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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卷略集

靖江宝卷 草卷 十把穿金扇之 六 严苏叛国谋大明陶徐除奸定乾坤

繁体中文】  作者:黄靖   发布:2016年11月30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秃笔是羊毫,拙讲达通宵。

写尽一代英雄泪,道出半部明王朝。

得失荣枯总在天,机关用尽徒枉然。

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

故国风光三千里,深宫妖淫二十年。

一声惊雷醒万物,两滴泪珠落君前。

气是惹祸苗,不忍灾自招。

忠厚由人笑,气傲犯律条。

诸君若不信,且看各奸刁。

一文劝过一文来,前册讲过后卷开。

前册讲到陶元帅率兵浩浩荡荡回到八盘高山上去,

弟子再讲清江二次摆擂台。

说者,上册经文讲到陶文灿挂帅,发兵去葫芦国抢尸夺柩,在霸林川获胜。矮子蒋林在白云洞救回陶文彬,他们兄弟相会,也就与葫芦国休战,回到八盘山再论除奸报仇大事。这且慢表。再讲清江总镇奸贼严霸,头一次在龙泉县捉住陶文灿,将他打入囚车,起解北京,经太行山被王素珍劫获,且损兵折将;第二次在清江摆擂,陶文灿中计被捉,又打入囚车,在青龙山口遭陶、王、方、徐四家兵马围击,又丢车损兵,还赔了其外甥女苏玉兰,大败而回。严霸败回清江,想想伤心,又不服气,一心要消灭忠良后代,根除后患。这天,他在清江聚集群奸,设谋定计。他说八盘山啸聚的势力渐大,各山寨的叛军也日渐增多,且互相联结,如不把他们灭尽,将是后患无穷。如今我等在清江再次摆擂,挑逗他们上网入套。

倘若二次摆擂他不到,登州府里再兴龙灯。

借灯聚众诱反叛,叫他飞蛾投火自烧身。

严贼主意已定,还要修表上奏朝廷。

灯下修表一整夜, 明早差人送进京。

此情不表。再说八盘山陶、王、方、徐四家人马上山,徐千岁见陶文彬死而复生得救回来,格外高兴。陶文灿请求立刻发兵杀上北京,为陶、方、王三家报仇。刘蛟先生说:“我已测知其情,清江严霸又施诡计要再次摆擂,算计你们。我看,发兵北上还为时过早,必须先去清江打探一番,看看他们玩的什么把戏,然后再见机行事。”陶文灿一听,说:“先生说得有理,让我先去打探。”陶文彬道:“兄长且慢,小弟与你一同前往。”刘蛟说:“不可。大官人前去,我不阻拦,因他遇上了玄女娘娘,吃了九龙二虎,面目变得赤红,力大无穷,可以对付凶敌。你二官人至今元气未复,体质很弱,岂能前去闯贼?倘有失误,如何是好?”蒋林随即上前道:“请先生放心,姐丈前去自有我矮子照应,谅来无碍。”陶滚亦上前说道:“清江之行,我也一同前去,保定我伯父与干爹万无一失。”刘蛟遂与徐千岁商定,打发他们四人下山,先到登州私访一番,然后再往清江打探。但不可私仗义气鲁莽行事。说罢,四人准备好川资行囊,辞别徐老千岁与刘蛟先生,以及他们的各位夫人,直向登州进发。

不提四人登州行,再讲严霸一奸人。

严霸奏表进京,就在清江教场上搭起擂台,四城八道派上暗探,察访有谁进城打擂。原来他奉旨摆擂,故意将消息传扬出去,好叫陶王等四家上钩,一举将其打尽。谁知等了十四五天,未见动静,就打发他的儿子严、严仙赶往登州,叫登州府兴灯聚众,另作暗算。那时,是四月将终,五月交初的时节。登州府见是严霸总镇之令,谁敢违抗!登州府就将兴灯告示贴到四城——

不论商贾与乡绅,大家小户要兴灯。

如果哪家不兴灯,违抗总镇罪不轻。

王法如天,官法如雷,告示定得严,谁人敢违抗。家家户户忙扎灯,忙坏了登州城里巧匠人。水上装饰龙舟,城里彩扎龙灯。大户人家扎古人灯,小户人家扎狮子走马灯。也有人家想不到灯名扎,扎件胎、卵、湿、化四生灯。

家家户户忙扎灯,也忙坏严、严仙二奸人。

他们忙什么?忙了调兵遣将,暗派心腹之人,扮成平民百姓假充看灯之人,暗访陶、王、方、徐四家人等。

倘若进城来看灯,叫他插翅难逃生。

严贼安排停当,叫登州府出令试灯。那天是五月初四,登州府的旗牌官,肩扛黄旗,手执铜锣,“咣、咣、咣”,沿街鸣锣,口喊:“今天严老爷试灯,各家各户的彩灯到十字街聚会!”这下,猪头灯前面走,狮子灯后头跟。龙灯队里夹马灯,平台走线亮锃锃。

鞭炮放了不绝声,登州城闹得沸腾腾。

再说陶文灿等四人,下得八盘山直奔登州而来。路上只听人谈论,登州府里大兴灯。英雄迈开虎步走,登州不远面前呈。三里听到人嘈闹,二里听见买卖声。商贩开口七个字,货真价廉不欺人。英雄们——

无心观看城外景,直扑登州古城门。

进得城门抬头看,见有二老对奕比输赢。

英雄们停下脚步看一看,还听二老唱出棋曲声:车走直路马走斜,炮打当头隔一家。卒子过河沿途吃,相飞田字士保家。韩信若无张良计,怎敢兴兵过来争。

陶文灿一听暗中赞,下棋也是动刀兵。

英雄迈步二重门,只听骨牌曲儿唱出声:说什么天牌出来观星斗,地牌出来看天文,人牌出来投宿店,娥牌出来叫关门。

陶文灿听了暗思忖,推牌学问还很深。

四杰又进三重门,看见了一群二八女佳人,手提鸡毛踢毽子,不料花鞋失落在街心。那个佳人红了脸,连忙拾起花鞋手里拎。一众姊妹来作弄,抢过她花鞋去做“躲躲寻”。

四英杰看了真好笑,三街六巷闹不清。

迈步又进四重门,买卖之声闹盈盈。

一是兴隆典当店,二龙戏珠珠宝行。

三阳开泰南货店,四季行里水果鲜。

五颜六色绸线店,六谷满仓粮食行。

七星剑挂古董店,八卦旗下测字忙。

九江装来瓷器货,十字街上茶馆坊。

茶馆店里杯碰杯,酒店里面盅叠盅。

铁匠店里兴兴轰,丝弦店里乒乒崩。

石灰行里雪雪白,乌煤行里暗通通。

饭店门前摆胡葱,皮匠师傅口衔鬃。

开水炉叫老虎灶,混堂门前挂灯笼。

遇到一班小弟兄,解开衣衫拍拍胸。

你洗澡来我会东,混堂里洗澡不伤风。

街坊景致说不尽,略表几句散散心。

四个英杰观看街中景,东街来了一位二八女佳人。两个丫环随后走,那佳人就像南海活观音。她主仆三人前头走,后面跟上浪子几个人。头上帽子歪斜戴,拖鞋的搭没后跟,上身衣服一把掩,画眉笼子手中拎。这个说,佳人生得多美貌;那个说,好似嫦娥下凡尘。一个说,芙蓉面上粉红嫩;一个说,满口米牙白如银。有的说,一双金莲多好看,满帮花鞋俏争春。

倘若与我过一宿,少活几年也甘心。

正是那浪子下流话,惹怒了街上陶文彬。他想道:“谁家没有姐和妹,谁家没有女姣娘?只知满口胡言侮辱人家女,岂不知亵渎礼教乱常纲——

等我陶家有升腾日,定拿你们坐班房。”

陶文彬心里想来脚下走,不觉红日已西沉。就在登州城里投宿店,吃过晚饭再看灯。四人吃过酒和饭,忽听街上锣鼓声。

店铺门前摆香案,爆竹声声迎龙灯。

灯队列出长蛇阵,廊檐下站满看灯人。

陶文灿低声对陶文彬说:“贤弟呀,看灯看灯,不要多灯。”“哥哥,什么叫多灯?”“就是说,看灯看灯,不要作声,不要议论,要当心奸贼有暗算之人。”矮子蒋林说:“我们晓得,不须大哥细细叮咛。”

四人迈步把街坊上,只见密密层层人挤人。

高子攀住矮子望,矮子搬砖垫脚跟。

胖子轧得汗放放,瘦子只喊骨头疼。

癞子轧得火冒冒,冒失鬼只当叉高灯。

一众小姐忙看灯,手拉手儿不离身,

生怕被少豪来冲散,半夜三更难回家门。

这次登州兴灯,看灯的人特别多。白天在海边看龙舟竞赛,晚上城里闹灯,加上奸党严霸派了兵将,扮成平民百姓,挤在人群中假充看灯,暗里打探八盘山下来的人。这就好人夹坏人,谁也分不清。人如潮涌,只向前拱。就挤如也,抑如也,推不走,轧不开。严贼的几个暗探,算是头尖眼快,看到一家烧开水的老虎灶上空着,无人去站,他们就肆无忌惮地对老虎灶上一跳,占个有利地位。老虎灶的老板娘一见,大吃一惊:“你们这些崽子不要命啦!脚下是滚开的汤锅!”那些小贼,不理她的呼唤,拼命地往灶上挤钻——

只听噼叭噼叭响几声,锅盖踩得碎粉粉。

又是啪秃啪秃几声响,两脚下锅像煮馄饨。

看灯的只顾看灯,两个小贼双脚烫得像剥皮田鸡,别人头也不伸,只顾争先向前看灯。

天上放的气球灯,地上走的兔子灯;

檐下挂的鲤鱼灯,一对鲤鱼跳龙门。

陶氏兄弟抬头看,后面又来鳌山灯。

来到近前一看,鳌山灯彩,令人喜爱。上有一匾,匾上有四个金字:“火树银花”。左右有对联一副:

上联是:灯月交辉岁岁四时添吉庆;

下联是:星光焕彩年年八节保康宁。

中间挂的“四戏灯”,扎的是平台走线,一拉一亮,真正像样。

夏桀王,戏喜,南巢同死,

商纣王,戏妲己,赴宴鹿台。

汉吕布,戏貂蝉,凤仪亭内,

鲁秋胡,戏内妻,返国还乡。

四戏灯台走过去,后面又来“四义灯”。

陶文灿他们四人正欲上前看“四义灯”,只见里面人头乱动,议论纷纷。有人说:“我们登州今年兴灯,是一位清江总镇严霸为捉反叛而兴的。内有兵将二百余人,身带图像,暗访反叛。”有人说:“哦,原来有此缘故!”说罢,众人散开,不再多言。此时,陶文灿听得明白,说与陶文彬、蒋林、陶滚知道。矮子蒋林说:“大哥放心,量他不敢捉人!这登州乃我虎穴之地,岂容他奸贼撒野!”陶滚说:“我们只管看灯,但多加小心是了,至于奸贼他能怎样,何足挂齿!”

