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溪县志》卷之十一 风俗人物之八-近古典藏
【繁体中文】 作者:清-谢宸荃主修 洪龙见主纂 发布:2016年06月07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疏
明隆庆二年,云南道试监察御史臣詹仰庇题为“纳忠言、罢采办,以崇圣德,以纾国计”事:
臣惟人君一心,攻之者众。苟非聪明圣智,鲜有不为玩好所惑者;然贵乎悟之早、止之亟也。昔仲虺告汤曰:“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召公告武王曰:“玩人丧德,玩物丧志。”夫汤武非不明圣也,而仲虺、召公犹以不迩不殖、丧德丧志告之;惟汤武能受二臣之言,则益绝去玩好之私,养其清明之德,以为臣民之主,至今称之。若夫昏庸之君,侈心一生,遂不可遏,虽有忠臣进谏,拒而弗纳。由兹恣意纵欲,财耗民穷,欲其保宗社于无疆之休也难矣!窃见前者敕下户部买办珍珠宝石,旋即报罢,大小臣工莫不仰颂圣德,谓能悔之早、止之亟也。
迩来复有采办之旨,户部不敢违命,广用价值市之以进,而台谏交章论列,臣疑其必温词容纳,决意停止。及接圣谕,则曰:“内库缺珍珠,着户部买些来,你何这说?姑不究!”夫陛下以天子之贵,四海之富,玩好珠石,所费无几。台谏之臣,似不当过计以烦渎天听。然忠臣爱君,必防其渐。台谏汲汲不已于言者,亦以渐不可长故也。今事既往,言复不听,臣亦当将顺君德,又何事于言哉?但窃谓台谏未有论议之先,陛下玩好之心不能自释;既经谏止之后,陛下玩好之心遂当悔悟。顾乃不降旨罢免,而反曰:“姑免究。”臣恐陛下玩物之心有渐,台谏之言罔闻,由此群小得以乘间投欲,四方因以远索贡献,其弊将有不可胜言者。
臣闻珍珠宝石,多藏中贵之家,因陛下索之愈急,则彼抬价愈高。珍珠数两,费金数千,宝石一颗,值银数十。以有用之国费,买无用之玩物,果何益哉!况今南北多事之秋,正国家用财之际,两广缺饷,疏请再四,当事者尚存根本之虑,不敢多与其请;而一欲珠石,遂无惜万金之费。是何视土地人民之贱而珠石之贵也?
灾异荐至,男化女形,天之所以警陛下者章章明。更宜敦尚节俭,痛加修省,以答天心可也。乃闻灾异之疏,略无儆畏,复有采办之命,欲其天意眷佑,转灾为祥,不可得矣。
伏望陛下以汤武为法,大嘉台谏之言,明降停免之旨。今之既买进者则已,若买而未足者则悉罢之,后或有玩好之物陈之以惑陛下之耳目者,必严以斥之。则心无不正,身无不修,误之于昔,犹能改之于今也。上天儆戒之意可答,臣民仰望之心可慰矣。臣不胜惓惓,罔知忌讳,冒干天威,无任激切悚惧之至!奉圣旨:“已有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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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二年,云南道试监察御史臣詹仰庇题为“严究恣肆内臣,以戒逸欲,以端近习”事:
臣惟损德害身之大,莫过逸欲;而逸欲之渐,每起近习。盖人君深居九重,延接正人之时少,亲近便嬖之时多,侈靡习成,逸欲易生。至于损德害身,则莫之知也。是可不为之戒哉!
