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地风物—运河的回忆

运河是我童年的伙伴，它给了我无穷的乐趣，伴我走过了难忘的童年。

我认识运河还是在我刚上学的时候，那时我随父母调动工作来到平望，家就挨在运河边。因从小没少见水，对这条河也没引起多大兴趣。有一天，来了一只豪华的游轮，船上全是咿咿呀呀的外国人，当时外国人在小镇上还是很少见的，他们千里迢迢来看这条河，我幼小的心灵隐隐感到了这条河的份量。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像一个喜欢画画写字的人爱上了笔墨。

我是喝运河水长大的,那时一早起来就要帮家里给水缸拎满水。我是老大，这任务当然归我。拎水很有讲究，早上要趁人家还没洗东西，这水是干净。拎水时还要在弥漫雾气的水面上用木桶转几圈，荡开水面上的浮物。一般一缸水拎满要走上三五趟。早晨家家起来拎水，成了早上运河边一道独特的景观，如今我常想那时早上拎水是强迫锻炼，既做了家务又锻炼了身体，也许当时倒没想得那么多。

洗碗是我们孩子们的事，去河里洗碗也忘不了玩耍。虽然那时玩具少，但游戏却一点也不少。削水片、““造房子”、扔铜板、滚铁环……说来让如今的孩子也不信。捉小鱼是那时洗碗时必玩的游戏，我们刚把油花花的碗往河阶上一放，定会招来一群小鱼，特别是调皮的小鳑鲏争着游进碗里抢食吃。你只需轻轻地端出水面，里面准有几条小鱼被俘虏。我们一般都不伤害他们，只不过享受一种孩提时智者胜利的喜悦罢了。

驳岸石缝中捉螃蜞，也是我们童年时常玩的游戏。螃蜞是蟹的一种，比蟹小，吃起来没蟹鲜美。捉螃蜞是勇敢者游戏，你要敢于把手伸进驳岸的石缝中，如果触摸到蟹的身子，你要毫不犹豫地把手伸出去，螃蜞咬着人是决不会轻易地放过你的，正因为这样你才有机会把它拖出洞里。手指可能会有点夹伤，可逮住了螃蜞，即使有点痛，却快乐着。这些小家伙生命力特强，只要给它几粒米粒，它会一直顽强生存下去。那时我常把螃蜞养在水缸里，几个月不喂它仍霸气十足用一对大眼睛瞪着你。

夏天在运河里游泳是孩子们最快乐的事。中午刚过有的就迫不及待跳进水里，不到天黑大人用竹竿吆喝不会上岸的。摸河蚌是衡量游水本领大小，一个猛子下去双手举着两只大河蚌，大家都热烈地给你鼓掌。

恶作剧的事也时有发生，有时一群鸭子过来，有的淘气鬼会一个猛子下去抓住鸭子的脚往水下拖，吓得其余的鸭子会“卟卟”地振翅四处惊窜。

当然最多的是拖船，运河里经常会有长长的船队，像一列列水上列车，长在水乡的孩子天生是水鸭子。只要有船队过时，他们就会奋不顾身游上去一把抓住船弦或者船舵，那仰天破浪的得意劲我想决不亚于如今冲浪运动。当然有的船只不让他们拖船，挨打的事也是常有的，但船家往往给孩子们泼得像个“落汤鸡”。

那时我也天天泡在水里，但不如其他的伙伴，至今也只会“狗爬式”。我不敢跳水，更不敢从高高的石拱桥往下跳，生怕浮不上来。所以我一般都游玩在驳岸边，摸螺蛳成了我主要任务。那时我家养了几只鸭子，下河摸螺蛳也成了我天天游水的借口。

傍晚是钓虾的最好时机，吃过晚饭大人们都拿着扇子在河边纳凉。孩子们却闲不住，拿一根棉纱线结一根大头针，上面放上半条蛐蟮。贪吃的河虾会张开霸气十足的大钳，你只须轻轻地提出水面，那“老毛虾”乖乖地归你了，有时运气好，明天饭桌上有荤菜了。

当夜幕降临，这往的船只都要在岸边系缆歇夜。船艄上升起了袅袅炊烟，那行灶上的米饭直让岸上的人啧啧称香。一盏盏豆大的油灯映在绸缎般的水面上，引得鱼儿不时跃出水面。有时还会传来悠悠的丝竹声，孩子们都知道那是做乐器的花胡子爷爷来了，大家都喜欢听他拉《二泉映月》、《江河水》，孩子们更喜欢买他的乐器，不但价钱便宜，而且做工讲究。

几十年过去了，我又重新站在运河边，望着终年流淌不息的河水，我是多么想再听到那悠扬的丝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