嘴里说话脚下走,后面又来神仙灯。

普贤神,骑的是,青毛狮子,

文太师,跨一匹,乌黑麒麟。

韦驮手执降魔杵,睁大眼睛朝北撑。

只准香烛供品担向里,草叶子不准出山门。

二郎神,随身带,嚎天大犬,

哪吒神,脚下踏,风火巨轮。

孙行者手舞金箍棒,上天入地打妖精。

白骨精逃入妖魔洞,一棒打它现原形。

赵公明,捧元宝,日进斗金,

老寿星,下凡来,骑鹤腾云。

姜子牙骑匹“四不象”,肩背桃木剑两根。

日保文王理朝政,夜为百姓驱瘟神。

前面灯头走过去,又听后面锣鼓声。

陶文灿看过这队神仙灯,赞不绝声,说:“这些神仙真能,保护百姓人口平安,五谷丰登。”早有九龙将军说道:“伯父在上,我们不能光顾看灯,还要谨防奸贼之人。如果遇上严、苏二奸,决不轻易让他逃生。”矮子蒋林说:“我们来此所为何事?岂能放他过门!”陶文彬说:“不可私仗血气之勇,既有此意,还要见机行事。”矮子道:“遵姐夫之命,要胆大心细。”说罢,四人又沿街前进,迎面又来一班灯球,鞭炮声声,锣鼓喧天。陶文彬一见,开口就念:“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念罢就说:“哥弟们看呀,“三国灯图”来了——

有小乔,流泪珠,怀抱幼子,

叹夫君,周公瑾,力保东吴。

官封至,水军师,都督元帅,

领儿郎,遣兵将,盖世无双。

大意借出荆州地,谁知一借不回吴。

刘备请来诸葛亮,三气周郎入阴都。”

前面小乔哭过去,后面阿斗又出场。——

有甘糜,二皇嫂,身背阿斗,

对西北,叹一声,皇叔我夫。

你在那,荆州地,尽享乐意,

可知我,在曹营,受尽折磨。

自那土山降曹贼,关二爷在曹营费心思。

曹操定下美人计, 我二叔灯下读兵书。

恨许褚,与张辽,心生毒计,

灞陵桥,挑红袍,那肯服输。

只望阿斗成长人,好把曹操刀下屠。

“三国灯图”刚走过,后面又来花鼓灯。花鼓老头没多高,花鼓老妈会扭腰。——

花鼓一打闹嘈嘈,薛仁贵征东放飞刀。

唐王马陷入淤泥河,多亏薛礼救还朝。

花鼓灯头正好看,龙灯、马灯又来了。这遭,狮子灯里夹马灯,马灯后面跟龙灯,还有胎、卵、湿、化四生灯。灯连灯来人连人,男女老少争看灯。

只见舞起龙灯云肚里滚,狮子着地四翻身。

猴狲灯,走出来,毛头贼脸,

挑担水,过金桥,脸红到耳根。

八哥灯,画眉灯,笼中叫喊,

布谷鸟,连夜叫,三麦起身。

虾儿灯,舞马叉,勒头暴眼,

河蚌灯,小气鬼,自己关门。

蛾儿灯,飞过去,自投灯火,

蚊虫灯,飞过来,会丢冷针。

鱼水面走;鲫鱼水下蹲。

鳝鱼洞里躲, 螺蛳滩边生。

前灯过去,后灯又来,五光十色,目不暇接。陶文彬对陶文灿说:“哥哥,我们不能光顾看灯,到现在还未访到严贼的奸人。他们沸沸扬扬说清江摆擂,是为捉我们陶、王、方、徐四家人等。如今登州兴灯,又访不见他们动静,这是何故?”矮子蒋林说:“如此看来,我等赶往清江再去看擂。”九龙将军陶滚说:“事不宜急,既到登州,索性看灯。”陶文灿说——

“我们看灯都是假,寻访严贼是真情。

如若大街探不到,再往后街看花灯。”

他们四人来到后街,忽见一家府第门前,高搭彩棚,挂五色灯球,甚是威严。陶文灿用目朝里一望,只见一位品貌端正的公子,周身装束儒雅,身边有两个家童,手里拿着金漆盘子,盘里都是散碎银子,准备龙灯玩到他的门前,赏赐众人,故而早早在二门之内等候。又见头门之外兵器架上,放着各种兵器。四人看罢,满心惊疑,想来此户定是贼人所居。矮子说:“不问他是贼是盗,用他的兵器,先耍一套,看他府内有何动向?”说罢,陶文灿走上前去,一伸虎爪,将那口大刀拿定在手。立个门户,先耍“乌龙摆尾”,后耍“猛虎出林”,又耍了“金鸡独立”、“枯树盘根”。那二门内书生装束之人,用目一瞧,心下大惊,暗道:“此人并非是登州人氏,这等高强武艺,确非寻常,定是将门之后。”又见旁边随着三人,那相公便转惊为喜。惊者,不知他们系何方人氏,来此何干?喜者,此四人面目和善,无有恶意。欲上前请教,又自觉羞惭,难以启齿。无奈,便对两个家童说道:“你们看此人刀法如何?”家童道:“相公,我等看来,此人定是名将后裔,但不知大官人可认识与他?”那官人说:“我与此人——

麻布洗脸初相会,烧饼不熟面又生。

你们等他耍过大刀,悄悄将他请进书房,就说我家大官人有请好汉,到里边去有话相谈,叫他切勿推辞,尽管进内无妨。”家童答应一声:“晓得。”再说陶文灿耍完大刀,面不改色,口不喘气,仍将大刀放归原处。早有陶文彬在一边催促道:“我们走吧,与这府上又毫不相识,让人家出来说长道短,我们颜面何存?”矮子说:“你姐丈胆量太小,我们不过在此试试兵器,又不曾偷盗他的物件,就是说上几句,谅来也不会轻视我们的。自古有言:在家敬人,出外才有人敬。”不料这句话惊动了内里两个家童,对他家官人道:“你且回后房去吧,让我等出去将那耍刀之人请来。”这位官人折回后房,两个家童商议:“我们出去用话吓唬他们,倘如来路不正,自会惊慌失色。”说罢,二人在里边一声吆喝:“呀呸!谁敢大胆来至府前。是个什么角色?不要走,看我金镖取你!”说罢,故意把手一伸,“呼”的一声,放出一枚金镖,把个陶文彬吓得惊魂丧胆,拔脚就逃——

陶文彬一吓急急逃,就怕后面放飞镖。

不分东西南北向,也不管路走哪一条。

蒋林跟在后面叫,你姐夫胆子实在小。

陶滚一见也着躁,上前追赶急急跑。

陶文灿说:“你们不必放大声,循他足迹紧相跟。”

按住蒋林、陶滚追赶陶文彬不提,再讲文灿海洪星。陶文灿怕蒋林、陶滚大吵大喊惊动奸贼,惹出是非,所以打发他们随后寻踪觅迹,把陶文彬追转回来。陶文灿仍然站立府前,早被两个家童一把拉住,说道:“你是何人?为什么来到我家府第,献什么高艺?不要走,到里边去见我家大官人!”陶文灿说:“你这两个瞎了眼的囚徒,咱老子一不奸盗,二不邪淫,为什么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如再放肆,少不得老子将你们囚头摘下,看你有何话说。”二家童说:“谅你不是好汉,定是无名之辈!如是好汉,跟我们去会会大官人,方为豪杰。”“你家大官人难道吃人不成?”陶文灿说罢,跟着就往里闯。两个家童慌慌张张到小书房报道:“大官人在上,那个耍刀之人,异常勇猛。我们两条性命几乎丧他手下,只得用好言诓进。”“那人现在何处?请他进来。”这时,陶文灿大摇大摆已走进书房。那大官人立即起身迎接:“好汉请坐。”陶文灿说:“你是大官人?在下失敬了。”“好汉休要客气了。”陶文灿说:“但不知官人的家童,将在下擒来,是何意思?请你讲明。我等闲游到此,还有要事,不能耽搁多时。”“好汉将军,既来之,则安之,不必心急。今日差遣家童请将军进来,他们可能把请字误听成擒字,多有得罪,望将军休要生怒,容后定当责罚!”陶文灿说:“好说了,不必加责于他。”陶文灿暗自想道:这个官人,为何是女子之声?谅来其中必有缘故。据他说来,请我到此,还不知他按的何心?想到此处,说道:“大官人,有甚话说,请早说来。”“将军呀,请来无别,因见将军在吾门口耍一套武艺,实在令人钦佩,故此请来,敢问尊姓大名,尊府何处,今来登州有何贵干?望将军不吝赐详。”“大官人要问我家乡所在,实不相瞒,吾乃北京人氏,姓邹名文灿是也。因听得登州龙灯热闹,所以前来玩耍一番,但不知官人尊姓大名呢?”谁知那官人见陶大爷动问,顿时面目生红,无言以答。众位,你们知他是何人?他并不是官人,是个闺阁佳女。她父亲名叫陈高贤,母亲朱氏,只生这位闺女。陈老爷在朝,官拜左殿丞相。当日在朝,与陶首相有八拜之交。自从陶家满门遭害,这陈高贤久有不愿为官之意,欲归林下隐居,后闻陶家逃出两位公子,经常想打听他们的下落,所以他虽身在朝廷做官,却暗中察看奸贼的所作所为。这个小姐名叫陈翠娥,自幼欢喜男子打扮,练得一身武艺,金镖出众。但遇见英雄好汉,均要请进府内备酒款待,临行时还要赠送川资。所以今日会见陶大爷,亦是爱他的武艺高强。陶文灿问他姓名,面生红晕,难以回答,怕的露出女子原形。停了一会说道:“将军问我,舍下姓陈,我父名陈高贤,母朱氏。父在朝官居左殿丞相。今日请来将军,有一事相商,但不知将军可能应允?”陶大爷说:“官人,在下误入贵府,承蒙见谅,亦不知官人所议何事?在下无有不允之理,请官人只管明言。”陈翠娥腼腆一会,轻启朱唇——

