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剧剧目系列《楚宫》（节选）

人 物

楚平王 吴嫱女 太子建

四宫女、两太监、八校卫

(四宫女、两太监引吴上)

吴嫱女：(唱)头戴珠冠翡翠系，身穿八宝龙凤衣。奴兄皇设下临潼会，十八国王侯比高低。楚国伍郧势无比，力举千斤鬼神泣。兄皇一见暗忧虑，命吴嫱女与楚太子作夫妻。可恨奸贼费无忌，颠倒人伦弄玄虚。金顶轿改为银顶舆，吴嫡女改换为马昭仪。昏王做事伤天理，他竟然父纳世子妻。伍相国上金殿拿奉启，可怜他敲牙拔舌命归西。但不知儿臣伍郧逃何地，真可叹忠臣孝子受扼逼。从早间昏王射猎去，奴好比孤魂怨鬼困地狱。宫娥女抚琴台宝香燃起，抚瑶琴解焦虑含垢忍泣。

太子建：（上）（唱二流）

自从盘古分天地，我朝出下了古今奇。我父王败人伦伤天害理，他不该父纳我子的妻。恨吴嫱女无耻少骨气，卖身邀宠品格低。此事常在心中虑，人前羞愤背后泣。清早父王射猎去，回宫想必日坠西。乘机缘进宫去会吴嫱女，当面痛斥小贱婢。

(吴抚琴，太子建窃听琴音)

太子建：(唱)深宫内何人奏琴曲?

吴嫱女：(唱)圣人制琴雅士奏，一能即兴二解忧。却怎么琴音枯燥缺雅趣，借琴解愁愁更愁。唉，去吧!娥皇喜配大舜，女莫得佐贤君。美男奇女展经纶。民康物阜国正，少女下嫁老朽。金凤陷身群鸦中，一腔怨气对谁云?更恨太子无情。

太子建：(唱)宫门听琴多一会，琴音抚得好伤悲。激情难捺进宫内，(白)不可!怕父王回宫惹事非，不进宫来且隐退，哎!失机缘终生悔恨难追回，忘生死进宫去把吴嫡女会。(叫门)

吴嫱女：（白）啊！（惊疑）宫门双环响动，莫非有人听琴？宫娥，出宫观看。

内 侍：是。

(开宫门)哦，原来是小千岁。见过小千岁。

太子建：罢了。我来问你，宫内何人抚琴?

内 侍：乃是我家娘娘抚琴。

太子建：可是吴嫱女这个贱妃。

内 侍：正是我家娘娘。

太子建：回禀你家娘娘，就说小千岁到了，叫她出宫迎驾。

内 侍：是，禀娘娘，小千岁到了。

吴嫱女：什么!什么——?

内 侍：小千岁驾到宫门，叫你前去迎接。

吴嫱女：哦，呀!

(唱)日也盼来夜也等，从天降下紫微星。只说牛女难相会，谁料到枯木逢春喜来临。

(白)宫娥，前去对小千岁言讲，就说本宫这里恭迎御驾。

内 侍：是。

吴嫱女：转来。

内 侍：有何吩咐?

吴嫱女：就说这里一切有本宫一面承担。

内 侍：小千岁，我家娘娘宫内迎驾。

太子建：有心入宫，只怕父王回宫，有些不便。

内 侍：娘娘言道，倘若老王回宫，有她一面承担。

太子建：你在怎讲?

内 侍：有我家娘娘一面承担。

太子建：好啊!

(唱)吴嫱女宫庭传话语，我又是气愤又是疑，强压怒火进宫去。

(白)娘娘!

吴嫱女：千岁!(互视互疑惊羡)

太子建：(冷笑)哼哼哼……(背唱)

吴嫱女果然美如玉，花容月貌赛天姬。渐忍胸中千般气，先礼后兵待时机。上前去见一个君臣礼，(白)不可，她是小王的聘定妻。我本当见个夫妻礼， (白)慢来，他与我父王共枕席。糊里糊涂见一礼，愿娘娘千岁福寿齐。

吴嫱女：(唱)他施一礼来我还一礼，本宫偷眼观仔细。他顶平额宽贵人体，两耳垂腮手过膝。论容貌他把子都比，论英俊赛过当年的养由基。怨只怨昏王伤天理，棒打鸳鸯两分离。一腔怨恨对谁叙，满腹冤苦暗悲啼。休笑我西秦女礼貌不齐，忍血泪强笑颜重见一礼。(白)不知千岁进宫，本宫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太子建：好说，本御冒闯仙居，未曾命人通报，娘娘恕罪。

吴嫱女：好说。适才宫外听琴之人，可是千岁?

