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学与徽州

[摘要]徽学即徽州学。徽州，是徽学的命，徽学的魂，徽学的根。离开徽州，徽学必将丧其命，丢其魂，断其根。

徽学即徽州学，它是以徽州文化为研究对象的综合性学科。

徽州是一个历史的地理的文化单元。徽州文化是中华文化大系统中的区域性文化，研究对象的这一特点，决定了徽学是一门区域性的学科。徽州区域社会是中国封建的农村社会，宋元以来，特别是明清民国中央政府的一系列土地赋税制度政策，在这一区域得到了忠实的贯彻执行，并留下了丰富的贯彻执行的原始性的文书档案材料。因此，深入研究解剖徽州区域这个个别，将清晰地揭示出中国宋元以来特别是明清民国中国封建农村社会的一般。徽州区域社会是以宗族制度为社会基础，自觉地以朱子之学为指导思想，高度重视教育，极力培养族人读书，儒贾仕三结合，以科举仕途谋求高官为最高价值追求目标，用以扩大宗族的社会地位和政治特权。这是徽州区域社会的精神理念，那些“父子尚书”、“一门八进士”、“连科三殿撰，十里四翰林”等世代相传的佳话，就是对这一精神理念的赞美与显耀。在这一精神理念支配下，徽商虽然执商界牛耳，称雄中国商界三百余年，创造了灿烂的徽州文化，并改变了商为“四民”之末的传统，形成了一些诸如“读书好营商好效好便好”的商业先进文化观念，但是这一“革命的因素”，始终未能形成一种冲决中国封建制度的革命力量，始终未能为资本主义在中国的发展撞开大门。深入研究徽州区域的这种精神理念，将有利于我们从世界历史发展的角度，来认识中国封建社会这么漫长这一特殊，揭示个中的某种奥秘。徽州区域，山多地少，七山一水一分田，一分道路和庄园，生存环境非常严峻。“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二三岁往外一丢”，外出经商成为徽州人谋生的主要途径。这一“丢”，丢出了徽州人艰苦奋斗开拓进取的创业精神，丢出了“无徽不成镇”发展局面，丢出了小徽州与大徽州统一协调互动促进的大好形势。小徽州与大徽州的统一协调互动促进，不仅表现在经济上，而且表现以经济为基础的上层建筑的各个方面，表现在哲学上，思想上，文学上，戏曲上，绘画上，还表现在建筑上，园林设计上，医学发展上等等方面。这种长期的在小徽州与大徽州协调统一互动促进中创造的徽州文化，是中华文化的汇聚与浓缩，是中华汉文化的全息元。揭示徽州文化的全息元特点，必将有利于我们深入研究中华汉文化。研究徽州文化，随着徽州人向外进取拓展，研究者的目光也必然要随之瞄向大徽州。但小徽州与大徽州统一的两个方面，矛盾的主要方面是小徽州，决定事物性质的方面是小徽州。没有小徽州就没有大徽州；抓住小徽州，就必然抓住了大徽州，就必然抓住了小徽州与大徽州的统一。虽然徽学研究，要研究大徽州，要研究中国封建社会的一般，要从世界史角度研究中国封建社会这么漫长这一特殊，还要研究中华文化中的汉文化，但是，所有这些研究，都不能离开徽州区域这一特殊视角，这些研究只能通过解剖徽州区域这个特殊的个别，去揭示寓藏其中的中国封建社会上的一般，世界历史中的中国封建社会这么漫长这一特殊，中华文化中的汉文化，否则它就不是徽学。徽州，是徽学研究对象中的最本质的东西，是徽学赖以存在的命脉。离开徽州，徽学必将丧其命。

徽州文化的多样性丰富性，决定了徽学的综合性。徽州文化门类众多，它包括：新安理学，徽州朴学，徽州宗族，徽州土地制度，徽商，徽州文书档案，徽州典籍，徽州教育，徽州科技，徽州科举，徽州刻书，徵州篆刻，新安医学，新安画派，新安版画，徽州文学，徽州戏剧，徽州方言，徽州建筑，徽州园林，徽州古村，徽州消防，徽派盆景，徽派三雕，徽墨，歙砚，徽菜等。徽州文化不仅门类众多，而且每个门类的内容又都非常丰富。因此，对上述每一个门类的非常丰富的内容进行研究，就能形成徽学中的一门子学科。例如，对徽州的土地契约进行研究，就能形成徽州土地契约学；对徽州的村落文化进行研究，就能形成徽州村落学；对徽州村落的消防思想、体系和设施进行系统研究，就能形成徽州消防学。徽学就是上述各个不同门类的子学科综合而成的大学科。严格地说，徽学的综合性表现为这是一个学科群，是上述各个门类不同的子学科而组成的学科群。上述各个门类不同的子学科为什么能综合成为徽学这门大学科？为什么能综合成为一个统一的学科群？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徽州”这个区域文化单元，靠的就是徽州区域这个统一的灵魂。徽州是徽学的灵魂，离开徽州，徽学必将丢其魂。

