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之狂笑为之哭——读书杂谈之有感于势利
【以稿换稿】【繁体】 作者: 佚名 来源: 网络整理 阅读 次 【小 中 大】【收藏】
“势利”二字,我已找不出其最早出处,其实二字分开来说,“势”就是权位、“利”就是金钱,“利”与“势”与我们常说的“富”与“贵”在意思上有共通之处,只是当“势利”二字连在一起时,就成了势利眼、势利小人等词语的形容词,词典上将之解释为“看财产、地位分别而对待人的恶劣表现”。另还有一种待人有别如阮籍对贤士予以青眼而对俗人翻以白眼,佛印对苏东坡由坐到请上坐、由茶到敬香茶等,但这仅体现的是对贤达名士的尊敬,与地位金钱无关,因而不能称之为势利。其实势利之心人皆有之,只是偶尔读到一些不禁令人或哭或笑的典故野史,让我一下子对这个人人祛而不去的心魔平添了几分闲趣。
(一)覆水难收与前倨后恭。
溯源而上,最早的势利名人可能要数姜子牙之妻马氏了。相传七十多岁的姜老迎娶了六十多岁的黄花闺女马氏后,虽也想励精图治努力挣钱,但苦于精通兵法外,经商务农一窍不通,屡试屡败后越发清贫。老妻马氏发现嫁错郎后满腹牢骚,最终耐不住贫穷而不顾老迈之躯毅然抛弃了姜老。数年后,直钩垂钓的姜老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大鱼,扶周灭商而声名赫赫。马氏闻之后悔不迭,于是找到姜老希望能重修旧好,姜老简单明了的寓理于事,命人泼水于地,声称如马氏要能将覆水收回便答应再娶马氏,可怜的马大妈只得羞愧而走。
周朝八百年,弹指一挥间。到东周末年时群雄逐鹿,年青的苏秦学得纵横之术后欲择明主,结果到秦国游说,磨破嘴皮、一事无成、盘缠用尽、惨淡而归。回到老家后,《史记》记载是“兄弟嫂妹妻妾皆窃笑之”,《战国策》记载为“妻不下纴,嫂不为炊,父母不与言”,可以说其到了一个人见人憎、嫂子都不愿给他饭吃的人生低谷。好在苏秦并未自暴自弃,而是以锥刺股再图高飞。后来当苏秦身佩六国相印、携带大批赏赐的珠宝再回家乡时,“父母闻之,清宫除道,张乐设饮,郊迎三十里;妻侧目而视,倾耳而听;嫂蛇行匍伏,四拜自跪谢”,并附有一段史上最经典的对话:苏秦问其嫂“何前倨而后恭也?”,其嫂答是因为你现在“位尊而多金”啊。
瞧,这是多么直白的语言沟通,以至于直白的让人觉得可爱。更重要的是,这两个典故给我们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贡献了“覆水难收”与“前倨后恭”两个至今仍光芒四射的成语。
(二)会稽愚妇与李白之妻。
据《汉书》记载,西汉会稽人朱买臣家境贫寒,却整天不想办法赚钱而只爱读书,偶尔上山砍些柴以换大米维持生计,最可气的是朱买臣不以为耻,还常一边挑着柴一边高声读书。其妻挑着柴跟在后面感到非常羞愧,便多次叫他别再丢人现眼,朱买臣却反而诵读声音越来越大,于是其妻郑重的向其提出了离婚的要求,朱买臣笑曰:“汝苦日久,待我富贵报汝功”,此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其妻怒曰:“如公等终饿死沟中耳,何能富贵?”,于是义无反顾的离开了这个窝囊废而改嫁他人。数年后朱买臣咸鱼翻身坐到了会稽太守的交椅上,特地将其前妻两口子接到了自己的豪华府第中,并供以美味佳肴。不知道是悔恨于自己当年的猪油蒙了眼,还是受不了朱买臣这种显摆的刺激,一个月后这位前妻终自杀身亡。
这个故事成了后世不得志的读书人安慰自己兼哄骗妻子的老生常谈,但朱买臣的故事还是屡有上演。诗仙李白,其元配许氏死亡后又娶了刘氏,但不久刘氏即舍李白而去,有人就考证刘氏是因为看不惯李白的不务正业没啥前途而将其踹掉,所以天宝年间李白被皇上征召进京,在其“仰天大笑出门去”自认为官运来临的同时,不忘乎得意洋洋的提一下朱买臣的故事:“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其实,众人笑谈中的买臣之妻、李白之妻作为一种最朴素的民间势利,同时从侧面反映出来的朱买臣、李白对待官场权位不也是一种势利吗?
