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剧剧目系列《张古董借妻》（节选）

剧情

昔有生员李天龙，聘定周家女儿，未娶而亡，陪嫁诸物，要待李天龙续娶认门才给。李贫无奈，请计于张古董。张古董定下借妻认门之计。为贪图彩礼平分，张古董将自己妻借给。说明不过夜。但周府不让回来，李天龙与张古董妻在周府过了夜。张古董急了一夜，次日找上周府，拉他们成讼，县官以两情两愿为标准，将张古董妻断予李天龙了。(此剧又名“瓮城子”，“借妻配”)

这个本子不如眉户本子好。特别是没有唱词。又因开场时张古董抱着一匹布去卖，因而又名“一匹布”，其实与故事无关。

人 物 表

李天龙 小 生 秀 才 甲 丑

张古董 丑 守城卒 杂

张 妻 花 旦 张 妻 家 院 杂

脚 夫 小 丑 县 官 丑

周员外 末 员 外 四衙役 杂

(李天龙上)

李天龙：(引)屋漏偏逢连夜雨，开船正遇顶头风。

卑人李天龙。乃是本城中一个秀才。只因家门不幸，父母双亡，不料又遭一把天火，烧了个片瓦无存。前者曾与城南周员外小姐结下亲事，未经过门，那小姐就染病而亡。是我岳父对人言道：我若能再娶得一房妻室，我夫妇双双到门，他情愿将他女儿陪嫁的簪环首饰、四季衣服。尽行与我。看我这样贫苦，怎样娶得一房妻室?想我有一盟兄，此人诡计多端，我不免求他与我想一良谋。正是：(念)要想成美事，还得用机谋。(下)

(张古董上)

张古董：(引)越热越出汗，越冷越打战；越穷越没有，越有越方便。

在下张古董的便是。只因家道寒微，无以度日，也不过做些小本经营。不料运气不好，做什么什么赔钱，这几天实在穷得难过，不免把老婆叫将出来，同她商议商议，打个主意，也好吃饭呵。

老婆哪里?

张 妻：(内)来了。(上)

(引)奴家生来命运穷，嫁个丈夫百事能；做起买卖尽赔本，只落得终日胡古董。

呵，当家的，唤出奴家有什么事情呀?

张古董：我说老婆子，这几天天气不好，我们一点事情也没干，我叫你出来商量商量，想个法子，弄几个钱，做个小生意，也好度日呀。

张 妻：我娘家所有赔送的东西，都被你折变净了。现在是任什么也没有了。

张古董：我的好老婆子，你再搜寻搜寻，看能搜寻些什么。

张 妻：等我再去看看。(取布)好啦，还有一匹白布。这是我妈陪送我的，教我做裹脚用的，我没舍得用它，你拿到大街以上，把它卖了就是。

张古董：好，等我上街卖去。(张妻下)这必须到背街去卖。(绕场)喂，谁要布咧?

内 ：布咧。

张古董：那里叫布咧?

内 ：布咧。

张古董：布来啦。

内 ：不来不来罢。

张古董：这才是，真他娘晦气!我说是布来啦，他说不来不来罢。一出门就碰见这个丧气婆娘，真倒霉!待我到后街卖去。(李天龙上)哎呀，这不是把弟么!

李天龙：敢是仁兄?

张古董：把弟，多日不见，你好呀!

李天龙：咳，一言难尽!

张古董：把弟，你没什么事，何妨到我家里坐坐。

李天龙：正要拜访。

张古董：好，家里头去说话。(绕场)到了，请进。请坐。

李天龙：有坐。

张古董：家里的，快来。

张 妻：(内)来了。(上)当家的，什么事情?

张古董：咱们把弟来了。

张 妻：那个把弟?

