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鸦片大王曾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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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末年,重庆海关税务司负责人英国人霍德华从大巴山麓沿嘉陵江而下,经重庆出三峡,看见川东沿江两岸的良田沃土万紫千红,繁花似锦,惊为奇观。不久后他以重庆海关的名义派了个调查组前去调查,始知种的全是罂粟。
种植地区广泛,面积达数百万亩,年产鸦片 12万担,四川政府当时年征烟税白银 800余万两,为全省一切地丁杂税总和的 4倍多。民国时期四川各县市普遍种烟,年征烟税达 4000余万元。 20世纪 30年代,上海的英文报纸《密勒氏评论报》和《字林西报》就鸦片泛滥一事著文称:“四川有个黑色王朝。
在这王朝里有著名的鸦片大王,有行辕主任、省主席、四个军长;近 50万的双枪部队、数以百万计的烟民与鸦片结下不解之缘。”上海英文报纸上说的鸦片大王就是曾俊臣。 1990年,《四川省民政志》证实了上述所说绝非耸人听闻,而是事实。
【川东毒王】
曾俊臣是四川威远县人,他本来是个盐商,一不当官,二不当匪,三不操袍哥,但却在 20世纪 30年代中期当了鸦片大王。
1935年,蒋介石势力入川,宣布实行 6年禁烟计划,一面信誓旦旦要把四川的烟毒全部肃清,在全川 136县市成立起三四百个禁烟机构,委派大小烟官不下千员;一面又实行鸦片官督商销政策,以征代禁,招商承包,只要纳税,国民党各级政府保证烟商的利益,给予采购运销的特权。
四川的烟馆大致说来可分为下述五类:
第一类豪华型。专供军阀官僚、豪门大贾、金融银行头面人物,买空卖空的投机家、地主工商业老板,大家子弟这类人玩。如设于春熙北段三益公内的卡尔登、北打金街的广寒宫、锦华馆内的仰园、太平街的过雨轩、总府街的太平洋都驰名全省。在这些豪华的烟馆内,明窗净几,躺椅沙发,白铜钢丝烟榻,白银万字烟盘,玉镶九节烟枪,大理石金镶响斗,上等南土,中西名菜,京苏细点,银耳燕窝,四时水果,公娼暗妓,麻将骰子,扑克牌九,无所不备,应有尽有。
第二类烟馆称雅室。档次低于豪华型,设备虽较简单,但也一人一榻。群芳歌女,江湖艺人,穿梭其间。卖米劳糟鸡蛋、铜锅挂面、三合泥、冰糖莲子、八宝蜜饯、怪味鸡块、香油卤兔的小贩,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在雅室来过瘾的烟民,一般是中小商人、机关职员、学校师生、城镇居民。
第三类烟馆称售店。售店数量较大,成都市区约有上百家,遍布街街巷巷。每家售店门前都挂有一个长方形白纸灯笼,灯笼一侧写着“闻香下马”,另一侧写着“知味停车”,正面写了售店两个大字,背面写着零售熟烟的价格,如南土大杯八角,中杯六角,小杯四角;川土大杯六角,中杯四角,小杯二角等等。所谓大杯不过如李杏大,中杯似板粟大,小杯似拇指大。
杯为陶器,实为小碟,红外绿内,皆为成都小土窑生产。到这里来过瘾的,有部分是已破落的富家子弟,而更多的则是鸡鸣狗盗、滥眼滚龙、地痞流氓。民国 26年( 1937年),成都有个记者采访过售店,写过这样一篇《陋室铭》:枪不在饱,有烟则灵,灯不在亮,有油则行,斯是陋室,唯我独尊。烟熏牙齿黑,灯照脸皮青,谈笑皆瘾客,往来无正经。挂绺绺,穿巾巾,无丝毫之廉耻,无半点之人形,北门栖留所,西门白骨亭。瘾哥云:何惧之有。
