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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幕”如何成“劣幕”——左宗棠从事“秘书工作”的一段经历

以稿换稿】  作者: 眭达明   来源: 秘书工作   阅读 次 【    】【收藏

左宗棠是清末湘军的著名将领。他在湖南巡抚骆秉章幕府工作期间,曾以幕友身份实际掌理全省军政近六年,在清朝镇压太平天国运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曾经功勋卓著、风光无限的左师爷,到头来不仅被湖广总督官文劾为“劣幕”,还遭到身边官员们的群起攻击,就连此前极为看重他的咸丰皇帝也在上谕中要求严办。

“良幕”怎么突然变成了“劣幕”?要弄清其中的原委,还得从左宗棠在骆秉章幕府工作的那段经历说起。据《清稗类钞?知遇类》记载,骆秉章年长左宗棠近二十岁,是个涵养很深的人。闲暇时他常到幕友办公的地方坐坐,碰到左宗棠向同事布置工作、交代任务,他就站在旁边静听,很少插嘴说话。有一天,左宗棠和另外几位幕友“慷慨论事,援古证今,风发泉涌”,对自己领导的到来视而不见,骆秉章也不计较,在旁边很有兴趣地听了许久,临走都未发一言。

《庸庵笔记》卷二也有一段记载。一次,巡抚衙门外传出炮声,骆秉章听到后不知何故,赶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旁边的人告诉他:“左师爷发军奏折也!”按例,发军奏折是很隆重的事,一般都由巡抚亲自主持。骆秉章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说明他可能连折稿都没看过。左宗棠未经请示就将奏折发出,如此大事巡抚也都听之任之,可见左宗棠的权力之大。

更值得玩味的是《清朝逸史》卷三写到的“左文襄面诤骆文忠”一事。当时,骆秉章爱妾的弟弟花钱买了个“佐杂候补”的名分,却因“僧多粥少”,一直在湘中赋闲,很想通过关系谋取一份差使。小妾软硬兼施求了多次,骆秉章都说:“此等事概由左师爷主持,我不便向左师爷启齿。”后来实在摆脱不了纠缠,才勉强答应一试:“等哪天左师爷高兴时,我再趁机说说。”

有一天,骆秉章到左宗棠办公处商量事情,气氛十分融洽。于是骆秉章就试探性地开了口:“有佐杂班中某人,到省已久,至今赋闲,能否酌情安排一个差使?”左宗棠听后,没有任何反应。骆秉章又说:“实不相瞒,此人是小妾之弟。小妾向我恳求过多次了,我都一直不好意思向你开口。这人其实并不差,不仅小有才华,而且品行端正。佐杂班中像他这样的人,听说多有安排,既然如此,就不能因为他是我的亲戚而避嫌得不到任用。”听罢此言,左宗棠莞尔一笑说:“我今天很高兴,能不能请我喝杯小酒?”骆秉章一听有戏,欣然让人备了酒菜,亲自给左宗棠斟了满满一杯酒。左宗棠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骆秉章再斟,左宗棠再饮。三杯酒下肚后,左宗棠收起杯子,向骆秉章深深鞠了一躬,说:“喝过三杯离别酒,左某从此告别矣。”不等骆秉章答话,就催促随从收拾行装,准备离去。

骆秉章惊讶地看着左宗棠,检讨说:“我不过随便说说嘛,你何必这么认真呢!”左宗棠说:“明人不烦细说。意见偶然不合,便当割席。君子绝交,不出恶声,何必多言。”骆秉章立刻改容致谢说:“刚才说的全当废话,你不听就是了。骆某倾心相任,从善如流,此心可质天日。万勿因一时误会,就产生离去的想法。以后一切倚重,骆某再不干涉矣。”说完急忙招呼仆人给左宗棠安顿行李,然后换过杯子,与左宗棠畅饮起来。左宗棠于是慷慨陈词:“现在是什么时候?大乱初兴,军事倥偬,若想维系人心,急宜整顿吏治。倘若用人略一徇私,便足以贻误大局。左某诚知佐杂班中某人小有才华而亦谨慎,未尝不可安排个差使。然而您毕竟要三思而行,让他离省委派别的差使就是,留在这里就得受点委屈。否则,官场中人就会怀疑他是得到了您的照顾,我左某顶不住您的压力,才给他安排了差使的。这个话一旦传出去,来走后门的人就会踏破门槛,正派能干的人就会灰心丧气,这样一来,我们还能办成什么事情?这就是我想告辞,不愿意看到您名声败坏、公事无成的原因。”骆秉章竭诚拜服说:“公真益我哉!骆某受教矣!”两人于是畅饮而散。