臣闻本月初五日夜,内宫监研制火药发火,延烧房屋十余间,道路传言,谓制办烟火进上。臣闻不胜惊骇。夫陛下躬行节俭,四方仰颂,阻抑宠幸,中官敛迹,臣固有以知陛下不肯为此也。两广弗宁,边关报警,灾异叠见,余哀未忘,臣又有以知陛下不乐为此也。盖由此辈细人,谄谀侧媚,谗巧奸邪,思无以悦陛下之心志,将欲缘此以为取宠之阶;虑无以娱陛下之耳目,将欲假此以为求媚之渐;而于君德有损,君身有害,彼何知焉!况宫禁之地,法当严防,奈何以研火药而焚烧房屋?设或蔓延殿宇,将若之何?纵恣无忌,至于此极!若不严行究治,则小人得肆其奸,而侈靡之事皆抵隙而进。
伏望陛下大奋乾刚,敦尚俭德,深恶逸欲之渐,以端近习之风。将内宫监失事人员,尽行查究,一切烟火灯棚,悉行禁止,则于圣德不为无补、圣身不为无益也。
再照每年正月十一日起至十五日止,京师东角头张设灯市,繁华异常,每灯一架,值银数百,中官富家,夸财竞买,而游观喧嚷,男女混杂,淫侈之俗,莫此为甚。臣谓京师者,四方表率也,陛下既以节俭为天下先,而京师顾奢靡若此,则四方相尚,民困俗偷,有由然矣。
仍乞敕下厂、卫禁革,使天下知敦本崇实,以成朴俭之风,未必非国家之福也。天下幸甚!臣民幸甚!
奉圣旨:“已有旨了,该衙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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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二年,云南道试监察御史臣詹仰庇为“披沥忠悃,乞加慰问中宫,以全圣德”事:
臣本草茅,荷蒙先帝作养,发身科第,叨任民社,无益尺寸;伏蒙陛下简拔,擢臣台职,荷国厚恩,愧无补报。前以二疏干冒天威,自分贬斥,幸而圣恩浩荡,俯赐宽容。臣虽粉身碎骨,未足图报。窃谓臣居言官,有见辄言,无非忠君爱国之诚。或者以圣君明时,不宜多言。又谓言官所言,宜中机会,外此皆为无益。臣谓此言未必皆非,但负圣君、负明时,则非臣所以惓惓报国之忠也。今不敢一一烦渎圣听,窃举事之最大有关圣德者,为皇上陈之。
尝谓天子之有后,犹天之有地也。天子理阳教,后理阴教,所以建天下之极,为万世之经也。恭惟皇后殿下,先帝所锡以配陛下,以正位中宫者也。陛下宜遵先帝之命,笃宫闱之好,以为宗庙社稷之主,以为四方家人之则,可也。切闻皇后殿下举动端庄,有拂圣心,向已多年。去岁圣驾谒陵,皇后随行,朝野欢庆,群疑以释。近闻久出坤宁,置诸别宫,寝食起居,不侍左右,以致抑郁成疾。陛下略无眷顾之意,中外议论纷纷,闻者莫不垂涕。万一疾甚不起,其如贻天下后世之讥何?其如为圣德之累何?
