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戏语之二虎相争

    他的马跑到前面，又很快回头，静待着与我并肩而行。须发已苍白的老人，满脸温厚，细致到让人为之胆寒。我在深夜将他的从人细细走过，数一个，叹上一声。我看着他拉弓射箭，在楚人看来没有力道的一射，居然也能命中猎物。于是笑声赞声响成一片。我叹息：重耳，必将成为楚国的劲敌。
    我喜欢强者，就象喜欢强健的烈马。重耳已经老了，老了的人即使做了国君也没有多少岁月可以挥霍。楚用国君之礼来迎所谓的公子，不服摆在国人的脸上，而他，只用平静做为接受。不懂得受宠若惊的人是可怕的，我的身上有汗，心却因这样的对手而跃跃欲试。
    当两虎相争的时候，惨烈的不仅是外表，更是激情膨胀的内心。于是我说：“公子真贤人也！”
    楚永远不属于贤的国度，楚所尊重的只是强者。他会是我的对手吗？隐隐地期待，又隐隐地害怕。我策马狂奔，将随行人甩在身后。楚国的风吹动我的衣角，猎猎声中，仿佛又听到杀伐中的怒吼。回过头，贤者正策马追来，须发在烈阳中花白一片，神般的体态让我眯起眼睛。公子重耳，哪一天我们才能在战场中对峙呢？
    楚有着自己的道路，征服是心中永远的渴望。当晋公子成为晋文公的时候，卫曹已成为楚的附属。我听到晋保护周王的消息，一笑之后是深深的忧虑。他会是另一位诸侯的盟主吗？如果是，楚，又将何去何从？隐隐的悔意，挡不住的是交锋的渴望。我望着楚国的军队，自豪是最真的感觉。
    这样的军队是不会输的。除非，它属于一个失败的将领。
    我说不要与晋交锋，矛盾存在心底。我是在怕他吗？楚不会怕任何人，当时机出现时，举刀的必然属于我这样的国家。我所憎恨的只是过早的战争。血肉纷飞的时候，我狂叫着，暴怒着，象在诅咒世间的一切。侍从躲闪的眼神让我愤怒，剑挥出去，血光迸溅在烈日下，刺目的红，象来自远方的哀歌。
    泪悄然淌下，为了失败，更为了逝去的时光。我的身体蜷缩在虎皮中，象真正的人中之虎。他是什么呢？经过磨难的猛虎？年老体衰却德高望重。我听到自己的笑声，两虎之间，没有交锋，却已悄然结束。
    我的声音在殿堂回荡，苍老一如重耳的面孔。匆忙的岁月中看到他人的无奈，看不到的是属于自己的时间。宝剑依然在地，沾了血渍，森寒的冷，象一场宣战。
    这场宣战的到来象一场梦。梦醒时，人，或许早已离开。
 
    简介：
    重耳周游列国时曾受楚成王热心接待，后归国为主，即晋文公。楚成王伐宋，晋文公遂起兵伐与楚为善的曹卫二国，为宋解围。几经周折后与楚交手。楚名将成得臣战败自杀。晋文公因此役而得到诸侯盟主的位置。
    惺惺相惜只应限于同类：
    两个美女出现在同一晚会上，一个清丽脱俗，一个艳光迫人，台下掌声四起，两人略一对望，敌视中也不免带着赞赏。都说女人是老虎，试想如果老虎遇不到同类的挑战，那它的生存岂不是少了太多的意义。
    楚成王这个人，在东周历史上简直是太出色了。不过他的出色和晋文公重耳相反，是因为他的暴烈。楚成王是楚文王与文夫人的次子，而文夫人，就是那个让许多人为之叹息的桃花夫人。楚成王在父亲死后杀了哥哥成为楚君，而且一做就是许多年。虽然世局动荡，楚却无可阻挡地扩大着，论国民论兵力都在诸国之上，就是从人才上看，也不输于任何一个国家。
    由此可见楚成王是个了不起的统治者，但同时他在人格上又有着太多让人议论的地方。杀兄只是其中的一例。总的来说楚成王是那种才智过人、雄才大略却有些残暴不仁的人。正是因为聪明，他很久以前就知道还没有成为晋文公的重耳将来必成大业，所以对其热情招待。这是楚成王所种下的因，是一种私恩。难道他看不出重耳是自己的对手吗？以他的才智来说，这种可能性不大。重耳的到来于他是有两种选择的：一个就是他所施的私恩，另一个则是干脆杀了了事。
    楚成王不是郑文公，在听到大臣建议杀掉重耳时笑着说“礼之何恩杀之何怨”。他深知重耳的实力所在，但还是选择了后者。这种感觉有点象美女间的对峙，虽然恨不得对方一夜之间长出满脸麻子，却也因对方的美丽而提升了自己的美丽。再美的女人在没有竞争时也不免放松自己，如不注意保养，随意着装，举止不雅等现象都可能出现。而下意识的比较才会使她们更珍重自己，也就因此而更加美丽。其实真正能称得上对手的双方都会有这种惺惺相惜的感觉的，而楚成王，或许早在内心深处，把重耳当成了这样的对手。
    重耳归国后果然一举成名，勤王是他所走的第一步。而第二步，就是间接地与楚做对了。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不是你拿刀我就拿枪那么简单。最起码要有一定的理由。当楚包围了宋国时，晋文公的心里还是很矛盾的。他要想成就霸业就必须与楚为敌，但与楚为敌又可能给人以忘恩负义的口实。于是他就去打卫和曹。这两个国家都是晋的敌国，却又是楚所必救的国家。这种宣战的真正含意每个人都很清楚。但到底是一个理由。这就是晋文公所想要的。狼在吃掉小羊之前还找借口说羊弄脏了它的河水呢，何况是自诩为“贤”的晋文公呢？
    楚成王确实没有看错人，但是有一点他错了。他以为这是两虎之间的斗争，可晋文公不是虎，他是一只具备了虎的勇猛、蛇的冷血和狐的狡猾的综合体。如果说楚成王性格中多的是刚性的话，晋文公身上则有着为达目的随意改变手段的变色龙的本质。
    晋文公的胜利没有特别正当的理由，可他依然成功了。这是性格比较后的一种必然。当然楚国的输还有许多其他方面的原因，然而那也同样出自于一个“刚”字。说句戏谑话就是：“不是我们无能，实在是晋军太狡猾了。”
    在楚将成得臣与晋交锋前楚成王曾再三告诫不许发生这样的事，那时的战局已经相当相当紧张了。就我个人来看楚成王还是很想和晋文公一战的，只是在当时混乱的局面下，他不愿因晋的介入而影响了战局。以他的聪明不会不知两强之间必有一战，只是希望能够在平等的条件下进行。楚成王还是太老实了，他不是不知道战争永远没有公正，却依然希望能够与晋文公之间有着一定的公正。
    所以楚成王的输也成了一种必然。美女并不是你想让她长麻子她就能长麻子的。但如果偷着下点药，或者送一样所谓的“上好”化妆品，倒有可能让MM花容巨变，从而甘败下风了。
    不要以为对方有着与你相同的心意。即使是二虎相争，最好也要看仔细这个虎的身后是不是还藏着什么妖魔鬼怪。要知道，惺惺相惜只应限于同类，那对一个人来说，真可算得上是理想中的境界了。
    看来，在感叹人心不古的时候还是需要排除些什么的，比如伟大的晋文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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