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是否祸水

    
    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旅行，众多古迹中，涉及政治人物最多的是彼得大帝和叶卡捷琳娜二世，文化人物中最多的是普希金。这两个人，都曾引出许多关于“红颜祸水”的热议。
    俄罗斯历史上有两个伟大的“大帝”：一个是与康熙同时期的彼得一世大帝；另一个是彼得大帝的外孙媳，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
    叶卡捷琳娜二世本名索菲娅·奥古斯特，1729年生于德国斯特丁一个并不富裕的贵族家庭，父亲被封为公爵，封地是安哈尔特公国，她也就成了公国的公主。但这位公主自幼性格开朗，活泼好动，甚至有些淘气，胆子也很大，经常闯祸。
    如果不是她13岁那年的一个偶然事件，索菲娅的命运可能与同年代的贵族小姐们没有什么两样。1742年，她的远房表哥，卡尔·彼得——也就是俄国彼得大帝的外孙，被他的姨妈——当时的俄罗斯女皇伊丽莎白选中，成为俄罗斯皇位继承人。这位荷尔施泰因王子顿时身价倍增，很多德国公国的适龄公主都梦想嫁给卡尔·彼得。索菲娅·奥古斯特的父母也动了这样的脑子，因为索菲娅的父亲是普鲁士国王腓特烈的红人，这个联姻方案得到了国王的支持。
    最终，伊丽莎白女皇选中了索菲娅。
    索菲娅到圣彼得堡后不久，彼得便对她坦言：自己对她没有什么感情，娶她只是为了执行伊丽莎白女皇的命令而已。他早就对别的女人情有独钟。
    成婚后，丈夫一直另寻新欢，二人分居，当然，也没有孩子。
    不久，虽然并不貌美，但年轻、聪明的叶卡捷琳娜也有了自己的情人。研究者认为，她的第一个情人是当时担任皇储彼得副官的切尔内绍夫。但这段恋情持续的时间不长。此后谢尔盖·萨尔特科夫，公认的宫廷美男子，成为叶卡捷琳娜的情人。
    叶卡捷琳娜和彼得结婚五年，仍未生育，伊丽莎白女皇很气恼着急，要她无论如何要生下一个帝国继承人，不然她的位子不保。叶卡捷琳娜翻然醒悟，终于在1754年生下一个男孩，取名为保罗。史学家认为，保罗是叶卡捷琳娜与萨尔特科夫的儿子。
    此后，波尼亚托夫斯基伯爵成为叶卡捷琳娜的新情人。很快两人的恋情就传了出去，彼得也知道，但他对此毫不在乎。
    有一天晚间，波尼亚托夫斯基偷偷潜入叶卡捷琳娜的寝宫，被彼得碰个正着。彼得扬言要给他扣上了一项图谋行刺的罪名。叶卡捷琳娜的办法是：急忙传来了彼得的情人沃伦佐娃，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您能使我们都变得幸福，不过是举手之劳。沃伦佐娃心领神会，急忙赶到皇储彼得的房间，当着波尼亚托夫斯基的面，劝说彼得将他放走。彼得哈哈大笑，闯进叶卡捷琳娜的寝室，将穿着睡衣的叶卡捷琳娜拉下床，拽着她走进自己的房间，指着波尼亚托夫斯基说：我以后让他随便进出你的寝宫，你该满意了吧！从此波尼亚托夫斯基每天晚上都到宫中找叶卡捷琳娜，时而四人还共进晚餐，然后彼得和沃伦佐娃回自己的寝宫，波尼亚托夫斯基留在叶卡捷琳娜处，自此相安无事。这样的生活，在我看来属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性革命时非常流行的“开放的婚姻”，原来俄罗斯的皇族早就实践过了。
    1761年12月25日，伊丽莎白女皇逝世，彼得继位，史称彼得三世。
    彼得三世对叶卡捷琳娜的态度日益蛮横无理。叶卡捷琳娜在日记里写道，她当时反复考虑，只看到了三条出路：一是继续当彼得的妻子，最后和彼得一起共存亡；二是逆来顺受，被彼得抓起来或者被废黜，送进修道院；三是主动采取行动，自己的命运，自己做主。
    结果是，叶卡捷琳娜在她的情人、军官奥尔洛夫等人的帮助下，发动了政变，杀死彼得三世，成了俄罗斯女皇。红颜祸水的帽子也因此扣到了叶卡捷琳娜的头上。