伏望陛下遵先帝之命,念宗社之重,及今请就正宫,命直侍晓事宫人奉以汤药,加以慰问,则皇后抑郁之气以舒,而睿体亦因以平和矣。臣每入朝之际,闻大小臣工莫不以此为陛下怀忧;但以事属宫禁,不敢直言。臣谓知而不言者,欺也;言而不尽者,蔽也;欺与蔽,臣子之罪,虽死有余辜也。用是倾沥心血,冒犯天威,伏望俯赐鉴纳,臣死亦瞑目甘心矣。
奉圣旨:“后侍朕多年,无子,又多病。近有疾,移居别宫,以畅意乐心,或可疾退。尔不晓宫中事,多言。姑免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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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二年,云南道监察史臣詹仰庇题为“财用十分缺乏,乞赐清查欺冒,以裨国计”事:
臣惟理财者经国之要务,节用者为治之大端。财不理则综核无法,而无以开财之源;用不节则侈靡无度,而无以止财之流;皆非求安图治之术也。今天下财用日竭,在在仓库空虚,当事诸臣,计无措处,议下群臣,各陈所见,以为经理之宜。臣猥蒙任使,职居言官,恨无济时之策,惟怀窃禄之惭。每于奉命巡视监局库藏,不敢不悉心尽职,以负报称,谨以得于所见有裨财用者,为皇上陈之。
臣于本年四月内查得内宫监钱粮浩大,租税甚多,其收纳关支,漫无稽考。委行大使李可华查报去后,随据本官将本监各库行厂作年例买办关领物料总数,造报到臣,臣仍批行再查房租、地租年计所入若干,从何支用,一并查明回报间,随据内宫监揭称:
“先帝时,凡遇传造紧急细巧御览器物,雇觅各匠攒造,及四时买办进供南方茉莉、瑞香、兰草、松、桂等花木,俱是御前请出银两,本监量为增添。自隆庆元年新政以来,传造器物愈见精美,而四时进供花草、果品之类,俱是本监委曲办处,只靠属厂些须,聊以济急。所以不敢言者,别无他意,盖为节奉传造,不系外传,此内监所切于忌讳者也。
如谓地租者,或云杨树、宝坻二处为言。盖二处地方,乃九河下梢低洼浒泊所在,原非版籍民田。案查成化、弘治年间,御马监春、夏、秋放马匹,本监题准采打芦苇苫盖皇木之用,每遇年丰收成之后,量取些须,以为搬运芦苇之费。或云山西厂、台基等厂畦租者。案查先朝将本监在内年老内宦不能供事者,出居外厂,各于本厂空闲余地,自行耕种,以为优老之需,日积月滋,渐为园圃。本监量取地租,输之公堂,以备修饬厂房之用。
如谓房租。案查隆庆元年九月内该细瓦厂掌厂官呈称:‘本厂低洼,街衢高峻,四面濊水灌注,呈乞及时修理。’该先任太监李芳建议,各官协力修举,添造围房,每月量取房资,以供传造团鳌山,添雇匠役,买办物料,所费不赀,不敢明载。如修理宫后苑药栏,钦安殿、观花殿、清望阁、玉芳轩等亭;慈宁宫花园、乾清宫摆设各样南花、松竹、树株,及四时供进时鲜蔬菜、果品;并修理南城河、南金海亭轩、龙凤船只、秋千等项;及传造宝雕浑贴金云龙竖柜、龙箱、擎台、香几等件;及成造白玉石等盆。俱系本监委曲措处,而于户、工二部并无干预也。”等因;到臣。
又据大使李可华申称内开:
“亲诣该监清查,再三不肯开报。但查得细瓦厂东西楼房共一百七间,南北平房共三百九十间,厂内房七十余间,房租多寡不等,每月计约银一百五十余两,岁计一千八百余两。灰厂一处,内外三小厂,每岁共租银五十四两。粪厂每岁租银五十两。此特举其可查之一二耳。至如在外杨村、宝坻等处抽分;清河猪房、土城猪房、獐鹿房、马鞍山、大石窝、周家口、慈家屋、琉璃局、大石厂、小石厂、蓝靛厂、皇木厂共十四处,则有地亩子粒抽分银两;在京神木厂、山西厂、铸钟厂、台基厂、净车厂、稻田厂、楸棍厂、通庙宅、隆福寺、琉璃窑、黑窑、北果园、柳花园、洗花房、河西花园、士城花园、外油漆作、蜂窝、东给厂共二十一处,俱有房租、地租月报;内备用厂、金殿厂、外冰窑、广通寺、张钺房、西安门、北小石厂、海眼寺、芦沟桥、狼岱地亦有租银。本监该管房地广阔,钱粮甚大,各处租银数目,难以细查。前项地方犹报不尽,节年征收租银,本监隐匿不行开报。
及查先蒙钦差巡视库藏,给事中龙光、监察御史杨相题准自隆庆三年五月为始,听本科道逐将该库监厂积贮合于钱粮,照依供用库查刷事例,务求明确数目。户、工二部办用商解一应大小钱粮,俱要会同科道监收,如有数目不明、隐漏参差等项,从重参治;及令带管大使逐项登记出入之数,本监往来文移,不行科道挂号,私自收受,少有隐漏参差,许本官具由申夺在卷。”等因,到臣。
臣看得该监供应御用器物,费虽浩繁,然各库关领,工部办纳,具有年领定额,而成造匠作,又不系雇觅,工资则供应有赖,可免赔累之难。据查隆庆元年,本监开派工部物料,照依嘉靖七年事例,尚该银一万四千余两。及太监李芳酌议裁减,止用九千余金。在正派之中尚可节省,则其无待于前项房厂税租,以为附益之需,从可知也。且细瓦厂店房,系内府木石,用在官匠作,悉皆官钱。杨村、宝坻等处抽税,神木、山西等厂地租,原皆官地,其间虽有曾经题准者,本监遂缘此浸渔,以为民害。夫何以朝廷之土地视为已有,滥取租税,充入私囊,惧言官声其欺罔之罪,动辄委诸供进难支,则是利归于已,而过归诸朝廷也。如果赖此租税以补内府不足之用,则皆为公费也;亦宜报入于官,明白支销。孰得而议之?何必隐匿不行开报,而顾忌科道之稽查哉?
伏乞敕下户、工二部会同司礼监巡视科道,将前项房厂在京者行五城兵马,在外者行顺天府,随处查勘。要见租税若干,仍拘本监弘文等科书手吴东儒、史九思、钱阳、顾桧、杨俊、冯惠、贺锡、郝锐、周聚、范杰等质审,实报年收租税作何支用,及未尽报者,逐一清查。应革者议革,毋滋之以蠹国病民;应留者议留,悉取解内库;公需应存多寡以济本监帮补之用者,造报循环文册存查。仍令巡视科道挂号监收,中间如有隐漏者,容科道官查出参奏。
及照楸棍一厂,逼近西山,该监假藉,混占民业。查得先年曾经抚按等官耿随卿等,稔知民病,代为申奏,已经该部复奉钦依查勘。太监李芳捏词妄渎,仍旧侵夺,取煤射利。各厂之中,唯此一厂为害特甚,诚蠹国害民之尤者也。仍乞敕下该部节查题奏文卷及行勘事例,严速催报,或以本厂原额存留。其于混占小民山地,尽数给还。庶国计少纾,民困少息矣。
再照人君之奢俭,四方系之以安危;朝廷之嗜好,左右视之为趋向。甚矣不可不慎也!臣窃观该监开称成造团鳌山,修理宫苑花栏、龙凤船、秋千架,传造金竖柜、白玉盆之类,悉浮费冗用,诚如该监所谓未及外传者也。向者吊取户部银两,在廷诸臣皆谓充足内帑,以备缓急。今果如该监所云,则是以有限之财,供无益之费,臣不知其何取也?盖朝廷费出无经,则小人觊以为利,用无一二,而浸滥则十之七八矣。如成造团鳌山,物料取诸各库,匠作役之在官,其费无几,其工可稽,而遂报万有余金,即一事之冒滥若此,他可知矣。况当中外诎乏之时,果能身亲节俭,以为宫闱法,俾内监诸臣凛然畏法奉公,不敢效尤欺冒,则内帑用足,何事取盈于边输?而司国计者,何至为卖官鬻爵之谋哉?