(三)俗语对联中的势利众生相。
当人人都视势利为平常时,也就容易心平气和的接受他人的势利目光,甚至将这种平常作为劝慰自己或他人以及教育子孙的课程。《增广贤文》作为民间俗语的集大成者,就将许多现象予以归纳总结成了朗朗上口的句子,如“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信但看宴中酒,杯杯先劝有钱人”、“无钱休入众,遭难莫寻亲”等。在农村有些茶壶上还配有“有钱冰亦热,无钱火亦寒”的题句,可见这些观念之深入人心。
有两副对联,深刻反映了芸芸众生之势利心态。一是传说北宋宰相吕蒙正少时家贫,受尽了亲朋白眼,甚至有一年贫困得没办法过年而和妻子抱头痛哭。而当其身居要职后,还是这些亲朋,纷纷满面笑容的过来送厚礼、戴高帽。吕蒙正有感于世态炎凉,提笔在门上写了一幅对联:“想当初,家贫如洗,无柴无米,谁肯雪中送炭;看而今,鳌头独占,有酒有肉,都来锦上添花”。还有一幅对联相传是伦文叙所作,伦文叙作为广东省历史上的第一位状元,亲身经历了从社会底层跃到社会上层所遇到人情冷暖的骤然变化,愤愤之余作了一联:“穷居闹市,伸五爪金龙,抓不住至亲好友;富隐深山,舞三节铁棍,打不退鳖子龟孙。”
这两幅对联,至今读下,一笑后仍尽是悲凉。
(四)女人重利与男人重势。
很有趣的现象,如果将“势利”二字分开的话,相比较而言,男人重“势”、女人重“利”。如果说覆水难收、前倨后恭以及买臣之妻、李白之妻反映的更倾向于是女人重“利”的一面,那么“门可罗雀”这个成语则倾向于反映了男人重“势”的一面:汉代翟方进担任廷尉时,门前宾客盈门,到其被废时,一下子“门可罗雀”。后来翟方进重新被起用,于是又有人挡也挡不住的再盈其门了。
还有比这读下来更让人心寒的:王安石两度为相时,攀龙附凤之徒比比皆是,而一旦保守派掌权王安石失势,趋附之徒均告失踪,更可恶的是连其一手提拔的吕惠卿等,还拿了王安石给他的私人信件向神宗告密,开创了宋朝上交友人私函卖身邀赏的先河。稍晚一点的苏公坡也步了王安石后尘,失势时面临过私下书信被亲密友人主动的交到了皇帝的御桌上。
这些话题挺沉重,不如换个搞笑点的:明代杨守陈曾高居“太子洗马”的职位,即担任皇太子的老师,一次回乡省亲时在驿站歇脚,接待的驿丞误以为“洗马”就是在京城打扫马厩的杂役,见惯了过往大臣的他于是对杨守陈非常的傲慢,还吊儿郎当的问他“公职洗马,日洗几何?”,杨守陈淡淡一笑:“勤就多洗,懒就少洗”。不久有人报告一御史即将来驿站,驿丞于是催促杨守陈赶紧将房间腾让出来给位高的御史大人,杨守陈连声说“应该应该,御史大人一到我马上让位”。少顷御史到站,进门见到杨守陈后赶紧给自己的恩师兼上司磕头跪安,吓得站在一旁的驿丞如雷轰顶,瘫跪在杨守陈面前半天不敢起来。
同为势利之人,重势的男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重利的女人呢?可是事实偏偏如此,在不同的场合都可以听到男人们在鄙视在女人们的贪财与虚荣。明末东林党魁、文坛领袖钱谦益投降满清赴京上任后,家人向其告密其在老家的小妾、秦淮名妓柳如是与人偷情,钱谦益只是淡淡的说:“国破君亡,士大夫尚不能全节,乃以不能守身责一女人耶?”,虽然我并不太喜欢钱谦益,但他这种不以百步笑五十步的肺腑之言还是多次让我感动。
(五)势利中的名诗与佳话。
