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的故事

    应该是八一年秋天，再不就是八二年春天，有一天我在放学的路上，碰到了一位老和尚。瘦，高，有白胡子，一身青布衣服。
    他拦着我就叽里咕噜地讲，说的不是我们本地的方言，我十有八九听不懂。但到最后还是明白了，是要收我作他的徒弟。当时《少林寺》还没有红遍大江南北，我对做和尚一点向往都没有。闻听此话，吓得心寒胆破，一闪身夹着书包就往家跑。
    我在前头跑，老和尚就在后头追；我一溜烟进了大院，老和尚在门口就被门卫拦住了。我到家正在跟奶奶讲今天的奇遇，老和尚不知怎么回事也进来了，身后跟了一大群人，在我家门口吵作一团。
    不一会儿，爷爷从外面回来了，一听情况汇报，顿时勃然大怒，抄起一根棍子就要打那和尚（他是军人出身，脾气不好），好不容易被众人拉住。
    和尚一边往外退，一边对我喊：“一生坎坷，百事不成；遁入空门，必为高僧。”
    这几句话我当时一句也不懂，但因为那老和尚咬钉嚼铁的神态，它们在我心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长大反复回想品味，才知当是如此四句十六字。至于是偈、是谶，还是诅咒，我一直说不清楚。百事不成倒是真的，但这当由我自己负责，不能责怪人家老和尚。
    参详出这十六个字以后，我跟爷爷谈过这件事，他依然按捺不住怒气，说：“骗子！他肯定对谁都这么说。”是否如此，我将信将疑。
    长大以后，我心里对×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向往。但因为我的奶奶和外婆都是×徒，所以我在1992年前后，曾经差一点受洗。但考虑再三，还是没有迈进这个门槛。
    佛家的书读了一些，但都不曾在心中犁然有当，只拿它作写诗填词的辞藻。依佛家的说法，这是罪过了。但说实在的，我总觉得自己和佛家应该有一点因缘，也许是我昧于因果，至今不觉吧。所以，我为自己取了一个别号，叫做“菠萝小僧”。
    小僧不用解释，“菠萝”就是“波罗”的谐音。在梵语中，“波罗”的意思是此岸，是不脱生死轮回、不解因缘假合的境界。“波罗蜜多”的意思是渡人由此岸至彼岸，“般若波罗蜜多”的意思则是由此岸至彼岸的智慧。
    “菠萝小僧”，就是尚在此岸、未入空门的和尚是也。我不知此生是否会入此法门,依眼下的心境，应该是不会的。我曾为此别号写过一段文字，大略能说明我眼下对佛家智慧的认识。
    盖闻苦海扬波，
    慈航为渡；
    而爱河逝水，
    劫火生莲。
    苟执夫我相人相，
    即迷于三千大千。
    是以揭谛揭谛，
    岂必般若大士；
    兰阇兰阇，
    何非菠萝小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