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卷六
【繁体中文】 作者:(战国)墨翟 发布:2016年06月01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节用上第二十
圣人为政一国,一国可倍也;大之为政天下,天下可倍也。 其倍之非外取地也,因其国家,去其无用之费,足以倍之。圣 王为政,其发令兴事,使民用财也,无不加用而为者,是故用 财不费,民德不劳,其兴利多矣。其为衣裘何?以为冬以圉寒, 夏以圉暑。凡为衣裳之道,冬加温,夏加凊者,鲜且不加者去 之。其为宫室何?以为冬以圉风寒,夏以圉暑雨,有盗贼加固 者,鲜且不加者去之。其为甲盾五兵何?以为以圉寇乱盗贼, 若有寇乱盗贼,有甲盾五兵者胜,无者不胜。是故圣人作为甲 盾五兵。凡为甲盾五兵加轻以利,坚而难折者,鲜且不加者去 之。其为舟车何?以为车以行陵陆,舟以行川谷,以通四方之 利。凡为舟车之道,加轻以利者,鲜且不加者去之。凡其为此 物也,无不加用而为者,是故用财不费,民德不劳,其兴利多 矣。
有去大人之好聚珠玉、鸟兽、犬马,以益衣裳、宫室、甲 盾、五兵、舟车之数于数倍乎!若则不难,故孰为难倍?唯人 为难倍。然人有可倍也。昔者圣王为法曰 :“丈夫年二十,毋 敢不处家。女子年十五,毋敢不事人 。”此圣王之法也。圣王 即没,于民次也,其欲蚤处家者,有所二十年处家;其欲晚处 家者,有所四十年处家。以其蚤与其晚相践,后圣王之法十年。 若纯三年而字,子生可以二三年矣。此不惟使民蚤处家而可以 倍与?且不然已。
今天下为政者,其所以寡人之道多,其使民劳,其籍敛厚, 民财不足,冻饿死者不可胜数也。且大人惟毋兴师以攻伐邻国, 久者终年,速者数月,男女久不相见,此所以寡人之道也。与 居处不安,饮食不时,作疾病死者,有与侵就伏橐,攻城野战 死者,不可胜数。此不令为政者,所以寡人之道数术而起与? 圣人为政特无此,不圣人为政,其所以众人之道亦数术而起与 ?”故子墨子曰:“去无用之费,圣王之道,天下之大利也。”
节用中第二十一 子墨子言曰 :“古者明王圣人,所以王天下,正诸侯者, 彼其爱民谨忠,利民谨厚,忠信相连,又示之以利,是以终身 不餍,殁世而不卷。古者明王圣人,其所以王天下正诸侯者, 此也。
是故古者圣王,制为节用之法曰 :‘凡天下群百工,轮车、 韗鞄、陶、冶、梓匠,使各从事其所能 ’,曰 :‘凡足以奉给 民用,则止。’诸加费不加于民利者,圣王弗为。
古者圣王制为饮食之法曰 :‘足以充虚继气,强股肱,耳 目聪明,则止。不极五味之调,芬香之和,不致远国珍怪异物。 ‘何以知其然?古者尧治天下,南抚交址北降幽都,东西至日 所出入,莫不宾服。逮至其厚爱,黍稷不二,羹胾不重,饭于 土塯,啜于土形,斗以酌。俛仰周旋威仪之礼,圣王弗为。
古者圣王制为衣服之法曰 :‘冬服绀緅之衣,轻且暖,夏 服絺绤之衣,轻且凊,则止 。’诸加费不加于民利者,圣王弗 为。古者圣人为猛禽狡兽,暴人害民,于是教民以兵行,日带 剑,为刺则入,击则断,旁击而不折,此剑之利也。甲为衣则 轻且利,动则兵且从,此甲之利也。车为服重致远,乘之则安, 引之则利,安以不伤人,利以速至,此车之利也。古者圣王为 大川广谷之不可济,于是利为舟楫,足以将之则止。虽上者三 公诸侯至,舟楫不易,津人不饰,此舟之利也。
古者圣王制为节葬之法曰 :‘衣三领,足以朽肉,棺三寸, 足以朽骸,堀穴深不通于泉,流不发泄则止。死者既葬,生者 毋久丧用哀 。’
古者人之始生,未有宫室之时,因陵丘堀穴而处焉。圣王 虑之,以为堀穴曰 :‘冬可以辟风寒’,逮夏,下润湿,上熏 烝,恐伤民之气,于是作为宫室而利 。”然则为宫室之法将柰 何哉?子墨子言曰 :“其旁可以圉风寒,上可以圉雪霜雨露, 其中蠲洁,可以祭祀,宫墙足以为男女之别则止,诸加费不加 民利者,圣王弗为。”
节用下第二十二
节葬上第二十三
节葬中第二十四
节葬下第二十五
子墨子言曰 :“仁者之为天下度也,辟之无以异乎孝子之 为亲度也。今孝子之为亲度也,将柰何哉?曰 :‘亲贫则从事 乎富之,人民寡则从事乎众之,众乱则从事乎治之 。’当其于 此也,亦有力不足,财不赡,智不智,然后己矣。无敢舍余力, 隐谋遗利,而不为亲为之者矣。若三务者,孝子之为亲度也, 既若此矣。
虽仁者之为天下度,亦犹此也。曰 :‘天下贫则从事乎富 之,人民寡则从事乎众之,众而乱则从事乎治之 。’当其于此, 亦有力不足,财不赡、智不智,然后已矣。无敢舍余力,隐谋 遗利,而不为天下为之者矣。若三务者,此仁者之为天下度也, 既若此矣。
