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全球化之中

    地球上的一切生命都是靠一种方式生存下来的，那就是利用这颗行星为我们提供的东西来生存。人类也不例外。同许多动物一样，我们生存所必需的一切都来自自然界，包括空气、土壤、矿产和其他生命形式。但是，供应是有限的，而我们却常常忽视了这一点。
    我们建造的世界使我们自以为可以自给自足，以为我们的经济能永远发展下去，超越自然界给我们设定的限制。我们已经学会把自然界仅仅看作是原料，是供我们的工业使用的燃料。我们的经济体制已经把整个世界变成了市场，地球上的每一样东西，甚至我们这个星球的未来，都是可以花钱买到的。
    这里是加拿大温哥华的西岸。就是在这样一个偏僻的港湾，也和全球化经济密切相关。现在是三月初，有60条渔船挤在巴克利沙洲，他们在拼命抢占有利地位，等着发令枪响，去投入一场可怕的竞争。事情涉及几百万美元的得失！
    因为鲱鱼已经到这里来产卵了。每年它们象潮水一般来到西海岸一带，它们是这里食物链的基础。从潜鸟、海狮、鲑鱼到我们人类，有好几十个物种都在依靠数量惊人的鲱鱼，但是只有人类有能力把它们一网打尽。现在渔船出发了。在巴克利沙洲开放捕捞鲱鱼的季节只有30分钟。如果不加限制的话，这一现代化的船队可以在几个季节之内把鲱鱼彻底灭绝。30分钟也许已经太长了。
    尽管加拿大渔业部的监察员们急急忙忙监视渔船的捕捞作业，可是在过去的10年里，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有9年都超过了规定的份额，平均超过20%。这条船已经在把它的捕获品送上岸。船员们签名领取他们的那一份。今天他们是大赢家。这就像开发新边疆一样，你可能一下子暴富。
    它们看上去是银色的，实际上是纯粹的黄金。有一组网在15分钟之内拉进了130吨，价值5万美元。但是也有许多网空空如也，网还受了破损。不少船除了补网的账单之外，一无所获，可见风险是很高的。要参与这种赌博，就要花9万美元租一个捕鱼执照，投资100万美元或者更多来买一条船，而这条船一年有10个月只是系在码头上。几百个渔民到头来陷入了一身债务，而大公司则控制了收获，赢得了大奖。
    宝贵的不是鲱鱼，是鲱鱼身体里面的鱼子。日本人视之为美味珍馐。在日本周围的海洋里，鲱鱼早就被捕尽了。现在日本人每年花1亿5千万美元购买这种小袋鱼子。在重量上它们总共只占整个鱼获的12%。其余88%没有多少价值，都将被碾碎当作肥料或者动物饲料。
    可是把鲱鱼变成短期利润也有它的危险。鲱鱼是鲑鱼的食物。消遣性钓鱼每年为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带来20亿美元，但是现在支持这种消遣性钓鱼的两种鲑鱼数量已经锐减。原因谁也不知道，不过像这样子的捕获一年比一年少。我们有把握说我们没有过分地捕捞鲱鱼吗？
    20世纪60年代，鲱鱼的捕捞不得不停止，因为连续10年贪得无厌的捕捞已经破坏了资源。加拿大渔业部相信现在他们的管理可以使捕捞得以持续下去，但是我们每次把鲱鱼捞出海面的时候，实际上是在从一个我们对它几乎一无所知的东西上攫取了一块下来，那东西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海洋生物圈。
    沿海岸向上，这里的居民正在进行另外一种历史更久远的捕鱼作业。这条树枝上面盖满了鲱鱼卵。几百年来，沿岸的居民一直在用这种方法采集鱼卵。他们在鲱鱼产卵的季节里在水下悬挂树枝。这是他们季节性的收获。食品找上门来，他们就利用这个机会，同其他生物分享这个丰饶的海岸线。
    今天，沿着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北部海岸，当地的居民已经改变了这一传统，使之适应全球化经济。他们不用树枝，改用可吃的海草叶，创造出一种名菜叫“海草鱼子”。每年他们把蜂拥而来的鲱鱼网起来围在池塘里，把系在绳子上的海草叶遍布池塘。每一条母鱼可以产下成千上万枚粘性很强的鱼子。鱼子很快在海草叶的两面形成了厚厚的一层。然后鱼被放走。如果鱼没有因为过分拥挤而致死的话，它们应当能活下去。一条母鱼大约能连续产卵8到9年。
    这种捕鱼方式反映了人们最关心的是：如何使生活之源得以持续。
    从经济角度去看，自然界不过是一种供我们汲取和利用的资源，而不是地球上一切生命的基础。正是这种观点正在侵蚀我们的世界，使我们失去了可持续发展的未来。
    这是地球上一切生命背后的力量。
    一切生物都决定于每天来到这个星球的能源有多少。