“今请将军无别事,有件天缘奇遇大事情。

叫我羞羞答答难启齿,不说你该肚里明。

舍下我有一小妹,年方二九未许人。

将军若允姻缘事,我愿从中做媒人。”

陶文灿听罢,心中明白,已知内里之机,分明就是她,哪有什么妹妹嫁人。想罢,不如用话钓出他的腹内实情。说道:“官人,承情不弃寒微,令妹欲许在下,在下已经婚娶四房,不得再娶。但我舍下有一小弟,亦是武艺过人,你既有爱武之心,望官人将令妹请出来与我稍看一眼,许与我弟可也?望勿推托相阻。”陈翠娥说:“将军错矣。岂有大伯代弟相亲之理?”“官人,这话从何说起,你既能替令妹作主,我岂不能为舍弟相亲?”——

这一句问住女佳人,含糊半天才开声。

“舍妹是我我是妹,妹妹即是我当身。

爹娘未生哥弟妹,单生奴家一个人。”

陶文灿说:“你乃男子装束,怎又说是女子呢?”“将军呀——

“爹娘爱我如珍宝,自幼喜爱装男人。

奴向高手求过教,练得一对金镖盖众人。

多少官宦人家求亲事,多少豪华子弟聘过亲。

不但爹娘不答应,奴是不遇豪杰不定亲。

今日天缘凑巧事,将军不请自上门。

奴的终身靠你定,望你爽快允了亲!”

陶文灿听罢此言,谅难推托,就说:“小姐呀,这件事情,非怪小生难允,奈何你令尊大人不在府内,古人言:父在子不得自专。婚姻大事,应该父母作主。你小姐虽有见爱之心,倘若令尊回来不允,倒要惹出麻烦。”陈翠娥说:“将军胆放宽心,纵然家父在府,亦是听奴择婿,他不阻挡。”“既蒙小姐真心相爱,我邹文灿也不推托,只是目下不能完其好事,稍等一年半载,再成佳偶如何?”“将军口语无凭,我陈翠娥求你留一信物,以作姻缘之证。”陶文灿想:这倒需要。于是从身边取出一把穿金扇,双手递与陈翠娥。

陈翠娥接过穿金扇,惊得半天不开声。

“将军呀,你倒底是邹家人,还是陶家根?

可是盗的人家宝和珍!”

陶文灿说:“小姐,是邹家人怎说?是陶家根怎讲?”“是邹家人,你是个盗贼,盗的人家宝扇;是陶家根,你是反叛陶文灿,休得瞒我!”陶文灿一听,惊魂丧胆:“你原是设圈套骗我的信物,诈我真情,好歹听从你陈家发落,给我爽快,不须嗦!”说罢,陶文灿迈步往外就走。来到天井,跃身一纵,只听“呼”的一声,就登高欲逃。陈翠娥见此光景,急得顿足。她为何发躁?因他父亲在朝目睹,深知穿金扇之由,陶家被害等情。所以陈翠娥见扇吃惊。谁想陶文灿怕声扬出去,殃及自身,所以登高欲逃。陈翠娥急得厉声喊道:“大官人速速下来,休要惊慌!奴家是惊喜之中信口说的玩笑之语,毫无歹意,此后奴家再不说戏言了。”陶文灿虽然登高在屋,立于檐上,并未动身。只听陈翠娥急急叫喊官人,就知她说的戏言,随即答道:“小姐呀,休得叫喊。听我陶某有几句话说给你听——

小姐呀,纵使你长千张嘴,也唤不回贯日凌云英雄心。

金扇已落你的手,听凭你联结苏、严一条心。”

陈翠娥一听心更急,如坠冤坑万丈深。

口喊:“官人你慢走,听奴对你诉苦情。我父为你陶家事,用尽机关费尽心。多因苏、严当了道,群奸作乱主不明。奴家几番差人去探信,访的就是你们二官人。多亏苍天有灵验,把你官人送上门。也怪我高兴之中说的玩笑话,谁知你就当了真。官人哪——

倘若你再不回转,奴也不要命残生。”

陈翠娥说罢,随即扯衣遮面,对准檐下石上就撞。陶文灿一见,高声叫道:“陈小姐不必寻短见,小生与你有话云。怪你轻率主意错,不该乱言吓唬人。你两个家童无道理,用金镖吓走二弟陶文彬。随后跟定二人去追赶,还不知可能追回程?目下我,一条肠子分数段,哪有心事来招亲。若是你真心招赘我,必须通知你老父亲。如果你父母都愿意,那时清江看擂把我寻。佳人哪——

你就安心回楼去,我还要寻找二弟陶文彬。”

陶大爷朝着佳人拱拱手,佳人含泪叫官人。“官人哪——

寻找令弟最要紧,到那时,清江城里把你寻。”

陈翠娥含泪回楼去,海洪星硬着心肠动了身。

陶文灿离了登州城,一不知他二弟往哪里去,二不知蒋林与陶滚可曾追上陶文彬。

东西南北无定向,这大海茫茫怎捞针。

再讲陶文彬自那日被惊,逃离登州,一心赶往八盘山。他阳关大道不敢走,荒村小路步不停。哪知蒋林与陶滚出登州北门追赶,陶文彬出南门急行,这南辕北辙,反其道而行之,到何时追赶得上?

陶文彬这天来到历城界,岔路条条他没章程。

上山不知走哪条路,停步想问过路人。

也该东斗星遭危难,后面来了矮子古怪人。

这个矮子,是严霸的侄子严林。他出生就是异形怪相,随即将他抛于荒野,不料被西湖边乌龙岛黑登老妖收进妖岛,传授他百般妖法。那老妖黑登与水旱山乌梅老师是一丘之貉,自从在西海岸边一场恶战,瓯泥佛未能取胜,白云姑对陶家又心怀仇恨,所以往乌龙岛黑登老妖那里请来严林,要他回清江城协助苏、严二家摆擂,捉拿陶、王、方、徐四家人等。严林出得乌龙妖岛,一路直扑清江。这时,他到山东历城地界,路旁遇上陶文彬。陶文彬见矮子走过来,内心高兴,老远就喊:“舅大爷,你追得好快,竟给你追上了!”严林走近一看:“你这小子,好无道理,谁是你的舅大爷、新大爷?!”“哎,你别生气,我陶文彬不是你矮子蒋林的姐丈是谁?不过,我胆小跑得快,让你追得受苦,就不认我姐丈了。”矮子严林一听,暗自高兴:啊,你就是陶叛的二子——

我还不曾想到你,你自报姓名送上门。

随手摸出摄魂瓶,陶文彬还不知为何因。

将他摄进妖瓶内,带到清江献殷勤。”

矮子严林不期遇到陶文彬,把他弄进妖瓶,带到清江见叔父严霸献功。这且不提。

再说陶文灿离开登州,日夜寻找他弟,亦不知蒋林、陶滚往何处去寻?则急得肝胆俱裂——

海洪星急得汗淋淋,想起同胞陶文彬。

为你一人不打紧,受尽千难万险惊。

为你披袍跨战马,为你番邦擒妖精。

为你同来登州府,登州城里探奸佞。

你不习武艺胆如鼠,草屑一惊乱逃奔。

胞弟呀,不知你逃往何方去,落在何处受苦辛。

陶文灿痛斥一阵,思前想后,忽然理出一个头绪——

莫非他逃往八盘山,倒不如赶奔高山走一程。

陶文灿披星戴月,日夜兼程,那一日来到八盘山,讵料蒋林、陶滚早已上山,徐老千岁心急如焚,又见陶大爷回来,连问其故,就是不知陶文彬的下落。随即高山聚众,商议大事。早有刘蛟先生袖中掐指一算,晓得一半,随即对徐老千岁说:“你老人家和各位好兄好弟,不必惊慌失措,谅来陶二爷大事无妨,目下已被奸人拿住,带往清江去了。王素珍、方翠莲、蒋赛花、康月娥,还有淮城王玉花这五位夫人,均是陶文彬之妻,听得官人被捉,心中甚急,连忙一齐向前,对徐千岁道:“既是如此,望千岁传令,赶往清江察访,暗捉群奸,解救陶文彬。”徐千岁道:“吾早有此心,势必要发倾山兵将,且要扮成江湖买卖之人,暗藏兵器,混入清江。倘遇苏、严群奸,需要随机应变,不可私仗血气之盛而鲁莽行事。”说罢,徐千岁传令:“众将男女人等,山上只留老卒弱将巡山看守,多选强兵能将一律乔装打扮,分散而行,从清江城四门混入。”于是各人接令——卖菜的挑担子,打卦的敲板子,拜客的先生坐轿子,回娘家的姑娘骑驴子。唱曲的弹古琴,卖药草的摇串铃,打猎的带猎狗,捉鱼的背虾篓。再加拾柴划草、掮枪打鸟、操腰箩说好、推牌九押宝……各色人等,一齐混入清江。这一日,清江城陡增这各色人等,密密层层,热闹非凡。苏、严群贼亦暗着三百余人,身藏利刃,察访陶、王、方、徐四家之人,把一座清江城挤得如逢香期节场一样,谅他四家人既进清江,插翅难飞走。可是——