臣目击时艰,乃敢因事效忠,少冀有裨国用万一。伏望陛下念边饷措处之难,严群小靡滥之费,服食器用,惟以节俭为主。如金柜、玉盆、刻丝之类,皆无益冗费也,悉亟停止。近侍之臣,或以织造采办玩好逢迎陛下者,是即奸贪小人之徒也;则屏斥而深罪之。如此,则正直者进,而好尚日端;节俭成习,而国计日裕矣。”
奉圣旨:“詹仰庇这厮悖逆,屡次狂妄,着锦衣卫拿来午门前着实打一百棍为民,不许党护奏扰。各监局科道官大使都革了,只照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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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十五年,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詹仰庇题为“一代醇儒,公论已定,表章犹阙,恳乞圣明核实赐谥,以示劝惩,以光人文”事:
臣惟帝王之治,莫先乎重道而崇儒。夫重道崇儒者,帝王所以砺世磨钝也。风化人心,世道国脉,于焉攸系。臣伏睹我朝治教休明,皆由列圣相承,以此为首务。我皇上绍隆圣统,茂明帝学,尤孳孳汲汲,加意儒硕而表章之。是故士之幸而生于我朝,其修身得道,妙契圣贤之真传,如薛瑄 、胡居仁、陈献章、王守仁者,既得进而从祀孔庭,庙食百世;其饬躬砥行,确守圣贤之正轨,如罗伦、罗洪先者亦得谥为文恭、为文毅,以六品之秩,而被华衮之褒。盖所以阐扬往哲、广厉来人,风化以振,人心以淑。世道有所维而益盛,国脉有所培而益昌矣。乃臣之愚,以诸臣之外,有德足以从祀,而俎豆之议未遑;贤足以得谥,而易名之典未及者;则于臣乡得一人焉,南京国子监祭酒蔡清是已。
按清平生事实,臣闻之故老,读其著书,考诸《皇明政要》、《理学名臣录通纪》、《吾学编》、《宪章录》、《八闽通志》之所纪载,参诸海内缙绅之所议论,确然有据者,敬为皇上陈之。清以成化甲辰进士为礼部主事三年,调吏部复除礼部。既而乞南,既而请告。正德间,起江西按察司副使,提督学校。当其时,宁庶人内蓄异志,外以虚礼与士大夫相结,笼以智数,胁以威权,盖无不游其彀中者。清独守正秉礼,屹然特立。故事,三司以朔望朝王,次日乃谒孔子。清请先谒孔子,而后朝王。至其贺王诞日,清又独去朝服中蔽膝。宁庶人衔之,于是有乘间言清与先臣林俊厚者。宁庶人益忌清,清遂引疾去。尝语人曰:“宁藩所谓智足以拒谏,辩足以饰非,今虽逆节未萌,然竟可虑;但愿老天助宋而已。”盖是时清已预见其微矣。
既家居,杜门扫轨,潜心力学,以六经为正宗,四书为嫡传,周、程、张、朱为真派,研究细绎,摩拟阐解,有《四书蒙引》、《易经蒙引》、《性理要解》诸书。盖朱熹发明圣贤之旨,而清又发明朱氏之言,四方学者宗之,至今不废。乃其励志好修,省身克已,行不愧影,寝不愧衾,则又见于《密箴》一书。今观其言,皆身心性情之实功,而不事口耳;皆天下国家之实用,而不为眩虚。与瑄之《读书录》,实足相拟。先臣林俊称其凝重端雅,操养力专,而进取之念略;好古笃信,真风渊轨,使人躁息妄消。郑晓称其明经博学,行洁心醇,气清而色和,外简而内辩,可谓知清者。
臣尝取清生平反复论之:力抗藩王,独立不惧,劲节也;方宁庶人舞智炫才,盛有贤称,而明炳几先,睹于未形,早见也;超然远遁,不俟终日,亭亭物表,皎皎霞外,高行也;平居非圣人之书不观,非圣人之道不谈,正学也;躬行实践,不愧屋漏,真修也;朱熹有功于圣人,而清则有功于朱氏,羽翼经传,折衷群言,即今经筵、日讲、虎观诸儒臣之所劝诵,亦多采其说,推之四方,家传人诵,为人士式,佐国家万年同文之治于无穷,懋功也。若其屡辞名位而不居;退甘穷约而无愠;官至四品,家无数金,恒借贷于人,以为生贵而能贫;此犹其细者。而衡文骘士,藻鉴精明,识陈琛于埃尘,拔舒芬于困滞,贤人魁士,多出其门,此亦其余绪耳。臣尝以为使当时江右诸司,得如清辈数人,则据经守正,当有以逆折宁庶人之奸萌,而淮南之谋必寝。使清不去,去而不死且复用,则宏识訏谋,当有以匡持乎时事,而东山之望必售;使仕者而知所景行,则淡泊宁静,必无干名竞进之心;学者而知所向方,则笃实潜修,必无好高为人之病;士之明经应举者,但习清之书,守清之说而不倍,则其所为文,粹然一出于正,又安有离经叛道,操戈入室,而流于二氏、六子之归者哉!
