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艺术—新疆狩猎岩画解读

　　岩画狩猎说质疑

　　在我国北方地区数以万计的早期岩画中，最普遍、最有代表性的组合画面是持弓箭的人和各种动物。对我们×来说，这类岩画在天山、阿尔泰山、昆仑山等地经常被发现。长期以来，岩画学界对这类岩画的解释几乎是众口一词，认为它们无一例外表现的是狩猎活动，统称为狩猎岩画。对此，很少有学者提出异议。

　　对比观察各类材料中已公布的持弓箭人和动物岩画，发现这些岩画表现的内容基本相同，画面结构、持弓箭人的动作、人和动物的形态变化都不大。岩画从组合形式上大体可分为四种。一是多个持弓箭人和一群动物；二是多个持弓箭人和单个动物；三是一个持弓箭人和一群动物；四是一个持弓箭人和单个动物。其中第二种组合形式较为少见，其它三种数量上相差不多。

　　从一些岩画画面中，大体可以窥视持弓箭人和动物岩画的一些基本特征。这类持弓箭人和动物岩画，画面中的人物和动物，绝大多数都处于相对的静态，看不出持弓箭人是一位正在捕猎的猎手，被围猎的动物更显得悠然、安闲，也不像是正在被围捕的猎物。持弓箭者与动物之间，由画面构图、人和动物的形态上，丝毫察觉不出他（它）们是猎者与被猎者的关系。相反，整个画面更多地显现出来的是人与动物间的亲近与和谐。而且无论哪一种形式的所谓狩猎岩画，被“猎”的动物多数都面向着“猎人”，迎着弓箭。

　　岩画学界之所以将这类岩画都命名为“狩猎岩画”，是将持弓箭人和动物两个因素相加得出的简单结论。若从画面的整体情形看，很难将它与狩猎或围猎那种紧张、激烈的场面联系起来，也很难将这类岩画都定名为狩猎岩画。看来，解读这类岩画，还需要透过表面现象，将它与考古学的其它相关发现及人类学、原始×学等学科的研究成果结合起来，这样或许可以找到揭示其本质寓意的正确途径。弓箭的象征意义

　　仔细观察持弓箭人和动物岩画，还会发现一些共同的特征。一是持弓箭人绝大多数裸露着男根，不少男根表现得很夸张；二是不少箭镞刻绘成男根状，有的箭镞绘成三角或半圆球形；三是不少画面中人小弓大，有的持弓人只是一个十分简略的符号，而所持的弓则奇大无比，有意地突出弓箭在画面中的地位，有的画面中人和弓都很小，相反动物群个体较大。笔者认为，这些岩画中的弓箭，不能简单地理解为狩猎武器。

　　著名的呼图壁康家石门子岩画，是世界上罕见的以表现生殖崇拜为核心内容的巨幅岩刻画。画面中有70多位男女阴刻像，他（她）们或大致左右排列，或上下错落，画面中所有的男性都露出极度夸张的生殖器，多指向女性，表现的是男女群体交欢的场面。整幅岩画“十分明白地显示了祈求生殖、繁育人口的强烈愿望”。另外，人物间还刻画有对马，对马在中亚和南亚的一些古代民族的原始×中具有祈求生殖的寓意，已有人类学家对此作过专门研究。在岩画画面左侧刻画有两只老虎，伸出夸张的生殖器。在虎的两边各有一组男女交欢图。虎与人之间，刻画了三支弓箭。这3支弓箭并未引起发现者注意。

　　康家石门子是天山深处距今3000年前或更早的时候某一古代氏族或部落祈求氏族、部族兴旺强盛而举行生殖祭祀活动的圣地，巨幅岩刻画是祭祀的“圣坛”。在这庄严、神圣的“圣坛”上，刻出的３支弓箭，不可能是世俗社会中狩猎者的武器。在岩画的主题背景下，弓箭和男女交欢图、对马等一样，以直观的或象征的方式，反复地强调同一命题，即祈求当时氏族或部落人口的繁盛发达。

　　弓箭和对马、老虎一样，都是具有生殖神力的特殊“符号”。将弓箭和男女交媾的生殖画面结合为一体的岩画例子还有不少。如：×哈巴河县唐巴勒塔斯发现一幅生殖岩画，画面的一侧是男女交欢图；另一侧有一持巨弓者，弓箭很长，直指并“刺中”处于交欢状态的男性的男根，画面上下有一大一小两只山羊。

　　弓箭所具有的生殖意义很早就被中外学者们所注意，有学者通过研究进一步认为，弓象征女性生殖能力，箭象征男性生殖能力。如黎子耀先生在研究《易》与《诗》的关系时认为，矢（箭）象征男性，象征太阳，弓象征女性，象征月亮。在欧洲的一些早期艺术品中也常用弓箭、太阳来象征男性，所以太阳神阿波罗就佩着弓箭。我国古代传说人物后羿善射，同时他也是古代男性生殖力兴盛的代表人物。近年来，在×罗布泊小河墓地的考古发掘中出土了大量的弓和箭，这些弓箭都非实用器，而是作为祭祀使用的冥器。值得注意的是冥箭均出自男性墓中，有的男尸几乎被成束的冥箭覆盖。在棺前象征女阴的桨形立木的两旁也插立着冥箭，还有冥弓。小河墓地发现的大量神秘文物多与生殖崇拜、生殖祭祀有关，出土的冥弓、冥箭，无疑是当时生殖祭祀等巫术活动中的“法器”。岩画丰产说

　　在明确了弓箭的特殊意义后，我们就不难解释那些所谓狩猎岩画的本质含义，不难理解为何持弓箭人一定绘出生殖器、弓箭多绘成男根状，为何“狩猎者”与“猎物”之间表现出的是和谐、亲密的关系。原来，“狩猎者”并不是在狩猎，而是通过弓箭向动物传递生殖神力，是通过巫术仪式，来祈求动物的丰产，是一种丰产巫术。画面中的动物，有的可能是野生的，通过生殖力的传递，希望野生动物更多地繁殖，但从画面中动物的形态看，这些动物更可能是放养的家畜。

　　中国北方岩画中动物岩画的出现，绝大多数与游牧经济形式有关。在北方草原地带，游牧经济出现之前，狩猎和采集是人们获取生活资料的主要手段，这是一种缺乏生产和生活安全的攫取式经济形态，在漫长的以狩猎和采集为主要生产方式的时代，可能出现过祈求狩猎成功、获取更多猎物为目的的祭祀活动。在游牧经济生产方式形成后，人们通过游牧、畜牧来获得基本的生活资料，相对于狩猎和采集经济来说，这是一种生产经济，是草原地带古代民族一次重要的产业革命。

　　这一时期的人们有了来源相对固定的生活资源，产生了新的财产观念，畜群成为主要的财产形式，也是家族和部族能否强盛的物质基础。因而，扩大畜群是当时社会生产的基本目标，是家庭或部落集团兴盛的标志，而狩猎经济在此时已处于补充地位。唯物史观认为，经济决定意识，在游牧经济的背景下，人们通过岩画这种山区地带很容易产生的巫术形式，祈求畜群的增殖，这是很容易理解的。换言之，以游牧经济为主的生产方式是以祈求畜牧的丰产为目的巫术活动——这就是刻画持弓箭人和动物岩画在北方以游牧为主的经济区普遍流行的社会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