第四类烟馆称流动摊点。售主皆系小贩,他们提着烟筐,肩下夹着一床破席守候在城乡接合部,如成都外东牛市口,外南衣冠庙,外西乡农市,外北豆腐街以及各县的岔口上。因为那些地方有较多的拉长途黄包车等待雇客的人力车工人、抬轿子滑竿的轿夫,推鸡公车运粮运油的贫农,挑运货物的“脚子”。这些人讲好生意,都要向雇主先要点钱过瘾,过了瘾才赶路。流动烟摊都以这类人为对象。他们遇到买主,便把破席铺在屋檐下,找几个砖块或木块当枕头,取出烟具,让他们过瘾。
第五类是兼营烟馆。分布于各种妓院、旅馆、栈房和寄宿舍,百货、纸烟、五金、交电、丝绸的交易所庄号,甚至大茶馆、大餐馆、载客木船都兼营鸦片零售生意。鸦片生意如水泻地,无孔不入。重庆货物税局局长李春江,刘湘 21军负责理财的甘绩镛、刘航琛和唐华,素来与曾俊臣过往较密。这时李春江当上全省禁烟总局局长,甘绩镛当上主管全省禁烟最高行政机关民政厅的厅长,刘航琛当上了承办全川烟税的财政厅长,唐华当上了全省禁烟缉私处长。
这 4个大烟官就是曾俊臣登上毒王宝座的保驾大臣。李春江走马上任后,就兴冲冲地跑来找曾俊臣,他对曾说:“俊臣,现在我们翻梢的机会到了。民政厅和禁烟总局开过会,决定把全川的鸦片由商家承包,甘厅长、刘厅长、唐处长和我一致同意由你出来做头,我们向主席(刘湘)一报告,刘主席就点头赞成。肥水不流外人田,赚他个百把万不在话下,不赚白不赚。”一边是暴利的诱惑,另一边是正当盐商的名誉,是脱鞋下水,还是洁身自好,着实让曾俊臣决定不下。他说:“钱,谁又不想赚啊?只是做鸦片实在风险太大了。”
李春江哈哈大笑:“别人做有风险,你做有什么风险。刘主席给你撑腰,我们给你保驾,哪个还敢把你逮去啃了!”曾俊臣想来想去,在四川军人中他人缘好,不过买个刀头敬敬菩萨,问题确实不大,但老蒋派进川的参谋团他却吃不透,摸不到火门,因此他向李春江说:“你们倒是没得话说,我担心的是参谋团主任贺国光,贺矮子喜欢搞‘厚黑教’,万一他猫儿毛发了不好打整。”
李春江说:“隔山打鸟,见者有份,只要扯几根毛毛把他那洞洞塞住,多少让他弄几个,这关节不是就打通了。”曾俊臣点了头,这事就这样定了。 1935年 5月,曾俊臣约川盐银行经理石竹轩、大烟贩李茂卿做明股, 3个大烟官甘绩镛、李春江、唐华做他袖筒子里头的暗股,集资 30万元,用 3个金字重起来,取名“鑫记土行”,在重庆曹家巷鸣锣开张。
自从道光初年鸦片流入四川以来,鸦片贩子从来没有这样堂而皇之地风光过,现在居然公开挂上一个用红绸包顶的金字大招牌,摆了三十几桌酒席庆贺,冠盖如云,车水马龙,好不气派。曾俊臣把各方神圣都放平了,只对贺国光揣根红苕,哪知贺国光比哪个都撇脱,在一次酒后,他借酒遮脸,竟单刀直入:“俊臣,我的太太有两万块钱,你看放在银行好还是放在你的生意上好?”曾俊臣连忙说:“主任,你把钱放在我号上,我保证一个赚两个。”贺国光说:“那就拜托你了。我这个人最相信你这样的朋友,只要彼此能够合作,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就放手干吧!”在这以后,曾俊臣随时向贺国光报喜:“主任你赚了一万。”“主任,你又赚了两万。”
一年下来,贺国光收了曾俊臣十几万。曾俊臣把贺国光摆平了,心中更无大的顾虑,便在鑫记土行之外,派李茂卿附设了一个荣大钱庄,专办资金周转,活动头寸。又在全省办起了四五十个分行,派出 200多个庄客,在云南、贵州、湖北、湖南等省设起分庄,在重庆设了四个制毒厂,搜罗了六七百大小烟贩,规模之大, 30年代四川后期任何私营工商业都难忘望其项背。