徽学的学术基础是：（一）大量的徽州典籍，它包括丰富的徽人著述，齐全的徽州府志县志，众多的徽州谱谍。（二）大量的徽州文书档案，有的学者估计现存不少于40万件。（三）众多的以非文字形式保留下来的文化遗存和馆藏文物。（四）以口述和演唱形式保留下来的徽州无形文化遗产。特别是那不少于40万件的徽州文书档案，作为继甲骨文、汉晋简牍、敦煌文书、明清内阁大库档案之后的中国文化史上的第五大发现，正如栾成显指出的那样，它具有原始性、惟一性和文物性质，不仅能对典籍文献加以补正，而且具有独特的新的研究价值，更是为徽学研究奠定了独特的深厚的根基。徽州为什么能有这么多文书档案，这又是由徽州区域社会特点所决定的。徽州区域经济高度发展，公私交往活动频繁，为产生大量契约文书提供了社会前提；徽州区域社会是一个契约社会，口说无凭、立字为据的契约意识深入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这是大量契约文书形成的思想基础；徽州区域社会是儒风独茂，教育普及的社会，十户之村，不废诵读，除了形成相当数量的名臣儒商良医彦士之外，还造成了大多数普通百姓皆能粗通文墨、书写契约，这是大量契约文书档案产生的广泛社会基础；徽州高度重视教育，十分敬重崇拜朱夫子，形成了普通百姓珍惜字纸不随便毁弃字纸的普遍习俗，这是契约文书档案得到长期珍藏的社会心理原因；徽州社会是一个讲究文字根据、法律凭证的法治社会，对那些关于土地房屋等财产的契约文书，视之一字千金，特别要谨慎地加以保护，将它藏之于二楼的大箱子里的小箱子里，还要用纸或布包裹起来，这样势必藏之牢靠，传之久远；客观上徽州较少受到战乱，文书档案较少受到毁坏；遇到火患水灾，家藏契约文书受到损失，还可通过宗族邻里证明，向官府申请补办财产文字根据。以上这些情况，造成了存世的徽州文书档案特别丰富，形成了徽学独特的深厚的学术根基，并使徽学正在成为一门引起国内外学者关注的显学。徽州是徽学的全部学术根基之所在。离开徽州，徽学必将断其根。

徽州学简称为徽学，从徽州文化自身看，这种简称有其一定的根据。在徽州文化中，徽州商帮简称为徽商，徽州戏剧简称为徽剧，徽州菜系简称为徽菜，这些可以使我们有理由把徽州学简称为徽学。但是，把“徽州学”简称为“徽学”之后，我们必须清楚地记住：这“徽学”中的“徽”不是“安徽”，不是其他，而是“徽州”。如果在徽学研究的学术视野中，出现了如目前安徽世俗文化中“徽园”那种观点，把“徽园”明确无误地确认为“安徽之园”，把“徽剧”变为“安徽之剧”，把“徽派篆刻”当作“皖派篆刻”，把“徽商”视为“安徽之商”，那么在我们的学科旗帜上就应该鲜明地亮出我们学科的全称：徽州学。

“徽学”是“徽州学”的简称，“徽州学”是“徽学”的全称。“徽学”与“徽州学”是表达反映同一个学科的同一个概念的两个不同语词而已。徽州这个区域，徽州这个历史的地理的文化单元，是徽学的命脉，徽学的灵魂，徽学的根基。当我们使用“徽学”这一简称时，必须切记“徽学”之“徽”就是“徽州”。如果离开徽州或试图离开徽州来为“徽学”之“徽”寻找别的什么含义，提出别的什么见解，那么徽学研究必将丧其命，丢其魂，断其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