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士全书 论发愿
【繁体中文】 作者:清-周安士 发布:2016年06月07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若在朝廷,愿君恩周海宇。若在草野,愿人永享太平。见人父子,愿其慈孝。见人兄弟,愿其友恭。自得饮食,愿天下之饥者皆饱满。自得衣裳,愿天下之寒者皆温燠〖燠(yù),暖〗。越历市廛(chán),愿在在家盈户足。经行阡陌,愿年年雨顺风调。见人渡江河,愿其无风波之患。见人越险阻,愿其无蛇虎之伤。遇贫穷,愿其富厚。闻疾苦,愿其康强。见人之得,如己之得。见人之失,如己之失。如是念念不绝,何难以四海为一家,合万物为一体乎。
[按]此特世间之善愿耳。何则?以其唯知有一生,而不知有多生也。但患今世力之不及,而不知他生后世,有愿必遂也。且其所愿,止在人道,而不能及天仙、地狱、鬼、畜也。不仅如是,纵令所愿事事如意,六道皆蒙其惠,亦不过人天小果,未能拔去一切生死之根也。是故大智慧人,不可不发出世宏愿。
出世宏愿
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
[按]此菩萨四宏誓愿也,每句中包无量妙义。人能体会四语,使行住坐卧中念念不绝,是亦菩萨而已矣。
经云:修行不发菩提心,譬如耕田不下种。纵刻刻发世间善愿,经于恒沙劫,不如暂时一发菩提心也。
附证
三童发愿(《阿阇世经》)
过去无央数劫前,有佛出世,号一切度如来。时有豪贵家三小儿,各以一珠供佛。一儿曰:“吾欲如佛右面比丘。”一儿曰:“吾欲如佛左面比丘。”一儿曰:“吾欲如中央之佛。”佛言:“发愿如佛者,即吾身是。发愿如左比丘者,即舍利弗是。发愿如右比丘者,即目连是。”
号同古佛(《涅槃经》)
世尊于无量无边恒河沙劫前,闻古释迦文佛说《涅槃经》。自卖其身,遍求香华,用以供佛,因得闻《涅槃经》中一偈。乃发愿云:“愿我来世成佛,亦同此号。”是故今日如来,亦号释迦文。
发愿先度(《金刚经解》)
世尊又于无数劫前,作忍辱仙人,在山中坐。遇国王出猎,问兽何往。仙人自念:“若实告,则害兽。不实告,则妄语。”沉吟未对。国王怒,斫去一臂。又问,如初。复斫去一臂。因发愿云:“异时我成佛,当先度之,勿使世人效彼为恶。”后释迦成道,首度憍陈如比丘,即当时国王也。
四十八愿(《大阿弥陀经》)
阿弥陀佛,于那由他劫前,为法藏比丘,发四十八种大愿。谓我若成佛时,当得清净宝刹,妙丽庄严。十方众生,有愿生吾国,称我名号者,临命终时,吾当遣化佛菩萨迎之,使彼莲华化生,得不退转。是故今人若能一心念佛,无不往生极乐国者。
有愿易度(《经律异相》)
佛世有一聚落,恣行邪见,不从佛教。乃遣目连往,则倾心向化。佛言:“此辈与目连有缘。往劫目连为樵夫,见山中无数聚蜂,飞来欲螫。因戒曰:‘汝等皆有佛性,莫兴毒害,吾若成道,当度汝等。’由是蜂皆散去。今日此处人,即当日之聚蜂也。因发度彼之念,故今世一往即化。”
发心即胜二乘(《智度论》)
有一六通罗汉,随一沙弥于后,负衣钵囊。沙弥心中自念云:“吾当勤求佛果。”罗汉即取衣钵囊自负,使其前行。少顷,沙弥又念:“佛道久远难成,不如求声闻果,早自解脱。”罗汉复以囊置其肩上,令其在后。如是再三。沙弥曰:“和尚老悖,何故使吾忽后忽前?”罗汉曰:“吾非老悖。汝前发心求佛,是菩萨中人,位在吾上,自当负囊随汝。汝又忽慕声闻,无复度人之念,位在吾下,自当负囊随我。”沙弥大惊,遂坚意勤求佛果。
[按]《优婆塞戒经》云:若有人发菩提心,诸天皆大惊喜,以为吾今已得天人之师。夫但言发心,则未尝修证可知,然已胜罗汉者,以其有愿必遂也。譬如初生太子,虽在襁褓之中,然耄年公卿,亦当恭敬礼拜。
“利物利人”
[发明]利物,功足以及物。利人,功足以及人。利及人物,方不虚生浪死。
“利”字,是极不好字面,又是极好字面。非有两意也,用之以自为,则私;用之以济世,则公矣。
下附征事(三则)
碎碑刻碑(《感应篇注》)
孙思邈以龙宫方,历试皆验,编入《千金方》中,刻碑传世。有人多印方本,因击碎其碑,欲以市利,被雷震死。又一人从而再刻之,梦思邈语曰:“汝命无子,因刻《千金方》,当得贵子。”已而果然。
[按]碎碑者唯知自利,刻碑者但思利人。究竟自利者何尝利,利人者何尝不利乎!