不久,鸦片业成立特立公会,烟贩有的是钱,在公会成立那天,摆了五六十桌酒席,贺客都是重庆市的头面人物,连为曾俊臣向长江下游运销烟毒的法国、美国、意大利、日本和英国的商船船长都来了。曾俊臣被推为特业公会的会长。在祝酒时,当时重庆市政府一个官员说:“鸦片业是一个前程辉煌的行业,我们四川种烟 700多万亩,有成千上万瘾民,他们宁可少吃饭也要过饱瘾,有几千禁烟工作人员,还有几十万川军,都要靠烟税来养活他们,这一切都要仰仗特业公会,曾会长就是这么多人的衣食父母。”
意大利商船渝江号船长詹金斯也把酒杯高高举起为曾俊臣祝贺,他说:“会长先生,我代表所有在长江为中国商业服务的船长向阁下致贺。阁下是中国最最了不起的资本家。四川是鸦片王国,阁下是全世界最伟大的鸦片大王!”第二天,重庆报刊把詹金斯的话一报道,再经过一渲染,曾俊臣这川东毒王的称号便传开了。
【声震湖北】
四川产的鸦片有 70%要转销长江中下游各省,过去都为湖北的黄帮和程帮所垄断,如今川东毒王声势渐大,他忍受不下这种局面,便想法砍了湖北帮三板斧。
湖北两大烟帮财大势大,法国兵舰大都号、英国商船福和号、康定号、金堂号、万流号、万通号、万全号、日本商船嘉陵号,意大利商船渝江号,都为这两大帮服务,川东毒王要从两大帮中夺过来颇为不易。川东毒王砍的第一板斧叫做“釜底抽薪”。
湖北两大烟帮之所以贩烟获得暴利,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能在鸦片产地,以低价收购新烟,毒王第一板斧砍的就是两大烟帮收买新烟的来源。 1935年四五月间,曾俊臣带着他的徒弟王政平一个县一个县地活动。
毒王有省主席刘湘给他的“尚方宝剑”,专走上层,王政平是义字袍哥的大爷,靠舵把子的身份,联络以乡镇长为首的袍哥首领和地方恶霸,不到几个月就把鸦片产地的“坐地猫”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新烟一上市,百分之八九十都进入毒王的烟栈,而湖北两大帮却绝断了烟源,毒王这一板斧几乎把两大帮砍断了气。川东毒王砍的第二板斧叫做“顺势卡脖”。
30年代烟价基本稳定,没有多大的波动,烟商能获利多少,关键在纳税上,而税率极不稳定,几乎月月都在调整, 1935年年初为 200%,到了年底就上升为 800%了。毒王消息灵通,对税收调整早有烟官通风报信,他因为不愁鸦片的来源,在涨税前就按 200%的税率把全年的税票买了。
湖北两大帮因为没有好大的烟源,只敢收到好多买好多税票,不敢预买,这样一来,成本就高出毒王的四五倍,两大烟帮吃了这个哑巴亏还打不出喷嚏。有一次,湖北程帮的老大程海门,买了500担鸦片的税票,而实际上船的却是 2000担。他不曾料到,鸦片前脚上船,就被唐华的缉私处查获,不但 2000担鸦片要被没收,还要罚款 200万元。因为这是一桩漏税的特大案件,毒王是特业公会的会长,唐华便把毒王和程海门叫到一处解决。程海门正在自认倒霉,听说他的竞争对手毒王要来作证,更是气上加气。
哪知毒王一走进去,莫名其妙地就向他作揖道歉:“海翁,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你托我买的 2000担税票,我来不及送予贵宝号,使你受到这场虚惊。”又回头向唐华一揖:“唐处长,我敢担保,海翁一向奉公守法,哪会干这违法漏税的事,税票他早已托我买了,这事纯属我的疏忽造成的误会,要罚就罚我。”这本是毒王与唐华串通导演的一场戏,意在使程帮臣服在毒王驾下,因为程帮在汉口烟毒上还有相当势力,毒王做川烟外销,汉口是川烟外销的咽喉,他不能卖了汉口那风水宝地。
程海门正被唐华弄得下不了台, 2000担鸦片要被没收,还要罚款 200万元。程帮在川东建立起来的几十年基业,眼看就要面临一劫,不想毒王却仗江湖义气,冒着包庇漏税的风险来解救自己,所谓“患难见真情”,此事令他感激不尽。在这以后,程海门便主动为毒王效力,任其牵住鼻子。毒王第三板斧砍的是黄帮,这一板斧叫做“端营夺寨”。汉口是黄帮的“中军寨”,扼着川烟转销长江中下游的咽喉。毒王虽在四川吃得开,但在汉口却是“强龙难压地头蛇”。
