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与围棋

    唐代大诗人杜甫是一个围棋爱好者，围棋是诗人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安史之乱”后，杜甫弃官流寓成都草堂时，写有著名的《江村》一首：
    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自去自来堂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
    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穿针作钓钩。多病所需唯药物，微躯此外更何求。
    这首诗脍炙人口，寓意深长。从历史的角度说，它反映了唐代成都西郊草堂的风光，也反映出诗人当年“无官一身轻”的宁静的乡村生活。今天，随着现代化的急速步伐，清江固然受到污染，乡村早成了闹市，“抱村流”、“事事幽”、“堂上燕”、“水中鸥”，都只能是读诗时的联想了。但从另一种角度，它却反映出一些关于诗人的重要信息：杜甫在流离颠沛，忧国忧民之余，身虽多病，却很喜爱围棋。他的妻子为司农少卿杨怡的女儿，能画棋盘陪他下棋，是他身边最亲密的棋侣。
    杜甫的棋历很长，他在《因许八奉寄江宁旻上人》诗中追忆往事时，写有：“棋局动随寻涧竹，伽裟忆上泛湖船”之句。这首诗是诗人四十七岁时所作，诗的第一句：“不见旻公三十年”，旻公的情况今已不载，大约是位高僧。我们只知道杜甫在开元十九年（公元七三一年）刚满二十岁时，曾到江南游览。也就是在这一时期遇见旻上人的。他讲“不见旻公三十年”的“三十”，是诗的概括语言，仔细推算诗人应在十几岁时就已学会了围棋，写此诗时，他的棋龄大致已有三十年，属于老棋手了。另外，在《寄岳州贾司马六丈、巴州严八使君两阁老五十韵》中，诗人自称：“且将棋度日，应用酒为年”。贾司马为贾至，严八使君指严武，都是杜甫十分尊重，私交密切的官员。这首诗大约写于乾元年间，贾至由汝州被贬到岳州之后。在《赠王二十侍御契四十韵》诗中，诗人又有：“置酒高林下，观棋积水滨”之句，则推算应在成都时所作。在这两首诗里，诗人都把棋与酒并提，并且以棋来“度日”，这虽然带有艺术夸张，但杜甫毕竟是个现实主义的诗人，不会像李白那样夸张到“白发三千丈”的地步。从中可看出他爱好围棋程度之深，也可以这样说：诗、酒、棋是他生活中须臾不能离开的三要素。至于“观棋积水滨”里的“观棋”，是一种切磋棋艺的活动，而决非看闲棋。会下围棋的人都知道，初学者往往只知抢着下棋过瘾，观棋则是具备一定水平者的兴趣与素养。从以上几个方面可知，杜甫是一位棋龄很长，喜欢研究棋局，具有相当水平的围棋手。
    杜诗中有关围棋的诗共有八首，他对围棋的评价是很高的。他在阆州（今四川阆中）凭吊故宰相房琯墓时，作了一首《别房太尉墓》的悼念诗：
    他乡复行役，驻马别孤坟。近泪无乾土，低空有断云。
    对棋陪谢傅，把剑觅徐君。唯见林花落，莺啼处处闻。
    房琯与杜甫的关系不同一般，房琯还未做官时就与杜甫友好，后来步步高升拜相，因抵抗安禄山打了败仗而被黜，杜甫正是为上疏救房琯而受到牵连被贬职的。在这诗中，所谓“对棋陪谢傅”，是引用《晋书。谢安传》里，关于东晋大都督谢安（后赠太傅），一边与谢玄下围棋赌墅，一边指挥了淝水之战，打得符坚率领的秦兵百万，狼狈溃逃，以至“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著名故事，以谢安来比喻房琯，表示自己的深切悼念之情。杜甫写诗是很讲究用典的，从他选用这个典故，也能看出他对围棋的态度，并非像一般士大夫那样单纯地当作娱乐消遣，乐以忘忧；或如今人之单纯当作体育竞赛，争名于方尺之间。而是以棋弈指归，喻国家胜衰大事。诗人暮年暂居巫峡，怀望长安时写的爱国名篇《秋兴》八首中，也有“闻道长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堪悲”的名句，是引《左传》里“弈者举棋不定”，喻唐代“谋国者如弈棋之无定算，故贻祸于百年之后，而不胜其悲也”（清代学者钱谦益笺注杜诗语）。也能间接说明诗人对于围棋的极高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