潜消弊政(《皇明通鉴》)
宣德间,尝遣太监至西洋求宝,所费不赀,死者无算。天顺时,有上言再遣者,因命兵部项忠,查检往册。时刘大夏为郎中,先至库,匿之,吏无可查,其事遂寝。后项以失册责吏,刘笑曰:“此弊政也。纵使册在,犹当毁之,以除其根,尚追问其有无耶?”项悚谢曰:“公阴德动天,此位当属公矣。”后果官太保大司马,子孙屡代贵显。
[按]充刘公所为,则世间一应有害于人之文字,皆当毁灭。而小说、春方,及谤佛之书,为尤甚。
小常平仓(《劝惩录》)
张乖崖,知成都,梦紫府真君招之。语未久,忽报云:“西门黄兼济至。”乃幅巾道人也,真君接礼甚恭。明旦,遣人请至,宛如梦所见。询之,对曰:“初无善事,惟麦熟时,以钱三百缗收籴〖缗(mín),成串的钱,一千文为一缗。籴(dí),买进粮食〗。至明年禾麦未熟,小民艰食之时粜,一般升斗价值。在吾初无所损,而小民得济危急,如是而已。”张公喟然兴叹,命吏扶于座而拜之。
[按]常平仓事〖常平仓,古代为了调节粮价、赈济饥荒而设置的粮仓,于粮贱时收进,粮贵时平价卖出〗,处处皆可仿之。一方沾惠,四境效行矣。
“修善修福”
[发明]世人之所蓄积,有人夺得去,吾带不去者。有人夺不去,吾亦带不去者。又有我带得去,人夺不去者。金银财宝、家舍田园,此人夺得去,吾带不去者也。博学鸿才、技艺智巧,此人夺不去,吾亦带不去者也。若夫吾带得去,人夺不去者,唯有修善与福耳。修善到极处,能使七祖超升,百神拥护。修福到极处,能使火不能焚,水不能漂。善者福之基,福者善之应。
但修福而不修慧,每因享福而造业。但修慧而不修福,又虑薄福而少资。昔迦叶佛时,有兄弟二人,共为沙门。兄持戒坐禅,一心求道,而不布施。弟则修福,而常破戒。后释迦成佛时,兄已得罗汉果,然因未曾修福,食尝不饱。弟因破戒,生在象中,然余福尚多,虽作畜生,为王所爱,真珠缨络,常挂其身,食邑至数百户。故曰:“修福不修慧,象身挂缨络。修慧不修福,罗汉应供薄。”唯佛称两足尊,以其福慧具足耳。
下附征事(三则)
广置义田(《懿行录》)
明华亭顾正心,字仲修。父中立,仕至广西参议。正心好行其德,尝捐银十万四千七百两,买义田四万八百亩,散华、青两县之供役者,赋役赖以不困。时代巡莅松,除夕禁爆,有市民犯禁,误系正心于狱。见狱中之寒者,给以衣;饥者,给以粟;罪可赎者,代为完纳。囹圄几为一空。又捐赀修葺狱室,往往施恩于不报之地。后两台上其事,钦授光禄署丞,从祀乡贤。
[按]范氏义田,流芳千古,然止及同姓,未必及异姓,田止以百计,未必至四万有余。顾君所为,何其迈前人而杰出乎!据其福报,此时定在六欲天宫,飞行自在,享无极之乐矣。
独成胜举
明湖州徐汝辉,富而好施。时杭州重建戒坛,所费不赀,布、按两司,召富民劝募,汝辉愿独力任之。宪长杨继宗问故,汝辉曰:“人有子不肖,虽有所积,必属他人。何如干此胜事,后世渐渐享用乎?况财为怨薮,吾子无财亦无怨薮,未始非爱之也。”遂以白金千锭献。两司共叹其明达,特设席后堂,邀同僚宴之,复以彩帐亲送之归。闻者无不钦慕。
[按]《大宝积经》云:“吾不舍财,财将舍我。我今当舍,令作坚财。”徐君已作坚财矣。
乐施不倦(浙人面述)
明末,浙江史某,好善乐施,尤喜斋僧。时有寺僧大成,募盏饭供众,道经史家门首。史若见饭少,必以己饭足之。如是历有年所,毫无厌心。一日夫人坐草〖临产〗,见大成步入房中,众骇异,索之无有。俄而产妇生男,急遣人踪迹之,而僧已于是日回首〖去世〗矣,遂以大成名之。幼甚聪慧,茹胎斋。及长,文誉日隆。至顺治间,大魁天下。
[按]但行善而不信佛,其所修福,识者目为第三世之怨。何则?以彼第二世享福时,必然造孽,至第三世,决受苦报也。史君原从佛法中来,故虽遇荣华而不昧。
“正直代天行化”
[发明]正者无邪,直者无曲,固天之所以为天也。匹夫而能正直,即是顺天之化,岂必居位临民?若欲代天行之,非操有为之权与得为之势不可。
代天行化,即是赞天地之化育,与天地参一种人,着力在“行”字。一“行”字中,便有经营谋画,因时制宜作用。玩〖玩味〗下“慈祥为国”句,则代天行化,似但就卿相言。
在世聪明正直,殁后必为神明,此一定之理。就世俗言,则为超升。若明眼观之,乃是堕落。以世俗但见第二世,不能见第三世耳。盖既为神明,必享血食,一享血食,则堕地狱、畜生,直瞬息间事。须于代天行化时,觑破为神之险。汲汲求生净土,以端其向。时时发宏誓愿,以固其基。乃可免于失足之累。
日望人之为善者,天也。唯恐人之为恶者,亦天也。愚人但见苍苍者天,谓是轻清之气。岂知实有主宰,如四王、忉利之日考人间善恶乎。代之乌容已乎!
下附征事(一则)
检校善恶(《立世阿毗昙论》)
帝释天王,将至善法堂上,诸天围绕恭敬。入堂,帝释升狮子座,左右各坐十六天王,其余诸天,依次而坐。有二太子,一名旃檀,二名修毗罗,是忉利天二大将军,又坐三十二天王左右。四大天王,依四门坐。时四天王,将世间善恶奏闻帝释。若世人受持五戒、八戒,及恭敬父母、沙门、师长,布施修福者多,帝释遂喜,以为将来生天者多,阿修罗少。否则愁忧不乐。故于每月六斋、十斋日,遣飞天神将,巡游世间,广察善恶。
[按]世俗谓玉帝有时降临者,此谬也。天人视下界,污秽异常,离地百由旬外,则臭而难近。所巡察者,特有福鬼神耳。然赏善罚恶,自无纤毫之谬。至于夜摩、兜率以上,其天转贵,并不理世间之俗务矣。
“慈祥为国救民”
[发明]民者,国之本,本固而后国安,是救民,即所以爱国,爱国即所以忠君也。上句概训世人,此句独戒有位者。
世人皆称官府为老爷,何也?盖声声唤醒其为民父母也。父母唯其疾之忧。赋役繁重,民之疾也。盗贼滋多,民之疾也。水旱不时,民之疾也。豪强炙剥,巧吏作奸,民之疾也。有一疾,即有一救之之法。必须尽吾之心,竭吾之力,而后上不负君亲,下不负百姓,中不负所学也。则非先使心地慈祥,不可也。
下附征事(二则)
设法救民(《皇明通纪》)
明宣宗朝,南直隶巡抚周文襄公忱,爱民如子,理财无出其右。初下车〖下车,指官吏到任〗,即问民疾苦,深以苏、松赋重为忧。乃于大有之年,用官钞籴米,储积以备赈济。宣德八年冬,奏“济农仓法”,命下。遂与苏州太守况钟、松江知府赵豫、常州知府莫愚,协谋力行。苏州得米三十万石,并松、常二州,分贮于各县。其明年,江南旱,苏、松饥民凡三百余万,尽发犹不足。忱复思广为之备。先是各府秋粮当输者,粮长里胥,多厚取于民,而不即输官,逃负者累岁。忱乃于水次置场,择人总收发运,细民径自送官,不入里胥手,所费已减三分之一。又三府当运粮一百万石,贮南京仓,以给北京军职月俸,解送等费,每石约费六斗。忱与钟等谋曰:“彼能南京受俸,独不可于此受乎?若此处给之,既免劳民,且省费六十万石。以入济农仓,农无患矣。”钟等称善。于是请于朝而行之。而苏州一府,已得米四十万石,又加以平籴所储,凡六十余万石。忱曰:“不独济农,凡运输有欠失者,亦于此给借赔纳,秋成如数还官。若民夫修筑圩岸,开浚河道,竟计口以给之。”朝廷皆从其议。明年,江南又大旱,令诸郡大发济农仓赈之。由是田无禾,而民不知饥,前后活人百余万。正统元年,忱别定“南畿官田斗则”,苏州一府,遂减秋粮八十余万石,他州有差。苏、松三百年来,屈指泽及于民之多者,必以公为第一。而公自视欿然〖欿(kǎn)然,谦和之态〗,和易近物,好施出于天性。方外衲子,有所建造,必向公募缘,公从无一拒,或有出于望外者。然公之财用益丰。江南依为福星者,二十余年,民生其间,何其幸也!