两家同床做异梦,但看谁家梦成真。

再讲乌龙岛黑登老妖的徒儿严林,自被瓯泥佛勾来,途中遇陶文彬,被他收进摄魂瓶中,带到清江,很得他叔父严霸赏识。这天,严霸命矮子严林登台打擂。严林站立台前,望着台下高叫:“你们台下众人听着:如有本领高强者,速上台比试;没有本事者,休要上台枉送性命!再则与我苏、严二家,没甚大仇,纵有本领,亦不必上来,混闹其事;如遇冤家登台,打我一拳,银子千两,踢我一脚,金子千两。咱的冤家,即速上台比试!”严矮子这么一叫,台下众人沸沸扬扬赞道:“大约这矮子武艺不在人下。”也有人说:“这矮子纵有本领,也是有限,看他连尿带屎,估量估量也不足三十斤。”还有一个人说:“别听他吹牛,我真是不高兴与这矮贼交手;要是我高兴的话,上台去放一个屁也能把他弹倒哩。”说得他周围看打擂的人哈哈大笑。有几个清江本地人说:“这矮子不是别人,是千城关严党之子,自幼被妖人带去,学得一身妖术,令人生畏。现在恶贼当道,偏偏把这矮子不知从何处弄来,又要伤害人了。”矮子叫喊多时,只见台下纷纷议论,不见有人上去打擂。矮子无奈,就将陶文彬从摄魂瓶中放出来——

引诱陶家人来看,定要上台来抢人。

这下,严矮子拿陶文彬在擂台西边站,东边站他矮严林。陶二爷站在那旁身发抖,矮子就打陶文彬。左一巴掌右一腿,还吐唾沫恶作剧;也不将他来打死,为的是引诱陶、王、方、徐四家人。众位,八盘山有一千余人在清江察访,岂有不看之理!擂台上的情景,早被淮城王玉花小姐看见,那擂台上不是我的官人陶文彬?她连忙将此事报与各位夫人。蒋赛花、王素珍、方翠娥、康月娥五位夫人,走来一看,大惊失色,正欲上台抢夫,不料矮子蒋林来到,眼看姐丈陶文彬在台上被那矮子欺侮。这真是——

二字分开两个一,身形相同龟与鳖。

一个矮子在台下,一个矮子台上立。

台下有人来相问,哪是乌龟哪是鳖?

矮子蒋林不管看众议论谁是龟谁是鳖,连忙插上隐身仙花,手执盘龙黄金棍,纵身一跃,呼的一声,上得擂台,站在严林背后,眼见严林又要举手向陶文彬扑去,蒋林连忙弯腰将严林两腿一抱,往后一拖,只听啪嗵一声,矮严林掼倒在台上。蒋林抽出黄金棍劈头就打。严林只喊:“这就没有命了。”台下苏、严群贼,个个吃惊:“怎么自己跌倒,又喊没命,是何道理?”群奸正在惊疑,那蒋林全凭隐身之术,令人看不见他,只管用黄金棍往下乱打。只打得矮子严林喊救命,“再不救我要进枉死城!”先前喊声如雷吼,以后渐渐不出音。陶文彬站在一旁身发抖,两腿不住像摇铃。只愁惊动严家贼,上台再将他生擒。心中欲往台下跳,又怕落入奸人手掌心。那蒋林先不顾姐夫陶文彬,只顾闷棍打严林:“你也不睁睁狗熊眼,陶家可是省油灯。恶贼呀,你打别人犹罢了,不该打我的姐丈陶文彬。”蒋林打得不过瘾,收起黄金棍一根。一腿踏住严林左边腿,双手抓住他右腿足后跟。只听咔嚓一声响,把严林撕成两个半爿人——

拎起来往台下甩,鲜血溅了人一身。

陶文彬一见吓掉魂,欲跳下台去逃生。

台下观众浑身溅着鲜血,吓得纷纷让开。众奸贼一见陶文彬欲下台逃走。纷纷嚎叫:“严林已被反叛打死了,快快紧闭四城,莫让叛逆逃走!”这下陶严二家人马混战,看打擂的闲人吓得纷纷乱窜,弄得清江城天下大乱。这时,忽然空中有人叫喊:“王素珍、方翠莲、蒋赛花、康月娥、王玉花,尔等五人还不急速上前,搭救你们的官人!此时不救,等待何时?”于是王、方、康、蒋四位小姐,随在人群之中,纵上前去。王玉花不会武艺,只吓得魂落胆飞,早有四位夫人一齐往台上伸手,将陶文彬托住。随即陶文灿、张飞公、马飞雄、宋金龙、窦哼、徐青、毛风等人,一齐上前保护,还有刁婵梅、窦金平、赵巧云、陈翠娥等五人,乃陶文灿的五位夫人,随后保定,各执刀枪利剑、拐子流星等兵器,乱杀贼人,指望杀出清江城池。不料城门早被贼人关闭,连水关门一概闭塞,难以出城。这时苏、严群贼,调来城内大军,满城密布,捉拿叛逆,还要为矮子严林报仇。把一座清江城闹得天翻地覆,百姓叫苦连天。所有生意买卖,大商小店,关门停业,不敢伸头。街市之上,不分日夜,兵对兵打,将与将杀,杀得尸横满街,血流成河。连杀七天七夜,茶食店糕点全被抢光吃光,开水灶买水不得进城,严贼营中送出的饭菜,谁抢到手谁就捞到一饱。生灵涂炭,鬼哭神嚎。这时忽然刮起一阵暴风,将文彬刮出清江。诸位,这就是陶彦山夫妇之灵,先是在空中叫喊,叫她们五位儿媳夺夫;现在用阴风将二公子提出城外,落在荒野之地。陶相夫妇之灵在那守着,只等城内人等,杀败奸贼,回转八盘山时,经过此地,将二公子带回高山。

这是后话暂不表,卷中再讲另一情。

再说王素珍自从在九龙山生下一子。半山间被老虎衔去,那虎就是云梦山王禅老祖座下的神虎。这老祖因陶相被害,恐其后来无人报仇,故差神虎将小公子陶天浪衔去仙山学道,至今已是十五年整。这天,老祖算知群贼设计摆擂,想捉拿忠良之后。目下八盘山陶、王、方、徐四家男女被困清江,城门紧闭,难以突围,所以唤其两个徒儿上前,一个是陶文彬之子陶天浪,一个是陶文灿之子陶天成。这陶天成是刁婵梅在玉门关生下的肉球,亦被王禅老祖收到仙山学道,今年正当一十三岁,生得虎背熊腰,英雄气概。二徒来到老祖座前,往上躬身施礼,口称:“恩师在上,唤弟子前来有何差遣?”老祖道:“徒儿,唤你无别,只因尔等爹娘,受尽九磨八难,如今被奸人困住,势很危险,故差尔等下山解困。”陶天浪、陶天成哥弟俩一听,大惊失色,问道:“但不知我爹娘姓甚名谁,何方人氏?现在何处被困?因何事与奸人相争?亦不知奸人是何等之辈?望恩师与弟子详说其情。”王禅老祖道:“尔等既问,为师不得不说。徒儿,你们且听为师道来。”“你们老家是在北京城。你祖父是当朝首相陶彦山,祖母是一品柳夫人。他们未生多男女,所生两子后代根。陶文灿是你陶天成的父;陶天浪的父亲叫陶文彬。那年安南国进贡十把穿金扇,满朝人不识此扇犯了难。你祖父幼年就看过家藏的天书卷,知道穿金扇厉害非凡。你祖父一一奏上弘治主,万岁一听就吓破胆。因此上,万岁将此扇赐与你爷爷带回转,又赐他金珠与彩缎。相爷当殿谢恩领了赏,那旁气怒了严奇老贼奸。自从那——

穿金扇上作了对, 害得你陶家遭抄斩。

多亏苍天不绝忠良后,逃出了文灿、文彬两个人。

兄弟俩各执五把穿金扇,一心往湖广襄阳把兵搬。

十五载遭受多少凶和险,直到龙灯图上报冤仇。

清江城两父十母身被困,今着你二人下仙山。”

陶天浪是上界玉石星临凡,陶天成是天宫铁石星下界,非寻常之辈。听得老祖说他们有一父五母,不禁惊疑问道:“恩师在上,人生天地之间,只有一父一母,因何我们有一父五母之说?”老祖说道:“你们哪里知道,因十把穿金扇,应定十房夫人。陶文灿、陶文彬当初各分五扇,所以每人缘定应得五房夫人。陶天浪,你亲母是王素珍;陶天成,你亲母是刁婵梅,其余皆是如母亲。如今不必耽搁,快快下山,解围救难,见娘认父。为师这里送你每人一只宝囊,内装法宝,临用方知,目下无暇细谈,你们快去罢。”弟兄二人,连忙告辞恩师,下山而去——

二人正在云端里走,遇上二位女红颜。

陶天浪连忙开口问:“二位大姑往何行?可知清江在何处?可知苏、严二奸人?可知奸人与陶家作了对,可知陶家之人在清江被围困?万望二位指点路,我们到清江除奸人。”二佳人一听生疑惑,尊一声二位相公听我云。

云端里不是谈话处,倒不如按下云头落埃尘。

四人收起云雾归下界,二裙钗启齿出笑声。

“请问相公,你等怎知清江奸人摆擂?亦不知相公尊姓大名,今从何方而来?”陶天浪说:“实不相瞒,我二人出世之时,被云梦山王禅老祖差神虎衔上仙山,全靠神虎喂乳,虚度一十五载。临下山时,老祖对我说明,我乃陶相之孙,陶文彬之子,我娘王素珍。这一位是我的伯父陶文灿所生,名叫陶天成,他母亲名叫刁婵梅。我二人受恩师差遣,赶往清江解围,路遇二位大姑,但不知尊姓大名?”二女子一听,喜得一惊:原来你二人系陶家之后,王氏、刁氏小姐所生,这就苦坏你们了。”二女子说罢,珠泪滚滚,叫声:“相公呀——