今逮至昔者三代圣王既没,天下失义,后世之君子,或以 厚葬久丧以为仁也,义也,孝子之事也;或以厚葬久丧以为非 仁义,非孝子之事也。曰二子者,言则相非,行即相反,皆曰: ‘吾上袓述尧舜禹汤文武之道者也 。’而言即相非,行即相反, 于此乎后世之君子,皆疑惑乎二子者言也。若苟疑惑乎之二子 者言,然则姑尝传而为政乎国家万民而观之。计厚葬久丧,奚 当此三利者?我意若使法其言,用其谋,厚葬久丧实可以富贫 众寡,定危治乱乎,此仁也,义也,孝子之事也,为人谋者不 可不劝也。仁者将兴之天下,谁贾而使民誉之,终勿废也。意 亦使法其言,用其谋,厚葬久丧实不可以富贫众寡,定危理乱 乎,此非仁非义,非孝子之事也,为人谋者不可不沮也。仁者 将求除之天下,相废而使人非之,终身勿为。
且故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令国家百姓之不治也,自 古及今,未尝之有也。何以知其然也?今天下之士君子,将犹 多皆疑惑厚葬久丧之为中是非利害也 。”故子墨子言曰:“然 则姑尝稽之,今虽毋法执厚葬久丧者言,以为事乎国家。此存 乎王公大人有丧者,曰棺椁必重,葬埋必厚,衣衾必多,文绣 必繁,丘陇必巨;存乎匹夫贱人死者,殆竭家室;乎诸侯死者, 虚车府,然后金玉珠玑比乎身,纶组节约,车马藏乎圹,又必 多为屋幕。鼎鼓几梴壶滥,戈剑羽旄齿革,挟而埋之,满意。 若送从,曰天子杀殉,众者数百,寡者数十。将军大夫杀殉, 众者数十,寡者数人。处丧之法将柰何哉?曰哭泣不秩声翁, 缞绖垂涕,处倚庐,寝苫枕块,又相率强不食而为饥,薄衣而 为寒,使面目陷陬,颜色黧黑耳目不聪明,手足不劲强,不可 用也。又曰上士之操丧也,必扶而能起,杖而能行,以此共三 年。若法若言,行若道使王公大人行此,则必不能蚤朝,五官 六府,辟草木,实仓廪。使农夫行此。则必不能蚤出夜入,耕 稼树艺。使百工行此,则必不能修舟车为器皿矣。使妇人行此, 则必不能夙兴夜寐,纺绩织纴。细计厚葬。为多埋赋之财者也。 计久丧,为久禁从事者也。财以成者,扶而埋之;后得生者, 而久禁之,以此求富,此譬犹禁耕而求获也,富之说无可得焉。
是故求以富家而既已不可矣,欲以众人民,意者可邪?其 说又不可矣。今唯无以厚葬久丧者为政,君死,丧之三年;父 母死,丧之三年;妻与后子死者,五皆丧之三年;然后伯父叔 父兄弟孽子其;族人五月;姑姊甥舅皆有月数。则毁瘠必有制 矣,使面目陷陬,颜色黧黑,耳目不聪明,手足不劲强,不可 用也。又曰上士操丧也,必扶而能起,杖而能行,以此共三年。 若法若言,行若道,苟其饥约,又若此矣,是故百姓冬不仞寒, 夏不仞暑,作疾病死者,不可胜计也。此其为败男女之交多矣。 以此求众,譬犹使人负剑,而求其寿也。众之说无可得焉。
是故求以众人民,而既以不可矣,欲以治刑政,意者可乎 ?其说又不可矣。今唯无以厚葬久丧者为政,国家必贫,人民 必寡,刑政必乱。若法若言,行若道,使为上者行此,则不能 听治;使为下者行此,则不能从事。上不听治,刑政必乱;下 不从事,衣食之财必不足。若苟不足,为人弟者,求其兄而不 得不弟弟必将怨其兄矣;为人子者,求其亲而不得,不孝子必 是怨其亲矣;为人臣者,求之君而不得,不忠臣必且乱其上矣。 是以僻淫邪行之民,出则无衣也,入则无食也,内续奚吾,并 为淫暴,而不可胜禁也。是故盗贼众而治者寡。夫众盗贼而寡 治者,以此求治,譬犹使人三还而毋负己也,治之说无可得焉。
是故求以治刑政,而既已不可矣,欲以禁止大国之攻小国 也,意者可邪?其说又不可矣。是故昔者圣王既没,天下失义, 诸侯力征。南有楚、越之王,而北有齐、晋之君,此皆砥砺其 卒伍,以攻伐并兼为政于天下。是故凡大国之所以不攻小国者, 积委多,城郭修,上下调和,是故大国不耆攻之,无积委,城 郭不修,上下不调和,是故大国耆攻之。今唯无以厚葬久丧者 为政,国家必贫,人民必寡,刑政必乱。若苟贫,是无以为积 委也;若苟寡,是城郭沟渠者寡也;若苟乱,是出战不克,入 守不固。
此求禁止大国之攻小国也,而既已不可矣。欲以干上帝鬼 神之褔,意者可邪?其说又不可矣。今唯无以厚葬久丧者为政, 国家必贫,人民必寡,刑政必乱。若苟贫,是粢盛酒醴不净洁 也;若苟寡,是事上帝鬼神者寡也;若苟乱,是祭祀不时度也。 今又禁止事上帝鬼神,为政若此,上帝鬼神,始得从上抚之曰: ‘我有是人也,与无是人也,孰愈?’曰:‘我有是人也,与 无是人也,无择也 。’则惟上帝鬼神降之罪厉之祸罚而弃之, 则岂不亦乃其所哉!