帝君示敕
太仓黄建安,讳立德,见苏、松困于浮赋,日廑忧思〖廑,同“勤”〗。每晨兴礼佛,必叩天祷告,求豁两郡浮粮。又具呈当事〖当事,即指当政者〗,不遗余力。人皆笑之。庚寅秋病,入冬渐剧。至十一月晦,已水不沾唇者数日。其夜五鼓,忽梦帝君传至丹陛,谕曰:“汝数久当告终,因志切减粮,延尔寿算。”遂口授一诰敕,凡三次传诵,而后记忆。开目惊视,方知身在床褥,而精神忽觉健旺,旧病顿若捐除,乃急起盥手,挑灯磨墨。时家中为送建安之亡妹节母出殡,独留一老妪守门,忽见经月卧病之家主,端坐灯前书写,不胜错愕。天明后,其表弟郭雉先,同孔尔忠,来问疾,见之,亦复大骇。遂乘肩舆,往乡送殡,与宾朋酬酢,奔走街衢,毫无倦容,饮食亦忽然如旧。相知者无不以为美谈。时建安已七十有七,乃谢绝世事,长斋学佛。又数年,无疾而逝。
[按]读帝君诰敕,其略云:“咨尔立德,藐焉茕独,泡影颓龄。发心为三百年积困思苏,矢愿普亿万户穷檐乐利。奚啻蜉蝣之撼泰华,精卫之塞溟沧。虽然,九仞一篑,进由吾往。天地之道,至诚无息。圣贤之功,有进无退。庶几黾勉,无怠初心。”观此,则知浮粮一事,原在人为,如人上山,各自努力。
“忠主”
[发明]“忠”字,从心,则非貌为恭敬可知。故捍灾御患,忠也。陈善闭邪,亦忠也。奔走后先,忠也。以人事君,亦忠也。若夫君可亦可,君否亦否。民有疾苦,而不上闻。君有恩膏,而不下降。以催科为奉法,以刻核为精明〖刻,苛刻〗。此正孟子所谓“吾君不能”者也〖吾君不能,即认为君主不能为善〗,乌乎忠?主,不独君也,凡吏之于官府,奴之于家长,皆是也。姑录义仆二人,聊为志感。
下附征事(二则)
鞠躬尽瘁(田叔禾《阿寄传》)
明淳安徐氏,兄弟析产〖分家〗,伯一马,仲一牛,季寡妇,得一阿寄,寄年五十余矣。〖古时兄弟排行次第为伯、仲、叔、季,长兄为伯,其次为仲,最小为季。〗寡妇泣曰:“马可乘,牛可耕,老仆徒费吾菜羹。”寄曰:“主谓吾不若牛马耶?”乃为画策营生。寡妇悉簪珥,得十二金。寄入山贩漆,期年而三其息。又二十年,致产数万金。为主母嫁三女。又延师教两郎君,皆娶名家女,赍聘〖所出聘资〗累千金,又援例入太学。见徐氏之族,虽幼必拜,生平未尝睇视主母〖睇(dì),斜着眼看〗,女使虽小,未尝并立。及病,且死,尽出其巨细帐目,以奉主母。曰:“两郎君可世守之,老奴牛马之报尽矣。”视其私居,无寸丝粒粟,一妻一子,衣特蔽体而已。
[按]如此存心,如此循分,如此谋画,虽大贤何以加之。乃竟得之村鄙小民,异矣!
主为画像(《功过格》)
顺治初年,青阳吴六房之仆吴毛,持戒修善,念佛不绝。值左氏兵渡江,举家避出,独吴代主守宅,被贼七枪而死。其弟来看,又复醒曰:“我有宿业,当受猪身七次,因斋戒力,以七枪散怨,从此径往西方矣。”后其主恍惚见彼,前后幢幡,曲躬告曰:“吾吴毛也,缘到天界,偶过此。”言讫不见。主为画其像,而敬礼焉。
[按]以七枪易七猪,所谓重报轻受也,结其前案也。以念佛而往生,所谓转凡入圣也,基其后果也。
“孝亲”
[发明]甚矣!孝之难言也。《诗》曰:“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我之所以致于亲者,其能胜于天乎?古今劝孝书,所在多有,姑述其罕见罕闻者。
人而不知有后世,不信有因果,是犹盲而无见,聋而不闻,真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也。何则?自己不知后世,则亦不知亲有后世,而所以欲致其爱敬者,暂矣。自己不信因果,则亦不知亲有因果,而所以欲去其苦患者,小矣。余见母鸡之伏雏,而尝惕然自凛也。方其舒翼而护子也,子母甚相爱也。曾几何时,而次第被杀,子母各不相顾矣。吾辈为人,亦复如是。父子夫妻,方其聚首时,则难割难舍。一到生死分途,则疾病不能相代,罪业亦不能相代。甚有冥间方万苦千愁,而阳世正欢呼畅饮者矣。锦衾徒在,欲扇枕以无从。双鲤空陈,卧寒冰而何用?古人云:“孝子不忍死其亲。”正以吾亲实未尝死耳,岂特虚设此想乎?