中唐诗人王播,年少即孤,四处流浪,后来只有寄居于扬州的寺庙木兰院中。在木兰院,王播静心读书,只是听到吃饭的钟声时,便拿起碗跟随众×上法堂去吃点粥饭——俗称为“上堂”。时间一长,众×对这个吃白食的越来越反感,最终没了慈悲为怀的境界而决定想法赶他走,于是有一次众×经过约定后先吃了饭,再去敲响了钟声。等王播听到钟声后拿着碗一颠一颠的赶到法堂时,却被告知已改成饭后敲钟现饭已吃完,没了。可怜的王播再也不好意思腆着脸呆下去了,于是在墙上题了两句“上堂未了各西东,惭愧阇梨饭后钟”后便离去。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十年后王播已官拜宰相,率淮南节度使驻节扬州,不禁怀念起曾在木兰院度过的那段时光。院内的那批×也都垂垂老矣,听闻即将到访的宰相就是三十年前被他们气跑的穷书生时,一个个大惊失色,赶紧将王播那两句诗用碧纱笼罩以示对其墨宝手迹的敬重,并隆重而高唱赞歌般的迎接了王播的到来。抚今追昔,见势利如斯,王播感慨万千,于是提笔在那两句诗后又补充了两句:“三十年来尘扑面,如今始得碧纱笼”。
碧纱笼高官之诗,已成定俗。北宋宰相寇准镇守陕西时,和布衣诗友魏野一起去游览他们曾题过诗的寺院,结果发现寇准之诗被碧纱笼罩,而魏野之诗则灰尘满面。同游的妓女于心不忍,便用红袖拭去了魏野题诗上的灰尘,魏野目睹于此,有感而再题了一诗:“世情冷暖由分别,何必区区较异同。若得常将红袖拂,也应胜似碧纱笼!”。
该妓女很纯情的一次擦拭,凸显而出的是众多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之士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近千年后的今天,曾有位叫胡长清的副省长写得一手好字,众多富商也纷纷高价索求其墨宝,或以之炫耀或借之招财,一时该地繁华大街上经常一抬头就可见该高官之题字。突一日风云突变,胡省长成了几十年不遇的因腐败被判死刑的省部级官员,顿时这些招牌墨宝又纷纷被富商们闪电般换掉,一时传为笑谈。可见,世道千年,人心不变,这类的传奇故事还会依然陆续上演。
(六)社会是势利的染缸。
富与贵,成了千万人夸父逐日般的毕生追求。或富或贵后,你的子女会被学校老师们高看一眼厚爱三分;你生病住院会感受到医生们那春天般的温暖;你进入银行等很多机构可以直接昂头挺胸的迈入贵宾室;你开着名车会有美女主动的向你车里投入她的联系电话等。追求富与贵,本身无可厚非,毕竟这也是社会前进的动力。当然,你也可以标榜自己清高,你也可以声称“富贵与我如浮云”,你无欲则刚可能也就不会去做势利之人,只是当你长久面对着不富不贵者遇到的另一半面孔后,你还能坚持多久?而当你也加入追富求贵的人群中时,恭喜你,你也就会慢慢势利起来。社会是个黑色的大染缸,任何东西投进来都可能会慢慢被浸成黑色。
明末四公子之首的冒辟疆,翩翩浊世佳公子。他出身名门、家财万贯、才华横溢、人品纯高。做人如此,如果从未遇到贫贱者常见的冷眼白眼、从不用考虑贫贱者急需的柴米油盐,自然能睥睨一切、无欲无求。有时间就完全可以去会会诗友、做做善事,还可以无所顾忌的发些清谈之论、表白清高之心。转瞬间清军入关,祖上的官位没了,冒辟疆携全家在乱世中颠沛流离,很快也巨资耗尽,他还能坚持多久?