    只有人类一直在努力不受这种限制。我们正是由于利用了沉睡一百万年以上的能源，包括煤和石油，才造就了现代世界。这方面的成绩令人惊异。从20世纪初以来，西方工业化国家的生活水平提高了5倍。他们发明了关于无限增长的理论。他们想象出一种经济，商品从制造者流向消费者，钱则从消费者流向制造者，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就这样为越来越多的人制造出越来越多的东西。
    符合实际的模型不是周而复始的，而是线性的。资源沿着生产线变成了成品，最后变成废料。一切生产活动其实都是消费活动。
    为了我们的繁荣而付出的代价随处可见。森林在萎缩，海洋资源在枯竭。北方鳕鱼是无限增长的梦所造成的最新牺牲品。可是随着资源的减少，人们更加拼命地去攫取资源。我们的星球正在被剥夺，被变成一个垃圾堆。
    （苏珊•乔治作家）:“人类的经济是线性的。从我们向自然界索取开始。我们进行加工，提取我们所需要的东西，然后把剩下来的和废料一起扔掉。可是我们不可能超出我们这个生物圈的框框，这个圈包括了我们的经济在内。我们用尽一切科学和技术，也不可能把这个圈扩大一立方厘米，根本不可能。在19世纪，人类活动的规模还小，所以在一个封闭的系统里面进行这种开放的经济还问题不大，但是现在人类的活动规模越来越大，已经触及生物圈的极限了。”
    人类经济的支柱是市场，就是我们有史以来交换物品的方式。这是我们找到的用以确定价格和生成财富的最佳方式。自由而不受干扰的市场观念是我们这个体制的核心。
    我们出售和购买的一切的一切都在市场里。市场不仅是个场所，它是个过程。
    原料在市场里，动物和制成品也在市场里。市场生成财富，但是也有它的缺点，它根本不问外部世界有什么局限。北大西洋的鳕鱼濒临灭绝，但是市场并没有反映这件事，价格仍然不变。
    市场价格不反映实际付出的代价，这是又一个缺点。汽油价格并不包括污染在内，也不包括地球石油储藏的减少。
    市场总是在使财富更加集中。你如果有钱，市场会帮助你得到更多的钱。你如果没有钱，市场的力量就对你不利。有些人根本就被市场排斥在外。当前流行的经济理论说财富会从顶端渐渐往下流，但是这种理论似乎并不奏效。
    富者愈富，而贫者愈贫，到处都是如此。今天，有100万以上的加拿大人依靠救济为生。这个数字可以算是加拿大经济里几个有把握增长的数字之一。
    在货币市场上，每天买卖着2000亿美元以上的货币。这种大规模的投机使利率上升，造成广泛失业，政府也感受到它的胁迫。在经济世界里居统治地位的是货币市场，尽管它一点实际价值也不产生。
    在加拿大统计局，工作人员在这里计算全国的支出、收入和生产状况。收集成百上千万条有关工资、租金、利息、出口和税收的数据。
    问题在于，它没有告诉我们一切。它记录下了生产的状况，却没有纪录资源的消耗，也没有记下我们对空气、水和土壤造成的损害。香烟每年杀死３万５千个加拿大人，可是医疗支出却使我们的国民生产总值保持健康。美国阿拉斯加泄漏油料的事件创造了工作机会，增加了销售和对服务的需求。说来奇怪，整个清除油污的工作对阿拉斯加的经济来说，相当于一支价值20亿美元的强心针。经济学家们至今还没有找到一个办法把环境方面的代价也包括进资产负债表里去。
    这种记账体制对传统的经济分析是一种支持。它不统计全球性资源的消耗和对环境的损害，所以有助于粉饰太平。
    （朱利安•西蒙经济学家）：“同每一个人的预料相反，所有资源都是越来越容易而不是越来越难获得，一切天然资源的价格都在下跌而不是上涨。近几十年来，在富国里，空气和水越来越清洁而不是越来越脏。这种种事实似乎告诉我们，就人类的生存而言，情况在改善而不是在恶化。”
    对人类生存况状的传统测量方法忽视了我们这个星球为我们的繁荣所付出的代价。但是现在有一种新的经济思想正在涌现，它认识到了改变经济模型的紧迫需要。
    （莱斯特•布朗经济学家）：“目前这个经济体制从环境上说是不可持续的。我想任何人只要认真思考一下，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我们不能再以过去几十年的速度继续砍伐森林；我想任何人也不会再认为我们可以任意把温室气体不断注入大气层而不会使气候变化到使经济活动中断。我想任何人也不可能认为我们可以继续以过去几十年的速度消灭各种动、植物物种而不会最终带来生态系统的崩溃以及随之而来的经济崩溃。我想任何人也不会认为我们可以继续破坏臭氧层……我还可以继续列举下去。所以，我认为，现在的体制从环境上说是不可持续的。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赫尔曼•戴利经济学家）：“我们已经从一个经济增长的时代进入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妨碍经济增长的时代，意思就是，现在人类经济规模的扩大所带来生产得益的增加，还不如所付出环境代价的增加快。换句话说，结算下来我们正在使代价增加得比得益更快。这将使我们更贫穷而不是更富有。”