佛言:“父母之恩,世莫能报。假令左肩担父,右肩担母,大小便利,随之而下,亦不能报。又使尽世间珍羞,供养父母,经恒沙劫,亦不能报。”由是观之,然则佛门之所以报亲者,必有道矣。
下附征事(六则)
五母悲哀(《五母子经》)
昔有沙弥,年七岁,出家得道,自识宿命。因叹曰:“吾之一身,累五母悲恼。为第一世母子时,邻家亦生,我独短命,母见邻子长成,即生悲恼。为第二母子时,我复早夭,母若见人乳儿,即生悲恼。为第三母子时,十岁即亡,母见他儿饮食类吾,即生悲恼。为第四母子时,未娶而死,母见同辈娶妇,即生悲恼。今当第五世,七岁出家,我母忆念,复生悲恼。五母聚会,各说其子,咸增哀苦。吾念生死轮回如此,当勤精进修道。”
[按]父母一生精血,大半为人子耗尽。而怀胎十月,乳哺三年,以及推燥就湿之苦,则为母者尤甚。自顾不肖形骸,遗累于亲者甚多,报答于亲者甚少。吾从无量劫来,所饮母乳,多于大海之水。大小便利,污及于亲者,多于大海之水。甚至生而不寿,累亲哭泣,所出目泪,亦多于大海之水。凡此皆因生死轮回,展转投胎之故也。纵使世世尽孝,得亲欢心,终不若不累其亲之为愈矣。孔子谓听讼犹人,必使无讼。不其然乎?
举国孝养(《杂宝藏经》)
无量劫前,有一恶国,名曰弃老,彼王国法,年老即逐。有大臣最孝,密作地室藏之,尽心供养。一日有天神,手提二蛇,问国王言:“能辨二蛇雌雄,保汝国安。不然,吾当灭汝。”王甚忧虑,遍访在廷,无有识者。大臣私问其父,父言:“置彼细软物上,其性躁者是雄,性柔者是雌。”即以其言答天神。天神复问:“谁于睡者,名之为寤?谁于寤者,名之为睡?”大臣问父,父曰:“此谓比丘。较之凡夫,名之为寤。比诸罗汉,名之为睡。”天神指王大象,问若干重,众复惘然。臣归问父,父言:“置象船上,看船入水若干。而称大石,以齐其水痕,便知斤两。”天神又问:“何以使一掬水,多于大海?”臣父传言:“若能具至诚心,以一掬水,奉施佛僧,及父母、困厄病人,受福无穷。海水虽多,不过一劫。”天神化作饿人,连骸拄骨,而来问言:“世有饿人,更惨于我否?”众莫能对。父言:“人若悭贪、嫉妒,后世堕饿鬼中,百千万岁,不闻水浆之名,举动骨节火燃。如此饥火,当胜汝百千万倍。”天神又化一人,手脚杻械,项复枷锁,身中出火,举体焦烂,而来问曰:“世有更苦于我者否?”臣父言:“人若不孝父母,逆害师长,诽谤三宝,后世堕地狱中,一日一夜,万死万生,当惨于今百千万倍。”天神化一女人,端正无比,而来问曰:“世有更美于我者否?”臣父言:“人若敬信三宝,孝顺父母,好施忍辱,精进持戒,得生天上,端正殊特,过于汝身百千万倍。以汝较之,如瞎猕猴。”天神以一旃檀木,四面方正者,问曰:“谁为根,谁为末?”臣父言:“放著水中,根自在下,末自在上。”天神又以二白騲马形色无异者〖騲(cǎo),雌马〗,问曰:“谁母?谁子?”臣父言:“与草令食,若是母者,必让草与子。”如是数问,一一答之。天神大喜,许以拥护国土。时王大悦,而问臣曰:“汝自知耶,或教汝耶?”臣具以实告。王乃迎养其父,尊之为师。大臣言:“王当普告天下,不许弃老。有不孝者,加以大罪。”而后恶法遂除,人知孝养。
[按]佛言:“尔时父者,则我身是。尔时大臣,舍利弗是。尔时王者,阿阇世是。尔时天神,阿难是也。”
异香远闻(《法苑珠林》)
唐慈州刺史王千石,性仁孝,以沉谨称,尤精内典。贞观六年,丁父忧,哀毁过节,负土成坟,庐墓左,每夜必诵经,以资冥福。其处恒闻击磬,音甚清彻,异香遥闻数里。
[按]新死之人,神识昏迷,前途不见光明,举目全无伴侣。七七日内,恐怖周慞,其苦无量,时时望阳世作福救拔。所以孝子慈孙,不但欲使父母之形骸得所,并欲使父母之神识得所。譬诸桃李之核,其生生不已者,仁也。今人但知附身附棺,必诚必信。而于父母之神识,反不使之安放得所。岂非护其壳而弃其仁乎?
出家报父(《缁门崇行录》)
唐谢某,父以渔为业,堕水死。念父杀业甚多,必生恶趣,遂剃发为僧,法名师备,苦志修持,行头陀行。一日携众出岭,伤足流血,忽然大悟。后梦父来谢云:“荷子出家,了明心地,已得生天,故来报耳。”
[按]《贤愚因缘经》云:“如百盲人,有一明医,能治其目,一时明见。又有百人,应挑眼,一人有力,能救其罪,令不失目。此之二人,福虽无量,犹不如听人出家,及自出家,其德宏大。”然则子能出家,父母生天,又何疑乎?
修忏遇母(《梦溪笔谈》)
宋朱寿昌,刑部侍郎朱巽(xùn)之子,其母刘氏微〖微,出身贫贱〗。寿昌七岁,父守雍,出其母嫁民间。及长,哀慕不已,乃解官访母,遍走四方,备历艰苦。刺血书《水忏》一部,印施流通,昼夜诵持不辍。后行次同州,忽然会遇,相持大哭,感动行路,遂迎归孝养。复出为司农少卿。士大夫为之传者甚众。
[按]刺血书忏,昼夜诵持,何等精诚,宜其忽然会遇也。乃《小学》所引,反将此事略过,何哉?