他一直在苦苦支撑自己的名声,坚决不踏入清朝的考场。几十年下来,冒家三代未做官了,冒辟疆逐渐沦落到卖字为生的地步,也和周边贫民一样受尽了贫困和白眼。这时他有一个小孙子冒浑跟着施琅打台湾立了点战功正在“议叙军衔”,急需一笔钱去“打点”,故而一再写信催家里要钱。为了这顶自己以前视之如粪土现在自己家里又急需的乌纱帽,年近八十的冒辟疆捱着脸皮四处借钱,并点头哈腰的去寻权贵拍马屁。好不容易向一朋友借了十两,却碰到另一朋友亡故又花去二十两,老泪纵横的冒辟疆只得到关帝庙去求菩萨。读到此处,不禁让人唏嘘不已,这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鄙视富贵而绝不势利的冒辟疆吗?
(七)风物长宜放眼量。
正因为社会是势利的黑色大染缸,所以我一直想如果哪一天不存在势利之人,那一定是社会这个大染缸里的水变清了。既然势利不可避免,也就只能试着往黑水里扔点漂白剂看看。
人生之不可预测,如气象之万千,犬也可欺虎、鱼亦可化龙,既可能“朝为越溪女,暮作楚宫妃”或“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也可能如大厦之突崩、江堤之忽溃而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增广贤文》中亦有云:“蒿草之下带有兰香,茅茨之屋或有公王”、“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等,既然如此,势利之人似乎就有点目光短浅,也难免会为一时的视觉或感官错觉而悔之不迭了。
为能成为富贵群体中的一员而辛苦奔走,这本身无可厚非,只是人生之虽然不可测,但却是冥冥中自有主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又何苦要为追求自身的富贵而去做一些无谓的无法改变自身命运的势利之事呢?
目光如能长远一点,同时不要刻意的去带有功利心,有时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清朝吴棠任清河县令时,一个老上司的灵柩路过那时,吴棠于是派人送去三百两银子作为赆礼。不料当时河里并排停着两艘大船,仆役错将银子送给了邻船。吴棠大怒之下马上赶回准备索还,这时其师爷赶到并拦住吴棠称区区三百两银子,已送错就算了,那船上坐的是两个入京参选秀女的闺秀,指不定以后可能会成为贵人呢,你不如顺水作个人情上去慰劳一下,也体现大人您的恩泽啊!吴棠想想也对,于是照着师爷的提醒去做,船上两位闺秀对吴县令的古道热肠非常感动并称将永世不忘。这两位姑娘,一个就是后来的慈禧,另一位成了醇亲王的福晋,吴县令自然也随之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八)婚嫁无限精彩事。
谈婚论嫁,人生之大事,社会精彩纷呈,大都汇总于此。上网随手一点击新闻,经常闪现眼前的是“没车没房的男人滚”、“非五百万以上不嫁”等豪言壮语。
择偶要看对方的家世资财,这类故事太多。红顶巨商盛宣怀死后不久,一位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归来的年青人做了盛家的秘书,并很快与盛家七小姐产生了一段缠绵的爱情。只可惜,该秘书的父亲曾是一位吹鼓手,与盛家这样的名门望族确有不称,理所当然的受到了盛家当家庄老太太的极力反对。该秘书并未死心,他约七小姐私奔,将船停在盛家后门附近,约定后门边上闪现红灯笼时就将船靠过去将七小姐接走。可惜七小姐左右徘徊后还是临时退缩了,年青的秘书在船上等了三天,一直未见红灯笼而不得不痛苦的离去。
这位秘书,他叫宋子文,几年后已成了国民政府的财政部长、新的四大家族之一。很老套的结局是盛家七小姐希望能再续前缘,受到了宋子文的断然拒绝。
这个时代已经简化为一切都朝钱看了,很多女人喋喋不休的抱怨已找不到好男人时,殊不知同甘共苦本为一体,在她们不愿共苦而选婿就是选财的同时,这种势利风气的引导下何来男人的同甘?
千万势利之人,千万势利之事。
我亦俗人,一样的碌碌忙忙营生计、昧昧昏昏将白头,偶做无聊之事,为势利二字或哭或笑,亦是大梦未觉、平生不自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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