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稿创新必须从改进文风做起
【小 中 大】【收藏】 作者: 杨子才 来源: 秘书工作杂志(微信mishugongzuo) 阅读 次 【加入会员】
日前,《秘书工作》杂志的同志约我谈谈文稿创新的问题。应该说,对于搞了大半辈子文字工作的我来说,这不是什么新问题,也曾有很多朋友,在不同的场合向我提出过类似的问题。说实话,这个问题绝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说得清楚的,也不是轻而易举、说了就能马上做到的,而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我可能没有给那些向我探询的朋友以满意的答复。这次《秘书工作》杂志约稿后,我又认真地作了一番思考,多少有了一点新的心得,现在我就把这些思考和心得整理出来,与大家一起探讨。
文稿创新问题的本质是什么?我认为,从很大程度上讲,文稿创新不是一般的技术性问题,而是文风问题。也就是说,文风是决定文章优劣成败的关键。一篇文章是清新的还是陈腐的,是精悍的还是冗长的,是朴素的还是华丽的,是简明的还是繁琐的,都体现着文章的风格。可以说,文风问题是带本质性的、方向性的问题,不是简单地改变一下文章的结构、或加几个故作高深的典故、或引几句哗众取宠的“警句”、或添几个漂亮的辞藻就能奏效的。
那么具体地讲,改进文风要作何种努力呢?我觉得,首要的,我们要搞清楚当前在文风方面到底存在哪些问题。早在1942年,毛泽东同志针对当时文风中存在的问题,在著名的《反对(单字替换)八股》中,给恶劣的“八股”文风列举了八大“罪状”,如“空话连篇,言之无物”,“装腔作势,借以吓人”,“语言无味,像个瘪三”,“甲乙丙丁,开中药铺”等等。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十多年,时代和环境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是,文风问题却不能说从根本上解决了,“老八股”中许多弊端的踪迹,在当前的许多文章中都能找到,有的甚至还很严重。因此,要解决文稿创新问题,我们要重温毛泽东同志的《反对(单字替换)八股》,细心领会文中那些生动精辟、振聋发聩的论述,对照当前我们在文风中存在的问题,痛下决心服一剂“猛药”,使毛泽东同志当年大力倡导、亲力亲为、曾经风行一时的那种清新精悍、睿智潇洒、大气磅礴的文风重新回到我们的文章中来。
根据我多年从事文字工作的体会,要切实改进文风,具体地说,应当从“五少五多”做起。
少一点长篇大论,多一点短小精悍。记得我在一次会议上曾经说过:“今天有些作者全面超过先贤先哲的,就是会写洋洋数万言的大文章。”这话虽然言重了些,但长风太盛却是事实。刺客荆轲,司马迁在《史记》中写了3000多字,今人写了40集电视剧,全部看完将近40小时。古人写列传多为千字文,今人动辄一两万字;一次会议不讲上两三个小时,好像就显不出水平;讲一个简单的力学道理,却偏要大段地扯上万有引力定律;讲对某个历史事件的看法,却把辩证唯物主义的原理抄录上千言。有一则笑话,北宋政和年间,宋徽宗赵佶派人致书于阗国求美玉,于阗国王上表说:“日出东方,赫赫大光,照见西方五百国,五百国内条贯主墨汗王,表上日出东方,赫赫大光,照见四天下,四天下条贯主阿舅大官家:你前者要玉,……自家已令人两河寻访。”全文只有最后一句话有用,其余全是废话。这是南宋周辉撰写的《清波杂志》中记载的,应确有其事。我们有的作者虽然生为现代人,但比之古代于闻国王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如,写一个单位的某项业务工作,他会从国际形势、国内形势谈起,再说到本行业、本单位以往工作的成绩、进步的原因,最后才论及那项具体工作,还不到全文的五分之一。有一篇讽刺小品,把这种文章比作一个硕大无比的包子,说七七四十九个人啃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啃出一块石碑,上写7个大字:“离馅还有四十里!”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怎样才能把文章短下来?很简单,就是尽量不说废话套话,力求精短。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使思想凝炼,使文字简明,以少少许胜多多许。清代曾国藩建议别人熟读他曾得益最多的《史记》、《汉书》、《庄子》、《说文解字》、《资治通鉴》、《文选》、《韩愈文集》7部书。如果照一般的写法,要说清楚推荐理由,这可是一篇大文章,但他只是说:“《史记》、《汉书》,史学之权舆也;《庄子》,诸子之英华也;《说文》,小学之津粱也;《文选》,辞章之渊薮也。《史》《汉》,时代所限,恐史事尚未全,故以《通鉴》广之。《文选》骈偶较多,恐真气或渐漓,故以韩文振之。”除去标点符号仅70个字,就把为什么要熟读这7部书和做学问的几个基本方面说得一清二楚。若今天我们联系这7部书的具体内容详加论述,写上1万字也是毫不费事的。