树德资亲(《感应篇广疏》)
福建林承美,幼丧父,其母守节抚养。承美旦暮号泣,患莫能报。一禅师告云:“孝子思亲,痛泣无益,当求所以报之之道。语云:作善亲有益,作恶亲有忧。子欲报亲,惟有戒杀放生,广积阴德,乃可报耳。”承美省悟,誓戒杀放生,广修善事。后享年九十有六,科第甲于闽中。
[按]世有善用其孝者,有不善用其孝者。吾尽其诚,能使亲实受其惠,此善用其孝者也。吾尽其诚,不能使亲实受其惠,此不善用其孝者也。若云哭泣尽哀,即名为孝,纵使两目涌泪,若决江河,于亲何益?若云衰麻在身,即名为孝,任汝积麻成山,坐卧其内,于亲何益?夫衰麻哭泣,原人子必不容已之情。然欲使生我劬(qú)劳之父母,得沾实惠,则在彼而不在此矣。
“敬兄”
[发明]兄弟之间,形骸虽异,然以父母观之,其爱同也。故彼此睽离〖睽(kuí),不合〗,未有不伤亲之心者。人能互相友爱,则悌也,而孝存乎中矣。但言敬兄,不及弟,省文也。
手足之谊,每伤于妇人。妇人之贤者虽有,而不肖者甚多。惟其见小不见大,知己不知人,故争端易起。无如世间男子,偏信妇人,兄弟虽万语千言,安能及妻妾之一诉乎?所以极刚之夫,遇妻而柔。极勇之夫,遇妻而怯。极智之夫,遇妻而昏。极贵之夫,遇妻而奴。极果断之夫,遇妻而不决。极鄙吝之夫,遇妻而慷慨。极倨傲之夫,遇妻而低头。极方正之夫,遇妻而谄媚。虽以君父之尊,不能强其忠孝。独有闺中一妇,左提右挈而有余。可怜哉!五浊恶世之兄弟也,安得家家有贤妯娌,使之式相好,无相尤也。
下附征事(二则)
爱敬交至(《感应篇解》)
明赵彦霄,与兄彦云,同爨十二年〖同爨(cuàn),在一起起火作饭,指没有分家〗。彦云游浪废业,遂求析箸〖析箸,将吃饭用的筷子各自分开,指分家〗。甫五年,而兄产荡尽。霄乃置酒语兄曰:“弟初无分意,以兄不节,敬为兄守先业之半,尚可供朝夕。请归,仍主家政。”即取分契焚之,付以管钥,且代兄尽偿诸逋〖逋(bū),欠款〗。兄惭,受而改辙。次年,彦霄父子,同登进士。
[按]临财之际,兄弟尤易参商〖参(shēn)商,参和商为星宿,两者不同时出现,比喻彼此不和〗。所以为亲用财,则互相推诿。分亲所有,则彼此争竞也。善哉,《功过格》云:“人子当养生送死时,应作譬如父母少生一子想。当析产受业时,应作譬如父母多生一子想。”观赵君所为,何尝有财产之见在其意中哉!
至性感人(《功过格》)
归安严溪亭凤,天性孝友。与同邑施翊之乘舟,施诉兄分产不均,公频蹙〖频蹙,即颦蹙,皱着眉头〗曰:“吾兄懦,吾正苦之。使得如令兄之力,可以尽夺吾田,吾复何忧?”因挥泪不已。翊之恻然感悟。盖相之与翊之,兄弟也,皆以知州致仕,因田产而成隙者累年矣。自是兄弟交让,终身无间言。
[按]严公之致仕也,兄贫且老,迎养于家。每宴客,必兄执爵,公执箸随后。一日进箸稍迟,兄怒,批其颊,公欣然受之,终席尽欢。酒罢,送兄入卧。次旦,天未明,随至榻前候问。未几兄卒,哭葬尽礼。公之事兄若此,知其对施之言,字字由中而发矣。
“信友”
[发明]据字义言,则多人为朋,少人为友。然此处不必强分,凡同朝、同类、同窗、同事者,皆可为友。信即不欺之谓,非独指践言一端。是故谋事不忠,非信也。负人财物,非信也。面誉背毁,非信也。缓急不周,非信也。知过不规,非信也。绝其不信之端,所谓信者,在是矣。
下附征事(二则)
千里赴约(《史林》)
卓恕,还会稽,辞太傅诸葛恪(kè)。恪问何日复来,恕言某日。至日,恪宴客,停不饮食,欲以待恕。客皆曰:“会稽、建康相去千里,道阻江湖,安能必来?”俄而恕至,一座尽惊。
[按]此特信中之一耳,然能不爽千里之约,信何如之!
度友全信(《梁高僧传》)
汉洛阳僧世高,安息国王太子也。幼以至孝闻,赋性聪慧,博极群书,精天文、医理,即鸟兽之音,无不辨之。自言前世出家时,有同学友好瞋,谏而不改,许以今世相度。时值灵帝之末,乃振锡江南,度昔年同学,行至共亭湖庙。此庙素著灵异,商旅往来,能分风上下,祷祀者不绝。高未至时,神从虚空先告庙祝曰:“某舟有沙门,可请上来。”庙祝如其言,高同舟者三十余人皆随往。神曰:“吾昔在外国,与师学道,今为此庙之神。周回千里,皆吾所治。以宿生布施故,享福甚多。以瞋恚故,堕此神报。吾命且尽于旦夕,以祷祀多杀,恐堕地狱,愿师救吾。吾有绢千匹,并杂玩宝物,可为我营修佛事。”高请相见,神曰:“我形甚丑,众人必惧。”高曰:“无妨,众不怪也。”神从床后出头,乃是大蟒,不知尾之长短。至高膝边,高向之持咒数遍,嘱咐数声,蟒悲泪如雨,身形即隐。高取绢物辞去,即为建造东寺,以资冥福。未几有一少年,跪而谢高,倏然不见。高曰:“此即共亭庙神也,得离恶形矣。”后有人于大泽中,见一死蟒,身长数里。即今浔阳郡蛇村也。
[按]水陆神祇,若受荤血祷祀,未有不堕地狱者。世俗不知,一遇疾病,辄问卜求神,肆行杀害。徒累病人,雪上加霜,从苦入苦。此正所谓“呼诸魍魉,请乞福佑,欲冀延年,终不能得”者也。东岳圣帝,于唐以前,亦曾偶用荤祭,故急求元珪禅师授戒(事在《唐高僧传》),况其他乎?此亦信中之一耳,然能不爽前世之约,信何如之!
