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湘溯源—湘军遗珍三绝(三)

今年三湘大地雨水特别的多，风雨频临的五月，见证当年这场生死之搏、而又由组织指挥这连年战事的三位军政大员亲笔批示的军事文件，竟然从历史长河的尘封之中悄悄地浮出，当年的如幛烽火，当年的如雷金鼓，就定格在这字里行间了。

鬼使神差七年失落竟回归

把展曾国藩和沈葆桢、唐训方的军事批件，我实在无法平抑胸臆间涌动的那股激越之情。历史是如此的无情，天地是这般的缈小，时空又是怎样的幻变飘灵……感叹一回，陡地又忆起一件事来。2000年春夏的一个双休日早市，浏阳古玩商人唐鼓眼（诨名）问我要不要曾国藩的布告，并取出复印件给我过目。布告确为曾国藩同治二年四月所发，为影刊（非影印）件，雕刻精细，字迹清晰，保存基本完整。我当然要，但他坚持非一万二千元不卖。我一介寒士，自然希望再见时讨讨价，便有意别开话题而他顾。不料从此再未见此人在古玩集市露面，几经打听，听说患肝癌已谢世多时，布告亦如泥牛入海。2001年6月14日我写一短文发表在《现代消费报》，谈及从他手上购获王士禛铜墨盒的事，顺便亦提及此憾，可见是耿耿于怀的了。布告内容则记忆犹新，是曾国藩为严惩掳掠民船运兵运粮的官兵的，时间与曾国藩等“三公”批示相吻合。是否二者有什么关联？问我的浏阳籍副经理，他立即记起此事，并说唐鼓眼已将布告以8000元的价格卖给了张志国，所幸他曾索要了一份复印件，可以带来供我查考。第二天副经理携布告复印件来，果然就是几年前我见过的那件。于是我立即给吴康华打电话，我为吴康华着想，他拥有了曾国藩的军事批件，倘若连同当年实贴的军事布告一并入藏，岂不为一大美谈？吴康华认为我说的不错，表示有此愿望。我希望副经理能将“布告”买回长沙，不意他说张志国已出手，买主亦已找到，要价两万。我有些半信半疑，打了个电话给张志国。张志国为浏阳有名的农民企业家，酷爱收藏，集巨资辟了几大展馆，以民俗文化展最吸引观众。同吴康华商定，以我的名义去协商，或有眉目。接电话的正是张志国，他竟然很熟悉我，连呼“有名的廖老师”，并说布告正挂在厅里，你要，我让，看来副经理消息不确。二人电话中约定，次日我去浏阳会他。说真话，儿子在单位当副老总，有车，我是轻易不坐他的车的，更不用他的车，希望他职上廉洁。这回我却顾不得了，破天荒要儿子徇一回私，请他的司机送我去取那布告。张志国早在他的庄园门前等我了，庄园以园林花木为主，几个展馆分建于古树奇石之间。寒暄几句，我便要看那布告，于是又让我委实惊诧一回。布告长达一米以上，四周竟然用了双面胶贴在三夹板上，然后上框，然后挂在墙上……产业大的人要价不低，我是以高出他买回的两倍价格携布告回长的。令我想不到的，是我们贺总希望留下布告来，这会令我在吴康华面前失去信誉，托省博物馆的邓昭辉先生委婉陈明，贺总通情达理，不要了。更出我意料之外的是，吴康华认为价高，竟不想要。我一下子处于两难境地，正筹措钱买房子，“布告”却又数年有缘来相会，咬咬牙，挤出钱来，干脆自己买下，苍天要我演了回“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好戏……

静心读布告，两遍，心旌飞扬了。布告起首为“钦差大臣两江阁督部堂曾为严禁事”，内容是“照得近来各营弁勇掳船之风日甚一日，或并无差事掳船而卖放，或多货船闯关而包厘，即有统领营官在途同行，亦复维容兵勇，鱼肉船户。无论重载之船、家脊之船、养病之船、送柩之船，一概强掳讹索。或系上水而强之下行，或本系小划而强之远行。甚至驱逐客商，攘占货物。又有游勇土匪，假冒各营之名，到处掳船，长江大湖，支河小港，骚扰几遍，商民久含怨怒，厘税因之大减。船户因不聊生，军士亦将饥饿，急应严行禁革，以肃军政而裕厘饷。嗣后各营将弁勇丁，或奉差驰赴他处，或自楚募勇东来，一概不准掳船，只准民价和雇。如敢故违，定以军法从事。本部堂一面派员严拿，一面行知各县各卡。如有前项情弊，许该县该卡拿获正法再行通禀。其非本部堂所辖之营，亦经咨商，一律严办。合行出示晓喻，各宜凛遵毋违，特示。右仰通知，同治二年（1863年）四月”。告示加盖长方形“钦差大臣太子少保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关防”篆刻满汉文对照印，与军事批文上钤印为同一印章。

“果然与曾国藩、沈葆桢、唐训方军事批件有关！”我简直喜不自禁。还在张志国的庄园时，也没有掩饰满心的喜悦和激奋，告诉他之所以不远百里寻上门来，原就是为了让互有关联的珍贵历史文物再不各自东西。“这就好了，批示、布告都在，你和我，”我指指张志国又说：“功德无量。”看看张志国似乎不甚理解，我接着解释给他听。“你不珍藏好，我不七年难忘寻上门来，它们恐怕永远无法聚在一起哩！”张志国笑了，笑得很开心。

这是真正的珠联璧合，布告所示正是军事批件所指战事的关联事件。

允许我从同治二年（1863）正月初九日曾国藩回复河北提督李世忠一信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