张古董：就是李天龙小把弟吗。

张 妻：把弟有礼了。(拜)

李天龙：小弟还礼。(揖)

张古董：把弟，你喝茶吧，家里的快倒茶去。

李天龙：不用茶。

张古董：不用茶正好。还没有挖井哩。

张 妻：把弟，还没有吃饭吧？

张古董：对了，快去做饭去。

李天龙：小弟用过饭了。

张古董：用过了好，麦子还在场里，还没有磨成面呢。

李天龙：仁兄仁嫂一向可好?

张古董：

我们都好，把弟你的光景如何?

张 妻：

李天龙：再也不要提了!只因我父母双亡之后，家运不济，又遭了一把天火，只烧了个片瓦无存。

张 妻：把弟，不是定过妻室吗?

李天龙：仁嫂有所不知。是俺聘定城南周员外之女，未经过门，染病亡故了。

张古董：

可惜可惜！

张 妻：

李天龙：是我那岳父对人言道：我若续娶一房妻室，夫妻双双去到他家认亲，他情愿将他女儿陪嫁的簪环首饰，四季衣服，俱送与我。

张古董：这是个好事呀。把弟为什么不去认亲呀?

李天龙：小弟贫寒至此，如何能够娶得一房妻室?

张古董：你既不能娶，咱们想个法子，也要把他这一份陪送弄将过来。

李天龙：小弟正为此事而来，要求仁兄想个法子。

张古董：等我想来。(想)喂，有了。我看倒不如借一个妇人，就说是你娶的，糊里糊涂把东西骗到手里，不就行了吗?

李天龙：行却倒行，只是那里有人肯借妻子?

张古董：这个?告便。

李天龙：请便。

张古董：我想这件事情，是一桩好生意，不免将我的老婆借给，与他去上一趟；得了东西，分他一半，岂不是好?我就是这主意。我说把弟。

李天龙：仁兄。

张古董：我倒有心将你嫂子借给与你；只是一件，

李天龙：哪一件?

张古董：不能过夜。

李天龙：那是自然!

张古董：得了东西?

李天龙：平分一半。

张古董：君子一言，

李天龙：驷马难追!

张古董：好!待我同你嫂嫂商量商量。家里的，这里来。

张 妻：什么事情?

张古董：咱们把弟有这么一个好机会，只是无人借给老婆，倒不如你同他去一趟，得了东西，咱们可以分他一半。

张 妻：我说你这个人，什么坏主意都有，天底下那有借老婆与人的!

张古董：这不过去到那里，说几句话就回来了。反正是不过夜，怕什么？

张 妻：我就是去，这一身衣服也是见不得人的。

张古董：你到后边歇息歇息，待我上街借去。(张妻下)把弟。

李天龙：仁兄。

张古董：你也去换换衣服去。

李天龙：是。(下)

张古董：待我到西街当铺里借借去。(绕场)我说当铺里曹掌柜的。

内 ：张老大，什么事情呀?

张古董：我们家里的要去走亲戚，还没有衣裳，要同你老人家借点衣服首饰。

内 ：是你家里的穿吗?

张古董：可不是么。

内 ：是你家里的要穿。能成。伙计们，把那钗环首饰，拿上一份，再拿上大袄小袄裙子裤，包好了，交给张老大。

张古董：多谢多谢。

内 ：穿完了，赶紧送回来；不要穿脏了。

张古董：知道了，知道了。这真是难得。家里的。(内应)接衣服。(内又应)洗洗脸，梳梳头，快快打扮起来，我去雇驴去。(内再应)我说这是谁的驴呀?

(脚夫上)

脚 夫：我的驴，谁雇呀?

张古董：我雇呀。

脚 夫：谁骑呀?

张古董：你大婶骑。

脚 夫：哎哟，我大婶骑能成，上哪里去呀?

张古董：到城外南庄去。

脚 夫：几里路呀。

张古董：一去要走大路，因为你大婶穿几件好衣服，要得摆啦摆啦；回来就走小路回来。

脚 夫：一去几里呀?

张古董：一去八里。

脚 夫：回来呢?

张古董：回来五里。

脚 夫：那么走吧。

张古董：你说说要多少钱哪?