“或奉真朝斗”
[发明]真者,天仙之谓。斗者,列宿之名。尝记人之善恶,注人之生死,安得不敬奉朝礼乎?若欲原其最初,则天仙在前,斗宿居后。盖劫初未有众星,梵王、帝释因驴唇大仙之请,而后安置二十八宿于四门也。斗为西门第五宿。属斗宿者,当以粳米花,和蜜祭之。
《楼炭正法经》云:大星周围七百里,中星四百八十里,小星一百二十里,中有天人居住。世俗乃谓陨星仅如拳石,甚至画七猪之形于斗母下,亵亦甚矣。
真人、斗母,宿生皆从尊敬三宝、修行十善而来,故能享飞行宫殿,照临下土。乃今之奉道者,往往反谤佛法,安在其能奉真朝斗也?
汉魏以前,称佛为天尊,称僧为道士,称道士为祭酒。自北魏寇谦之,窃天尊与道士之号。而后佛不称天尊,比丘不称道士。其后祭酒之名,沿为大司成矣。
下附征事(二则)
七星救焚(《劝惩集》)
常熟奚浦钱氏,聚族而居。有小四房者,素奉斗,姑媳孀居。正德丙寅,其房旁失火,延烧三昼夜。恍惚见朱衣者七人,于檐前举袖一麾,火光随灭。四面皆成灰烬。
[按]《普门品》云:“设入大火,火不能烧。”即此可信。
礼斗免盗(凌子正述)
句容严近山,康熙初年,客荆襄,遇道人教以礼斗,严遂笃信奉行,精诚三载。一日在江边行,已昏黑,遇大盗。严惧,乃持斗母心咒,未几,若有黑云笼罩其船。严遂得脱,而余舟皆被其害。
[按]有谓斗母即观音大士,此谬也。菩萨虽随类化身,然皆韬光不露。若既明识其为观音,而又列玉皇之下,颠倒甚已。或云乃摩利支天,未知是否。
下载附录(二则)
道藏源流
道家无所谓藏也,唯有《道德五千言》为真耳。尝考《元都目录》,皆后人妄取《艺文志》书名,矫注八百八十四卷,名之为《道藏》也。至于历朝伪撰者,又不一而足。略言之,如前汉王裦(bāo),造《洞元经》。后汉张陵,造《灵宝经》及《章醮(jiào)》等书四十卷。吴时葛孝先,造《上清经》。晋道士王浮,造《三皇经》。齐道士陈显明,造《六十四真步虚品经》。梁陶宏景,造《太清经》。后周武时,有华州道士张宾,诏授本州刺史,长安道士张子顺,选得开府,扶风进士马翼,雍州别驾李通等四人,于天和五年,在故城内守真寺,抄览佛经,造道家伪经一千余卷(装潢者,乃万年县人索皎)。隋大业末年,有五通观道士辅惠祥,私改《涅槃经》为《长安经》,为尚书卫文升所奏,敕令戮于金光门外。麟德元年,西京道士郭行真、东明观道士李荣、会圣观道士田仁惠等,又将从前伪撰经,重加修改,私取佛经添换在内,故有三界、六道、五阴、十二入、十八界、三十七助道品、大小法门,及优婆塞、优婆夷等语。此正孔子所谓“‘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者也〖意为天子祭礼中的诗颂,不应该用于大夫之家〗。不然,道家极其分量,不过为天为仙而止,安得有菩萨修行之法耶?
道藏摘语
《道藏法轮经》云:“天尊诫敕道士云:若见佛图,思念无量,当愿一切,普入法门。”
《太上清净经》云:“若见沙门,当愿一切,明解法度,得道如佛。”
《老子升元经》云:“道士设斋供,若比丘、比丘尼来,当推为上座。”
《符子》云:“老氏之师,名释迦文佛。”
《灵宝消魔安志经》云:“道以斋为先,勤行当作佛(今改为勤行登金阙)。”
《上品大戒经》云:“施佛塔庙,得千倍报;布施沙门,得百倍报。”
《老子大权菩萨经》云:“老子是迦叶菩萨,化游震旦。”
[按]旧时祭醮,皆有鹿脯、清酒,今并改为干枣、香水。
“或拜佛念经”
[发明]佛者,觉也。自觉觉他,觉行圆满,名之为佛。自心中人人有觉,则自心中人人有佛矣。若云泥塑木雕,方名为佛,则是愚夫愚妇之佛也。若云降祸降福,斯名为佛,是又唐宋诸儒之佛矣。愚夫愚妇终日言佛,而佛实未尝敬;唐宋诸儒终日谤佛,而佛实未尝毁者,以其皆不知有佛也。
佛为三界大师,即诸天、诸仙,梵王、帝释,犹当恭敬礼拜,而况具缚凡夫乎?
