二姐出嫁有陪奁，唐主都有爱臣之意，爹爹就无有父女之情吗?你儿嫁了一个少吃少穿的男儿，两件宝衣嘛!爹爹也舍之不得呀!(哭介)

王 允：儿啊！只要你听为父相劝，悔了这门姻亲，另行与儿选郎招赘，慢讲说这两件宝衣，就是府中金银，任儿搬去一大半，为父也不心疼!

宝 钏：儿的命苦，儿也不要了。

王 允：你无福气的丫头，不要了罢。

宝 钏：儿也不要了。(唱撩子)

上脱日月龙凤袄，下脱八宝将相裙。两件宝衣齐脱下，交于嫌贫爱富人。

王 允：奴才!

(唱)丫头做事太欺心，在为父面前甩衣襟。两件宝衣父不要，赏于丫头裹尸灵。

宝 钏：先前儿要父不肯，如今叫儿裹尸灵。上扯日月龙凤袄，下扯八宝将相裙。两件宝衣齐扯坏，不享荣华愿受贫。

(唱摇子)

在前堂不与父争论。(行弦)

王 允：哪里去?

宝 钏：在二堂去见老娘亲。(行弦)

王 允：嗯，前堂无父，后堂那有儿的母亲，你不去也罢。

宝 钏：儿一定要去。

王 允：彩奴、凤仙，打断她的骨拐。

宝 钏：唉——(洒头)儿不去了——

眼望二堂身下拜，拜过母亲养育恩。(唱摇子)

老爹爹你把心死了。

王 允：何言为父把心死了?

宝 钏：(接唱)

全然不怕人裁人，

王 允：嗯!尘世以上，谈女不谈父。

宝 钏：谈父不谈女。

王 允：谈为父何来?

宝 钏：谈爹爹嫌贫爱富。

王 允：为父纵然嫌贫爱富，我又为的是哪个?

宝 钏：儿倒也不知。

王 允：还不是为的你这个丫头吗!

宝 钏：儿的命苦，又何劳你为!

王 允：你无福气的丫头!(叫板)

宝 钏：(唱摇子)

手摸胸膛想一想，你膝下还有几娇生?

王 允：(唱哭腔)

膝下无嗣是父的命，你养不了老来送不了终。

宝 钏：(唱摇板)

王宝钏是父的亲生女，我养得了老来送得了终。

王 允：倘若为父身死后，并不要你丫头哭半声!

宝 钏：倘若爹爹百年后，儿要做披麻戴孝人。

王 允：我看到了。

(唱)受震的麦子难磨面，朽木搭桥父难行。

宝 钏：受震的麦子儿要磨面，朽木搭桥儿偏要行。

王 允：我再生不见你这劣性女，

宝 钏：纵死也不上相府门，

王 允：倘若是谁把谁来见，

宝 钏：双手挖去儿眼睛。

王 允：父不信!

宝 钏：与儿(打头)三击掌。(放腔)

王 允：活活逼坏我年迈人，罢罢罢与儿三击掌。

宝 钏：这一掌失去父女情，(唱一字)

宝钏击掌泪湿衣，老爹爹何故将儿逼，上彩楼抛绣集父愿意，你的儿也曾把话提，打着了富来随富去，打着贫来怪儿的命运低，逼着退婚小儿辈，岂是你堂堂宰相为，只问的爹无言对。

(转浪里钻)

娘啊，十月怀胎两离分，悲切切哭出了相府地，彩奴凤仙紧跟随。

彩 奴

凤 仙：(跪)三姑娘慢走!三姑娘现出得府去意欲何往?

宝 钏：去到城南找寻你家姑爹!

二人同：倘若找寻不到如何是好?

宝 钏：听天由命了哇!(哭介)

二人同：三姑娘不必如此，老相爷年纪高大，候他老人家黄金落窖，姑娘再出相府不迟。

宝 钏：你在怎讲?

二人同：候老爷黄金落窖，姑娘再走不迟!

宝 钏：(哭洒头)

啊……彩奴、凤仙啊!

(唱)如今世道颠倒颠，奴婢倒比主人贤，王宝钏低头进相府，双膝跪倒父面前。爹爹，你儿不走了!

二人同：禀相爷，三姑娘回府来了!

宝 钏：爹爹，你看儿一眼，儿也不走了!

(王不应)

罢呀!（唱昌浪里钻）

王宝钏我有回心意，爹爹他无有父女情，转面我把凤仙叫，姑娘有言你细听，急忙报来急忙禀，三堂报与老夫人， 你就说三姑娘出相府，到城南去找薛郎君。(凤仙应声下)

宝 钏：爹爹!母亲!儿去，儿去，唉!儿去了哇!(下)

彩 奴：禀相爷，三姑娘出府去了!

王 允：快快叫她转来!(啊!哦)

彩 奴：三姑娘转来!三姑娘转来!……禀相爷，三姑娘去远了!

王 允：(打、踢彩奴)三女!宝钏!唉!

(洒头)

三女啊……

(唱浪里钻)

多栽松柏少栽花，有女无儿是冤家，三女儿出府父牵挂，叫人役到长街找儿归家!

(叫头)三女!宝钏!儿啊一唉!儿啊!

第三场 城南会

平 贵：(唱撩子)

王家在朝为大官，嫌贫爱富理不端，急急忙忙到城南。

宝 钏：薛郎，等着!

平 贵：看是何人到此间。

宝 钏：急急忙忙往前赶，见一汉子站面前。来在城南，又像薛郎，又不像薛郎，待我冒叫一声。那边厢敢么是薛……

平 贵：那厢莫非是王……

宝 钏：薛郎!

平 贵：三姐!

宝 钏：薛郎啊!(唱大导板)

见薛郎不由人泪流满面，(洒头)

薛郎夫!

平 贵：王三姐!

宝 钏：薛郎!

平 贵：三姐!

宝 钏：(唱二流)

夫妻哭得好惨然，二月二来龙出现，宝钏梳妆打扮到楼前，王孙公子成千万，绣球端打薛平男，夫抱绣球相府转，我父一见怒冲冠，西棚赶走薛平贵，打赌击掌又赶王宝钏，只说夫妻难得见，又谁知相会在城南。

平 贵：三姐不用泪满面，平贵有言听心间，那怕海枯石又烂，实不忘三姐恩如山。

宝 钏：今日夫妻初相见，我又在哪里把身安。平郎，今日夫妻相会，我们去在哪里安身?

平 贵：三姐，我人虽穷，还有座寒窑哩!

宝 钏：啊，还有寒窑，薛郎前面带路。

平 贵：三姐随得我来。

宝 钏：薛郎为何不行?

平 贵：三姐，你在窑外稍等一时，待我进得寒窑收拾收拾。

宝 钏：就依薛郎!呀!(唱撩子)

进得窑来四下看，不知锅灶在那边，

平 贵：这就是我的锅灶。

宝 钏：珍肴美味我都吃不惯，这碗稀粥怎样餐。

平 贵：这是我的被子。绫罗彩缎穿不惯，这一破被怎安眠，转面我把薛郎唤，为妻有言听心间。

薛郎啊，这有金钗一只，拿在长街换得银，买来头巾蓝衫，再买些柴米。

平 贵：三姐，好好看守窑门，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