故古圣王制为葬埋之法,曰 :‘棺三寸,足以朽体;衣衾 三领,足以覆恶。以及其葬也,下毋及泉,上毋通臭,垄若参 耕之亩,则止矣。死则既以葬矣,生者必无久哭,而疾而从事, 人为其所能,以交相利也 。’此圣王之法也。”
今执厚葬久丧者之言曰:“厚葬久丧虽使不可以富贫众寡, 定危治乱 ,然此圣王之道也 。”子墨子曰:“不然。昔者尧 北教乎八狄,道死,葬蛩山之阴 ,衣衾三领,榖木之棺,葛 以缄之,既窆而后哭,满埳无封。已葬,而牛马乘之。舜西教 乎七戎,道死,葬南己之市,衣衾三领,榖木之棺,葛以缄之, 已葬,而市人乘之。禹东教乎九夷,道死,葬会稽之山,衣衾 三领,桐棺三寸,葛以缄之,绞之不合,通之不埳,土地之深, 下毋及泉,上毋通臭。既葬,收余壤其上,垄若参耕之亩,则 止矣。若以此若三圣王者观之,则厚葬久丧果非圣王之道。故 三王者,皆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岂忧财用之不足哉?以为如 此葬埋之法。
今王公大人之为葬埋,则异于此。必大棺中棺,革阓三操, 璧玉即具,戈剑鼎鼓壶滥,文绣素练,大鞅万领,舆马女乐皆 具,曰必捶涂差通,垄虽凡山陵。此为辍民之事,靡民之财, 不可胜计也,其为毋用若此矣 。”是故子墨子曰:“乡者,吾 本言曰,意亦使法其言,用其谋,计厚葬久丧,请可以富贫众 寡,定危治乱乎,则仁也,义也,孝子之事也,为人谋者,不 可不劝也;意亦使法其言,用其谋,若人厚葬久丧,实不可以 富贫众寡,定危治乱乎,则非仁也,非义也,非孝子之事也, 为人谋者,不可不沮也。是故求以富国家,甚得贫焉;欲以众 人民,甚得寡焉;欲以治刑政,甚得乱焉;求以禁止大国之攻 小国也,而既已不可矣;欲以干上帝鬼神之福,又得祸焉。上 稽之尧舜禹汤文武之道而政逆之,下稽之桀纣幽厉之事,犹合 节也。若以此观,则厚葬久丧其非圣王之道也。”
今执厚葬久丧者言曰 :“厚葬久丧,果非圣王之道,夫胡 说中国之君子,为而不已,操而不择哉?”子墨子曰 :“此所 谓便其习而义其俗者也。昔者越之东有輆沐之国者,其长子生, 则解而食之 。谓之‘宜弟’;其大父死,负其大母而弃之,曰 鬼妻不可与居处。此上以为政,不以为俗,为而不已,操而不 择,则此岂实仁义之道哉?此所谓便其习而义其俗者也。楚之 南有炎人国者,其亲戚死朽其肉而弃之,然后埋其骨,乃成为 孝子。秦之西有仪渠之国者,其亲戚死,聚柴薪而焚之,熏上, 谓之登遐,然后成为孝子。此上以为政,下以为俗,为而不已, 操而不择 ,则此岂实仁义之道哉 ?此所谓便其习而义其俗者 也。若以此若三国者观之,则亦犹薄矣。若以中国之君子观之, 则亦犹厚矣。如彼则大厚,如此则大薄,然则葬埋之有节矣。 故衣食者,人之生利也,然且犹尚有节;葬埋者,人之死利也, 夫何独无节于此乎。子墨子制为葬埋之法曰 :“棺三寸,足以 朽骨;衣三领,足以朽肉;掘地之深,下无菹漏,气无发泄于 上,垄足以期其所,则止矣。哭往哭来,反从事乎衣食之财, 佴乎祭祀,以致孝于亲。故曰子墨子之法,不失死生之利者, 此也。
故子墨子言曰 :“今天下之士君子,中请将欲为仁义,求 为上士,上欲中圣王之道,下欲中国家百姓之利,故当若节丧 之为政,而不可不察此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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