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经世文编》不应收入《魏源全集》吗？

    
    有人提出“《皇朝经世文编》不应收入《魏源全集》（见本报6月14日书评版丁实《〈皇朝经世文编〉不应收入〈魏源全集〉》一文——编者）”，我们不觉得奇怪。但如果有人提出《海国图志》不应收入《魏源全集》，就会立刻有人反对。按照丁实先生提出的编选原则：“顾名思义，所谓全集，是指作者的全部著作，其中包括作者的诗文、专著、信札、日记等，一言以蔽之，全部是作者自己的作品，不包括作者编辑的别人的作品。”但是，具体问题还应具体分析。我们试看没有争议的《海国图志》，它恰恰是作者编辑别人的作品，如魏源在叙中所说：“《海国图志》六十卷何所据？一据前两广总督林尚书所译之《四洲志》，再据历代史志及明以来岛志，及近日夷图、夷语，……何以异于昔人海国之书？曰：彼皆以中土人谭西洋，此则以西洋人谭西洋也。”《后叙》又说：“近惟得布路国人玛吉士之《地理备考》与美里哥国人高理文之《合省国志》，皆以彼国文人留心丘索，纲举目张。而《地理备考》之《欧罗巴洲总记》上下二篇尤为雄伟，直可扩万古之心胸。”可见《海国图志》的主要内容都是来自外国人的著作。真正是魏源撰写的不过是叙、后叙和书中的小叙、按语等。可以称为魏源著名作品的只有后来作为全书总纲收入的《筹海篇》以及其他少数文章。
    据《魏源全集》第一届编委会负责校点《海国图志》的陈华先生说：“编著这样一部认识世界的‘大百科’，无论从政治影响之深远或学术成就之巨大看，都是划时代的。人们都知道在《海国图志》中魏源自撰了多少篇论文，但较少注意他在编辑方面费了多少心血。人们都知道他把什么资料编了进去，却不大注意经过他的研究鉴别，扬弃了多少错误的东西。……只承认这部书中他自撰的论文是研究成果，是远远不够的；应该把这一部认识世界的‘大百科’整体地看作一项非常重要的研究成果。”（《求索》，1988年第3期）。陈华先生这一精辟的论断，不是经过艰苦的校勘、认真的研究是得不出来的。我认为，他的这一结论同样适用于《皇朝经世文编》。
    《皇朝经世文编》是魏源代贺长龄编著的一部关于经世致用思想的“大百科”。它共收入640馀人的2236篇文章（包括魏源自己的文章17篇）。它观点鲜明，内容丰富。全书分为学术、治体、吏政、户政、礼政、兵政、刑政、工政等8个门类。每门再分若干子目。其中子目最多的两门是户政与兵政，这是符合魏源重视户、兵二政，认为“国家大政食与戎”的基本思想的。如户政中包括：理财、养民、赋役、屯垦、八旗生计、农政、仓储、荒政、漕运、盐课、榷酤、钱币等12个子目，几乎对封建国家的经济领域重要问题都选录了论文。兵政也是12个子目，对有关兵政的重要论文也都选入，求富求强的思想很突出。总之，全书囊括了清代前期所有的著名学者和有影响学派的代表人物，囊括了全部关于经世致用“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魏源叙语）的文章。不是编选者具有对经世之学的开扩视野和深刻认识，不是编选者择是弃非、艰苦卓绝的精选力度和文学剪裁功力，我们就不会看到这部经世“大百科”巨著，也不会使读者受到这些文章的教益。其影响之巨大更是出乎编著者的预料。
    齐思和先生在《魏源与晚清学风》一文中，概述清代三百年间三次学风的变化，每次变化，都“集前修之大成，开一时之风气，继往而开来，守先而待后，系乎百馀年学术之升沉者也。”第一次变化的代表人物为顾炎武，第二次变化的代表人物为戴震，第三次变化的代表人物为魏源。由于魏源的倡导，使经世思想深入人心，使学者“好言经世，以图富强”，扭转了当时社会繁琐空疏的学风。他的经世代表著作就是《皇朝经世文编》。时人称其书风行海内，几至“家有其书”，“舟车携随”。续修者更是相继不断，不仅晚清，直至辛亥革命后还有《民国经世文编》出现。可见其影响之深远。
    由于这部书的重要，所以在《魏源全集》第一届编委会于1983年5月所拟定的《〈魏源〔全〕集〉校点工作细则》中就把《皇朝经世文编》收入《全集》，同时委托湖南师范学院历史系的先生们负责完成。他们进一步于1985年3月拟定了《〈皇朝经世文编〉校点工作细则》，《细则》中说：“鉴于《皇朝经世文编》所收文章，原编者几乎普遍地进行了修改、拼合和整理”（包括改题、改字、改洹⑽淖稚窘凇⒓哟始泳洹⑵醋崛舾啥挝淖肿槌闪硪黄恼碌龋虼耍断冈颉芬蟊匦虢髡呶恼掠朐髡叩淖臀恼禄惚唷⒎街镜刃６栽模⒔？鼻榭鲎鞒黾蛞得鳎悦科恼露甲鳌靶５慵锹肌保疵餍Ｗ院问椋形蕹鋈耄绯鋈肷醮蠡蛴写芯康模芯恳饧徊⒏铰肌Ｓ捎谌楣こ毯拼螅跃氖奔湟步铣ぁＷ詈笥捎诔霭婢延邢蓿度分怀霭媪撕紊麾壬５愕摹妒盼ⅰ芬恢帧?