礼一佛,即当观想礼无数佛。礼现在佛,即当观想礼过去、未来佛。要使十方三世微尘数如来前,一一皆有我身修供养,方为善拜佛者。
诸佛经典,与世间之善书不同。一则但知谋及身家,一则直欲救人慧命。一则止能谈议现在,一则直欲福利多生。世间若无佛经,则天上天下,皆如长夜。所以《胜天王经》云:若法师所行之处,善男子、善女人,宜刺血洒地,令尘不起,如是供养,未足为多也。
念经能解其义,复能如说修行,固为上也。若不能解其义,但存敬慕之心,亦得无量福报。譬之儿童服药,虽未谙其方,却能除病。
下附佛法渊源:
阿难结集(《法苑珠林》)
世尊入涅槃后,将结四十九年所说法,人天大集,阿难升高座,披如来衣。大梵天王持七宝盖,覆阿难上;天帝释进七宝案,至阿难前;罗睺阿修罗王执七宝香炉,在阿难前;他化天王进七宝几;魔王波旬持七宝拂,授与阿难,仍与帝释夹侍左右;四大天王侍高座四脚。结集既成,阿阇世王写得五本,梵王写三本,帝释写七本,娑竭罗龙王写八万本。皆以金银七宝印,印之。
[按]佛言:此阎浮洲,三十二国(阎浮提共有十六大国,五百中国,十万小国),是诸众生,并有大根,可流行遗教。东弗婆提二百六十国,西瞿耶尼一百三十国,亦可并行遗教。自余天下,众生薄福,不堪闻教(指北俱卢洲)。
此土闻经(《汉法本内传》)
汉明帝遣蔡愔(yīn)、秦景、王遵等十八人,至天竺国,得梵僧摩腾、竺法兰,及佛经、图像还。帝问:“法王出世,何以教不及此?”腾曰:“天竺,乃大千世界之中,诸佛出世,皆在于此。余处略偏,佛故不出。然百千年后,皆有圣人传教往化。”时帝大悦。永平十四年正月朔旦,五岳诸山道士褚善信等六百九十人上表,请与梵僧较试优劣。帝敕尚书令宋庠,于此月十五日,大集白马寺。南门设立三坛。道士将道经三百六十九卷,置于西坛;二十七家诸子书二百三十五卷,置于中坛;奠食百神,置于东坛。明帝设行殿,在寺门道西,置佛舍利及经。道士皆以荻(dí)火绕坛,临经涕泣曰:“人主信邪,道风衰替。敢延经义在坛,以火验其真伪。”便放火烧经,并成灰烬。种种咒术,皆不能验。道士相顾失色。太傅张衍曰:“卿今既无一验,宜从佛剃发矣。”褚善信等,惭不能答。佛之舍利,放五色光,上空如盖,覆日映众,得未曾有。摩腾禅师踊身高飞,神化自在。法兰师为众说法,开化未闻。时司空刘峻、后宫阴夫人及道士吕惠通等,共千余人,并求出家,帝皆许之。遂建十寺,广兴佛法(至今洛阳尚有燔经台遗迹)。
[按]晋建安中,丁德慎为凝阴令。有北界妇人,忽作外国语,观者如市。遂索纸笔,作外国书,俄成五纸,投笔教人读,人皆莫识。有数岁儿,偶在妇旁,妇即指曰:“此儿能读。”小儿得书,即以外国语读之,观者惊愕。德慎遣吏赍书,诣许下寺,以示梵僧。僧惊曰:“斯乃佛经中语也,此土偶亡数行,正忧道远难得。”遂留写之。
下附征事(六则)
得免驴胎(《法句喻经》)
昔有天帝释,五德离身,自知命尽,当生陶家,受驴胞胎,甚大愁忧。自念三界之中,济人苦厄,唯有佛耳。驰往佛所,稽首伏地,至心归依佛法圣众。未起之间,其命忽终,便入驴胎。时驴践坏其家坯器,其主打之,寻时伤胎。其神得入故身,复为天帝。佛言:“善哉,能于陨命之际,归命三尊。”遂为说法,得须陀洹道。
[按]《涅槃经》云:虽得梵天之身,乃至生非想非非想天,命终之时,还堕三恶道中。
得免猪胎(《折伏罗汉经》)
忉利天宫,有一天人,寿命垂尽,五种衰相已现。自知命终之后,当生鸠夷那渴国,疥癞母猪腹中作豚,愁惧不知所为。有一天人告曰:“今佛在此,为母说法,何不往求?”即到佛所,稽颡投诚〖稽(qǐ)颡(sǎng),屈膝下拜,以额触地〗。佛授以三归依,遂如佛教,精诚七日。天人寿尽,下生维耶离国,作长者子。
[按]大富贵人临终,欲舍官爵财宝,田宅妻孥,如割身肉,其苦无量。天人寿终,亦复如是。《正法念经》云:若先世有偷盗业,尔时见诸天女,夺其所著庄严之具,奉余天子。若先世有妄语业,诸天女等,闻其所说,生颠倒解,谓其恶骂。若先世以酒施持戒人,或破戒而自饮酒,临终迷乱,失其正念,堕于地狱。若先世有杀生业,寿命短促,疾速命终。若先世有邪淫业,见诸天女,皆悉舍己,共余天子,互相娱乐。是则名为五衰相也。
经救全城(《法苑珠林》)
晋刘度,平原人也。其乡有千余家,俱奉佛法,供养僧尼。值北虏有逃人,多匿城内。虏主大怒,将屠此城。刘率城内大小,尽诵观世音菩萨。未几,虏见天上有物坠下,入其庭中,绕于屋柱。视之,乃《观音普门品》也。虏心大喜,此城由是得释。
[按]平时既知植福,临难又能哀恳,虏之回心也,固宜。
枷锁自脱(同前)
晋河内窦传,永和中,为并州刺史高昌部曲,被吕护所虏,及其同伴六七人,共闭一狱,克日当杀。传乃专心念观世音菩萨,凡三日三夜不懈,枷锁渐宽,忽然自脱。心虽窃喜,然念同伴尚多,不忍独去,仍复至心兼祷同伴。俄而诸人枷锁,以次得脱。遂开户走出,逾城夜遁,走四、五里,隐于榛中。天明,人马四出追捕,纵火烧野,唯传所隐亩许之地,人火俱不至。
[按]此所谓“念彼观音力,释然得解脱”也。至于入水而不溺,入火而不焚,种种灵验,见于他书者,不可具述。
僧作天王(《唐高僧传》)
隋相州释元景,姓石,沧洲人也,仰慕大乘,礼诵不辍。后卧病三日,告侍者曰:“吾欲见弥勒佛,云何乃作夜摩天王?”又自云:“宾客极多,事须看视。”众问之,曰:“非尔所知也,有天众来迎耳。”遂异香盈室,奄然而逝,时大业二年六月也。遗命葬紫柏河极深处。三日后观之,水中突起一高坟,而河遂分为两道云。
[按]发光地菩萨,每现作夜摩天王,然则吾乌乎测师?
盲者得视(《北史》)
后周时张元,字孝始,年十六,其祖丧明三年。元昼夜礼佛,以祈福佑。一日读《药师经》,见盲者得视之语,遂请七僧,燃七灯,七日七夜转读《药师经》。且拜且泣曰:“天人师乎!元为孙不孝,使祖丧明,今以灯光普施法界,愿元代暗,使祖目明。”如是殷勤,经于七日。其夜梦一老翁,以金鎞(bī)刮其祖目,谓元曰:“勿忧,三日后,乃即明耳。”元梦中喜踊而寤,遍告家人。越三日,祖目果明。
[按]善医病者,莫如对症发药。失明之故,多由宿生谤佛谤法,故欲救生盲,须是点金刚正眼。《大集经》云:若有众生,于过去世,或毁于法,或谤圣人,于说法者或作障碍,或抄写经法洗脱文字,或损坏他法,或暗藏他法,由此业缘,今得盲报。又《付法藏经》云:障人出家,必堕
“报答四恩”
[发明]四恩者:一父、二母、三如来、四说法师也。父与母,生育我之形骸,如来、法师,长养我之智慧,皆恩之极重而难报者。《观佛相海经》云:“有恩不报,是阿鼻因。”然则报答之事,可忽乎哉?
