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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散文

捕鼠说

繁体中文】  作者:姚莹   发布:2014年12月07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作品原文

岭东以南多鼠,大而黠。夜则翻囊倾箧,旦游院庭,若无人者。逐之,循墙而走,睢盱顾人作怒状[1],反坐,则逡巡至足下[2],而舕其唾[3]。舍中人患之[4],乃蓄猫。猫之大,仅三倍鼠。其始来也。声咻然以厉,号鸣不休,鼠稍戢。舍中人大喜,益爱猫,非鱼鲜不饲,夜则卧之榻而抚弄之。日益肥,倍鼠之身六七矣,毛色光泽,任游于别舍,惟食时则归。由是,室之中竟日无猫声;食之后,竟日无猫迹。鼠复大至,厨无留粮,室无完器焉。然鼠初犹伺猫之出也而后至。一旦猝遇,鼠愕然以窜,而猫若未之见者;方就食,食已仍去,或登榻卧。鼠见其无为也,猫卧于榻,鼠行于地。未几而猫之食,鼠亦食之。主人乃更为猫谨其盖藏,一不谨,则猫摇尾长鸣以向主人,而鼠患转为猫患矣。

舍中人以谇猫之弱也[5],余曰:岂猫之咎哉!彼其材本驽下,无捕攫之能,徒具形声耳。其初之号鸣,乃以求食,志固不在鼠也。苟暂羁而少饲之[6],勿以美具[7],及微饥而纵之,得鼠,然后益其食,不得则减之,或可冀其一击。然勇却犹未可知也。今无一攫之功,徒以声形而甘食丰饵以宠之,卧榻抚弄以骄之,任其游出以惰之,三者备而猫之志得,其质亡矣。独不见夫养鹰者乎[8]?饥则鞲之[9],微饱则纵之;得大鱼者饲以鳅,得小鱼者饲以虾,无则饥之。然后鱼可得也。今以人食食猫而复玩之,其得鼠也不亦难哉!

且舍中人之蓄猫,又不若粤人蓄鼠矣。先是,有蓄洋鼠者,仅二寸许,而白洁可玩,能跳环。今其种日蕃,城邑富人无蓄之者。笼以朱龛,络以铜网,中作台,如演剧状;有房有场,架二环如秋千也者。每龛雌雄各一,卧以白绵,饲以香米,以指击龛,则鼠自房中左右出台,各就其环而跳走焉,观者以为乐。二鼠之费或数金,是犹有技能也。或曰:粤中向无鼠患,自洋鼠之戏盛,鼠乃炽。然则是亦妖精之类欤!

作品注释

[1]睢盱(suī xū):张目仰望。

[2]反坐:原为法律用语,对诬告的人治罪。此处指回过头来不满。逡巡:迟疑不决。

[3]舕(tàn):伸舌。

[4]舍中人:即舍人,富贵子弟。

[5]谇(suì):责骂。

[6]暂羁:暂时拴起来。

[7]具:食物。

[8]鹰:此处指用以捕鱼的鱼鹰。

[9]鞲(gōu):套,套住。

作品赏析

这是一篇耐人思索的杂文。文章分前后两部分,头一部分讲富贵子弟蓄猫,猎是鼠的天敌,岭南本有鼠患,但富贵子弟爱猫,使猫失去了捕鼠的天性。第二部分讲粤人蓄洋鼠,以鼠为玩物,从而造成了鼠患。文章表面讲猫、鼠,实际是写人事。富贵子弟豢养的猫不捕鼠,只会养尊处优,明显的是在讽刺无所事事,尸位素餐的大官小吏的腐败无能。后面谈“蓄洋鼠”问题,指明“粤中向无鼠患,自洋鼠之戏盛,鼠乃炽”,似有暗指殖民者侵扰之意。洋鼠本是“妖精之类”,但“城邑富人无不蓄之”,这分明是在斥责投降派对殖民者姑息养奸,造成祸患的卖国行径。

作者简介

姚莹(1785~1853),字石甫,名明叔,自号幸翁,晚号展和。桐城城关人。姚鼐侄孙。自幼从姚鼐学诗作文。1808 年(嘉庆十三年)中进士,其政治才干,受到两江总督陶澍及林则徐等人的器重。

他在《康輶纪行》中,除撰有“前后藏三十一城”、“葱岭”、“西昆仑”等专篇论及西藏地理外,还将古地理书与现实状况相印证,写出“古三危”、“《禹贡》黑水有三”及“古书言异域”等篇,用大量资料证实前后藏并非“天竺”,而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该书还介绍了西藏邻国印度、尼泊尔、锡金的情况,对英、法、俄等国情作了研究,揭露了他们侵略中国的野心。

姚莹在文学上亦颇有成就。宗法桐城派文论,偏好散文,长于议论,主张文章必须“明道”、“言事”、“文与实俱茂”,被称为桐城派八大家之一。著有《东溟文集》、《东溟奏稿》、《后湘诗集》、《东槎纪略》、《康輶纪行》等,其著作辑为《中复堂全集》13 种98卷。

【来源:作者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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