    1994年9月，在湖南邵阳市隆重举办了纪念魏源200周年诞辰国际学术研讨会，会上与会代表非常关心《魏源全集》的出版，也包括《皇朝经世文编》的出版。有的学者再一次强调了《文编》的重要性。如有人认为“魏源《皇朝经世文编》和《海国图志》两书的出版问世，震动了学术界。从此学术界开始激荡起来了。”（《魏源与近代中国改革开放》，页374）。有人认为：“从《皇朝经世文编》和《海国图志》到冯桂芬的《校邠庐抗议》，三书前后衔接，体现清代经世致用思潮演进的三个层次：一是直接继承传统经世致用思想；二是在西方文化冲击下产生应变图新思想；三是两者合流的中体西用论。”（同上书，页557）。可见二书在魏源诸多著作中的地位与价值了。因此把《皇朝经世文编》排斥在《魏源全集》之外的意见是不符合广大魏源研究者的意愿的。
    正是由于充分认识了《文编》的重要性和尊重有关专家的意见，第二届编委会成立后立即将《全集》包括《文编》的文稿全部接收，大力开展工作，完成了第一届编委会未能完成的事业。《全集》前后经历了21年的时间，有14位编委病逝，在第二届编委会的努力下，这部煌煌巨著终于出版。我这个历经两届编委会工作的研究者，经过对《全集》漫长的企盼，更深感成事之不易，对《全集》终于在其他编委的努力下出版，表示热烈的欢迎。希望《全集》能对广大研究者提供最全面的资料和发挥最大的作用。
    当然，在现实生活中，一般知识界尤其是搞文史工作的同志，要想付出1980元的书价，即使是一位退休前有30多年工龄，对社会科学有突出贡献、享受国务院发给特殊津贴的专家，加上去年调整后的工资，也不过相当于出
    任北京村官助理的本科大学毕业生。其他中小学校的教师在购书时也要反复思考、多方筹划才能买到一部期望已久的《全集》。但这个问题终究与《全集》是否应收入《文编》，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件事。这只有依靠公共图书馆来解决这个难题了。如果出版社更改决定，可由读者自由选购，不必限购《全集》，那当然是更好的事了。
    有鉴于《文编》卷帙浩繁，卒读不易，使许多学人对此书不甚了解，我建议对它有兴趣的同志可以把《文编》精选一下，编成精当的《干部古文读本》。即精选一些有重要内容、符合现在需要的论文，使干部在学习古文之馀，不但提高了写作水平，还可以提高认识，增长才干，对个人素质、道德修养等都会是有帮助的。例如学术门的《储功》下篇，就是一篇劝导干部加强调查研究、深入了解民情的好文章；《准孟》中篇，提出忧民忧、乐民乐问题，其他如学术门的《治安文献序》，治体门的《奖廉耻》、《请行实政疏》、《上某学士书》、《遵谕陈言疏》等文章均可入选。选文及注释建议限于200篇，50万字左右，这样使读者翻阅携带都很方便。如果由于阅读这本书引起广大干部学习优秀传统文史学科作品的兴趣，从而引发一场“读好书”的热潮，那将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吧！
    (作者为《魏源全集》编委会学术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