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赋

壬辰五月夏初，余探望某县郡守相如，相如约吾散步于郊野山峦之中。是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艳阳炽烈，清风徐来。相如公笑曰：“桑田原野，广漠无边，丘陵冈峦，起伏蜿蜒。日头高悬，光耀如鉴，晴空湛蓝，浑然水天。浩浩乎如入魔界，羽化登仙；飘飘乎似进桃园，神驰心猿。夫诸王子公侯，徒事于名利之争，鼠目于苑囿之间，而亦不得世界之奇趣也。”余答曰：“昔日，苏子游赤壁，欲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今吾与汝，醉清风而临万顷，寄蜉蝣而赏山水，何不乐哉？”

于是乎徒步南行，循山道而上，登蚰蜒而攀。群山矗矗，峭壁崔嵬。崭岩参差，峻岚叠翠。溪谷崛奇，路转峰回。盘山之道，曲曲如蛇，幽谷之沟，森森阴晦。左出，古松苍郁，青绿欲滴；右出，草木茂盛，群芳葳蕤。馨香氤氲，蝶蜂飞舞，荆棘丛丛，蟒蛇作祟蜗隧。鹏鸟盘旋于峰巅，野兔奔突于坡陲。溪流悠长，横波逆转，洪流暴怒，堤岸岿岿。山鸡高鸣，一呼一应，喧闹嘈杂；狐狸啼叫，如泣如诉，袅袅音回。柔草萋萋，迎风披靡，郁郁菲菲，吐芳扬蕙。泉流淙淙，清澈见底，欢跃活泼，语细声碎。九峻巍峨，渺天下如黍粟，峭崖峥嵘，视远山如蝼蚁。

相如叹曰：“周览纵观，举首目张。视之无端，察之空广。心旷神怡，襟怀宽敞。东望日出之海，渺渺茫茫，西眺日落之陂，莽莽苍苍。川原相缪，蔼烟激荡，妖娆娇态，万千气象。难怪诸侯争霸，外强称狂。觊觎沃土，垂涎域疆。故始皇修边，筑磊砌墙，蒙恬持戈，强固国防。匈奴不敢南下而牧马，狄戎不敢弯弓而逞强。亦不无道理也？”

余曰：“华山为城，长河为池。始皇以为固若金汤。然仁义不施，身败名裂，虽锦绣而难保也。”

余与相如始沿北坡而下。辽阔原野，尽收眼底，稻海桑田，一望无际。清风吹拂，绿浪此起彼伏；艳阳辉映，鳞光闪闪熠熠。瓜菜园圃，条藤如蛇，万头攒动，碎花绽放，馨香扑鼻；桃李苑囿，果实似珠，累累枝头，绿叶掩映，色彩旖旎。高杆玉米，节节向上，株株挺立；低秸黍谷，行列整齐，匝匝密密。机声隆隆，汲地泉而喷扬，环水潺潺，放欢歌而奔驰。木林苍郁，群鸟嬉戏而鸣，池塘湛蓝，游鱼掠波而起。田娃阵阵，报说秋丰之悦，蚱蜢噪噪，争乐夏荣之怡。田埂布衣，挥汗水而容光，草畔牧童，吹短笛而痴迷。古寺翻新，增其旧制，华厦广建，朱门红壁。佛音缭绕，有超凡脱俗之感，金鼓迭起，有息心忘返之意。

于是，相如喟然而曰：“美哉，农家！富丽辉煌，丰收在望。国泰和谐，民乐其享。奏陶唐氏之舞，万人共和，听葛天氏之歌，千家盛倡。乃国泰民安之本也。而吾不能了却己之愿也。”

余赞曰：“君之为政一方，可为尽心焉耳。百废振兴，物阜年丰，何其哀也？”

相如曰：“广开田土，犹有食不果腹者，遍织罗绮，犹有衣不蔽体者，高楼林立，犹有夜宿街头者，车如马龙，犹有负载道路者，何其然不哀也？”

吾喻矣，忧乐于心，不在于己之得失，而在于贫富之悬殊。相如之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