太子建：正是本御。

吴嫱女：可知曲中寓意？

太子建：不过是悲恨之曲罢了。

吴嫱女：千岁既知琴音，何不弹上几曲，让本宫领教领教。

太子建：琴声倒有，诚恐不堪娘娘风耳一听。

吴嫱女：既是琴中高手，何必推诿。

太子建：如此，得罪了。

(唱)吴嫱妇女中了我的计，借琴音痛骂这小狐狸，（太子建上琴案，吴坐台左)

(唱)历代帝王提一提，夏桀王宠爱是妹喜。殷纣王无道宠妲己，周幽王宠爱褒姒女。晋献公无道宠梨己，我父王宠爱就是你——

(小旦哭散头)啊!——无道的昏王啊！实服了贱妃厚脸皮，眼看着群雄争霸纷纷起，可叹我楚国江山化灰泥。

吴嫡女：啊!呀，耳听弦歌识雅意，他借古喻今暗讽讥。望千岁且息雷霆气，是非对错要分仔细。怨你父颠倒人伦伤天理，更可恨偷龙换风的的无忌。女子非是狐狸惑主的下贱女，满腔忧怨我对谁提起。

太子建：虽然我父他无理，你拼着一死也不该依。

吴嫡女：我本想以死来抗拒，冤抑不明我死得屈。无奈何冷面冷心随他意，忍辱含垢苦熬岁月待时机。待时机睡不宁来食无味，待时机身居幽室似监狱。待时机日与虎狼为伴侣，待时机会见千岁诉委屈。只道千岁是及时雨，救丹凤出樊笼远走高飞，无忧无虑在梧桐栖！谁知你不解吴嫱女意，反将我比作妹喜与妲己。越思越想越是气，哭天怨地恨自己。生而何欢死何惧，唯有一死表心机。拔官剑自刎撒手去。

太子建：吴嫱女哭得泪如雨，铁打心肠也伤悲。用袍袖拭干腮边泪，腮边泪。娘娘请起!本御有言听仔细，我父今年六旬几，他好比风前蛛网瓦上灰。倘若父王驾归去，小王接位就登基。倘若小王登了位，我为君来你为妃。九龙玉佩交与你，就拿此物定夫妻。

吴嫱女：(唱)九龙玉佩忙收起，多谢千岁他不弃。

太子建 小千岁

吴嫱女：(唱)夫妻们!诉不尽知心语，我的 吴嫱妻 呀!(相抱痛哭)抬头只见日偏西。

吴嫱女：千岁，日色过午，老王即将回宫，若被撞见其祸不小。

太子建：本御也为此事担忧，依我之见，你我应效仿伯夷叔齐逃往首阳山那样，权且逃出都城，四处聚兵访将，待父王晏驾率兵返京，重整霸业，你看如何?

吴嫱女：事到如今，只好如此。

太子建：此情此意，对天表了。

吴嫱女：(唱)夫受委屈——

太子建：(唱)妻受困，

吴嫱女：(唱)临渊履冰——

太子建：(唱)志难伸

吴嫱女：(唱)效娥皇——

太子建：(唱)学大舜——

挡住吴嫱我的妻，我一时糊涂错怪你。痛心疾首悔不及，我只说赋桃夭莲开并蒂，谁知鲜花偏被暴雨击。思姣妻日不宁来夜难寐，想贤妃行不稳来坐不宜，思姣妻梦中携手傍玉体。想贤妃万念俱灰死不惜，没想到分飞的劳雁重欢聚，枯木逢春花又绿。但愿得一场恶梦成过去，但愿得花好月圆永结伉俪。

吴嫱女：(唱)我已是残花败柳失节女，怎堪与万乘之君做姣妻。纵然千岁不见弃，还有前妻马昭仪。

太子建：(唱)说什么还有马昭仪，你是小王原配妻。倘若父王归西去。

吴、建：(同唱)

白头偕老永不分。困龙破浪凌天际，大鹏展翅远飞腾。走—— (宫娥急上)

宫 娥：禀千岁、娘娘，老王回宫。

吴、建：啊!(互惊)

太子建：你我快快打从前门逃走。

宫 娥：老王已到宫门。

太子建：如此为速后门而逃。

吴嫱女：(手挡)昏王名为金屋藏娇，实则一座囚牢，四围高墙阻塞插翅难飞。

太子建：哎，这……事已万急，你我拼着一死，据理责问，也许还有活命之望。梓童，附耳上来，与吴嫱女附耳。(幕内太监喊“老王回宫”！太监、宫女引楚平王急匆匆上，与佯装要出宫的太子建相撞)

楚平王：啊，你不是太子建吗?

太子建：正是孩儿，见过父王。

楚平王：子建儿，你慌慌张张进宫何事?

太子建：与父王问安。

楚平王：爱妃，他是问安来的?

