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历史的“当代巫师”—《世界大历史》

    作者：（美）弗罗姆金
    书评人故垒
    数万年前，欧洲西南方一处洞穴中，摇曳的火光在墙面投下飘忽的影子，身裹熊皮的巫师用低沉的声音，娓娓诉说生于死、四季递嬗和天体运行的道理，重复着部落子民熟悉的故事：部落的迁徙，代代相承的先民和早经预示的命运。
    美国波士顿大学国际关系、历史与法律教授戴维•弗罗姆金在一次宴会上遇到同样的问题，一个朋友问他：“你能否讲讲人类从古到今的故事？”“可以，”弗罗姆金回答说，“但是必须用我自己的方式。”于是，我们手中便有了这本《世界大历史》。这本书分为过去、现在、未来三篇，每篇有四个人类的重大转折。
    任何读者都可以从目录里明确地认识弗罗姆金的思路。
    弗罗姆金把自己定位在故事讲述者这一角色上，类似于远古时代的巫师，因此，笔调也特别轻松。关于《世界大历史》，弗罗姆金说：“我将针对人类经验的单一层面，即‘变化’深入探讨，尤其着重人类在自我组织管理的方式，以及战争、和平与生存等课题观念上的流变。”在弗罗姆金的笔下，人类的过去与现在，依次经历了诞生、文明的开始、良知的开发、寻求永久的和平、日臻理性、四海一家、释放大自然的能量以及自律的年代这八个重大变化，从远古到奴隶时代，再从封建时代到资本主义时代，奔腾的时代巨浪一波接一波，带着人类前进或后退地舞蹈。
    希腊城邦制的民主之光刚刚出现崩塌现象，紧接着亚历山大的马其顿帝国兴起，人们在帝国连年征战的阴云中喘不过气来，罗马帝国姗姗来临。而当罗马帝国给予它的子民以长远和平的曙光时，北方蛮族以刀光和铁蹄迫使帝国的版图日渐缩小。东罗马帝国曾经一度兴盛，一夜之间，封建制度迅速兴起，商业发展又带来资本主义的抬头。历史的潮流，并不是缓慢的潮水，而是在凶猛的浪头之下，还隐藏着无法预知的暗流。
    第三篇《未来》，弗罗姆金引用了艾略特的《荒原》中的一段：“名闻遐迩的预言家，莎索思翠丝女士/人称欧洲最精明的女人/她手上有副十分邪门的纸牌。此刻，她说/你的牌上显示……/……当心水劫。”他用算命来比喻人们对未来的预测。未来真的可以预测吗？
    19世纪末的思想家们曾经一度预言，资本主义已经发展成熟，各国之间也达到了某种权力平衡，不可能再爆发大规模的战争，然而，新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粉碎了这批思想家的预言。与此相反的是，19世纪思想家托克维早就准确地预言了20世纪的美俄对立。那么，预测未来的凭据是什么？弗罗姆金认为，无非就是个人经验与历史内在的逻辑性。
    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和思考，弗罗姆金认为，21世纪全球政坛的主要课题将是分与合之间的角力：“亟须区域和全球性组织作为后盾的现代跨国经济，是这场拉锯战中的向心力；而死灰复燃的种族主义，将是一股离心力。”著名的田野学家珍妮•古多尔曾经在非洲的丛林发现，一群黑猩猩之间，大家相处和睦，甚至互相帮助，但是，当遇到别的种群的黑猩猩，它们就变得凶残无比。弗罗姆金认为，种族主义是人类自灵长类动物时代进化到如今所一直携带的阴暗天性。
    从古罗马遭遇蛮族入侵，一直到如今的中东局势，人类的排他性一直威胁着文明的发展，而由于×矛盾导致的战争，在人类历史上也屡见不鲜。由此，弗罗姆金不无幽默地问：“全世界有8000多个民族，如果每个民族都要求建立同文同种的政权，地球将怎么办？”弗罗姆金认为，在理想世界里，区域性的联邦组织甚至世界国，与从现有政治组织整合而来的规模较小的政治单元，两者是可以共存的。
    我们不难发现，这位历史学家的理论带着浓厚的美国色彩，他是一位人文主义者，相信人自身的力量可以战胜环境污染，可以突破先天的限制，最终建立完美的社会形态。不过，当他罗列了种族主义抬头、人类的能源之痛、美国社会的贪污腐败以及美国对国际事务勉力维持的尴尬等问题时，他只提供了导因，却缺乏进一步缜密思考并解决问题的能力，反而代之以一个美国人希望世界大同的天真愿望。或许，这是因为叙述的角度所限，又或许，因为他并不是一位真正的思想家。
    不过，作为读者，却得以跟随着弗罗姆金以理性的姿态来梳理历史，站在历史之外，扮演一回上帝的角色。王尔德曾说：“我们对历史的惟一责任，就是重写历史。”每本书的角度不一，作用也不完全相同。而读者对历史的责任，恐怕是不断地重新阅读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