脚 夫：自己爷们，说什么钱！

张古董：说说好，咱们是先小人而后君子。

脚 夫：那么你给我一吊钱吧。

张古董：一吊钱，我买出这个驴来。

脚 夫：你还多少钱?

张古董：(比手)给你八十个钱。

脚 夫：(以手比看)我说张大叔，你再把这三个指头添上，你给我一二三四五五十个钱，成不成?

张古董：这小子不识数，八十个钱嫌少，要五十个钱，能成。跟我来吧。家里的。

(张妻上)

张 妻：驴子雇好了？

张古董：啥话?雇好驴子了。

张 妻：把弟呢?(李天龙上)

张古董：这不来了。

李天龙：如此我们走吧。

张古董：来，招呼你大婶上驴。

脚 夫：大婶，你上吧。

张 妻：什么?

脚 夫：驴子。

张古董：路上可要小心点。

脚 夫：不要紧，有我把滑着呢。

张古董：什么?

脚 夫：驴子。

张古董：把弟，千万不要过夜呀！

李天龙：那是自然。

张古董：

请了。(李天龙、脚夫、张妻同下)

李天龙：

张古董：他们走了，待我在家等候他们便了。(下)

(周员外上)

周员外：(引)家有千担粮，前仓和后仓。

(家院上)

家 院：启员外，今天李天龙，李姑老爷，前来认亲来了。

周员外：不想他竟自娶了妻室，前来认亲来了。说我出迎。

家 院：员外出迎。

(李天龙张妻上)

李天龙：岳父。

张 妻：爹爹。(同拜)

周员外：(笑)哈哈哈!请坐。

李天龙：

谢座。

张 妻：

周员外：贤婿从哪道而来?

李天龙：小婿打从城内而来。

周员外：既到我庄，就要多住几日。

李天龙：小婿尚有要事在身，必须今晚赶进城去。

周员外：贤婿说的哪里话来，哪有一到就走之理?既然到此，必须叙谈几日。家院。

家 院：有。

周员外：吩咐丫环，打扫后面房屋，预备你新姑爷安歇。

家 院：遵命。(下)

周员外：贤婿请至后面用酒。(同下)(张古董上)

张古董：(引)眼看天色晚，不见转回还。

这是怎么回事?说是不过夜，眼看太阳快落了，怎么还不回来?不对！我得出城接他们去!待我接他们去!(绕场)

(甲上)

甲 ：喂，四合店在哪里?

张古董：我有要紧事，你别拉住我呀!

甲 ：我问你，到底四合店在哪里?

(守城卒甲乙上)

守城卒：关城了。(关城门下)

张古董：好，撒手吧，你直拉着我，不教我走，两边城门全关上了，把咱们两个全关在城门瓮图里面，你看这可怎么好?

甲 ：只好就在此处睡上一夜了。

张古董：睡在此处，这是哪里说起!(睡、李天龙、张妻暗上)哎呀!心中有事，如何能够睡得着；说是不过夜，怎么过起夜来了!想我那把弟和我那婆娘，正是一个青春，一个年少，如同一捆干柴点上一把烈火!

甲 ：哎呀，那里着火了着火了?

张古董：那里也没失火。

甲 ：我听你说，一捆干柴点上了火?

张古董：这是我心里话。

甲 ：心里的话，就不该说出来。

张古董：你睡你的觉，再别搅我了。

张 妻：把弟呀，我的小把弟呀！

甲 ：要拜把子吗，千万算上我一份信。

张古董：谁拜把子呢?

甲 ：你叫把弟，还有什么小把弟。

张古董：谁叫把弟，睡你的觉吧!