皇上方留心九经,崇尚正学,唯士习、文体为拳拳。臣谓欲端士习而正文体,则请表章此一臣以风天下;而所为表章之者,惟有从祀及谥典耳。曩议从祀,在廷诸臣多言清当从祀者,后以其典重而举不欲轻,姑缓以俟论定。臣愚谓清之贤无愧于薛瑄、胡居仁、陈献章、王守仁、罗伦、罗洪先之俦,即从祀之典未及再议,若且予之谥,则确乎其不为过。皇上试举清人品询之在廷,有能置议者乎?试举《蒙引》一书,有一人不诵习者乎?试询以谥之与从祀当否,有称不当者乎?盖非臣私论,实在廷诸臣之论也;亦非臣及在廷诸臣之心,而四方人士所共仰望之心也。
抑臣又有感焉,前代从祀率不乏人,以区区之宋,自周、张、程、朱四子外,犹有邵雍、司马光、杨时、胡瑗、欧阳修等,乃独我朝二百余年而始进一薛瑄,往岁而始进胡居仁、陈献章、王守仁三人,则已夸诩以为盛,即以造诣践履,笃实纯粹如蔡清者,犹然靳之俎豆,不得侪于杨时、胡瑗之列。何我明之不逮宋远也?无亦持议者操疑难之心,甘于所闻,淡于所见,屈服前代,而求备当朝;遂使俊伟之流品,湮郁于评论之苛,而昌炽之人文,遏佚于慎重之过乎?
臣愿皇上加意一代之规,稍弘崇奖之路,敕下该部查访。如果臣言不谬,先将蔡清比照罗伦、罗洪先二臣事例,赐谥易名;而从祀之典不难再议而续举焉。仍将我朝诸理学儒臣博访精核,或当请谥,或当请祀,一体表扬,令人知圣意之所向,相与修实行,崇正学。其于风化人心世道国脉,所裨非浅鲜矣。
奉圣旨:“礼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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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十五年,刑部员外郎李懋桧题为谏官阻塞言路事。
臣闻天下理乱,系言路通塞。我国家之制,凡诸司百执事,皆许直言无隐。然犹恐其不言也,于是谏官专任责成,即置六科给事中,复设十三道御史。盖诸司百执事虽皆得言,而亦可以不言;科道官无所不当言,而尤不敢不言。世称科道官曰“言官”,曰“谏官”。然犹恐其言之不尽也,轮直有日,建白有牌,称职有赏,不称有罚。此祖宗命官之意,盖将以明目达聪,照临万国,虑至深远。际此圣明之朝,不宜以言为讳。大凡进言者,其说未必皆是,但其意亦欲得当以报主上。即使尽属好名,亦何负于国家也?言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置之。诸人无得以言而博名高,而庙堂亦无务以法令钳天下之口,斯为上世极隆之景象也。不谓近日有给事中邵庶,因诚意伯刘世延之条陈而波及于言者,己既不言,又禁他人不得言,一时士类莫不扼腕嗤叹。
夫世延之言,诚为无当;且朝奏疏而夕乞恩,亦足羞者。陛下犹念及元勋苗裔而容纳之,且不欲以一世延阻言路,甚盛心也。该科谓宜矜其愚而略其短,不则,看详章奏,就事参驳,谁曰不可,何乃因噎废食,乘机排挤,至并他衙门而概禁之?夫“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庶岂不闻斯语哉?以尧舜之圣,而犹舍己从人。其时五臣九官,济济相师,都俞吁弗于一堂,岂乏嘉谟谠论,而工瞽刍荛,犹然得献其一得之愚。今皇上德符尧舜,治效唐虞,而邵庶不以禹、皋陶之所以事君者事君,将视皇上为何如主乎?