少一点套话连篇,多一点开门见山。有人写文章,“博士买驴,书券三纸,未有驴字”,而不管读者看不看。不知从何时起,我们许多文章开始出现套路,开头必要有一大堆套话。从“地覆天翻”到“莺歌燕舞”,从“国际形势继续朝着多极化方向发展”到本单位“各项工作正在全面推进”,从“在xx(单字替换)委和xx领导的亲切关怀下,在xx(单字替换)委和xx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在xx部门的大力支持下,在xx单位广大干部群众的共同努力下……”到“紧密联系本单位工作实际,认真抓好贯彻落实”,所有套话一句也不能少,而且千篇一律。对此,有人做过一个辛辣的讽刺:“会议没有不隆重的、闭幕没有不胜利的、讲话没有不重要的、领导没有不重视的、进展没有不顺利的、设计没有不周密的、规划没有不宏伟的、完成没有不圆满的、成就没有不巨大的、工作没有不扎实的、决策没有不英明的……”郑板桥说过:“隔靴搔痒赞何益,入木三分骂亦精。”我们写文章,就应该开门见山,一针见血,三言两语就搔到痒处,一句话能说清楚的,千万不要说两句;一篇文章能说清楚的,一定不要写两篇。当今社会生活节奏加快,人们惜时如金,谁有工夫听你说那些绝对正确又绝对没用的废话。那些连篇的废话套话,应该留给街坊上的老太太们串门时去讲。
少一点以势压人,多一点具体分析。我们有些文章,喜欢武断,有时说不出使人心服口服的理儿,却牵强附会地说硬话,或用官话大话压人。应该联系生活现象,多作分析,把问题说得精辟入理。“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是我们应当追求的效果。我们还有一些文章,开口“必须”,闭口“不许”;左一个“要求”,右一个“禁止”,在他眼里,读者简直成了一味捣蛋、需要耳提面命的顽童。正因为这些文章常常“张飞打铁硬对硬”,说理太硬太陡,因而讲了半天,依然是“言者谆谆,听者藐藐”,收不到应有之效。
在这方面,古代文章高手可为我们提供药石。唐代韩愈的《师说》,就属于娓娓道来的佳作。他先说老师的职责是“传道授业解惑”;继而说“人非生而知之”,
少一点装腔作势,多一点平实朴素。写文章并非架子拉得越大越好,调门起得越高越好,相反的却是越平实就离读者越近,越自然就离读者越亲,越简明就越为读者所喜闻乐见。那种语言“惊天动地”、说理“高深玄妙”、格调“超凡脱俗”的文章,欣赏者除了作者本人以外,不会太多。
凡大家作品,无一不是以平实见长,毛泽东同志更堪称典范。他的文章最鲜明的特点就是通俗、朴实、生动,连标题都提炼得字字珠玑,好懂易记,如《改造我们的学习》、《整顿(单字替换)的作风》、《反对(单字替换)八股》等。拿《改造我们的学习》来说,这是一个多么准确又多么简洁的标题。可是,如果让我们今天来做这个标题,就未必不做成《坚持马列主义、反对主观主义,发扬实事求是的精神,树立理论联系实际的理念,全力打造学习型团队》这类东西。这样的题目虽然“高度”有了,“气势”也有了,可读者恐怕也不想看了。我认为,许多文章之所以出现装腔作势的情况,除了官僚主义作祟、形式主义作怪外,主要原因还是“拉大旗作虎皮”。有例为证,清朝时候,北京某胡同有个人叫王婆,家里富有,做了口棺材,要一位道士给题个好名称放在棺材前面。道士苦思冥想,题上了这样一个名目:“翰林院侍讲大学士国子监祭酒隔壁之隔壁王婆之柩”。多唬人呐,可实际上不就是个平民百姓“王婆”吗?为什么要干这种贻笑大方的事情呢?所以我觉得为人为文还是朴实一点为好。
少一点陈言旧调,多一点清新流畅。写文章固然要遵循一定的文法,但绝不应程式化,千篇一律。苏东坡说:“文章如行云流水,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得不止。”也就是说,以笔代言,应该像涓涓流水,如白云飘浮,源其流,顺其势,自自然然,不用言不由衷、陈陈相因的套话行文。陶渊明的《五?抄经摘史短饤强,玩其词华颇赫烁,寻其意味无毫芒。”要去掉这种毛病,就必须发扬“唯陈言之务去”的好传统,行文时尽量不说或少说旧话,少弹旧调,想方设法多创新意,多讲新话,尤其要注意创造性地吸收和使用来自群众、来自实践的新鲜活泼、有个性、有生命的语言,使笔下多生几分春色。
“天意君须会,人间要好诗。”时代和人民呼唤文风好、质量高的文章,我们要加倍努力。
(作者系解放军报原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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