吴嫱女：是问安而来。

楚平王：哎!你迟也不与孤王问安，早也不与孤王问安，单单打听孤王未在宫中前来问安，你这个安问得怕有些不妥当吧。

太子建：臣问君安，子问父安，礼义所在，父王何必加疑。

吴嫱女：是呀，礼义所在，老王不必疑虑。

楚平王：哎，你看他说着说着，眉毛也长了，脸色也黄了，这里边怕有些……

太子建：父王你太得多疑了。

楚平王：儿呀，你太得欺孤了!

太子建：(唱)臣问君安是正理，子问父安反加疑。父王做事无道理，你不该父纳我子……

楚平王：嗯?

太子建：子……

楚平王：了不得了。

太子建：(唱)子的妻!

楚平王：唗唗唗!滚下去！

太子建：哼！(拂袖下)

楚平王：糟了，糟了啊!

(唱)吴嫱貌美赛仙女，子建年轻颜如玉。他二人落花有意随流水——贱妃!见吴嫱不由我怒气不息，还不与我更衣伺候。（去掉风衣衣坐场）内侍宫人，你们站到那里鼓起一双大眼，认不得孤叫楚平王?好恼!好气，真把孤气煞了!

吴嫱女：老王回宫怒而不息，你与谁来?

楚平王：我就与你来，我就与你来，我就与……你这个贱刀来！

吴嫱女：妾妃无有半点罪过。

楚平王：趁着孤王郊外射猎，你与子建宫中幽会，难道无罪?

吴嫱女：你且住口!子建进宫问安，乃是国之纲纪，人之常情，我们不过谈了些楚国兴衰成败之事，他即刻走去，你你你怎能血口喷人!

楚平王：我血口喷人?哼，你们一个是多情的少女，一个是美俊的才郎，干柴见烈火，岂能不燃?

吴嫱女：呸!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淫乱之言陷清白之人。言到其间，老昏王!老混蛋!你老而不死是为贼!(上逼)

(唱)你颠倒人伦伤天理，你夺人之妻为己妻。你信任奸臣费无忌，你一味玩乐贪洒色。你朝政不理废纲纪，你不怜万民百姓涂炭饥。你不管列国争霸刀兵起，你不惜楚国危亡在旦夕。你不想年纪已过六旬几，你已是风中蜘蛛瓦上泥，你不知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苟延残年已不易。昏王呀，只怕你难逃史官笔!(气愤地闷坐一旁)

楚平王：哎呀呀，看你把我骂的狗血淋头，我真的成了老而不死是为贼吗?哎，内侍、宫人。

内 侍：王爷。

楚平王：我来问你，这尘世以上，为臣尽忠，为子尽孝，我子建儿既是我的臣下又是我的皇子，这点小事难道就不应该对我尽忠尽孝吗?

内 侍：王爷，别的什么都可尽孝，唯独妻子爱妃，道德所系名份攸关，是不能那样做的。

楚平王：这样说来真是孤王我心亏理屈了啊?

内 侍：不是王爷把事做错，是被费大人引错了道儿。

楚平王：什么引错了道，我看都怪我这个(指头)昏了啊，哎，你们说娘娘生气了我该咋办?

内 侍：你乃一君，她乃一妃，上前见上一礼，赔个人情不就算啦嘛。

楚平王：哎，对，对。人常说饮了卯时酒，昏昏醉到酉，得罪了子时妻，一夜(要)受孤凄。我还是上前赔个情认个错，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破镜重圆，君妃和好，有理有理。贤妃在上，孤王在下，只因出言不逊，冒犯了贤妃，我这里与你赔礼认错了。(作揖)

内 侍：王爷，要行大礼，要与娘娘跪下。

楚平王：哎，孤乃一国霸主，要是给妃子下跪，列国王侯若知，岂不要骂孤怕老婆，跪不得，跪不得。

内 侍：王爷，这正是你一代贤君豁达大度之处，跪得，跪得。

楚平王：跪得了孤就给你跪、跪、跪! (跪下)跪下了!

内 侍：娘娘，王爷跪久了，你高抬贵手，发放他起来!

吴嫱女：昏王!

(唱)昏王做事如禽兽。误国害民不知羞，拼着一死囚房走——

楚平王：爱妃，爱妃。(扯吴衣袖)

内 侍：娘娘，娘娘。

吴嫱女：滚开!(唱)

任凭你剑砍斧劈，刀割头我不再受辱!(气愤地拂袖急下)

楚平王：内侍，娘娘哪里去了?

内 侍：自进囚房，死不回头。

楚平王，你家小千岁呢？

内 侍：逃出宫门，去向不明。

楚平王：这阵子平王我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了。正是：皇子出走，爱妃自囚，众叛亲离，自作自受。

我该死！我该死！（自打耳光）哎！（现出一付垂头丧气、狼狈不堪的丑像。幕落）

（剧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