今天下民穷财尽,所在饥馑。山、陕、云南等处,百姓流离,僵尸载道,疾苦危急之状,有郑侠所不能图者,陛下不得闻且见也。迩者雷击朝日坛,星坠如斗,天变示儆,加之风俗薄恶,士庶骄横,辇毂之下,子杀父,仆杀主,旬日决罪囚者以数计,人情乖离于下。邵庶以为海内岂尽无可言,群臣可遂依违淟涊、默默固位而已乎?当此之时,纵九重寤寐求言,辅臣吐握下士,大小臣工,尽忠补过,尚且惟日不足;奈之何恶闻人言,嫉之如仇,而拒之于千里之外哉?
夫在廷之臣,其为言官者十之二三,而不为言官者十之六七,言官不必皆智,而不为言官者不必皆愚也。无论往事,即如近年冯、张交通,权奸专恣,其连章保留,颂贤称美,如科臣陈三谟、台臣曾士楚者比比而是,乃请剑、折槛、杖谪以去者,果皆出于言官乎?由斯以论,人非言官,未可尽少也明矣。果从庶言,有如言官持禄养交巽愞观望,当言而不言矣,其他庶职,又必以言为禁。天下幸然无事也则可,脱有军国重情,安危顷刻,皇上又何从而知乎?
邵庶复以圣谕堂上官禁止司属,为计之得,此又历代以来所未有,而我朝律令所不载也。臣,刑官也,律令,其职掌也。凡堂上官训谕司属,必以讲读律令为首务。臣伏睹《大明律》一款:“凡国家政令得失,军民利害,一切兴利除害之事,并从五军都督府六部官面奏区处。”又一款:“若百工技艺之人,应有可言之事,亦许直至御前奏闻。各衙门但有阻挡者,鞠问明白,斩。”至如《大明律》、《会典》及皇祖卧碑,亦屡言之不置。夫百工技艺之人,有言尚不敢阻,况诸司百执事乎?倘为堂官,谆谆然以此禁谕所属,属官有不心非而背议乎?即堂官禁之,所属听之,人人隐忍苟容,处处道路以目,有不辱当时羞后世乎?臣以为皇祖律令,万世所当遵守,非诸臣所敢轻议也。人臣食君之禄,报君之恩,唯知不负朝廷,非堂官所能约束也。我朝兴贤使能,欲其愿忠,而未尝欲其不忠;堂官以身率属,教其报主,而不敢教其负主;此古今之通谊也。臣所以轻冒出位之禁,而不容自已者,诚恐邵庶之言一出,远近闻者不察庙堂所以受言之意,而猥以庶为口实,将使志士解体,善言日壅,主上不得闻其过,群下无所毕其虑,祸天下必自庶始矣!其所关系,岂渺小哉!