你不问来我不言,说起我们真可怜。

自幼爹娘将我卖,卖与过山王府做梅香。

服侍你母王小姐,蒙她待我们很善良。那年陶府遭残害,你父被神风送进她花园前。王小姐可爱又可怜,叫奴家二人把线牵,将你父带到高楼上,二人相爱成鸳鸯。不觉十月怀胎带上你,你母愁得日夜不安眠。她用替身法宝装假死,黑夜逃到九龙山跟前。

九龙山上生下你,神虎衔去到今天。

相公呀,后来你伯父被奸人捉,囚车经过九龙山前,你娘一见心生怒,把官兵杀得见五阎。弘治皇得奏怒气生,说王府与陶家一党连。随发兵马围王府,满门抄斩尽遭殃。

观音大士神通大,怕我们二女受株连。

来一阵神风提了走,把我们送到普陀山。

逐日里传授我们神仙法,不觉倒有十几年。观音大士知道奸党气数尽,差我们下山来除奸。公子呀——

今日空中巧相遇,一同去清江救你爹和娘。”

陶天浪、陶天成一听,如刀割心。“原来是二位大姑,深知我陶家之冤,还未请教二位姑姑芳名。”“我们二人,一个名叫荷花,一个名叫海棠。”陶天浪说:“原来是荷花、海棠二位姑姑,也是我家的恩人,失敬了!”于是毫不耽搁,四人驾起祥云,往清江而来。按下慢表。

再说那蒋林把严林撕成两个半爿,清江城里就刀枪滚滚,混杀起来。杀得尸首如堆山,杀得家家紧闭门。严贼越杀人越多,八盘山不过千余人。自古说能狼尚不敌众犬,好汉也怕众人拼。杀得百姓心胆战,生意买卖难进城。多少平民遭刀砍,多少无辜丧残生。多少个矮子被擒拿,只当捉住矮蒋林;多少个闺女遭掳掠,只说是陶家的众女英。所有陶文灿的男女众将,虽是虎将英才,被困清江十余日,随身又未带干粮食物。岂料闹到这种光景:所有茶馆酒肆,尽皆关门闭户,虽有银钱而无处买到饮食。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刀无钢火,怎能使用!现在是人困马乏,势在危急。而本城百姓,也是欲生不得,欲死不能,老少之人,凄惨至极。

不讲清江城里多悲惨,再提陶天浪等四个人。收落云头归下界,只见那乱草丛中睡一人——

身旁边,站一位,白发老者,

执一根,齐眉棍,看守那人。

玉石星,开了口,上前动问:

老公公,在上听,这草中何人?

那老者抬头一看,见两男两女立在路旁,说道:“好,好,好!我老汉眼望穿了,才将你们盼到。把这草丛中的一位星君,交与你们领去吧,免得老汉日夜看守。”陶天浪一听大惊:“老者,因何说出这句话来?他又不是我的亲戚故旧,怎么叫我带他随身?”老者说:“不是你的亲戚故旧,却是你亲生爹爹。吾乃受你祖先之托,暂时照顾几日。如今你们既来,还不快去相认,等待何时?如若要问我姓名,不日你们到燕山北京报仇,方知老汉姓名。”说罢,驾起祥云,飘然而去。陶天浪、陶天成并同荷花、海棠,已知老汉不是凡人,随即往空叩谢一番,然后一齐向睡在草地之人问道:“不知你是何人,倒于路旁,可能对我等讲明?”陶文彬把头一抬,只见两男两女立于身旁,便说:“你们是谁前来问我?如是苏严之辈,要杀要剐,听从你便!”陶天浪说:“我四人并非苏、严之辈,只要你道出真实姓名,自然成全于你。”陶二爷说:“你们既然相问,不论你们是忠是奸,告诉与你,谅也无访。“我乃北京当朝首相的二子,陶文彬是也。”

耳边听说是陶文彬,吓坏了公子玉石星。

急忙上前来抱住, 喊声受苦的爹爹我父亲。

你休要糊涂心害怕,我是你亲生孩儿陶家根。

陶文彬听说他是陶家后,倒叫他心生疑惑不得明。陶文彬——

惊慌之中开了口,“孩儿呀,今日不可乱认人。”

荷花、海棠上前说道:“你不是陶姑爷吗?你可记得当初被狂风刮进王家花园,与我家小姐王素珍在园中吟诗赋对,暗中递情?这位小公子正是王素珍的亲生,名叫陶天浪,出世几天被神虎衔往仙山学道,如今他已长大成人,精通武艺。”陶文彬一听,再仔细对荷花、海棠瞧瞧,方才相信是真。连忙问道:“那位相公是何人也?”荷花说:“这位相公是你哥哥陶文灿所生,刁婵梅是他母亲,名叫陶天成,与你的陶天浪同在一山学法。”陶文彬一听,喜不自禁。他说:“你们可知,他二人的母亲和陶文灿还被困清江,不知如何了局。”说罢,泪如雨下——

“喊一声我儿陶天浪,喊一声我侄陶天成。

苍天不负忠良后,我父子叔侄得逢春。

儿呀,仙师差你把山下,速去城内救母亲。

如今已被困十余日,愁的是没有饮食怎交兵。也不知交兵胜和败,生死存亡俱不明。你们可有高妙术,前去清江解围困?”兄弟俩一听心如火:“爹爹尽管放宽心。今日我们四人把山下,他这班恶贼难过门。要杀他片甲不留无生还,要将那一窝恶贼尽断根。倘若不把苏、严二家杀绝种,不算仙山学道人。”

兄弟俩说不尽无穷恨,把叔父、父亲叫一声:

“爹爹呀,你在此处等一等,叔父呀,你在此地听佳音。”

那一旁,荷花、海棠忙催促,解围一刻值千金。陶天浪他们男女四人,驾起祥云,如风驰电掣,直扑清江城而来。行不多时,已到清江上空。眼见夕阳西下,四人收落云雾,悄悄站立城头,朝下一望,只见刀枪滚滚,喊杀声声。城内百姓,家家叫苦,人人躲避,不知如何了结。四人看罢,紧急商议解围办法。陶天浪说:“我们赶快准备,下去与恶贼交锋。”荷花说:“不好另用巧计吗?”“你用何妙计?请说来一听。”陶天浪一问,荷花说:“依我之计,赶往各处衙门和严贼奸商之所放火,谅他见贼窝起火,岂能贪战,必欲回兵救火。”海棠说:“清江城里奸贼的大小衙门颇多,他们自办的官商、牙行亦不在少数。我们尽找他的贼窝放火,自然他要顾此失彼,那时,我等四人,趁虚杀他一阵,杀得他七零八落,而后再见机行事。”于是四人齐声叫“好”,遂运动神功——

借来南方丙丁火,火神太保紧随身。

各衙门,着了火,乌烟滚滚,

各官商,遭火焚,火焰升腾。

老严贼,见此景,丧魂落魄,

忙呼喊,众兵将,救火先行。

陶家兵,见此情,满心高兴,

借火势,挥刀枪,杀他个无情。

清江城里的老百性,见到各处衙门起火,火光冲天,深怕衙门失火,殃及自身,谁不要命!

一个个,老和少,放声哀叫,

一双双,男和女,出城逃生。

可恨城门关得紧,涌到门口闹纷纷。

城里的百姓见大火烧到如此光景,吓得扶老携幼,身背细软物件,一齐涌到城门口,出城逃灾躲难。谁料城门被严贼紧闭,深怕陶家人马出城。老百姓可不问你严家、陶家,他要逃命,围住守门兵就打。八盘山来的兵将见此良机,就向四门杀来。四城一开,军民混杂,百姓哪挤得过兵将,只得站在一边,让出路来,叫八盘山来的兵将出城。而清江在明代年间,大小官员,共有三十六处衙门,无论大小衙门,处处被烧。火光冲天,谁不惊怕!这就使八盘山来的兵将有机可乘。官兵召回救火,八盘山来的兵将所向无敌,直杀得奸贼人仰马翻。百姓开城逃命,未得先出,均被八盘山来的人夺门而出——

这就是,火烧清江解围困,赤土岗骨肉又相逢。

正在突围清江之时,忽听咯噔噔一声,陶文灿大叫:“这就不好了,中其贼人诡计了!”随即抬头一望,但见一人立于空中,手执浑天大戟,周身明盔亮甲,如同天神一样。那人开口问道:“你等是八盘山的人吗?”众人一齐回答:“正是了。你若要对付我等,就请快些动手!”那空中人道:“休出此言,我正是为你四家人等在此站着,不许苏、严贼出城,你们快速出去吧。”陶文灿问:“你是何人,相助于我?”“你现在不必多问,此去八盘山,路经赤土岗,大众聚集,方知我的名姓。”众人一听,随即开拔,往八盘山而去。他们忍饥负累,一路滔滔,行走半日,来到赤土岗前。陶文彬正在岗下打盹,耳边只听人马行走之声,缓缓而来。——

连忙站起身来望,吓得无处可躲藏。

等到人马近身前,抬头猛见是兄长。

陶文彬先前还以为是苏、严的贼兵,不料还是他的兄长。于是慌忙上前喊道:“那马上可是兄长陶文灿?”陶文灿一望,见是他的弟弟,满心欢喜,连忙下马说道:“弟弟为何在此?”随即吩咐众人,且慢前进,一概屯扎赤土岗下。陶文彬兄弟夫妇相会,惊喜交加。正在谈论,半空中落下四人,众将大惊。那四人道:“你们休要吃惊,火烧清江,放各位将军出城,正是我们四人。”说罢,陶文彬连忙上前喊道:“我儿回来了,快快与你们的母亲相见吧。”于是王素珍、刁婵梅等同各位夫人,一齐问其原因,方知是陶家子孙,诉说多少苦情,不尽细述。随时点起男女众将,一个不少,各自欢喜,回八盘山共议大事。