报答父母之恩,唯有尽劳尽养,得亲之心,引导父母以出世之法而已。报答师长之恩,唯有依教奉行,四事供养而已。至于如来之恩,尤难言报,唯有发菩提心,立宏誓愿,仰学菩萨而已。莲大师云:“亲得离尘垢,子道方成就。”《楞严经》云:“将此深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
下附征事(三则)
礼塔度亲(《缁门崇行录》)
唐范某,母王氏,素不信三宝,范谏不听。遂依庆修律师出家,号子邻。后归,母已没三载。因诣岳庙,志心诵《法华经》,誓见岳帝,求母生处。梦岳帝告曰:“汝母禁狱,现受诸苦。可往鄮(mào)山,礼阿育王塔,庶可免也。”邻即诣塔,泣拜久之,忽闻其母谢曰:“承汝之力,得生忉利天矣。”
[按]阿育王者,佛涅槃后一百年,所出之铁轮王,王一阎浮提者也。能役使鬼神,将如来八万四千舍利,造八万四千塔,每有一亿人处,方置一塔。此方见于记载者,凡十九处,此特其一耳。
诚感父骨(《高僧传》)
后周李氏子,长安贵胄里人,唐宗室也。七岁出家,法名道丕。十九,值驾幸洛,长安焚荡,乃负母入华山。时谷涌贵,丕自辟谷〖辟谷,不食五谷〗,惟乞食供母。母问食否,必曰:“已斋。”母曰:“汝父霍山战没,骨暴霜露,能收取归葬乎?”遂往霍山,拾白骨聚一处,昼夜诵经,忏父杀业。且祝曰:“群骨之中,有动转者,即父遗骸也。”一心持诵,目不暂舍。数日间,有髑(dú)髅从骨聚中跃出,摇曳良久。丕擗踊抱持〖擗(pǐ)踊,捶胸顿足〗,赍归见母。是夜,母梦夫归,明晨骨至。后应诏入京,名播朝野。
[按]孝有二:有世间孝,有出世间孝。师盖兼而有之矣。若夫道纪,荷亲而讲演;法云,居丧而毁瘠;鉴宗,医父病而两股皆刳(kū);智聚,丁母忧而三年泣血。如斯之类,罄竹难书。倘谓辞亲出家,父母遂可不必奉养,岂识孝名为戒之义乎?
酬恩护法(《金汤编》)
宋吕蒙正,字圣功,太宗时举进士第一,累官参知政事,封许国公。方公之微也,尝寄迹僧寮,得安意书史。后执政十年,郊祀俸给皆不请。帝问其故,对以私恩未报。诘之,以实对。帝曰:“僧中有若人耶!”赐紫袍以旌之。所得恩俸,悉与寺僧,以酬宿德。公于晨兴礼佛,必祝曰:“不信佛者,莫生吾家。愿子孙世世食禄,护持三宝。”后从子夷简,封申国公,每遇元日,拜家庙后,即叩礼广慧禅师。申公之子公著,亦封申国公,于天衣禅师亦如之。左丞好问,于圆照禅师,亦如之。左丞之子用中,于佛照禅师亦如之。世世贵显奉佛,果符公愿。
[按]经言:“诸佛之恩,过于父母。”夫父母之恩,至深重也,反谓佛恩过之,何哉?盖父母之恩,止于一世。诸佛之恩,尽未来劫。父母之恩,但养色身。诸佛之恩,济人慧命。又父母训诲,不过导以名利,若或误用,反能造业。诸佛菩萨,能示以究竟法门,苟从其教,疾出轮回。父母若遇逆子,便发瞋恨。诸佛菩萨,虽遇谤佛谤法之人,悲悯无已。不特此也,父母爱其子,原望养生送死。至诸佛菩萨,毫无希望,虽度尽众生,初无能度之想。故世间第一负恩之事,无如谤佛。吕公不愿此种来为子孙,识亦卓矣!
“广行三教”
[发明]三教圣人,皆具救世之念,但门庭施设不同耳。儒用入世之事,佛行出世之法,道则似乎出世,而实未尝出世者也。孔颜虽圣,然欲藉以却鬼驱妖,则迂。佛道虽尊,然欲用以开科取士,则诞。此三教所以有不得不分之势也。
人非一途可化,故圣教必分为三。譬如三大良医,一精内科,一精外科,一精幼科,术虽不同,而其去病则一也。若三人共习一业,所救必不能广。故曰:为善不同,同归于治。
余阅贵州《铜仁府志》,知向来本名“铜人”,因其地有铜人山,故名。后改“人”为“仁”,而地与山,俱更其旧。山在巨浸中,其下皆水。曾有一年大旱,见山下尽空,但有三大铜人,头顶此山,岿然直立。而三人,恰是三教服式。窃思此山,乃开辟时物,尚无三教名色,而铜像又非人力所铸。始知三教门庭,本天造地设,合下当有。况帝君德位,超乎人类之上,岂不知孔颜大道,已如日月经天,而必欲牵合释、道,以之训饬(chì)士子乎?又考南阎浮提,名虽一洲,其中国土甚多。每一国土,各有圣贤持世立教,如孔子、老子者,不计其数,但各国姓名不同耳。至于书法,亦有六十四种。今儒者所读,不过举业之书,此外所见,能有几何?所以三藏十二部之文,龙宫秘笈之语,不唯不见,见之反加排斥,以为苟不如此,便不似儒道。不特宣之于口,并著之于书,无不曲肆诋毁,一片意必固我之私,习成党同伐异之套。至考其旦昼所为,幽独所念,无非争名逐利,欺世害人。甚至夤缘奔走,赌博、樗(chū)蒲,无所不至。凡吾儒正心诚意之学,济世安民之道,全然不讲。但损儒门之望,何增学术之光?帝君示以广行三教,可作午夜之钟矣。
人能学孔子,释迦必喜。人能学释迦,孔子亦必喜。若必欲从我教而善,则悦。不从吾教而善,即不悦。则是奴投主、兵投将之法而已,岂三教圣人乎?
“广行”二字,以心言,不以迹言。人能修仁慕义,即是行儒道。不必青衿墨绶,而后为士也。人能见性明心,即是行佛道。不必圆顶方袍,而后为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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