臣愚以为皇上必欲重百官越职之禁,不若严言官失职之罚。伏乞天语特加戒谕:邵庶免究外,以后但有越职妄言,及当言不言者,当坐以负君误国之罪,轻则纪过,重则劣处。敕下吏部,凡遇年例升迁科道之期,一视其章疏有无多寡、事体大小难易以为殿最;而皇上又烛观而坐照之,则言官无不直言,庶官无事可言,出位之禁可省,太平之效自臻矣。臣不识忌讳,干冒天威,无任陨越待命之至。
奉圣旨:“邵庶以言官论事,如何反说他阻塞言路?李懋桧这厮,先次妄言,未曾得志,却又取名生事奏扰,好生狂渎!着降一级调用。该衙门知道!”次日科道会本疏救,复调外任,吏部题降直隶开州同知。奉圣旨:“着推远方来!”再题降湖广按察司添注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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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左给事中加一级臣粘本盛谨题为“盐弊多端,去弊即所以生利,画一即所以宁民,请睿鉴饬行,以增国课,以便民生”事:
臣惟裕国之道,莫过于盐,利甚溥也。然因其利溥,而官与商之积弊,上与下之交比,有不堪明言者矣。臣敢就所知最真者,竭诚披沥,为我皇上陈之。
臣于初进垣时,有《修明盐法之久湮,仰佐国计之一得》疏,内称:“关桥割没宜同征,岁获之盈余必倍。”部覆:“请敕巡盐御史查明具奏。”往返驳议,已及二年。昨于十月内接原盐臣周宸藻回疏称:“商人携资千里,为国转输,自纳课、领引、支盐,捆运出场,以抵北桥,诚不知其费几百艰辛,北桥里至南关,而又令其阻滞多日,糜费淹消可虑,关桥并征,诚为便商。”等因。部覆“请敕新任巡盐御史酌议妥确具奏。”臣谓盐臣身在地方,代吁必真,而并臣割没同征之议,俱可敕新盐臣详察酌行者也。盖臣前疏,原为一事两截,徒饱吏胥,今宜并关桥为一处,部发印钤割没簿,即在关桥登记征收,公同商纲人等,照引称验,每日填注,万目共睹,不许挨日隐漏,则两淮岁共行盐一百六十七万余引,每引俱照例清出溢斤,所积之银,何可胜计?国计自可以日增矣。盖两地科算,反似无名之征,何如一处核实,而商免守候之苦。回疏甚明,是在盐臣设诚力行耳。所谓去弊即所以生利者此也。
至于福建盐政,其弊尤甚。臣属本乡,知之更真。察各府皆征盐引,惟泉州为濒海产盐之区,令民办盐入仓,岁照丁给盐征粮,而输纳之法,只就民间丁米内摊派,设盐场官掌之,以充永宁卫所军粮。是一民也,而有粮差、盐折二衙门之征,粮差征之于县,盐折征于场官而转解于防厅。县征有当里长之役,凡经承催差保歇之需索,已为极苦;厅征又有当总催之役,凡经承催差保歇之需索,更无所不至。于是天启年间,盐民来京,沥疏奏准裁去盐场官归县并征。百姓称便,垂三十余年。我朝鼎新之初,征亦如旧。至顺治六年间,酌定盐政,以卫军既革,将盐折清入解京,而责成于防厅。乃防厅以责成故,请吊厅比。而不知一民两征,从前衙役需索诸苦又复再见矣。县差、厅差接踵盈门,无名勒骗,典鬻难继。方今兵焚之余,濒海之百姓,破家殒命者,已十去其五,又遭此重迭之追比,何以聊生?伏乞睿鉴,怜盐丁即县民丁,盐米即县民米,归县并征,不过用一里长,与民间之丁米同输。省一衙门,而所全于海边颠连之孑遗,有无外之恩波矣。所谓画一即所以宁民者此也。
若夫追比之苦,尤当速除。害在旧里役等拖欠不纳,累见役倾家代赔,惨系难堪。民户、盐户,均有此弊。伏乞敕下抚按从长酌议,凡征粮之法,令历年旧里役赴比,各完正供,庶见役者无代赔之苦,而以后应役者知其难以卸免,自早完本年之粮,国课可以恒足矣。臣从国计民生起见披沥,字多逾格,伏乞睿鉴!如果臣言可采,敕部议复施行。
顺治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题,二十八日奉旨:“户部议奏。”
(《安溪县志》卷之十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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