以上记述,无不说明左宗棠虽深居骆秉章幕府,实际上却是操持湖南全省政柄之人。从撰写奏折到批答来文,左宗棠都一手包办,身为巡抚的骆秉章反倒一身轻松,乐得当甩手掌柜,只是按例在文件上签字画押而已。所以后来人在为左宗棠编纂文集时,就直接将骆秉章担任湖南巡抚期间所上奏章作为附篇编入《左文襄公全集》之中了。

在左宗棠的操持下,湖南对内整顿社会秩序,对外给予邻省经济和军事援助,确实显示出了强省风范,也使他自己在政界声名鹊起。然而以左宗棠的身份和职责而言,其所作所为说轻些是越俎代庖,说重些就是越权干政,确实犯了大忌。根据清朝律例,幕友没有任何官场身份,也不能抛头露面,只能在幕主身后出谋划策,处理文档。左宗棠却不管这些清规戒律,将所有条条框框全部打破,该说就说、该干就干,颐指气使、舍我其谁,完全进入了“二巡抚”的角色,毫无顾忌地从“幕后”走到“台前”。骆秉章也失去了分寸,把军政事务一律托付给左宗棠,听凭其处置。这种严重超越工作权限的行为,确实为法纪所不容。官文参劾左宗棠为“劣幕”,的确没有冤枉他。

更要命的是左宗棠的脾气非常不好,责任心又太强,稍不顺心就训人,难得给人好脸色。不管是自觉还是不自觉,他确实把自己当成了湖南的“二巡抚”,很想代骆秉章把全部事务办理妥当。可他就是没去想,中国是个很讲究中庸和名分的国家。真正的巡抚,因出于皇帝的任命,有了与职权相统一的名分,凡一省巡抚以下的文武官吏,都必须绝对服从他的领导。但如果并无巡抚之名而操巡抚之权,情形就大不相同了。尤其是巡抚以下的各位大员,差巡抚不过一阶,较左宗棠在籍举人和幕府师爷的身份,地位高出许多。只因骆秉章的过分倚信,左宗棠凡事即敢自作主张,把这些大员全都当成了摆设。久而久之,难免与众人产生不睦,甚至积下仇怨。在这些官员眼中,左宗棠已成为一个招摇太甚,树敌过多,让人很难理解和接受的异类了。

左宗棠在湖南巡抚衙门的所作所为,既然严重超越了幕友的工作权限,为何近六年中无人公开提出质疑或批评,上面也不追究,非要等到官文参劾之后,才一起墙倒众人推?原来那时官员普遍无能,又忙于各种官场应酬,既无心思和能力处理好公务,又不屑于具体事务,于是幕友从“佐官而治”变成“代官而治”,从“后台”跳到“前台”,成为官府日常运作中不可或缺的人物。可以说,师爷作用过分膨胀和官幕严重错位,作为晚清官场独有的一种普遍现象,朝廷虽然洞悉其弊,却又无力解决,最后只能在权力冲突中寻求妥协。

还有一个特殊情况不能不考虑,那就是左宗棠进入湖南巡抚衙门之时,正是太平军压境两湖的非常时期。无论是湖广总督官文,还是咸丰皇帝,都不得不借助骆、左等汉族官僚抵抗太平军。作为坐镇武汉的钦差大臣,官文更是需要有能力之人为他“左抵右挡”,维持两湖局面。在这种情况之下,左宗棠的表现再怎么出格,官文耳边有再多的流言蜚语,眼里有再多的看不惯,心里有再多的怨气,也只能暂时忍耐。到了官文弹劾左宗棠的时候,形势已完全改观,太平军基本被逐出两湖地区,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出手了。咸丰皇帝本人对左宗棠在湖南的地位和作用尽管有所了解,对左宗棠本人也不无好感,并希望他能够为朝廷所用,然而一旦遇到官员纷争,还是更容易相信满族权贵的话,因而迅即将左宗棠交官文处理。究其根源,湘军三个核心人物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当中,唯独左宗棠官卑职小,自身不掌握武装,地位最为脆弱,自己又树大招风,给人以口实,遭到弹劾也就势所必然。

左宗棠突然之间由“良幕”变为“劣幕”,究其原因,除了当时的政治制度外,与他本人的行事风格不无关系。单从办事方面看,左宗棠确实是个难得的“良幕”。但如果从幕友的工作职分上看,左宗棠被参为“劣幕”,却也“名副其实”。

作者单位:江西省粮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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