为了扭转这种情况,毒王以压价打垮黄帮,黄帮收买川烟的成本高于毒王四五倍,他们难道肯不赚钱光赔本,不投降往哪里走?哪知黄帮财大势雄,你压老子也压,最后还是毒王受不了,不得不偃旗息鼓,另施别计。很快,毒王在长沙和蛙埠另立码头,以低于汉口市场的烟价,吸引长江下游各省的烟贩,如此一来,大批烟贩以进价低运程近逐渐冷落了汉口市场。
【金盆洗手】
毒王经过几年的周旋,积累了大量的财富,独资开设了一家胜利银行,一家蜀益烟草公司,并在川盐、美丰、川康等十大银行投入大股,重庆、成都、威远等地广置不动产。有一年毒王“衣锦还乡”,买了几十个网篮的洋广杂货回威远老家走亲戚,顺便到他的启蒙老师汪二的家里去拜年,汪二对他做鸦片生意略有所闻,临别时写了一副对联送他:五百两烟泥,购来手里,价廉货净,喜洋洋,乐趣无穷。
看粤夸黑土,楚重红瓤,黔尚青山,滇崇白水,估成辨色,何妨清客闲评。趁火旺炉热,煮就了鱼泡蟹眼,正更长夜永,安排些香藕冰桃,莫辜负,四响斗,万字烟盘,九节老枪,三镶玉嘴。数千余家产,忘却心头,瘾发神疲,泪滚滚,钱财何用?想品类芭菰,膏珍福寿,种传罂粟,名号芙蓉,横枕开灯,足尽生平乐事。尽朝吹暮吸,哪管他日烈风寒,纵妻怨儿啼,都装做天聋地哑。
只剩下:几寸囚毛,半抽肩膀,两行清涕,一副枯骨。这原来是一副仿孙髯题昆明大观楼的长联,上联把烟贩的得意神气写得活灵活现,下联把瘾哥的下场刻画得入木三分。毒王看了也明白汪二老师有规劝自己之意,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但毒王一回重庆,看见鸦片生意越做越红火,白银滚滚流入自己的手中,就把汪二老师忠告所引起的那点内疚,忘到了九霄云外。
对毒王触动较大的是刘胡子一家的下场。刘胡子是与毒王一起出来闯荡江湖的结拜哥们儿。1936年刘胡子带着妻女到成都闯门路,原以为凭自己的本事,在成都开办一个像样一点的烟土行,准能发大财,虽不敢说与毒王并肩称王,但当个鸦片大太保总会不在话下。哪知烟毒堂子浑得很,地头蛇和坐地猫把干吃净,外来户针插不入,水泼不进,刘胡子只好见缝插针,小敲小打,捡点小钱。因为与烟毒长期打交道,一家三口都染上了瘾。
刘胡子每天总要在成都三益公豪华烟馆卡尔登泡他个大半夜,有时还与几个烟公爷赌他十几圈麻将。两个女眷就在家里日夜伴着一盏烟灯吞云吐雾,互比高低,各不相让,不到两年工夫,刘胡子的数千家产戳脱得干干净净不说,还带了一屁股账。账主子上脚跟下脚,刘胡子成天躲猫猫,后来老伴吃了挂面(吊颈),女娃子珍珍被账主子卖到花街当了监视户(妓女)。
毒王在重庆听到刘胡子这种情况,便包了部小汽车赶到成都。看见刘胡子已无当年的风采,而是“几寸囚毛,半抽肩膀,两行清涕,一副枯骨”。毒王不竟潸然泪下,让刘胡子戒了烟,用 200大洋把珍珍赎了出来。
这件事对曾俊臣触动很大,毒王便日益处于矛盾的痛苦之中,人总归是人,虽有万贯家财,灵魂
上得不到一时的安宁,钱财愈多,痛苦愈重,毒王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不久,曾俊臣决定退出鸦片业,从此金盆洗手。不当毒王后,曾俊臣做过一些有益于民众的事。解放后,他被定为民族资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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