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茶赋

茶者！源起中华，誉满群邦，魁领百草，瑞盖千芳。聚粹汲灵，川蜀僧俗同饮；披榛寻药，上古炎帝亲尝。本自山间灵叶，常入草庐华堂。陛列青帝宰辅，斡旋日月；堪欺大块妙手，燮理阴阳。传百代而愈茂，越千年而仍香。

若乃地脉凝浆，而润三山翠圃；春风化露，以滋五岳苞芽。虽怒绽而无蕊，已芳漫而成葩。蝶来惟邀月舞，蜂至却恨香遐。阴精赠魂，青条沉沦玉兔；沆瀣遗魄，碧杪摇醒朱鸦。与芳兰竟体，挽云岫同家，随山僧宿风，伴樵子餐霞。泯于森森草木，韬于熠熠芳华。雾蒙云顶，山高难采，雨打巴丘，烟绿枝滑。蹑履背箧，尝求一叶嘉木；虔心敬首，总迷无瓣真花。是知士子常隐于丘壑，瑞草自出于林崖。

至若洞庭碧螺长青，莫干黄芽方展。雁荡毛峰，大理通感。（1）瓯蚁才成，新香初卷。冲涛溅沫，功成泻玉之瓶；绽浪浮云，晕开化雪之盏。润貔貅，漫金蟾，（2）腾云霭，浸橄榄。壶融一色，须借扬子之波；（3）影透三光，何必谷帘之选。（4）释圆妙解傲水，杯高难承；（5）皮相无意柑橘，苦口可荐。（6）

于是玉爪侵檀，倒垂烟而仍袅；（7）茗瓶非玉，在素手而犹温。点注而聆磬响，浅啜而透芳醇。香可裂鼻，已知南屏三昧；（8）色能定目，敢笑东坡几分。宰辅之“酪奴”何愚？（9）长史之“水厄”难寻。（10）神瓯如灌，五府漫滋清爽；凡身似洗，七尺淘净俗尘。仲瑗朝天，何必鸡舌奏事；（11）恭懿入魏，不忘鸟嘴随身。（12）

若夫酒乃入世之饮，茶为出世之朋。新知常倾白堕，（13）老友惯饮春茗。扫叶填炉，应无侧弁之恼；（14）报怀眠月，长羡接篱之风。（15）八百伽蓝，不如赵州一句；（16）半盏清茶，可换锦瑟三声。曷堪坐影擎杯，独对夜雨；怎自迎窗就口，坐卧春风。于是聚元神，澄思虑，驱俗念，刳膻腥。灵催翰墨，朴化萧筝。一瓯在抱，万象咸空。凤管鸾箫，入耳时菩提遍地；陶泓片楮，着目处莲瓣开蓬。对饮移舟就渚，独酌邀月栽庭。醺然而不形醉，欸乃而驭歌行。

是以茶融五味，能解千般妙谛；水涤三神，可消一腔郁陶。万品可入缥器，六欲能化酌匏。茶禅同参，梵道双交。倾一盏而融通今古；咂万钟而履迹云霄。嗟夫！中华饮品，何有甚于此哉？

【依中华新韵】

【注释】：（1）通感：通感茶。（2）貔貅、金蟾：茶宠。（3）扬子之波：古人煮茶水之上品。李德裕为相，有奉使者至金陵，命置中冷水一壶。其人忘却。至石头城，及汲以献李。饮之，曰：“此颇似石头城下水。”其人谢过，不敢隐。（4）谷帘：谷帘泉。南康府城西。泉水如帘，布岩而下者三十余派。陆羽品其味为天下第一。（5）释圆妙解傲水：法门寺对住持释圆和尚用杯高难注水的事例，解释做人的道理。（6）皮相句：皮光业耽茗事。一日，中表请尝新柑，才至，呼茶甚急，径进一巨瓯。题诗曰：“未见甘心氏，先迎苦口师。”（7）玉爪：茶叶别称。（8）南屏三昧：苏东坡第二次到杭州任知州时，西湖南山净慈寺的南屏谦师亲自为他点茶。苏东坡欣赏了谦师高超的点茶技法，品饮了谦师亲手点的茶汤。当场做诗一首：道人晓出南屏山，来试点茶三昧手。忽惊午盏兔毫斑，　打作春瓮鹅儿酒。（9）酪奴：北魏杨炫之《洛阳伽蓝记》：“（王）肃与高祖殿会，肃对曰：‘羊者是陆产之最，鱼者乃水族之长，所好不同，并各称珍。常云：羊比齐鲁大邦，鱼比邾莒小国。唯茗不中，与酪作奴。（10）水厄：《太平御览》卷八六七引《世说》：“晋司徒长史王蒙好饮茶，人至辄命饮之。士大夫皆患之，每欲往候，必云：‘今日有水厄。’”（11）鸡舌奏事：应劭为汉侍中，年老口臭。帝赐鸡舌香含之，后来三省故事郎官日含鸡舌香欲其奏事对答芬芳。（12）恭懿：王肃。鸟嘴：茶叶名。（13）白堕：酒的别称。（14）侧弁：因酒醉而歪戴皮帽。《诗·小雅·宾之初筵》：“侧弁之俄，屡舞傞傞。”（15）接篱：白鹭羽为饰的帽子。（16）赵州一句：指赵州谂禅师“三字禅”经“吃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