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安否——古代公文写作趣闻杂谈

时届岁暮，例进请安折。请安折者，寥寥数字，曰：“某官某跪请皇上万安。”可影写，乃令邬书之。折入，世宗识其字，朱批曰：“朕安，邬先生安否?”李大惊，益优礼之。嗣是浙督屡易人，而邬先生者年享千余金，书一请安折，终其身勿替。

——《清稗类钞·幕僚类》，中华书局2010年1月第1版第3册第1384页

清朝雍正年间，社会上盛传一个雍正皇帝向师爷邬先生请安问好的故事。

邬先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特殊的地位?

这个邬先生是个老贡生，一心想考功名却一直没有考取，到最后人都考傻了，见人说话结结巴巴，连个完整的意思都表达不清。但就是这么一个毫不起眼，谁都敢轻视的人，却是雍正皇帝的老朋友。原来，雍正还是王子时，经常穿着平民服装到下面体验生活，考察社情民意。他曾经三次到杭州，每次都是在邬先生那里吃住。邬先生虽然不知来者身份，但每次都是热情招待，走时还要送些土特产。

雍正三年(1725年)，李卫被任命为浙江巡抚(雍正五年，李卫升任浙江总督，仍管巡抚事)，上任前到雍正那里辞行，雍正特意交代说：“杭州有个邬先生，是个大好人，你可请他到幕府，安排一个合适职位。”皇帝的话李卫当然放在心上，到浙江后便把邬先生请了过来。

李卫原以为这个人十分了得，见面谈话后才发现，他是个百无一用的老学究，什么都干不来。但李卫不敢怠慢邬先生，发给他一份高工资，安排房屋三间，并按高规格装修，让他住得舒舒服服。

不久年底到了，按惯例，各省大员都要向皇帝送请安折。请安折是奏折的一种，专门用来向皇帝请安问好的，如“浙江巡抚李卫跪请皇上万安”。因是程式化的东西，又讲究美观漂亮，所以请安折还可影写，即用薄纸覆在原稿上照着描。如此简单之事，李卫完全可以亲自动手办理，但他把这件事交给了邬先生。邬先生虽然有点呆傻(实际上是大智若愚)，但是毕竟读过许多书，这么简单的事当然能够胜任。

根据清朝的奏折制度，皇帝接到奏折后，凡在上面作了批示的，军机处都要照原样抄写一份留底，原件则发还给上奏人，让他们依照皇帝批示执行;皇帝如果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奏折就“留中”不发了。谁也想不到的是，李卫的折子送达雍正后，因为雍正认得邬先生的字，见字如见其人，当即给李卫作了回复，更让人惊讶不已的是，批示的内容居然是：“朕安，邬先生安否?”邬先生只是一个代笔人，真正上请安折的是李卫，雍正皇帝却把李卫晾在一边，给邬先生请起安来。雍正如此抬举这个邬师爷，自然让李卫大吃一惊。从此以后，李卫对邬先生当神一样敬着还怕怠慢了他。后来浙江巡抚和总督虽然屡屡换人，但邬先生的地位和待遇始终没变。他每年只做一件事，就是年底代督抚写一份请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