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说

　　学问之道，自疑而始。非疑无以广识。疑可推真理，疑可见爻象。故“学而须疑，可疑而不疑者，不曾学，学则须疑。”好学而不敢疑，非真能好学者也。
　　刘开之言“学必好问”。然问自何起耶？盖为自疑而起：有疑方生问。是故疑且先于问也。师道有三焉：其先曰学，以获其知识也；再者曰问，以增其智也；最上曰疑，以辨其是非也。学之终乃知其是非而后已。是则内之，非则弃之。明物之爻象、事之正误。故为学之道，当先会疑。善为学者，使之有所疑、会疑。有所疑则知理深；会疑则见理明。见理深明则能广其才，以致通理焉。
　　古人不择事而疑焉，不择时而疑焉，不择物而疑焉，取其有益于身而已矣。夫康熙读《晋书》：“胤恭勤不倦，夏月则练囊数十萤火虫以照书，”又览《孙氏世录》：“孙康家贫，常映雪读书”。然帝阅而疑之，仅数十萤火虫及雪之映光岂可照明乎？爰使人验之，果不其然。终举左而证“囊萤映雪”之事实乃谬论也。又如苏东坡之疑钟山之名而有佳篇《石钟山记》垂名；李时珍疑古药方之不明而成巨著《本草纲目》传世。故夫唯学而疑者，方能养技也。理明矣，何事不成焉？
　　然则今之众人，有学而无疑，书上之言，唯唯诺诺。乾乾兮唯学是急，常图其所学而忽其所疑，重其所近而遗其所远。至若名家之说、权威之著，畏之而莫敢疑焉。如是，有学而无疑，书本之言，师之所教，遵之而学之，随之而顺之。几年而下，而无可疑之事，亦无敢疑之人，虽学也亦不能进也，而其学之所得者亦不能辨其是非。舍问，其能称好学者乎？是故不能疑者，其智不能长也，智不长则非好学者也。事之不疑则安见其理。嗟乎！学之所以不进也，非此之由乎！
　　吾侪师于堂，然则书上之言其尽为真理耶？非然也。虽圣人之言，名家之说，权威之著，亦有其谬也。孟子不云乎，“尽信书则弗如无书。”此言得之矣。故圣人之言、名家之说，疑焉以破其弊，所谓取其精也；权威之作，疑焉以辨其是非，所谓“疑而见理”也。是故学而须疑，疑之而知其谬也，则能更之，所谓“善则从之，不善则改之”者也。
　　故学问之道，当先会疑。好学而敢疑，是乃“学无止境”也。其真能称好学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