张 妻：当初来的时候，说是不过夜；如今既然过了夜了，就是跳到黄河里头也是洗不清了。

李天龙：这也是事逼如此。

张 妻：我看倒不如咱们两个拜个天地，成了夫妇，也就完了。

李天龙：但凭嫂嫂。

张 妻：如此你我一同就拜。(吹打拜)

甲 ：要拜天地了，快起来。(拉张古董拜)

张古董：这是从哪里说起!(张妻拉李天龙下、甲与张古董仍睡起更鼓)天亮了。

(守城卒甲乙上)

守城卒：开城了。(下)

甲 ：开城了，我要出城去了。

张古董：你不是进城找四合店去吗?

甲 ：我不去了。(下)

张古董：这小子，真可恨!直搅了我一夜，他又不进城了。待我去找他们去。(转场)到了，有人没有?出来一个。

(家院上)

家 院：什么人?

张古董：你们这里昨天来了李天龙，可在里面?

家 院：候着。有请李姑老爷。

(李天龙、张妻同上)

李天龙：何事?

家 院：外面有人来寻。(下)

李天龙：待我看来。是哪个?原来是张仁兄。

张 妻：我当是淮，赶莫是张老大呀?

张古董：哈哈。一夜的工夫，我可就成了张老大了?我且问你，说的是不过夜，为什么过了夜了。

李天龙：这也是事逼如此。

张古董：什么事逼如此。咱们这个事情，这里说不明白，咱们非打官司不成，走走!(拉李天龙、李天龙拉张妻同下)

(四衙役门县官上)

县 官：(引)作官不在大小，只要赚钱就好。今当三六九日，放告之期，来呀，将放告牌与我抬出去，赶紧与我抬回来。

衙 役：放告牌抬出来了。

(张古董、李天龙上)

张古董：冤枉。

衙 役：外面有人喊冤。

县 官：是不是!教你抬出赶紧抬回来，就是怕有打官司的；到底还是脱不过，将他们带上来吧。

张古董：冤枉!(跪)

李天龙：晚生参见老父台。

县 官：原来是李天龙相公吗。土地祠待茶。

张古董：这个官司一准输了。我原告在这里跪着，被告到土地祠待茶。(李天龙下)

县 官：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冤枉?当堂诉来。

张古董：小人名叫张古董。在城内住家，只因我把弟李天龙，要到他丈人周员外家认亲，借了小人的女人前去，说明白一去就来，不许过夜；不想他竟自过了夜了，这一过夜，还能有什么好事?望太爷公断作主!

县 官：世间上借什么的都有，从莫听说过借妻子与人的，你这里头一定是有所贪图?

张古董：小人任什么也莫得着。

县 官：你女人既然同李相公过了夜了，她愿意跟你不愿意还在两可。我还得叫上堂来，问他一问。来，把张古董的妻子带上来。

衙 役：张古董妻子上堂回话。

(张妻上)

张 妻：叩见大老爷。

县 官：罢了罢了。我且问你，你既同李相公过了夜了，你还是愿意跟李相公走呀，还是愿意跟张古董走呀?

张 妻：我既已同李相公过了夜，我们俩个情投意合，既然成了夫妻，我还要张古董干什么?

张古董：真好良心!

县 官：不许多口。既然如此，来，请李相公。

衙 役：有请李相公。

(李天龙上)

李天龙：参见老父台。

县 官：罢了，我来问你，张古董的妻子情愿跟你回去，你要她不要?

李天龙：晚生情愿领回。

县 官：好的。这是你两相情愿，与本县无干。当堂领去。

李天龙：多谢老父台!(下)

张 妻：张老大，咱们再见吧。(下)

张古董：哈哈!好呀!竟把我的女人给带走了。我说太爷，这个官司你是怎么断的呀?

县 官：这个官司我断的不错呀!

张古董：我的女人为什么教人家带走了?

县 官：我来问你，李相公骗了你的女人不成?

张古董：没有。

县 官：他们二人不是两相情愿吗?

张古董：情愿。

县 官：你为什么把妻子借给人家?

张古董：这个?

县 官：这个什么，你决不是什么好的东西，赶下堂去!退堂。

(同衙役下)

张古董：哈哈，这是那里说起!哎!这官司还打啥里吗?真冤枉!(顿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