    我们的经济体制一直在使这个星球日渐贫困，一直在牺牲其大多数居民的利益，但是它至今非但不约束自己，还在地球上到处一意孤行。
    从前，爆破和建筑废料一直被当作垃圾处理，后来加拿大多伦多填埋厂的垃圾倾倒费提高了400%，市场反映了真实的成本之后，垃圾就变成了原料。现在适应越来越多的需求，新近兴起了一个有利可图的产业，加拿大飞鹰回收公司就是其中的一家。
    （马克•米特尔曼，加拿大飞鹰回收公司经理）：“几年以前，废木材市场几乎不存在，可是现在需求似乎很旺，还有清水墙，确实有很大的需求。我想到最后，所有在爆破和建筑中扔掉的垃圾都会有各自的用处。”
    在加拿大新不伦瑞克科恰尼地方的老渔业加工厂现在改成了一家环保企业，销售市场遍布全世界。它自己设计的装备专门回收冰箱和空调器里的制冷液，以防止氟里昂破坏臭氧层。订单已经排到好几个月以后了。
    （阿尔文•布龙）：“这说明我们未来将有一个极大极大的市场。我们开始得早，开发出了我们认为市场能够容纳的那种产品。现在地球上还有许多装备含有制冷剂，我们的装备还会有许多年的用处。”
    （保罗•斯托瑟特环保专家）：“看一下最近十年里涌现出来的环保企业吧。过去十年里整个诞生了一个新产业。在美国，现在已经有1，400亿美元的规模。在加拿大大约有90亿。二者都以每年10－20%的速度在增长。10年之后，在这两个国家里，这一产业的规模将超过汽车业。这是一个全新的势力很大的产业，正在创造就业机会，创造财富，它还有力量对政府进行游说，此外还是个重要的税收来源。”
    加拿大多伦多的圣约瑟夫印刷公司做出了正确的决定，采用再生纸、蔬菜墨汁、人造林，并且决定贯彻到各个方面去。他们的新厂是专门设计的，能耗低，效率高，没有废料。责任心带来了好处，现在还没有人能同他们竞争。他们还在扩大。环保已经证明是成本效益很高的一种选择。
    （托尼•加利亚诺公司经理）：“这个企业具有家族的性质，所以我们眼光放得远一些。我们不把目光集中在下一季度、下一个半年、或者明年。我们从心里感觉到，要想在以后取得成功，必须尊重环境，必须有很高的效率，必须抱负责任的态度。这已经带来了就业机会，事实证明是有效的。”
    加拿大北方电信公司也作了类似的选择，不过规模要大得多。它决定为了保护臭氧层，不再使用氟里昂。到现在为止，他们的新工艺已经为他们节约了4，000万美元。这使人们对商业界的一句老话有了新的认识。
    （玛格丽特•克尔加拿大北方电信公司副总裁）：“我想过去人们在把环境同经济连在一起考虑的时候，总是认为二者是互相对立的，至少是有矛盾的。保护环境与发展经济是不能同时兼顾的。现在我们懂得了二者是互补的，是可以一起进行的。这就是我们从北方电信学到的东西。”
    （保罗•斯托瑟特）：“过去有一个神话，说你必须在环境和就业机会之间作个选择。如果你在环境方面是先进的，你就失去工作机会。实际上刚好相反，一个在环境上先进的国家一定也会是个经济上先进的国家，它会同时创造就业机会和财富。”
    （迈克尔•麦戈尼格尔政治经济学家）：“现在我们必须重新审查一下我们脑子里的各种观念。我把它们叫做初级理念和高级理念。初级理念是大家所熟悉的经济理念：“我是个人，我需要消费。”高级理念是环境理念：‘我是社会的一分子，我需要关心同各种其他事物的关系。’”
    我们往往不这么想。我们不去想我们的食品从哪里来、我们的垃圾又到何处去、我们所在的社区和周围的空气处在什么状况之下、等等。而生态和生态经济学没有别的内容，就是要人们注意以上这些方面，意识到这些同我们是有关联的。这样就把通过相互竞争来维护自己的利益，改变成为通过维护社会来维护自己的利益。
    （苏珊•乔治作家）：“我认为我们必须使人们更清楚地认识：我们除了物质生活的需要之外，还有文化生活的需要。我现在鼓励人们从小处着眼，才能在大处着力。这似乎把那句老格言说反了。实际上这只是一种修辞上的手段。我想说的是：从小处着眼，意味着弄清楚全球的系统在影响着我们，弄清楚我们自己的处境，从而对之采取行动，最后就会对全球系统有所改变。要在每一个地方都做到，当然首先要从某个地方做起啊！”
    我们所在的地方、我们依赖的收成、我们所爱的人们、以及我们所做的工作。珍惜我们所热爱的东西，保卫我们的未来，这才是我们需要的那种经济。
    现在它开始出现了，我们正在透过经济的幻想，逐步看清能使一切生命得以延续的真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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