准备兵困北京城,灭奸除害定乾坤。

再讲清江城三十六座大小衙门,烧了一天一夜,衙门倒塌,物成灰烬。严霸切齿痛恨,准备上朝面圣,奏八盘山一本。但又怕八盘山还有兵将藏在城内,随即派兵满城搜查。时隔一天,搜查军士来报:“反叛尽皆逃走,复上八盘山去了。”严贼听报,哈哈大笑:“幸好,幸好,从此他反叛不敢再来清江大闹了!”但他没有想到——

北京有人来探讯,弘治听了心吃惊。

正在焦虑清江事,朝门外来了众奸佞。

众奸上殿见驾,二十四拜,拜见吾皇万岁。弘治皇问:“众卿前来见孤,但不知清江如何了局?”早有严霸奏道:“我主万岁,清江事局不堪,被反叛烧毁三十六处衙门。微臣已困住陶叛二十余日,正欲一举将叛贼打尽,不意百姓起哄开城将叛逆放走。臣的兵将追杀得陶叛望风而逃,谅他定回八盘山藏身去了。依微臣看来,清江已成反叛攻打之目标,伏望万岁增兵加将,镇守清江,方能震慑反叛不敢再来清江兴风作浪,危及朝廷。”

弘治皇一听龙体惊,唤一声卿家你听清。

虽然叛党被打败,打到何时得太平。

你说要增兵守清江,防到哪年才放心。

苏、严二贼一听忙奏道:“我主万岁,臣等每日都在定妙计,不灭叛逆不甘心!

万岁的江山千斤重,臣等愿挑八百斤。”

弘治皇一听,龙颜大悦,顿开金口——

“爱卿呀,京都兵马听你调,早灭叛党朕放心。”

君臣正在议内乱,番邦又要动刀兵。

正在这时,皇门官来到金殿奏道:“我主万岁,午朝门外来了红毛国使臣求见主公,望我主龙意定夺。”弘治皇遂传旨宣他上殿。皇门官传旨下去,带番邦使臣来到殿下跪倒,往上参拜。万岁问:“你是哪国人氏,来中原因何晋见?”那番使道:“小的乃红毛国智真王的使臣,官拜都督之职,名叫利哈哩是也。今奉国王之命,送来表章一纸,参见万岁。”说罢,从身上取出表章交与远臣,远臣交与近臣,近臣递与接本御史,展在龙书案桌,请万岁龙目观看。

弘治皇见是一纸战表,吃惊不小,遂转动龙目观看。上写:“我红毛偏邦国虽小,江山稳固朝野宁;中原虽称强大国,你争他夺动刀兵。自古道,邦有道则兴,邦无道则乱。无道之君该退位,有道邦主称圣明。你若自知亦自明,早早退位离燕京。

若是执迷不醒悟,秋后兵戎困燕京。”

弘治皇看到此处,龙心大怒,你这红毛小贼,竟想蛇口吞象,妄图犯我天朝,夺我大明江山!左右殿官听旨——

“把番奴拉出午朝门,身首两处丧残生。”

当时文班中走出西宫国丈严奇奏道:“我主万岁,原来是红毛国打来战表,妄想争夺大明江山,我主不必惊惧!谅他小邦能有多少强将?陶、王、方、徐四家叛党,勾结各山好汉,如猛虎恶狼,亦被我苏、严二家杀得如丧家之犬,望风而逃,何况这区区红毛小邦,何足为虑呢?目下这个番奴,亦不必斩他,放他回去。如将他斩首,反遭小邦耻笑,笑我天朝无德无能,此乃老臣愚见,请我主三思。”万岁说:“就依老太师之见,放他回去,准备迎敌!”说罢,命值日殿官将番奴放回国。老贼严奇一听遂暗暗吩咐手下,将番奴放出之后,悄悄将他带进太师府,有要事相谈。这就是——

严奇私通红毛国,秘密相商夺大明。

严奇的,心腹人,带领番使,

行匆匆,形鬼祟,暗进府门。

严奇与番使来密议,想往番邦去勾兵。

众位呀,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出妖孽,

朝中出了个严奸贼,勾结红毛来夺大明。

严奇备足了川资盘费,扮成富绅,与红毛国番臣利哈哩一路同行。他二人不分日夜登古道,犹如狂风送残云。一路上多少闲言不必表,拉满弓弦一直行。红毛国与中原相距远,讲经的好似门对门——

番奴引他见狼主,智真王问他是何人?

严奇来到银銮殿坐下,躬身向红毛国王行礼。严奇道:“国王问我,姓严名奇,官居西宫国丈老太师。”红毛国智真王大惊道:“原来老先生乃弘治皇的西宫国丈,但不知来至小邦有何计议?”严奇道:“因国王打过战表,弘治皇大怒,欲将都督斩首,老朽不忍杀害你邦使臣,所以保奏都督性命,送他回国。”智真道:“心感、心感,多谢了!严老先生休要见怪于我,前日打去战表,殊属义举,因闻中原圣主不明,忠良尽遭残害,所以小邦兴仁义之师,拯救中原生灵,不意还有国丈老太师为国为民,仁德远布。小邦所行之事,望太师海涵海涵,德不能忘。”岂料严奇听了,正中下怀。趁势说道:“狼主过誉了。老朽虽有一片忠心,为中原担忧,奈于我皇不明大道,根除反叛不力,且又防江山落于番邦。”红毛国王说:“老太师年残老迈,不必再操心劳累,不如另想章程,以得安闲,岂不甚好?”智真王接着又说:“太师呀,吾与太师说句笑话,不知当否?”严奇道:“狼主尽管说来,我严某决不见怪!”“倘若中原归我执掌,那时太师居上高位,侍奉为太上皇爷,将享无边之福,而你的后辈子孙亦有极品之位,俸禄从优,但不知尊意如何?”岂料这句话,把个严奇问得眉开眼笑,满口允诺:“狼主,老朽正为此费尽心机。现在朝廷中陶、王、方、徐四家叛党均被老夫谋算将尽,目下只有我严、苏二家掌权,如再加阁下合作,夺他弘治玉玺岂不易如反掌!”智真王道:“太师既有此意,我等誓无二心!”说罢,二人相视一笑,遂命都督利哈哩取出文房四宝,由都督执笔书写。上写:“智、严同心合力,共图千秋大业;兵戎内外相应,功成官居极品。×年×月于银銮殿前谨立。”

合约一纸写完成,花押画得紧腾腾。

各执一纸为凭证,严贼先行转回程。

严奇回到中原,将此事说与同党群奸。群奸大喜,尽作内应准备,这且慢提。再说红毛国智真王聚集众将,点兵发粮,即刻兴兵。

领兵元帅利哈哩,前部先锋撒哩温。

其余都督十四个,领兵十万动了身。

一路上旌旗招展,号炮连天。中原黎民心大惊,清平世界怎兴兵。有人说,来的不是中原马,高头大个像外邦人。严奇老贼故意来至金銮殿,万岁万岁口内称:“红毛国发来无数兵,不日就到我北京。望我主早遣人马去抵敌,大明江山才得稳。”弘治皇一听龙心怕,尊一声国丈老爱卿——

“万里江山全靠你,替我调将退番兵。”

老贼严奇,故意虚奏,把个弘治皇吓得龙体不安,只催严奇调兵抵敌。忽然午朝门外,又有人报将进来,说道:“大事不好!番兵前锋已抵通州坝了,我主若不抵抗,必将坐以待缚?”弘治皇见势紧迫,如高山失足,大海崩舟,龙泪涟涟,召集众臣——

“问一声,哪个替孤领人马? 哪个挂帅杀番兵?

倘若杀退红毛寇,官上加职重封赠。”

问到文官不答应,问到武将不开声。个个站在金殿上,泥塑木雕像瘟神。弘治喊声:“不好了——

平时总嫌官职小,战时胆小怕出征。

孤王江山如风中烛,没得扶王保驾人。”

弘治皇帝无法想,龙袖拂泪回宫门。

弘治皇想想无奈,只得回转西宫,与他最心爱的西宫娘娘严汉莲商议。严氏妖妃见弘治皇来到,故意流泪悲叹:“我主万岁,红毛国兵临城下,势不可挡,大明江山摇摇欲坠,我等龙凤之体,岂能在番人刀下身亡,倒不如奴与万岁死在一起罢了。”弘治皇一听——

龙泪滚滚止不住, 只求严妃定章程。

西妃严汉莲妖淫乱宫,与她父母早已串通一气。她见弘治皇如此惊惧,认为时来运转,必须相机行事。乃对万岁说:“万岁,你稍坐片刻,待臣妾到宫外去探听一番,再作商议。”严汉莲出得西宫悄悄来到严奇身边:“爹爹在上,欲成此事,必要假意与番邦交战几天,以掩人耳目。”这时,弘治皇已六神无主,听人摆布,只是在西宫独自叹苦。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遇到心烦瞌睡多。不觉伏在梳妆台上打盹,似要睡去。不意洪钧老祖从窗外掷进一物,朝他头上一掼,弘治皇吓出一身冷汗,叹道:“唉,孤王气数已尽了,哪知凭空飞来砖块,险些将孤王头骨打坏!”遂注目一看,原来是一个纸团,即伸手捡起,展开观看,内包一块小石,那纸上写的一篇文字,大有为他分忧之意。弘治皇惊喜,立即提神细看。上写——