    这次政变中有一名军官叫波将金，后来成为叶卡捷琳娜最著名也是权势最大的情人，所有军国大政几乎全部出自叶卡捷琳娜和波将金二人之手。他对叶卡捷琳娜也始终一往情深，挚爱如初。后来有传闻说，叶卡捷琳娜二世曾暗中与波将金在教堂举行了婚礼。但关于这段历史至今没有任何文件能够证明。
    叶卡捷琳娜靠情人成为一代女皇。据研究叶卡捷琳娜生平的学者巴尔杰涅夫统计，叶卡捷琳娜一生的情人有23人，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萨尔特科夫、波尼亚托夫斯基（后来担任波兰国王）、奥尔洛夫（后来被封为伯爵）、瓦西里奇科夫（骑兵将军）、波将金（最后被封为公爵）、佐里奇（被封为男爵）、兰斯科伊（男爵）、祖波夫（官至将军）等人。除波将金以外，其他情人都没有对俄罗斯的政治军事和经济文化发展产生重大影响。叶卡捷琳娜生养的孩子，也没有一个是彼得三世的，都是她和情人的孩子。她的长子是和萨尔特科夫的孩子保罗，次子是与奥尔洛夫所生的阿列克谢·博布林斯基，长女可能是与波尼亚托夫斯基所生的安娜，次女是与波将金所生的伊丽莎白·波将金娜。
    从彼得大帝规定的皇位继承法来看，叶卡捷琳娜杀夫夺位的做法无疑是谋反篡位，在法律上站不住脚。从某种意义上看，也是“红颜祸水”的证明。但是，特别要注意的是，叶卡捷琳娜并不美丽，只是有智慧。
    出生在德国的彼得三世完全不懂俄文，到俄罗斯后也不学习俄文，反而让大臣们说德文；施政上也是倒行逆施，专横跋扈，大臣们都非常讨厌他。与他相比，叶卡捷琳娜13岁到圣彼得堡之后立即开始努力学习俄文，甚至在夜深人静、周围侍从都已经睡下时，索菲娅还抱着书苦读。在皈依东正教的仪式上，用俄语对答问话，谈吐得体，吐字清晰，博得了宫廷上下的好感。她还熟读大量哲学、历史、政治作品，一直与伏尔泰保持通信，交流哲学与政治。
    政变仅靠情人的支持是不可能成功的，事实上，叶卡捷琳娜的政变得到了伊丽莎白女皇在世时的宠臣拉祖莫夫斯基、沃尔康斯基公爵，甚至帝师潘宁的支持。政变后发布的宣言，痛陈彼得三世的倒行逆施，把彼得三世的许多行为描述成国家层面上对俄罗斯的背叛和犯罪，把叶卡捷琳娜的登基加冕称做“俄罗斯人民的选择”。叶卡捷琳娜登基后没有受到任何反对，开始顺利执掌皇权。
    叶卡捷琳娜二世的统治时间持续了近35年，俄罗斯跨进了世界列强行列，并因积极干预欧洲事务被称做“欧洲宪兵”。这期间，俄罗斯人口由1763年的2320万上升至3740万人，无论领土面积，还是人口数量，都是欧洲第一大国。据历史学家克留切夫斯基记载，俄罗斯军队人数也从16万人上升到31万，海军战列舰数量由21艘上升至67艘，巡洋舰数量由6艘上升到40艘，国库收入由最初的1600万卢布上升至6900万卢布，对外贸易额和俄罗斯货币周转总量也得到了成倍增长。俄罗斯在19世纪的强势，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叶卡捷琳娜时代奠定的基础。虽然叶卡捷琳娜曾背负“红颜祸水”的罪名，但俄罗斯后人因为曾有这位大帝感到自豪。
    1796年11月6日凌晨，叶卡捷琳娜二世病逝。她去世前不久曾说过：“如果我能够活到200岁，整个世界都将在我的脚下。”可见其雄心大略。
    叶卡捷琳娜二世去世后，长子保罗继位，史称保罗一世。保罗一世对于母亲杀死父亲彼得三世（实际上彼得三世并非他的生父）的事情无法释怀，继位不久，便将母亲的情人们几乎全部处死。冬宫中有一个大厅，可以直通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卧室，保罗一世将那里的地面瓷砖铺成希腊神话中蛇发女妖美杜莎的面孔，据说谁只要直望她的眼睛就会变成毒蛇。保罗以此来羞辱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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