龙心不可焦,宫里借番刀。

怪你太无道,妒贤宠奸刁。

良将远离你,此祸君自招。

红毛气势凶,不误大明朝。

劝君须清醒,莫恋美多娇。

吾王气数未曾尽,快将那受害贤臣招进朝。

万岁看罢,龙心大喜:“原来是洪钧老祖降临,指点迷津。”说罢,朝着窗外叫道:“倘应其言,干戈不动,孤王定加封赠。”正在万岁祷告之际,只见西宫娘娘进来。万岁道:“爱妃呀,自你出宫之时,孤王打盹,偶有一人掼进纸团,上面写得明白,爱妃请看。”严汉莲接过一看,惊恐万分。但随即又镇静下来,假意说道:“主公,妾身早已料到,番邦难成大事。适才我去外边一看,紫禁城内外总是严、苏二家兵马驻扎,保护皇城。还听说国丈已向玉门关调兵来杀退红毛。”弘治皇问:“爱妃,既是如此,可能与孤走出宫院一看?”“我主,你是万乘之尊,岂能轻出宫门?你只须安坐宫中养神,好歹自有人前来奏知。”严汉莲把弘治安慰一番,遂又走出宫院,会见她父严奇,诉说皇上偶得纸团,受人指点一事。严奇一听惊疑,怕是八盘山有人闯进宫内。正当严奇忧虑,只见西南方沙灰缭绕,人嘶马叫,令人心寒。严奇大惊,吩咐各营军将提防。说罢,又见上空云雾滚滚,且有一人在上叫道:“清江总镇可在?”严霸一见,正是那和尚瓯泥,还有白云姑、洪筠和乌梅等妖道。他们乃几家妖道首领,严贼早已知道他们是陶叛的敌手。这次妖道首领,连同路上来的小妖,约一万余众。严贼一见,连忙迎进兵营,相叙其情。瓯泥和尚说:“我等听得红毛国兴兵前来,算定陶党必来逞凶,故此前来相助于你。”严奇抢在严霸之先说道:“我等正愁八盘山来人难以抵挡,如今瓯泥佛爷领来一万余众,正好三家合一,杀他陶逆片甲无存。不过,八盘山的人马厉害得很,武艺、道术、仙法奇宝,样样俱全,必要周密布阵,方能与之对敌。”群妖道:“布阵自有我等,包管他鸦雀难入,鼠蚁难进。”严奇听罢,随即进宫向皇上讨好:“恭喜我主,今天又迎来一万多仙兵道将,摆兵布阵实是奇妙,谅来红毛小邦无一人能逃。”弘治皇说:“这就好了。怪不得仙人指点,说孤的江山稳如铁桶,万无一失,这话果然不假。老爱卿,既得仙兵援助,望你速速提调人马与红毛贼寇交战。”

奸贼假言骗圣上,昏君全然不知情。

严奇骗得皇上相信,更加大胆妄为。暗派心腹送信,叫红毛国速速兵逼皇城,与妖人合作布阵,外敌八盘山兵将,内攻京都皇城,此计好不狠毒!严贼秘密请来瓯泥佛,还有红毛撒哩温。三方议定:按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布下十大恶阵——

在北方,壬癸水,布下二阵,

一霹雳,二阴阳,红毛当先。

有西方,庚辛金,瓯泥督阵,

左水火,右凶神,阵脚相邻。

丙丁火,是南方,严霸坐镇,

前连环,后镇妖,二阵惊人。

甲乙木,指东门,城楼上布阵,

上八卦,下冰电,苏葛守门。

戊己土,在中央,紫禁城内,

东乾坤,西风火,紧逼宫门。

严奇统帅中央阵,坐夺大明锦乾坤。

外面群奸勾结妖道布阵,准备二更天杀进皇城。弘治皇在西宫得了信,吓得三魂少二魂。

一盏孤灯渐渐熄,没得扶皇保驾人。

罢罢罢情愿让出九五尊,御花园中去寻绳。

老贼严奇私通红毛,勾结群妖篡国,弘治皇吓得欲生不得,欲死不能,准备到御花园去寻绳自缢,这且慢言。再讲洪钧老祖,自从掷纸团指点万岁之后,随即驾云直扑八盘山,指点陶、王、方、徐急速下山救驾。徐老千岁闻听此信,立即颁发帅印,令陶文灿挂帅,倾全山人马,直扑燕京。又命王能赶往襄阳通知赵总兵,到荆州通知赵巧云,还有九山八寨的人马直赴北京,救驾要紧!这几天,王能人不离鞍,马不停蹄,一路飞速报信。这且不提。再说红毛国人马,黄昏造饭,一更天备马。谯楼鼓打二更,各营人马,束扎齐备,意欲杀进皇城,胁迫弘治让位,保扶智真王登殿。正要放炮进城,忽见乌风黑云裹来,云中有人叫喊:“番奴休要猖狂!休仗苏、严之势,篡国夺位。可知你们恶到尽头,必遭灭亡!”严奇抬头一望,只见两男女在半空中叫骂,知道是八盘山人马已到。未有片刻,只听人吼马叫惊天动地,严奇心中大为害怕。再说陶文灿一马来到阵前,早有刘蛟先生叫道:“元帅不可前进,周围俱是恶阵,不可轻举妄动!”徐老千岁道:“我等靠他恶阵周围,扎下大营,谨防奸贼妖人逃脱。”于是兵对兵,将对将,阵对阵,两阵对峙,各自想计。再就空中驾遁四人,来到城内,探看光景,不觉来到御花园上空,朝下一看,只见真龙天子在树上扣绳,随即往下高叫:“万岁!休寻短见,吾等救驾来了!灭番奴,捉妖道,除苏、严奸贼,指日可成,万岁的江山永保太平!”弘治皇正欲朝上空问系何人救应,只见那四人驾遁而去。皇上暗想:既能腾云,谅来非寻常之人,且慢轻生,再听佳音。这驾遁的四人,乃是陶天浪、陶天成,与荷花、海棠来至本营,见过徐老千岁和陶大元帅,商议破阵之事。原来群妖摆的十大绝阵,令人难识。随即荷花、海棠驾遁升空,查点阵数。一查呀,只见皇城内外,十大恶阵,奥妙绝伦,煞是惊人。当时众将议论,无计破阵。这时,严汉珍与苏玉兰亦从仙山下来,由骊山老母指点她们下山与蒋林、徐青团圆,共讨奸贼。徐老千岁当即叫徐青与苏玉兰相见;亦叫矮子蒋林前来会见严汉珍。徐老千岁说:“现在破阵要紧,无暇诉述旧情,等救驾成功,破阵全胜,再花烛团圆。”四人一听,高高兴兴,说声:“得令!破阵要紧!”正在众男女皱眉议破阵,洪钧老祖又来临。他在空中高声叫,“众位好汉听我言——

要破妖人十绝阵,千桩宝贝总无能。

唯有十把穿金扇,斩奸除妖一气成。”

洪钧老祖说罢,从身边取出一张红帖,飘飘荡荡落下尘埃。徐老千岁捡起红帖一看,上写:“洪钧特来指点,依言行事。”八盘山众将得知,齐声感谢不已。徐千岁遂命陶文灿、陶文彬向各位夫人问及宝扇现在何处?经一番查点,现场只有九把,尚缺一把。这一把原来是蒋赛花在玉门关为刁婵梅产后盗银,不慎失落在苏家库内。陶文彬一听,连声叹苦:“这就大事难成了。偏偏是我的夫人失了一扇,这如何是好?”荷花、海棠说:“二官人莫急,只要知其失落何处,由我等去盗回就是了。”蒋赛花道:“要论盗扇,苏家的府门、库房,我路熟情知,定要我与你们同去才能盗回。”徐老千岁说:“你等女辈虽武艺高强,且有随身法宝,看来势力仍是单薄,必要有男将随身照应。”说罢,就有徐青、蒋林上前请命:“爹爹,孩儿愿作后应,望爹爹授命于儿。”徐千岁一见,说声:“好,你与矮将军一同前往。”因破阵紧迫,刻不容缓,三女二男,各驾遁光而去。遁光快速如电,不刻已到玉门关苏府上空。五人收落云头,时值二更,已站到苏林的院内。一见府内并无一兵一卒,只听楼上一间房内有人说笑。原来玉门关的兵将,都被苏、严调往北京摆阵去了,楼上灯光之处,是苏林留几个护身在府保家,徐青见此光景,随即吩咐蒋林说:“矮将军,你有隐身之法,先去楼上把那几个人宰掉,我到库内寻扇,三位女将在旁接应。”说罢,蒋林轻身跃上楼房,这且慢提。再说徐青纵身一跃,已登库房屋顶,揭开个天窗,往下一跳,只听“啊呀”一声——

不料跳进滚刀坑,呜呼哀哉丧残生。

原来库房被蒋赛花盗银之后,苏林进去查看,发现一把穿金扇丢失在此,如获至宝。苏林想:那盗贼失扇,必要再来盗回,故而在库房内外,设下倒马毒、捆将索、滚刀坑等陷阱,企图一网捉住反叛,送往朝廷请功。不料——

徐青未提防,身中滚刀坑内亡。

再讲矮子上楼。他用隐身对耳旁一插,对苏林的房门内一轧,背住他的护身兵就杀。苏林只见人头纷纷落地,又不见是谁所杀,吓得就跪地求饶:“神明呀,我苏林作下多少孽,伏望灵神饶性命。

饶我一条残生命,重重香烛了愿心。”

蒋林说:“饶命可以,必须把穿金扇交出来!”苏林听说要他交出穿金扇,就知道是八盘山来的人,厉害无比,不交扇是要交头的。遂说:“将军,你要穿金扇呗,你出来拿呢。”蒋林说:“扇在哪里?先交扇,后放人。”苏林没法,就说:“扇子还在库房内呢。”“好,与我同去,将宝扇交来。”蒋林说罢,用刀对苏林颈上一搁,逼他上库房。苏林想:库房内外,尽是暗道机关,如何可进?要想活命,只好把各个机关打开,才能保全性命。于是苏林这里一扳,那里一拆,把各处机关打开。蒋林摘下隐身花,现出原形,逼着苏林来到库房旁边。蒋赛花等一见,就说:“蒋将军,徐将军已下库房多时,不见回来,是何缘故?”苏林一听,晓得不好,已中机关,立刻想逃。蒋林见他要逃,顺手一刀。苏林的首级往下一抛,这叫就地过刀。蒋林说:“事不宜迟,快下库房寻找。”四人打开库房,蒋赛花在库房找到宝扇。但见徐青已身中七刀,躺在那里人不醒事,四人放声大哭。蒋赛花说:“这都是我的罪过,快把徐将军背回去抢救,向徐老千岁告罪。”荷花说:“夫人,事不宜迟,说走就走!”蒋林说:“你们三位,驾光先行,我不轻饶苏贼——

放它一把无情火,烧得苏家一抹光。”

四人杀掉苏林找回宝扇,烧毁他房屋资财,驾遁光回到北京。徐老千岁一见,一则以喜,一则以悲。喜的是夺回宝扇,破阵有方;悲的是儿子徐青为夺扇丧命,心如刀绞。苏玉兰说:“公公在上,老人家不必担心,你儿媳自有办法,马上交还你的儿子是了。公公呀——

只因他当初赌了护身咒,骊山老母不容情。

派他徐青遭此劫,老母赐仙丹在儿身。”

且不提苏玉兰仙丹救徐青,包管他半时二刻就苏醒。再讲徐千岁与陶文灿见十把穿金扇齐齐到位,立即召来十位夫人。即是刁婵梅、宋金凤、窦金平、赵巧云、陈翠娥,此乃陶文灿五位夫人;还有王素珍、方翠莲、王玉花、蒋赛花、康月娥,此乃陶文彬五位夫人。每位夫人身边跟随一位男将和三千人马压阵。着蒋林驾风遁空中发放信号,约定二更运兵,三更破阵。这时,陶文彬的第三夫人王玉花胆战心惊。为何?她不熟武艺,不懂怎么用扇。陶文灿见她有为难之意,随即说道:“弟妹别怕,我随身还有玄女娘娘赐给的昆吾剑和玄武鞭呢,可以帮你破阵。”说罢,随又吩咐众将:王素珍、刁婵梅扇破南门,等四门八阵一破,立即杀进紫禁城破他城中二阵。其余八阵有一扇对一阵,阵阵相对。时至三更,各将看准信号——

吩咐完毕敲三更,叭叭两响信号灯。

奸贼还未悟过神,阵阵扇炸如雷声。

格楞、格楞、格楞登,格楞登登不绝声。

妖人番奴死的死,不死的炸伤忙逃生。

王素珍、刁婵梅杀进城,宝扇一展又炸开声。

大小严贼皆捉住,又捉番邦五个人。

只等救得万岁驾,金殿上对审老奸臣。

各路人马破灭了奸贼、妖人布的十恶绝阵,捉住苏、严众贼,带到徐老千岁大营点名。共捉得严奇、苏葛、严霸、严、严仙、苏廷龙、苏廷虎等,还有番将五人,一齐囚进大营,这且慢言。再说西宫严汉莲探得十阵破灭,炸死人马无数,捉住番邦都督多人,苏、严二家几乎无一逃脱,吓得冷汗直流。于是她连忙向弘治皇道:“万岁爷呀,大事不好!原来是四家反叛杀来,虽然退去番兵,我苏、严二家全然被捉,望我主救救国丈一家!”弘治皇一听大惊:“据爱妃讲来,相救之言,只怕与孤家有碍,倒不如传旨出去,将陶、王、方、徐招上殿来,退番兵之功不小,孤王加封他四家官职,以保孤王,所有前愆,一概不提。”说罢传旨出去,将四家之人招进金殿。徐洪基千岁感慨万千——

一去已多年,来到金銮殿,

江山依然在,重又见龙颜。

弘治皇登殿,两班立着四家文武,并无他人。陶、王、方、徐人等来到金殿,一齐拜见万岁。弘治道:“孤的各位卿家,退番兵有功,孤赐金墩有坐。”众将道:“谢主公万岁,告坐了。”万岁道:“但不知番人退往何处?”众将道:“臣等捉住几个番邦都督,囚在营中。”“带上朝来,听孤发落。”陶文灿遂命军士,将被捉之人,解上殿来。不多时,囚车解到,共计一十四人。早有严奇在囚车内喊道:“主公要救老臣性命!”弘治皇大惊,西宫娘娘发抖。万岁命将士放出番人,当殿审问。番邦都督利哈哩,见大势已去,不等审问,就从身上取出合约一纸,呈上万岁。弘治皇道:“大胆番奴,夺我天下不成,还用状词告人?”万岁龙目一看,原来是一纸“中外合约”,与西宫国丈各执一纸。当即吩咐:“带上国丈严奇,与番奴对质。”严奇匍伏金阶,不敢上视。万岁道:“事已如此,也该把合约拿出与我观看。”严奇一听,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无言以答。弘治皇道:“贼不交约,武士搜身!”武士得旨,虎爪上前,在严奇腰囊内搜出一纸合约,奉上万岁。万岁将两张合约,合在一起,字迹无讹,花押无错,随时龙颜大怒,拍动“震山河”向番奴问道:“你们的合约,是在中原写的,还是在你番邦立的?”番官都督说:“主公听了:我邦向来无夺大明之心,只因国丈屡进红毛,勾引起兵,我国王均未答应,谁料被严太师说得天花乱坠,得中原易如反掌,故立合约,各执一纸,事成之后,江山平分。”弘治皇勃然大怒,骂声——

“老贼里外不是人,勾结番邦夺乾坤。

赤胆忠臣被你害,奸言巧语奏寡人。

害得忠良均离散,杀死了多少贤良人。

若不是徐陶二家将驾救,万里江山要被你坑。”

弘治皇越骂越发怒,叫一声金爪武士众将军,把苏、严老贼,番邦贼寇——

一概打入囚车内,午门外开刀问典刑。

两班中走出文共武,鹰抓燕鹊要绑人。这时徐千岁并同陶、王、方三家人等一齐开口:“望我主慢将严贼处斩,想我三家三百余人,尽被老贼,葬了三个肉丘大坟,目不忍睹,惨不可闻。今日天网恢恢,将他们捉住,望我主公正以待,为臣等三家报仇雪恨!”徐洪基道:“你们不必深究了。谅来发落从轻,非但吾等难容,连今日不在朝的那些忠良之臣,亦不答应,且看吾皇定他何罪?”弘治皇一想:“民间有言:‘借他一升,还他十合’——

先将番奴五个人,身首两处丧残生。”

西宫严妃吓破胆,悬梁高挂一根绳。

宫娥彩女一见,报与万岁:“娘娘在西院吊死了!”万岁也不伤心,只说:“奸父焉生好女——

她早死一天好一天,早死天下早太平。”

当即又吩咐御前校尉,将严奇、苏葛、严霸、严先、严、严仙、苏廷龙、苏廷虎八人,绑赴刑场,用火焚烧,熬成脂膏,浇成三对蜡烛,插在陶、王、方三家肉丘坟前——

点燃在三家肉丘坟,祭奠受害的众贤臣。

这些处置停当,弘治皇御驾亲临,敕令苏、严二家后代男女,一个个披麻执杖,戴上枷锁,前去祭奠肉丘坟。祭罢,传旨军将,将苏、严二家男女老少,尽皆斩决,大快人心。一些早抱不平的忠良之后,会聚一起,弹冠相庆。从此社稷安稳,天下太平。弘治皇銮驾回殿,复诏陶、王、方、徐及八盘山来的男女军将上朝,接受封赠。徐洪基率众上殿,站立两边。万岁朝两边一看,喜见四姓诸将,个个威风凛凛,气宇轩昂,不觉暗自高兴——

“该应孤家洪福大,忠良后辈胜前贤。”

于是皇开金口,帝露银牙——

“徐洪基爱卿听封赠,当朝一品受皇恩。

陶文灿听封赠,护国元勋受人尊。”

陶文彬封亚相,徐佩封为双龙王,徐青封为武英王。

威武将军马飞雄,威镇将军张飞公。

有朱英,官封为,都督大将,

有吴英,封他是,威远将军。

马英封为常胜将军,胡大朋封建威将军,赵霸加封盖世将军,蒋正封镇殿将军。陶滚封作毅勇王,胡通封作英勇王,胡林封作无敌将,胡顺封作英烈侯。陶天成封作仁义王,陶天浪封作忠孝王。康凤当殿封作丞相,康金龙封作孝义王。

“赵龙前来听封赠,节义将军你当身。

窦哼将军听封赠,镇守北关受皇恩。

宋金龙将军听封赠,镇守南关保边疆。

毛风封作勇猛将,王寿封左殿自在丞。”

将军、王侯总封到,还有十四位女豪英。弘治皇咳嗽一声,清一清嗓门。又封:

“刁婵梅,听封赠,贞烈夫人;

宋金凤,听封赠,军政夫人;

窦金平,听封赠,勇烈夫人;

赵巧云,听封赠,英烈夫人;

陈翠娥,听封赠,节烈夫人;

王素珍,淑德夫人;

方翠莲,贞德夫人;

蒋赛花,仁德夫人;

王玉花,贤淑夫人;

康月娥,多才夫人;

苏玉兰,多宝夫人;

严汉珍,忠烈夫人;

毛大嫂,大力夫人;

乌月红小姐识大义,大义夫人受皇恩。”

官封完毕,男女众人当殿谢恩——

重新三跪九叩首,君是君来臣是臣。

弘治皇又钦赐御酒,祭奠陶、王、方三家肉丘大坟,建碑造林,永志忠烈。又为三家——

发下缮银三万两,府门修得簇簇新。

陶府珍藏穿金扇,留于后世忆古今。

还有老臣逍遥王柳涛、太平王柳让等,为国尽忠,扶正有功。加俸赠禄,永享安乐。自此,弘治王朝奸邪除尽,江山复兴。朝廷还未及昭告天下,十三省百姓早已知闻——

各省州府兴龙灯,庆贺大明万年春。

恩仇俱报,善恶分明。悲欢离合,讲完一部忠孝节义宝卷。正是——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黄立清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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